第 88 章节

    着身子，敬畏地望着不远处正缓缓向客栈驶来的马车。

    “啪嗒啪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敲打在每一位鬼魂的心头上, 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秦牵和奚天元两人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 紧挨着判官。两人听到马蹄声，偷偷抬眸看去。

    只见街道上和往日不同, 没有半个鬼魂。所有的商贩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得，将商铺大门紧闭。但仔细看, 便能看到临街的门店大门皆被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隐约可看到藏在门后的那一双双眼睛。

    行驶而来的是三匹毛色发亮的黑色马匹，同人界的马儿相比要高大许多, 且马背上还长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显然是鬼界才有的兽类。马匹后方拉着三辆马车，每辆马车的前方都罩着厚厚的门帘, 让人无法窥探到马车内的布局和人影。

    事实上，这辆马车早在三日前就到达了安魂城, 只是今日才露面而已。至于为何要如此, 就只有马车内的鬼才知道了。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判官忙低下头, 大声道：“安魂城守门判官在此恭迎各位来使大驾。”

    “嗯。”中间的那辆马车内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男人声音, 低低的，带着莫名的威压。

    秦牵听到男人声音的一瞬，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马车那边, 从左右两侧的马车里分别走出了三名带着黑色斗篷的黑衣鬼，这三名鬼魂和安魂城里的其他鬼魂不同。他们的身体几乎凝成了实质，从外观上看和人界的凡人差不多。只不过，从他们兜帽下露出的下巴可以看到，他们的肤色属于纯白色，和凡人还是有几分区别。

    三名黑衣鬼下车后，神态拘谨地在马车旁单膝跪地，恭迎坐在中间马车上的那只鬼。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揭开门帘，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黑衣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只鬼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杀伐之气，只是一眼，便教人感到头皮发麻，心惊胆战。明明身形并不魁梧，却让人有种面对的不是一个鬼魂，而是一座巍峨高山的错觉。

    秦牵和奚天元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此鬼绝不简单。

    黑衣鬼首领挥了挥手，那三名跪在地上的黑衣鬼才敢起身，低着头站在了他身后。

    黑衣鬼首领嘴角微挑，声音冷冽：“这次的选拔很简单，你们只需去虚无渊里待上一天一夜便可。若能在明日此时完好无损地回来，便算通过第一轮考验。”

    此话一出，为首的判官和三名黑衣鬼侍从皆齐齐变色。

    虚无渊在安魂城外不远处，乃是一处禁地。那儿常年毒烟缭绕，百鬼莫近。那毒烟也不知是从哪儿飘来的，只要鬼魂一靠近便会被自燃而亡。好在那股烟气只徘徊在虚无渊附近，并未向安魂城内蔓延。否则此地早已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为首的黑衣鬼此言无疑是让这群新鬼去送死！

    站在门边恭迎亲卫军的新鬼虽然在安魂城待了三天，但虚无渊乃是禁地，寻常鬼魂很少挂在嘴边。所以他们并不知晓虚无渊的恐怖，只当是鬼界中的一处秘境，就同凡间的某些上古遗迹一样，虽然危险，但若只是在里面待上一天一夜，只需找处安全的角落躲着就好，虽然也有风险，但总体来说难度并不大。

    好几位鬼魂听到这个要求纷纷松了口气。只有少数几只鬼魂、秦牵和奚天元注意到了判官脸色的变化，心中不由一沉。

    能让判官露出这副神情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

    秦牵见身边的几个新魂面露喜色，眸中闪过讽刺。视线一转，他看着那名黑衣鬼首领，脸色莫测。

    黑衣鬼首领说完便转身回到了马车里，后面的三名随侍立刻跟上。黑色的骏马嘶鸣了一声，蓦地悬空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飞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回过神的判官，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定格成了面无表情。他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十几位新魂道：“亲卫军大人的话，你们该听到了。虚无渊……”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乃是安魂城附近的一处秘境，那儿危机重重，一不小心便会丧命。我言尽于此，后面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跟我来吧。”

    判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率先向前走去，身后的大队鬼魂神色各异地跟上。

    奚天元走在秦牵身侧，眼神冷淡的目视着前方，白色长袖中的手却悄悄伸了出来。骨骼分明的手指穿过秦牵的手指缝隙，十指相扣，握紧。神识里传来他的声音：“虚无渊似乎不同寻常，待会儿我们莫要走散了。还是牵着手比较好。”

    秦牵侧头看了奚天元一眼，黑眸中的笑意一闪即逝：“好。”

    奚天元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点，嘴角微翘。

    从客栈到虚无渊，众鬼并没有走多久，不一会儿就到了虚无渊的外围。外围处，寸草不生，只有少许枯死的树藤倒在黑色的土地上，犹如老人枯竭的尸体。同安魂城内的无风不同，此处却是阴风阵阵，吹得人脊梁骨都仿佛泛起了凉意。好几个鬼魂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路的尽头充斥着一股绿色的烟气，在远点便看不清了。

    那绿烟实在太浓，完全阻隔了鬼魂的视线。更诡异的是，这烟气不仅能阻挡视线，甚至还能阻隔神识，即使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到了此处也和盲人差不多。

    判官走到距离绿烟还剩几百米的位置便停了下来，似乎对此烟雾十分忌惮。他草草吩咐了几句，无非是那处绿烟深处便是虚无渊，他们一行鬼只需顺着绿烟进去即可。而他则会守在这里，等上一天一夜。最后能安然出来的鬼魂便是第一轮的胜出者。他说完后，便催促着鬼魂上路。

    众鬼对着判官拱了拱手，便一起向着小道尽头的绿烟走去。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他们大部分鬼来说，这将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

    判官站在原地，向来冷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悯。在他看来，这群鬼魂将必死无疑。

    随着脚步的行进，众鬼很快来到了绿烟边缘处。绿色烟雾翻滚着，却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束缚住，仅在边缘内活动，没有一丝绿烟溢出，透着说不出的诡谲。打头的一名中年男子鬼魂道：“这烟雾看着有些古怪，只怕冒然接近不太妥当。”

    另一名稍微年轻的鬼魂不赞同道：“王兄言重了。此处绿烟想来只是一般的沼气。若连烟雾都这般可怕，此行不是让我们送死？听闻鬼王英明神武。能出这种考题，想必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一开始并不会太难，真正的凶险之处当在虚无渊内，而非在这入口处。”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少鬼魂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年轻男子见此，对自己的看法越发深信不疑。不待中年男子反驳，便已笑着向绿烟走去：“你们且瞧着……”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绿烟的范围。

    话到一半，猛地停住。

    年轻男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惧，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半透明的身体就被绿色的鬼火给迅速吞噬，燃烧一尽，连点魂魄的荧光都没留下。

    凶相乍现，那些准备跟上去的鬼魂霎时吓得往后退了三四步，惊魂不定地瞪着那翻滚不定的绿烟，如临大敌。

    秦牵和奚天元两人脸色亦是一变。

    空气中一片死寂。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只鬼魂弱弱道：“这下该怎么办？我们连虚无渊的入口都进不去，谈何通过考验，鬼王他……”真的不是送他们去死么？后面那半句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众鬼神色惊恐，显然和那开口的鬼魂想到了一处。

    这时，一道低沉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其实也没什么好为难的，判官大人不是说过，若通不过考验，无非直接遁入轮回，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若各位不想为了通过考验而丧命，大可现在就退回去，向判官大人说明情况。根本无需在此纠结。”

    这番话犹如惊雷让众鬼瞬间醒神，对啊，他们之前一心想着如何通过考验获得鬼王的赏识，却忘了，他们其实是可以弃权的。和性命相比，鬼王的赏识便没有那么重要了。就算想飞黄腾达，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十五名鬼魂修士中，有十名鬼魂当下冲着说出此话的秦牵道谢：“多谢秦兄提醒，方才是我们入了魔怔了。”言罢，又向其他鬼魂拱手告辞，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走去。

    剩下的包括秦牵和奚天元在内，只剩下了五名鬼魂。

    “看来剩下的几位和在下一样，是铁了心要为鬼王殿下效力了。”秦牵望着对面的三名鬼魂道。

    其中一名面容俊朗，眼神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男子鬼魂道：“能为鬼王殿下效力也算是不可多得的机缘，我们自是无比珍惜。我看秦兄泰然自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有了躲避这绿烟的妙计？”

    128、鬼界篇8 ...

    妙计么？他当然没有, 不过由于鬼王的实力过于强大，所以他可以在鬼界毫无顾忌地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而不用担心引起天道的注意。而以他的修为，要想破除这诡异的绿烟其实并不难, 随便开个护身罩就好了。难的是, 要如何瞒住附近的十几只鬼魂和在几百米外的判官。鬼界中的所有生灵都是以魂体的方式存在，对于灵力的波动十分敏感。他若在此处动用自己的真实实力, 无异于扯着嗓子对外人大吼“我是半神，不是鬼魂”。这种蠢事, 他自然做不出来。

    所以不能直接用法术开启护身罩。

    秦牵的脑中瞬间转过了数个念头。他没有发现，自从他和奚天元在一起后，他在思考问题的方式上发生了一个较大的改变。若是在穿书之前的他, 此时哪里会顾忌别人，早早将挡路的障碍给一概清除便是，何必想那么多？

    他沉吟了一会儿, 对着对面的三只鬼魂露出歉意的笑容：“秦某确实有法子躲过这绿烟进入虚无渊……”

    对面的三名鬼魂听了，有两名霎时面露惊喜。只有一位个头稍小, 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阴郁少年不发一言地站在一边。眼神淡漠地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秦牵接下来的话又让那两名鬼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可惜, 这得益于我家祖传的法宝。而这个法宝只能护住两个魂体。”

    他说完, 似惋惜地叹了口气，牵住奚天元向着绿烟走去：“各位珍重。”

    在接触绿烟的一瞬，一道黑色的小洞瞬间展开，将秦牵和奚天元两人给吸入其中。绿烟附近, 望着秦牵和奚天元消失的地方，英俊青年和中年男子的脸上均露出不甘和懊恼的表情，而那位阴郁少年却是神色莫测，唇角微勾。

    英俊青年眸光闪烁，试探地看向中年男人：“王兄可想出了什么法子？”

    中年男人沉着脸，赌气道：“为今之计，只能硬闯了。”

    “……蠢货。”一直没有说话的阴郁少年冷不丁地出声，鄙视地看了两鬼一眼，抬步走进了绿烟中。

    中年男人莫名被骂，有些气愤地准备反唇相讥，哪知一眨眼的功夫，那阴郁少年已安然无恙地进入绿烟，身影被绿烟缭绕，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没有自燃，没有灰飞烟灭。就好像是寻常人走入了寻常的雾气中一样。

    英俊青年和中年男人惊愕地瞪着少年消失的背影，神色各异。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一咬牙，紧跟在少年身后走了进去。

    绿烟入口附近，一颗芝麻大小的黑色小圆点上，一抹光芒一闪即逝。

    世界碎片里，秦牵望着天空中的光幕，黑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光幕中显示的正是少年轻松走进绿烟的一幕。之前他和奚天元两人其实并未进入绿烟，而是来到了世界碎片里，打算等附近的那三只鬼魂退散后，他在动用神识引导世界碎片潜入绿烟中。

    谁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奚天元沉声道：“奇怪，这位少年怎么没有被绿烟给吞噬？”

    在靠近绿烟时，奚天元曾用神识试探过绿烟，发现这股烟气对神魂有着极强的攻击性，一般鬼魂若贸然接触恐有性命之忧。所以，奚天元在看到第一只鬼魂被烧死后，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他没想到，这股绿烟竟然能在眨眼间就吞噬掉一个灵体。这种可怕的速度和破坏力，实属罕见。

    而这名少年，却能毫发无损地走进去，如何不惹人怀疑？

    秦牵笑道：“也许这家伙身上藏着什么宝贝。”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名少年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和他不相上下。而在鬼界里，符合这点的只有鬼王一人。这少年总不可能是鬼王吧？

    秦牵失笑，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心中却暗自打定主意，待会儿进入虚无渊后要好好观察下这位少年，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光幕上，在少年进入绿烟后，那名中年男子和英俊青年也跟着进入其中。奇怪的是，那两鬼也没遇到任何危险。前面的阴郁少年就像一个强大的开道者，走在前面替后面的鬼魂扫清了一切障碍，保护着他们平安前行。

    奚天元和秦牵两人的眼中浮现疑虑。

    奚天元道：“看来这少年的能耐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

    原本并未将少年放在眼中的秦牵，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能分出余力保护别人么……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眸光微沉，脸上似笑非笑：“有意思，走吧，去会会这位深藏不露的小朋友。”

    话音落，虚无渊的入口处，一颗黑色的小圆点闪电般冲进了绿烟中。

    而几百米外的判官处，此时正经历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单方面屠杀。

    一阵刀光闪过，那十名选择弃权的鬼魂大睁着双眼，捂着自己被刺穿的胸口摔倒在地。他们死死瞪着站在面前的穿着黑色宽大斗篷的鬼王亲卫军们和神色不明的判官，尚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那一双双惊恐、绝望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其中一位靠近亲卫军的鬼魂挣扎着抬起头，问道：“为什么……？”判官之前明明说过，选拔不通过便会将他们投入轮回，为什么鬼王的亲卫军会杀了他们？

    一名亲卫军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