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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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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什么不愉,您说是吧?”

    趁着独处机会难得,姝菡索性直接说破,看对方是个什么用意。

    九贝勒看她眼波灵动,胆大地试探,只含笑反问:“你说没开罪过我,何以见得?”

    姝菡看他似乎没有动怒的意思,便继续壮胆说道:“您明知道我的来历,既不曾降罪也不曾声张,这已足够说明问题。再一则,以您的身份地位,若当初我冒犯了您,怎还有命活到此刻?”

    九贝勒颔首:“不错。我们初见的时候,你确实不曾得罪我,那是我头一次领差事,你当时还帮我和四……,帮我解决了不小的麻烦。但是今时今日,你我之间却添了两笔新账要算。”

    姝菡看对方说了责备的话,但语气却轻松随意,也没畏缩:“那贝勒爷在降罪前,能不能先为我解惑?我们是何时何地见的面,我当时又帮了您什么忙?”

    见姝菡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九贝勒佯作一脸伤心:“我日日夜夜惦记着向你答谢,你却根本没放在心上,真是可恶至极。”

    姝菡更加费解:“要不,您给我提个醒?”

    正这时,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还小声催促:“贝勒爷,您快着些,等会万岁爷还要到靶场考校您们的功课呢!”

    九贝勒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机,只用手敲了姝菡的头顶:“你想知道?爷还不想说了呢。这账先记着,等我倒开了功夫再找你清算。”

    说完,一反方才折柳的颓态,背着手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

    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看来,她突然被调来长春宫做宫女,纯属只是巧合。

    看她今日的表现,显然不记得几年前在呼兰府的旧事。

    也就是说,她也没认出四哥,至少事先没和四哥有过诸如此类的交流,这样的认知竟让他莫名有些喜意。

    反正人就在长春宫,他和她的账,不急。至于她到底是谁,也没甚打紧。

    ……

    姝菡看九贝勒走远,又摸了摸被敲疼的头顶,一头雾水。

    这人是什么意思?话说一半就这么走了?

    如果像他所言想要报答自己什么劳什子的恩情,不该把事情和盘托出吗?

    又或者,他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想要拿捏自己替他办事,那也该用她的身世作为要挟恩威并施一下吧?

    眼下吊足了她胃口,让她悬着的心更加没有着落。

    想不出因由,姝菡只得自暴自弃地转身往回走,烦恼之余,突然担心。

    春分会不会把方才九贝勒单独召见自己的事往外说?到时候要怎么回话?

    还有那位安亲王,接下来,又会怎么处置自己?

    自己报仇大计还没提上日程,就惹下这许多是非,姝菡苦笑一声。

    002

    春分并没走远,只在隔了十多丈外的一处月亮门里等着。

    姝菡循着她方才离开的方向,很容易就找到了人。

    看这距离,倒是不担心她偷听什么。况且,有些事,也不是她想瞒就能瞒下的,就比方九阿哥单独找她这件事。

    春分见了姝菡,却一个字也没问,只招呼她:“素蓉妹妹随我来,趁着主子不在,也好把自己的屋子归置一下。”

    姝菡心里赞她持重,口中也忙回应:“那就有劳春分姐姐了。”

    她不问,自己也没有必要解释,省得欲盖弥彰。

    春分带着姝菡,沿着月亮门里的一条小径,直走到头。

    此处是个小院子,看布局当初应是库房或暖阁一类的所在,共有六个房间。

    朝向有南北之分,开间却都不大,甚至不比做秀女时的屋子轩敞。

    宫女的宿处历来是不许上锁的,春分带着她走到了左手边第二间北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咱们长春宫里眼下有记了名的宫女七人,不入等的粗使宫婢四人,夜里均宿在此处。因你新来,且按娘娘吩咐列入三等,便按序住了此间。”

    “素兰姐姐又住在哪一间?万许我有事请教她,先认个门路。”

    春分笑答:“亏你有心了。朝南第二间就是了。头一间是从前素心姐姐的住处,眼下空着。我和芙蓉住第三间,你得空可以常来坐坐,芙蓉的茶艺是我们这里最出色的。”

    想想又提点道:“方才和你说话的云若也和你住一间,另有前两月新来的宫女沛柔和尔沁住在你隔壁,因她们未记等,白日里寻常只在后院,这会儿倒是不得见。”

    姝菡知道,按着二十几年前的旧例,像是贤妃这样的位份统共只给配六个宫女,但因身份地位不同,又会出现这种编外的情况,谁让贤妃代管六宫,事务冗杂呢。

    听着春分浮皮潦草几句,姝菡已经对屋舍的配置有了初步了解,从中也可看出每个人在此间的地位。

    细数了这十余人,一等的只有素兰,住了南边第二间、二等是春分、芙蓉住了南边第三间,三等的绿乔和一个没见着的住了北边第一间;云若和自己住一间。

    余下四人,不入等的,除了尔沁、沛柔和个旧宫人,便只有素玉。

    这样的安排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同间和邻屋对自己都充满敌意。

    幸好虽自己是新来的,但好歹是三等,说起话来也不吃亏。

    谢过了春分的善意点拨,姝菡也不急着清理打扫空着的架子床,只提了提回膳药间取行李的事。

    春分自不会阻拦,另叫来了院子里无所事事的小六子来给她领路。

    姝菡辞不过,只好愧受。

    小六子却在一旁抱怨,早知道不如方才一并捎来呢。

    003

    姝菡回去膳药间的时候,顾嬷嬷和灵芝仍不在,她不好久待,只把先头的字条压在堂屋茶壶下,又掩好门才走。

    想着给汀兰的信还没写完,遂向同行的小六子打听:“六公公,咱们主子寻常有习字的习惯吗?又是哪位姐妹伺候呢?”

    小六子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咱主子又不会写字,你提这个不是触她霉头吗?一会儿进了院子休提这茬儿。”

    姝菡倒没想到,只歉然说:“是我莽撞了,那寻常主子理事时在一旁执笔的是?”

    “从前是素心姐姐,后来是素玉、素兰姐姐一起分担着,眼下素兰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恐怕又要改了章程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是我做秀女时有个小姐妹,她眼下在敬嫔娘娘处当差,这两日她托人捎了封手书给我,我想着若能向管着这事的姐妹匀上一些笔墨最好,也省得麻烦外人。”

    小六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拉着她袖子惊呼:“你竟识字?而且还会写?”

    姝菡看他满脸不可置信,只讷讷答:“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说完才意识到,满人重武轻文,寻常人家的女儿,确是不都习字,但改口风也来不及了。

    小六子顿时改了先头对姝菡的小觑:“素蓉姐姐,笔墨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不用麻烦旁人,我便能帮你弄到,但我有一个条件。”

    姝菡拧眉看着小六变脸像雷雨天一样,不敢应他。

    小六自己先嚷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想和你学写字。”

    姝菡想了想,先问他:“那你说说,宫里那么多人识字,为什么单找上我?还有,你习字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当宫里头会写字的人有多少,又有几个有那闲工夫理会我?便是新来不久的那几位,都忙着如何巴结福公公和素兰姐姐,才懒得睬我。至于我习字的原因,也不是什么秘密。咱王爷身边尚缺一个内侍,我欲求了主子,但无奈王爷发话了,须选个会文墨的……”

    想到那日被安亲王拿走未归还的《药经》,姝菡有些犹豫,不想和那位爷再有什么牵扯。要是自己亲手教出个徒弟给他做随从,会不会被误会别有用心?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和主子说,你趁主子不在的时候,故意勾引贝勒爷。”

    姝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用手指着小六子,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也别想狡辩,贝勒爷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在院子另一头,我还看见贝勒爷摸你头顶了。”

    姝菡恨恨地看了看一脸嘚瑟的小六子,咬牙切齿:“你说的事我应了,每天至多半个时辰,学成什么样子我负责不了。但你也想清楚,污蔑我事小,耽误了五月里贝勒爷的大喜,你有几颗脑袋可掉。”

    小六子撇撇嘴:“贝勒爷那是菩萨脾性,还没见他和人红脸呢……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我也不会胡乱把你的事往外说,我小六这点道义还是懂的。”

    姝菡心里一阵吃瘪,深感长春宫里每个人都不简单,自己需要修炼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豆蔻】

    001

    小六子得了姝菡允诺,前后态度大不相同,一口一个素蓉姐姐,还好心提出帮她抬水供她收拾屋子。

    姝菡虽知道他是为了习字才这么热络,有些功利,也没有太大的恶感。

    一来,他年纪尚小,顶多十三四岁的年纪,看情形也不是太受主子重用,和被带在福公公身边的徒弟小英子不能比,也怪可怜。

    二来,他有些做法虽顽劣了点,但本心并不是个恶毒的人,包括那句威胁也做不得数,只不过是狗急跳墙乱攀扯。

    最后一层,他和自己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帮上自己一把。就算用不上,值当结了善缘。

    这也是姝菡答应教他写字的根本原因。

    回到宿处,其他人因要当值皆不在。

    小六自觉把肩头的铺盖卷放在靠西墙空着的床板上,又返身出去打水。

    姝菡看了看屋子,家什比在膳药间没差什么,也还算整洁,就是逼仄了些。

    想到那个不让人放心的同屋云若,她只留出一把铜钱,把其他东西都收进柜子里锁好。

    小六子抬水回来,姝菡便把准备好的铜板都予了他,怕他不收已想好了说辞。

    不曾想,他直接笑嘻嘻地都接了,把钱小心揣进腰间钱袋里,走前不忘承诺:“我一会便弄了纸笔来,素蓉姐姐莫急。”

    也不知道,急着学字的是谁。

    姝菡随遇而安惯了,也没太多可归置的,索性掩了门去正院里找春分。

    因主子不在,而琐事大都归了后院不入等的四人,主屋内的几人此刻尚清闲。

    人闲下来,难免口舌就管住不,这会儿就在里面议论:“你们可听说了没,太子爷被禁足以后,钟粹宫那位被解了禁,还得了恩准去宫外看望受伤的英亲王……太子爷那一箭,得是伤人有多重?”

    “我怎么听说,那一箭并没射中人,只是射在了马腿上?英亲王只是坠了马,都没见血。那一位能出宫,大概也只是圣人有心安抚,也是给她们母子做脸。”

    忽然有人厉声呵斥,“你们又皮紧了?昨日主子才吩咐,不许惹是生非,管好自己的口舌,这会儿主子不在,就犯忌讳,信不信我待会儿禀了主子,让你们都长长记性。”

    “春分姐,我们知错了,不说这个便是了。不如姐姐你来说说,那个新来的素蓉是不是真的要飞上枝头了?咱院子里新来的几人可就她被赐了素字呢。”其中一人赶忙转了话题。

    “主子的心意,我们也不用猜,大家直管当好自己的差,别的多想也无用。”春风不愧是二等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姝菡走到门口,正听到话题被引向自己,赶忙假咳了两声:“春分姐在吗?”

    屋里立刻消了声。

    春分推门出来,脸上仍挂着笑:“这么快就收拾好了,主子还没回来,你便是多在屋里休息一会也无妨的。”

    “姐妹们在此间操劳,我怎好一个人躲懒。想着有什么我能做的,也好过来搭把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云若方才就不痛快,看见仇人回来不觉带着三分戾气:“左右你有素兰姐姐教,咱们怎么敢使唤你这金贵人?”

    姝菡知这人就没有好话,只笑着说:“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这院子里,除了咱主子金尊玉贵,余下的谁不是一样,你连这点礼仪尊卑的浅显道理都不懂,是怎么得了机会进屋伺候的?想来定是主子宽仁,姐妹和气了。”

    众人皆不掺和,看这新来的素蓉得主子看重,她们心里泛酸,但这云若当初借着素玉的势耀武扬威也不是什么好鸟。

    春分是余下人里资历最老的,纵不想出头也躲不开,只想法把两人隔开:“方才素蓉妹妹说要帮忙,我还真有一事相烦。主子头午向御膳房传了蒸奶糕做下午的点心,因我这会儿不好出门,索性烦劳妹妹替我走这一趟如何?”

    按说,姝菡新来第一日,没道理这种跑腿的差事单独出去,至少须有人带一次再放手,但余下的宫女显然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

    姝菡也不想在这里和她们干耗,只痛快应了。

    002

    御膳房在紫禁城里占地颇广,管着宫里千余人日常的膳食。

    按着身份不同,它又被划分成若干膳间。除了专门伺候圣上的主屋,又有几处分舍,太后、宫妃们的在一处,宫女太监们的在一处,内务府官员属从的又是一处。

    位份品阶越高,灶头分得越细致,到了贤妃这个位置,除了太后,便无人能出其左右。

    从前姝菡领饭,是随着顾嬷嬷身份去下三间的,也就是专门负责宫女太监伙食的灶间。这也是为什么姝菡和汀兰虽都管领饭,却老也碰不上面。

    姝菡想着,保不齐今日敬嫔也传了点心,说不定待会能碰上汀兰,这才没和春分要人陪同,连小六主动请缨都没带。

    按着春分临出门的指点,姝菡拿好腰牌和食盒直奔第一间膳房。

    “这位公公,我是长春宫的宫女,来取贤妃娘娘的点心。”

    屋里的中年太监抬眼一看,见是个眼生的,就扬起手:“新来的?腰牌我看看。”

    姝菡将写着“贤”字的黄铜腰牌递过去,那太监这才收起倨傲态度,“你稍待片刻,我去看看点心出没出锅。”说完还了腰牌,又接过姝菡手里的食盒转身进了里间。

    姝菡在门口左右看了眼,没见着汀兰,也不打算多问,现在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自己。

    不多时,另一个宫装女子也拎着食盒来到同一处膳房。

    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

    等方才那位公公出来,显见熟识这一位:“豆蔻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是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额外的吩咐?”

    那叫做豆蔻的宫女和气大方,只取了一串铜子儿出来递给里面的人:“太后娘娘今日没有胃口,临时想吃点山楂卷,不知有没有现成的?”

    那太监赶忙把钱推回来:“哪敢跟您要赏钱,别说山楂卷,便是她老人家想吃人参果都有。”

    豆蔻掩唇一笑:“卫公公又胡说了,太后娘娘这个月食素,光这名字就不敢呈上去。”

    “是是是,都是我一时嘴快。”

    姝菡看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自己晾在一旁,也不催。

    听口气,这叫豆蔻的宫人是寿康宫里伺候的,于情于理都该礼让。

    要是没猜错,正应上了灵芝口中,那个从医女晋身到太后身边伺候的豆蔻姐姐,只是不好随便冒认。

    而同时,豆蔻看了眼卫公公端出来的双凤漆雕食盒,眼风不禁往身旁一扫,随即又问道:“卫公公,我瞅这食盒眼熟的很,像是长春宫里贤妃娘娘惯常用的不是?”

    “您真说着了,正是此物。这位就是长春宫派来领点心的宫女。”

    豆蔻顺着话茬把视线转过来:“长春宫里的人我应是都见过的,这位姐妹倒是眼生的很,不知你是?”

    “豆蔻姐姐应是没见过我的,我今日是第一日到长春宫当差,临时替了春分姐姐过来。我从前在膳药间顾嬷嬷手底下做医女。”

    这回不等豆蔻惊讶,在门里的卫公公先附掌感叹:“这可真是巧了,豆蔻姑娘从前也给顾嬷嬷帮手了四年多,去岁才擢升,你们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豆蔻含笑应着“还真是有缘分,我也有阵子没见到嬷嬷和灵芝了,还怪想她们的。”

    姝菡想了想道:“顾嬷嬷和灵芝都好,我在膳药间时,也时常听她们念叨着豆蔻姐姐。”

    豆蔻拉起姝菡的手,“你叫什么名字?让我猜猜,是杜若、泽兰还是玉竹?”

    姝菡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心料顾嬷嬷果然是有这个癖好。

    “嬷嬷她还不及给我取名,我便到贤妃娘娘这里伺候了。主子今日新赐了名,豆蔻姐姐唤我素蓉便是了。”

    豆蔻年长着姝菡几岁,知道这宫女才来便能得一个素字,必是在贤妃跟前得用的,于是建议:“贤妃娘娘正在寿康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呢,且看样子一时三刻也不会回长春宫。我看你便直接随我一起回去,也省得点心端回去凭白凉了。”

    姝菡知道这是豆蔻好意,但实在拿不准贤妃会不会怪自己自作主张。

    豆蔻看她犹豫,索性拉了她的衣袖:“太后娘娘最是慈和了,素蓉妹妹莫担心。”

    姝菡听这话,倒不好拒绝了,她不去倒像是惧了太后,只好陪着豆蔻同往寿康宫。

    ☆、【别时燕】含入V公告

    寿康宫东邻慈宁宫,再往西便是内城的高墙,位置已属皇城边缘。按着时人所说,宫殿的主人当今太后菩萨心肠,平日喜静,故远离纷争。

    先太皇太后薨逝后,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后娘娘更是鲜少在人前露面,便是寻常宫妃,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有机会拜见。

    然而,没人敢轻视这位历经三朝的古稀老妪。就像是她住的这处宫殿一样:偏僻、低调却是高不可攀的所在。

    算起来,太后娘娘算是先太皇太后的甥女,当初能入主东宫,也全赖那位铁腕表姨母的一手促成。

    比起早逝帝王的威严,真正带给她安定富足的,其实是她宝勒格沁的尊贵姓氏,以及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庶出皇子旻裕,也就是如今的启泰帝。

    太后毕生无所出,寡居几十年,甚至从没在朝堂上有过指点江山的激进言行,但在孝字大过天的今朝,地位无人可撼动。

    姝菡对于这位受人尊崇的太后娘娘,心中除了敬意,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孺慕之情。

    当初母亲初入宫禁,于最微末之时就是被太后娘娘带回了寿康宫,乃至后面的亲事,也是她老人家极力促成。

    于一个25岁高龄无甚背景的满役宫女来说,能嫁给当朝太傅之子,也是昔日状元做填房,在其时是受人嫉妒的。

    如果抛开后面的家门惨剧不提,母亲这一生和旁的孤女相比,过得算是如意了。

    父亲虽有了嫡子在先,但此后和母亲夫妻和美,更何况还育有一个聪明可人的女儿。

    还不及把母亲的一声悼尽,姝菡已随着豆蔻来到了寿康宫的正门。

    门上的人自然认得豆蔻,遂无话放行。

    想到能有机会和母亲的恩主见上一面,姝菡顿觉即使被贤妃斥责几句也无所谓了,只盼着能给她老人家留个好念想儿。

    收起怯意,姝菡跟着豆蔻一路行来,很快到了正堂。

    因日头正盛,堂屋大门中开,在院子里便可见主位上一位银发老者正凝神听着下首坐着的妇人说话。不做他想,便是太后和贤妃两位。

    太后身后站着的那位也颇眼熟,原来是前两月到外苑挑选抄经侍女的那一位宫嬷嬷。听母亲说,也曾受她提点照拂颇多。

    豆蔻在寿康宫虽是二等,但因通晓药理,很得重用。

    守二门的见她还带了个人过来,倒也没多问便放行。

    堂上的两位主子显然也留意到有人进屋,掐着一段话落地,纷纷把视线投了过去。

    姝菡低着头,手心有些热。

    看着前头豆蔻行礼,也赶忙捧着食盒叩了下去。

    “豆蔻丫头回来了,去了恁久,山楂糕可得了?”白发苍苍的太后娘娘语气里满是和气,和一般家里的老封君没什么两样。

    “回禀主子,奴婢可没敢耽搁,这不,把点心给您带回来了。”

    “快呈了来,再给你贤主子也匀去些。”

    贤妃闻言赶忙笑答:“谢皇额娘赏,我正想着今日没得点心吃,原来是要在您这沾光。”

    待豆蔻起身,太后看着仍跪在地上的陌生宫女,不免问:“这丫头是谁,看穿着倒不像是内廷里伺候的。”

    姝菡从药膳间过来,早错过了长春宫裁春衫的日子,眼下身上还只是粗葛布的医女衣裳。

    豆蔻看太后问起,赶忙解释:“回禀主子,这是长春宫里新来的宫女素蓉,奴婢去御膳房正巧碰上她去给贤主子取蒸奶糕,奴婢想着,这道点心放凉了腥气,索性把这位姐妹一同领了来,及时把点心奉上去,奴婢也好向贤主子讨个赏。”

    太后因笑道:“你这猴儿精,从我老婆子手里讨不到什么油水便想着另攀高枝了?还是仗着我平日里疼你便总想着讹人?我可不能纵了你,回头关上门定要重罚。”

    看太后满脸宠溺,这罚字无人敢做真。若真的动怒,何须等到事后。

    “主子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豆蔻知太后脾气,陪着耍宝,却也不见惊恐。

    贤妃见状却赶忙插话:“要媳妇儿说,这赏啊,豆蔻确实当得,就凭着她平日里替我们在您跟前尽孝,便要重赏了去。”说着,让素兰取了两锭梅花形的金锞子出来。

    太后也没阻,等豆蔻接了赏谢恩,她见那叫素蓉的宫女还跪着,又道:“这丫头叫素蓉是吧?被豆蔻丫头拐带了来多走了许多冤枉路也不容易。先起来回话吧。”

    想想又道:“你家主子既赏了我的豆蔻,我老婆子也不能让人说了悭吝。你往前走近几步,要是个生得喜气的,便随便从我这里挑些珠花拿去耍吧。”

    这便是要借着说口还礼呢。

    姝菡闻言没敢立时起身,贤妃见状也道:“素蓉,这是老祖宗提拔你呢,还不谢恩?”

    姝菡谢了恩,这才麻利起身,依旧低着头又往前挪了几步。

    等到了近前,太后微微眯了眼:“这丫头,我看着倒面善,虞儿,你也仔细看看,我怎么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虞儿便是宫嬷嬷旧年的乳名,如今这称呼也只有太后还在叫,她闻言也细细打量了一番:“回主子的话,老奴也觉得眼熟的紧。”

    姝菡既觉得感动,又有些惊心。

    想来自己和母亲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可惜眼下不能被识破。

    “皇额娘真是好眼力,这素蓉的额娘从前便是重华殿悦嫔妹妹的奉茶侍女锦岚,想来是给您请安时见过的。”

    太后顿了一顿,摇了摇头:“这么看,又不太像了。”

    宫嬷嬷见状,只敷衍:“像不像都是您说了算?您总不会想赖了那几朵珠花的赏吧?倒让这孩子空欢喜一场。”

    堂上人闻言皆挂上笑意。

    太后赌气:“谁说我要反悔了?这孩子一脸福相,甚合我的眼缘,优檀还不去把内务府贡来的那匣子宫花都取来?咱们这用不上,索性都赏了这素蓉丫头吧,省得被人说我老婆子小气。”

    姝菡闻言赶紧又跪下谢恩。

    贤妃看该报备的事情说完,时辰也差不多了,遂也趁机带着一行人告辞跪安。

    素兰看姝菡一手食盒,一手装宮花的木匣,主动接了食盒过来,又让她紧跟在自己身后。

    宮嬷嬷看外人走了,太后看着也有些乏累,便亲自扶着她往里间去。

    太后躺在软榻上,等诸人被宮嬷嬷遣走,才闭着眼私语:“虞儿啊,你说是我老婆子年纪大眼花了吗?我见着了那宫女素蓉,怎么觉得,仿佛见到了二十几年前每日替我抄经的烛薇?”

    宮嬷嬷又何尝不觉得两人相像,那可是她昔日一手带出来的接班人,那孩子素来细心妥帖,原打算让她接了自己的衣钵长留主子身侧。

    却不想太后悯她身世可怜,执意给她寻个好归宿,不欲让她在这紫禁城的红墙里蹉跎一生。

    可惜良缘结成,却未能长久。

    费佳氏一族的官司当时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纵是在这深宫大内,也耳熟能详。都不及求情,他们夫妇就死在了押解上京的路上。

    为这事,太后娘娘大病了一场,每提起这事,总要自责一番。

    今日看到个和烛薇神似如此的素蓉,宮嬷嬷只怕再勾起太后的伤心事,遂故意反口:“老奴倒觉得不像,咱们烛薇从前是何等利落大方,今日这孩子却缩手缩脚的,这么说来,和去了的悦嫔倒是如出一辙,这便是什么主子便带了什么人出来吧……”

    太后听完只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早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是如此收场,当初不如听了虞儿的话,把她留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本文拟于5.21(下周二)开通VIP。

    V前一日双更(含一章番外)。

    入V当日三合一,更新时间待定,要根据当日系统审核生成时间,但应不会晚于晚上9点。

    请大家继续支持啦~

    摸摸摸

    ☆、【不由己】

    001

    姝菡到长春宫伺候,不觉已五日。

    那日从寿康宮里回来,她本以为贤妃对自己自作主张送点心会说些什么,或是诘难,又或是点拨几句。

    但辗转反侧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当晚上,云若进屋时发现和她同室,黑着一张脸骂了声晦气,日子简直平静得不可思议。

    她有心将太后赏赐的那匣珠花分予素兰和春分两人一些,当做她们照顾自己的谢礼。对方却都以“尊者赐,不敢受”为由推却了,只得锁进柜子。

    于是白日里,姝菡只能踏踏实实地跟着素兰当值,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打打替手,晚上抽了空还要给小六公公做字帖,当然没忘记给汀兰也预备一份,到时连着回信一并找人捎给她。

    贤妃偶尔也会派些不大不小的活计给姝菡,但都是些零碎跑腿的杂活儿,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得用还是不得用。

    就连让姝菡有些担心的素玉和云若两人,这期间都没起什么幺蛾子,诡异地安分。

    这异常反而让姝菡更不安,很怕在这平静表面,蕴藏了什么她预料不到的危机。

    由是,这一日傍晚,她下了值,便趁着教小六识字的功夫,伺机套他的话。

    “六公公,说起来我也在这长春宫里有些时日了,心里有些不明白的,不知你能不能帮我解惑?”

    小六正认真分辨字帖上旮与旯两个字分别读成什么,心不在焉应道:“你想问什么?除了主子们的秘辛免开尊口,这院子里其余的事就没我六公公不知道的。”一副江湖包打听的口气。

    姝菡知道这人虽躁了些,却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我只是好奇,咱主子历来和善,怎地姐妹们在屋里伺候的时候,都揣着十二分的小心,好像如临大敌一般?尤其这几日,竟连在外间行走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小六抬眼,又露出了那种看二五眼一样的表情:“你不知道这个月是三月?”

    姝菡茫然:“三月有什么大事吗?”

    小六不耐烦:“说你是个榆木疙瘩脑袋真不冤枉,你除了留意她们规矩本分了许多之外,就没别的发现?”

    姝菡摇头,心说我总不能问,为什么没人找自己的麻烦。

    “那你听好了,这个月,是往各个皇子府里送人的时间。”

    “送人?前些日子不是才往各处分派了人手吗?”

    “那怎么能一样?”小六声音拔高了八度,令原本尖细的嗓音有些刺耳。

    “六公公,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这么跟你说吧,之前送往各处的人,都是领着实差的,比如做绣娘啊,做管事啊,或是做侍女啊。但这一回,选的都是在各位皇子屋里伺候的。”说着还挤眉弄眼,生怕姝菡没听懂。

    听到这儿,姝菡还有什么不明白,脸腾地也红了。

    细想院子里的宫女们这些天似乎真的都于穿着打扮上十分精心。

    高调一些的,就簪个花涂个粉什么的,低调一些的就在袖口裙边处绣些暗纹的纹饰,又或者熏了素淡的檀香。

    看来都应在这件事上头了。

    难怪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生事,原来是怕误了自己的登天路。

    小六看姝菡红着脸不言语,还当她也悟了道,贴近了她耳边说:“说起来,贝勒爷昨日还同我问起你呢,你这回可得好好谢了我……”

    姝菡瞬间有钟不好的预感,心知到底因为那日和九贝勒独处被小六误会了心思。

    “他都同你说什么了?你又是怎么答的?”情急下,也不顾上尊称贝勒爷了。

    “贝勒爷倒也没问什么,就是问了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有什么喜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贝勒爷经我提醒,才发现你额娘从前竟是在悦嫔娘娘身边伺候的旧人,他听完以后啊,拊掌大笑,还说是命中注定啊因缘际会什么的……高兴之余,额外恩赏了我五两银子。”

    姝菡先滤过后边半句,一脸惊讶:“你方才说,悦嫔娘娘是九贝勒的什么人?”

    小六满脸不屑:“这事你不知道?悦嫔娘娘是贝勒爷生母啊,不过她去的早,临了的时候把亲儿子托付给还是嫔位的咱们主子照顾。”

    说完又觉不对劲,他原以为姝菡和九贝勒关系匪浅,是因着这层旧仆的关系,原来两个正主都不知情。

    姝菡又细想想前后的遭遇,九贝勒先是包庇自己的身世,又帮自己解围,而后说两个人认识且有些交集。

    虽他没表现出什么恶意或特殊好感,但姝菡直觉有危机潜伏在暗处。

    九贝勒的大婚近在眼前,九福晋的人选她也认识,就是当初一个院子里的秀女诗婳。

    如果按着小六所言,再结合这些和那位爷有关的乱相,事态无疑指向同一个可能。

    难不成,贤妃之所以选了自己来,便是因着这层关联,要做个顺水人情,给一手带大的养子选个好拿捏的妾?

    姝菡脸上瞬间褪了色,一片惨白。

    妾是什么?那是任人玩弄于股掌间的贱物,生死尚在人手,遑论自由。

    退一步讲,便是他九贝勒徵骐对自己有几分薄情,肯为自己做些妥协,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先不论一个发妻的位置他已然给不起,便是她身负的血海深仇,以一个不受宠皇子的妾室身份,又如何得报?

    不,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总要在事情落定前,想想办法。

    002

    次日一早,姝菡早早起身,在屋子里候了一会儿,听见对面开门的声音,才推门出去。

    “春分姐姐早,芙蓉姐姐早。”

    “素蓉妹妹早。昨夜素兰姐姐值夜,你们今日不应是轮休的,怎不多躺会。”

    按说,姝菡应全程跟了素兰当差,但像是值夜这类近身差事,贤妃是不大放心她这个新人的,便借着素兰今日下值补眠,多饶了姝菡一日休。

    “姐妹们忙碌,我也不能独自享了清闲,也刚好替素兰姐姐向膳房讨些雪梨来,她这两日嗓子紧,熬上一夜怕再严重了。”

    芙蓉闻言,笑道:“原是为了你素兰姐姐啊,我说怎么这么勤快。怎不见你替咱们多操劳操劳?”

    “芙蓉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有什么用得上妹妹我的,你只管说,我还会推脱不成?”

    “既然如此,娘娘今日下午的点心你便替我去领了吧。”

    下午日头盛,宫女们因怕晒黑了肤色,皆不愿意出门,更何况,两位爷那个时辰也会来请安。

    姝菡乖巧答是,一转身,又回了屋,心想这头一步迈出去了,但愿后面也都诸事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V前福利,插播九贝勒番外,交代他们几个的第一次见面~

    ☆、【只道是寻常】徵骐番外-上

    【只道是寻常】徵骐番外-上(第一人称视角,非正文)

    我是爱新觉罗·徵骐,当今圣上的第九子。

    我生于启泰28年的仲夏,于呱呱坠地当日便得赐名,听人道,我出生时很得皇阿玛看重,宫里也曾连贺三日。

    那时我的母妃还是储秀宫里一名普通的答应,包衣的身份让她在入宫的前几年过得很是辛苦,甚至入宫两年都不曾得见天颜。

    直到有一天,她在浮碧亭里采莲蓬,偶遇了避雨的皇阿玛,惊为天人后才改变了平静的命运。

    似乎一夜间,隆宠、赏赐,那些后宫女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都加诸于我额娘之身。我此后偶尔也会想象当时的景象有多繁盛。

    之所以说想象,因为这样的风光我自懂事就没有亲见,不过是道听途说。

    我四岁起,便再没见过皇阿玛踏足额娘所在的重华殿侧殿,更没见过她被召幸。

    我的乳母在我午睡时曾在账外和一位老宫人闲谈,说替身终究是替身,终有被看破的一天,何况,那位被念念不忘的正主尚且未得善果,只落得个自戕的下场。

    她们说这些的时候,并不知道我还醒着。

    我也是从那时起,渐渐有了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该如何度日的自觉。

    六岁那年,我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变故。

    额娘临去前,将我叫到榻边,说以后要我去长春宫常驻给贤嫔娘娘作伴。

    我很喜欢贤额娘的儿子,也就是我四哥。他不仅功课好,还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我出头。

    可是我又不想离开额娘,当时天真的问:能不能白日里去长春宫,夜里再回来重华殿陪着额娘?

    额娘含着笑意合了眼,我那一点点想望于是再没有机会实现。

    此后我成了四哥的跟班。

    随着贤额娘荣升为贤妃,我的日子似乎也好过很多。

    但皇阿玛依然不喜欢我。

    我能理解,皇阿玛有很多儿子,他只会把精力投注到最出色的孩子身上。

    于是我另辟蹊径,知道于读书上无甚天赋,便拼命练习骑射,可还是没能得到皇阿玛的一句称赞。

    十五岁那一年,我到了入朝听政的年纪。

    经过四哥和贤母妃的保荐,我那年得了生平第一个差事。

    皇子们到了年纪,都要领了差事历练,就像四哥,其实从十三岁起就去吏部旁听,太子更是从十岁起就每日临朝。

    其实,有没有差事领,对我而言并不顶重要,但如果这样能让四哥宽心,让贤母妃高兴,又有何不可。

    那一趟差事,我算是给四哥做个副手,且是去往北地。

    十月里,呼兰府已经甚冷。

    而我们那一趟,是去拿赃。

    确切说,是追捕某个宗亲侵占民人田地、伤天害理的重要人证,然后再把人带回京城交给宗人府审问。

    之所以不动用刑部和属地官衙,是顾念着宗室的体统、皇家的颜面,总不能自己家里人犯错,反倒扯破了弄得天下皆知。

    差事的前半程还算顺利,我和四哥并一行侍卫连同一位御医抵达呼兰府的第二日,便掌握了关键人证的行踪。

    那一日,四哥有意让我拿个头功,便把捕人的差事交给了我。

    我当时年少,心性骄躁,浑没当回事。想那嫌犯只是个中年仆妇,原是涉案宗亲奶兄弟的妻室。

    宗亲的奶兄弟顶罪死了,这妇人便成了关键所在。

    拿人的过程不过转瞬,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面对七八个训练有素的侍卫,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我志得意满将人押回四哥等我的驿馆,而变故发生在四哥从堂屋里走出来的那一刻。

    彼时,我和四哥为了掩人耳目均是便装打扮。

    那妇人从前不识得我,待见到经常在外间行走的当朝四贝勒,立时大惊失色,她趁人不备,不知从袖子里拿出什么就塞进口中咽下。

    四哥说了声不好,便让随行的御医急救。

    显见四哥于这样的情形比我老道得多,我当时甚至没反应过来,那仆妇是打算服毒自尽。

    御医先是催吐,后是灌药,终于把人吊住了一口气。

    不过那只是救急,要想把人彻底救回来,还须一位特殊的药材,便是鹿茸。

    呼兰府地处北方,想来不会少了野生的梅花鹿,鹿茸也应该好寻,我为了将功补过便自告奋勇去寻。

    向路人打听后,我便直奔此地唯一的官药局,却被告知鹿茸乃是稀罕药材,日前已经都作为贡品送往京城……

    药仆看我急切,又好心为我指了明路:武功巷有一位张神医,据说是某位御医的传人,在此地开了一家济世堂,已行医多年。若是他家没有这鹿茸,旁家也不会再有了。

    我又赶紧赶往武功巷,果然看到了一处挂着济世堂匾额的铺子,药童正在柜上打盹。

    我摇醒了药童,说来寻鹿茸救人。

    “您是外地人吧?可知我师傅的规矩?”

    “人命关天,有什么规矩还请快些说。”

    药童往左边门柱子上一指:“对上这个对子,我就帮你去叫我师傅。”

    我往旁边一看,上面手书“蝎子尾后针”。

    我虽不在市井,但也听过这俚语,便答“最毒妇人心”。

    那童儿果然痛快去后面把他师傅寻了来。

    来人大概知天命的年纪,见了我不论其他,先问:“为何人求药?鹿茸珍贵,不救十恶不赦之人。”

    我便答:“家中亲眷。”

    对方又问:“是男是女?”

    我又答:“女眷。”

    他拂袖欲走:“不救。”

    我急红了眼:“为何不救,你不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吗?”

    “我说了,十恶不赦之人不救。”

    我虽心虚,仍强辩:“你怎知我要医治的是好人还是歹人?”

    他指了指门柱:“你方才自己说的,最毒妇人心,这么快就忘记了?”

    外面哄然一片笑,原来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其中,有个人善意提醒我:“这位小哥,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咱们这位神医有个怪癖,既不给女子看诊,不给妇人施药。你这鹿茸,今日是买不到了。”

    我听了心中大急,意欲抢了鹿茸走人,却发现面前的药匣子,并没有这味鹿茸。

    想来这么贵重的药材是不会摆在外间的。

    正犹豫,要不要露出身份迫使这医者把鹿茸交出来,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这位小哥,人家既不卖你鹿茸,你就别占着这处耽误别人求药了。”

    我一股火上头,心想今日怎么诸事都不顺。

    愤然回头,面前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她眨巴眨巴眼睛,明明只是清秀面容,却令人观之可亲。

    我愣神的工夫,她已经绕过我走到那医者面前。

    “掌柜的,我一个朋友急需鹿茸续命,不知你这里可有?”

    那老板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还是个姑娘家,满脸不耐:“要想买药,先答了我门上的对子。”

    周围人一片窃窃私语,都说这忒难为人,要是这孩子答不上来,他肯定不会售药,但若是答上来,说不得,那医者又要以不卖药给恶毒之人为借口,拒绝了她。

    唉,这神医也是被女人伤得狠了,才会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受了池鱼之灾。

    旁人在一边担心,那少女却不慌不忙,“我待会要是能对上来,您该不会说这鹿茸售罄了吧?”

    “笑话,鹿茸虽金贵,但整个呼兰府,便只有我这里还有,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对了下阙吧。我可提醒你,胡乱编排应付的可不算数。”

    那少女不慌不忙,直接拿起案头开方的笔墨,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门柱的背面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

    屋内看热闹的人也有那识字的,连着前半句一起念出声来:“蝎子尾后针,班龙顶上珠。”赞叹:“蝎尾针是至毒,而这班龙俗称梅花鹿,班龙顶上珠,便是说鹿茸血,是能解百毒的圣药,这对的真妙啊。”

    不多时,围观的人都跟着附和。

    那少女见时机成熟,便向那位神医询问:“您看我这对子对得可还使得?我是不是可以取药了?”

    那医者看众人所向,总不能把一张老脸丢过墙,只得恨恨咬牙吩咐:“童儿,去后面取了鹿茸来。”

    那少女闻言也不炫耀,只从腰间钱袋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柜上。

    神医见颜面扫地,待童儿把鹿茸分小包装好交接清楚,干脆关了店门打烊,把众人的嘲笑隔绝在外。

    我看了半晌热闹,此刻才觉犯难。

    听方才那医者的口气,此地便没有第二处地方有鹿茸。

    我顿觉丧气,一回头,却看见四哥正站在人群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有些赧然:“四哥,你说,我们是不是直接杀进店里把鹿茸取了?”

    四哥板着脸训我:“胡闹,你当自己是土匪不成?”

    我气馁:“那怎么办?那妇人要是断了气,我们就白折腾这么多天了。”

    四哥最见不得我这丧气样:“连一个小姑娘都赶不上。”

    我听完方想起,对啊,那姑娘手里此刻不就有鹿茸吗?

    我立时有了主意:“四哥你先回车上等我,我一定把鹿茸给你带回来。”

    四哥这才点头,又嘱咐:“别动粗,也莫惊动了百姓。”

    我拍胸脯保证:“你就擎好吧。”

    说着,奔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转了个弯,就见她和另一个比她略高挑的姑娘在一处。

    “菡儿你真厉害,竟然能从那“张不治”手里买到鹿茸,这回我哥的伤口脓疮有救了。”

    那叫寒儿的姑娘却说:“只是班门弄斧罢了,便不是我去,换了世叔出面也必能求来的……”

    我有差事在身,只能无礼打断她们:“这位姑娘,我愿意出重金买了你手中的鹿茸,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叫寒儿的姑娘转过身,见我求药似乎一点不惊讶。

    “鹿茸是解毒圣药,不须太多就能发挥极大药效,我匀了一半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看着她认真神态,也收起轻忽。“姑娘你请讲。”

    “我和我姐姐是结伴偷跑出来的,家里人皆不知道。你要答应我们,日后不要刻意寻我们,纵是再见着了也要当做没见过,以免给我们惹麻烦。”

    我有些犹豫。这样有趣的人,要是能带回宫里做我的玩伴该有多好,可是看到她们都是汉家女子的装束,又歇了心思。

    “好,我答应。”

    她这才把板着的脸放松下来:“这些给你,记得让大夫对症开方,银子我就不要了,你赶快回去救人吧。”

    说完,把包着的鹿茸塞进我怀里,拉着她的那位姐妹转身就跑。

    我捧着鹿茸,看了半晌,直到她们转过巷子再看不见了,才往回走。

    ……

    我本以为,市井里的人大都如此,以后便经常找机会随着四哥出门子。

    可此后许多年,也再没碰上像“寒儿”那么灵动也让我心喜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凌晨入V发布三合一肥章,届时男主强势登场~

    感谢一路陪伴

    摸摸摸~

    愿有缘人终能狭路相逢

    擦肩客便相忘江湖,两相喜乐……

    ☆、【帝心】三合一

    001

    春日光阴转瞬, 昨夜里才绿了细柳,今日墙外那几丛开败了的桃花便顺着树梢飘洒。

    花瓣簌簌零落, 又随风翻过墙, 给素来严整的寿康宮悄悄缀饰了几抹殊色。

    此间负责扫院子的小宫女铃儿见墙角积满了落英也不恼,她见那花瓣片片带着雪蕊似的纯净沾沾可爱,只将堆积在最顶上的一层用袍子兜了一捧, 小心翼翼带回屋。

    掀开桌沿竹篮上樱草色的绣帕, 将采集的花瓣轻轻抖落,不觉已是蓬松的一篮子。

    抬头望向窗外,只盼着擅制胭脂的豆蔻快些回来。

    候了有一会儿, 终于瞧见人影,铃儿速速迎出去。

    “豆蔻姐姐取膳回来了?你累不累?渴不渴?我刚备了一盅酸梅汤, 是专门留给姐姐的,等你向主子交了差事, 可一定要到我屋里来坐坐。”

    豆蔻右手拎着竹木食盒, 左边肋下还夹着个方方正正的粗布袋子,暂腾不开手去戳铃儿的额头,只笑道:“你个小祖宗, 又想出什么作妖的手段来?你上回掏了檐角的燕子窝害我连坐被宫嬷嬷罚了半个月的俸禄,我可不敢再跟着你瞎胡闹。”

    铃儿闻言带着一脸谄笑,顺手去接她手里的袋子:“姐姐别错怪我,上次只是意外,我早就改了的……今儿个我真是特地预备了酸梅汤慰劳你。顺便,顺便想让姐姐教我用桃花做些胭脂……”

    “我还当什么, 这事倒使得。你先预备了花瓣,回头等我得空,多做几罐给你就是了。”说着不着痕迹的闪身,并没将袋子给她援手。

    铃儿得了豆蔻允诺,笑逐颜开:“那姐姐先忙,我再多去拣些鲜嫩的花瓣去。”

    豆蔻也不再耽搁,直接沿着回廊往西边跨院的佛堂去。

    太后诵完经,这会儿刚好由优檀扶着从佛堂出来,宮嬷嬷也随侍在身后。

    豆蔻规规矩矩行了蹲礼:“ 请主子金安。”

    太后也早瞧见了她。“今儿个回来的倒早,领了什么点心回来?”

    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不过寻常问话。

    膳房每旬会事先呈了膳食单子上来,但太后素来不经心,一般都是由着他们安排。

    若是赶上不对口味的也不会斥责,只随便赏了人。

    到了她这年纪,身份地位又超然,也就格外豁达好说话。

    “禀主子,今日给您老奉上来的点心是栗子面的饽饽,另配了蜜饯和驿马新送来的话梅,想来是她们知道您老最近胃口欠佳。”

    太后听完却难掩失望:“好好的饽饽就当用玉米面揉了才对,加什么栗子……”

    宮嬷嬷在一旁笑应:“您老这不是难为御膳房那些厨子吗?谁敢给您呈那些粗食上来?况且栗子健脾养胃,也能强健筋骨。”

    太后不再埋怨,随口吩咐豆蔻:“既是好东西也别糟践了,统统拿去给丫头们分了吧。”

    豆蔻答是准备退下,太后却见她肋下还夹着个布口袋,不像是寿康宫的家什,不免多问一嘴:“你胳膊底下夹着的又是什么?”

    “禀主子,袋子里装的是经文。”

    太后微微一愣:“是你诗雯妹妹抄的?怎想起来装进口袋里面?”

    “主子容禀,这经文是长春宫的三等宫女素蓉进奉上来孝敬您的。”豆蔻低着头老实答道。

    太后似是努力回想了一下:“素字开头的?哦,我想起来了,是那日你顺路带来给贤妃送点心的那个?”

    “回主子的话,正是那宫女。奴婢与她是方才在御膳房门口碰上的。她说前几日得了您老的珠花,心里感念您的恩德,所以这些天赶工抄了一整卷法华经,说是要替您祈福呢。奴婢想着,这总归是她一片孝心,便没辞,正打算晚些供到佛龛里面。”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她倒是有心了。虞儿,你帮我想着,回头再拣些年轻丫头们喜欢的零碎儿赏过去,别让那孩子白辛苦……罢了,也甭改日了,你这就去我私库里面拣上两样,这年纪大了,忘性也大,过两日怕是连那孩子在哪处当差都浑忘干净了。”

    宫嬷嬷笑着应好,太后带着优昙先往堂屋去了。

    豆蔻见状也拎着食盒,准备把里面的饽饽拿去给姐妹们分食了。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宮嬷嬷却把她叫住。

    “你把那素蓉奉上来的经文先予我看看。万许里面字句有错漏,让神明们见怪反而不好。”

    豆蔻答了声是,暂放下食盒,又褪下布袋,露出里面一个不大的红木匣子,看样式不甚起眼,也有些年头了。

    宮嬷嬷眼仁瞬间一缩:“这匣子是打哪来的?”似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豆蔻见宮嬷嬷神色不同寻常,赶忙回她:“禀嬷嬷,这也是宫女素蓉呈上来的,说是怕经文污损就用家传的旧物盛了……这东西可是有什么忌讳?都怪奴婢粗心。”豆蔻白了一张脸,说着就要跪下去。

    宮嬷嬷摆手,“我只是瞧这东西眼熟,你不必慌。”说着从豆蔻手里取过那不大的木匣子。

    “你去忙你的吧,这东西先放我这里。”想想又道:“也不必和旁人说起。”

    豆蔻见宮嬷嬷语气随和,眼神却犀利,忙郑重应了声是,什么都不敢多问。

    宫嬷嬷见豆蔻走远,直接拿了匣子,拐进佛堂边的茶水间掩上门,这才伸手在匣子底下扣动了某处隐藏的暗榫。

    木匣啪嗒一声被弹开,里面平平整整摞着一叠儿手抄的经文,还不是一般的楷体,而是通篇梵文,字字如珍珠般细腻精致。

    真是好字!

    顾不上欣赏,宮嬷嬷紧着伸手掀开层层纸片,匣底霎时露出一整面镂刻的、栩栩如生的观音大士像,和底层浑然天成。

    若仔细分辨,那佛像的面容竟和堂屋里正饮茶的太后娘娘有九分像。

    再想到那日和烛薇形貌相似的丫头素蓉,估算下年岁,宫嬷嬷心里基本有了底,又迅速合上盖子。

    这旧物离宫二十载,想不到如今竟以这样的方式又辗转回来了……

    犹豫了一瞬,她终究还是拿着匣子往堂屋去。

    太后正半倚在罗汉床上,听优檀给她讲着不知从哪儿淘来的报恩故事,老半天才见宮嬷嬷拿着个木匣子进屋,起初她也没留意,还当是宮嬷嬷从库里挑出来准备赏人用的。

    却见宫嬷嬷打断了口若悬河的优檀:“你们且先下去,优檀在外头守着,莫让旁人进来,我有事向主子禀报。”

    太后见这阵仗,也不禁坐直了身,目光不由聚焦在宮嬷嬷手中的物件上。

    “这是?”

    说完,大睁双眼站起身。

    她颤着双手,把指腹触到那不起眼的木匣底。

    等盖子再次被开启,匣子里的经文便映入眼帘。

    她也无心顾及字迹的华美隽秀,只把它们胡乱拨到一边,任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暴露于视线之内。

    不过刹那,太后原本平和慈祥的脸立时老泪纵横,泪珠儿顺着布满褶皱的两颊滑落,直至晕湿了匣内的经文。

    “真是老天有眼啊!”太后边哭边笑,像是疯魔了一般。

    宫嬷嬷见状赶忙在一旁给她拭泪:“知道您这么念旧,老奴就不该呈了这东西上来……”

    太后强忍着平复了情绪:“我这是高兴的,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临闭眼还能再看见这旧物。”

    可是东西的主人却再见不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匣子上被光阴蚀刻的纹理:“那孩子用这样的险招把东西送到咱们眼前,怕是有了什么过不去的坎。”

    宮嬷嬷顺着她的话安慰:“能有您眷顾,便是再大的磨难,也都会过去……”

    太后却没再留意宫嬷嬷说了些什么,她看着手中木匣,一缕思绪已飘远。

    距离烛薇那孩子到自己身边服侍,已经有三十余年了吧?便是回想她最后一次入宫谢恩,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说起来,这匣子并不贵重,材质和制式均中规中矩。装首饰嫌它小,装胭脂瓶又不够深。

    只因匠人讨好,把底层的观音像故意照着彼时自己的画像雕绘,才被内务府奉上来。

    烛薇幼时便跟着自己抄经,见了这匣子竟爱不释手,后来干脆把每日誊写的经文都置于匣内。

    直到她26岁离宮,也只独独讨了这一件东西带走。

    她那日一边叩头一边流着泪:见了这匣底的观音,便是见着了主子……

    太后抹了把泪,怎能不惋惜。

    烛薇打小身世坎坷,入宫时才12岁,却早早失去了父母和家人庇护。

    她一个孤女,外表看着怯弱,骨子里却是个要强的,初来时年纪小腕上没有什么力道,便每日夜里悬了沙袋练字。后来大一些,换了个近身伺候的职司,仍没日没夜的替自己抄经祈福。

    说她是个仆从,但自己一辈子没有诞育亲生子女,唯一带大的那一个,还不能当做寻常孩子来看。

    日久年深,除了名分上差一层,两人和亲母女又有什么两样。

    只要不出大框,能给那孩子的一切荣宠,她从不吝啬,甚至连已经去了的大格格,她名义上的嫡孙女都曾嫉妒说老祖宗偏心。

    再往后,自己千挑万选,给她寻了个彼时认为最好的归宿-太傅费家,想着他家家风清明,虽费仲淘前头有过一房妻室,但烛薇身份上终究吃着亏,难做原配嫡妻。所幸费状元一介文人,想来总惹不出大错,保她一世富贵总不难。

    先头几年她还经常召烛薇进宫见驾,后来朝堂上党争愈演愈烈,有人讹传太后娘娘看重二阿哥甚于皇储。

    为了避嫌,她便狠心不再召见。

    后来费家突遭大难,烛薇那孩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就连她七岁的独生女儿都陨在了外头。

    一番倾覆,她大病一场,痊愈后第一件事,便是把当朝储君当着皇帝的面斥责了一顿。

    那是她唯一一次和皇帝红眼。

    可是事关国祚,总不能因她私怨而把手伸向朝堂。

    退一步讲,儿子尚且不是亲生,这孙子又能当了几分真?

    她索性从此偏安一隅甚少露面,是真恼了这些污糟事。

    前几日,头回见素蓉丫头,她还当是因为思念过甚才恍惚如此。

    今日再见这旧物,起初是不敢置信,现在细想,无论从容貌、年纪和脾性上都对了个严丝合缝,更别说有这匣子为证。

    烛薇是什么人?那是素来以自己安危为重的一等妥帖孩子。如果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会把这物件的来历传出去。

    再往深想,素蓉如今在长春宫当差,这事恐怕也并不简单。

    她一个犯官之后,是怎么苟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偷龙转凤进得宮门?

    难不成,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被逼无奈沦为了她们争权夺势的棋子?

    不行!这事耽搁不得。

    “虞儿,你现在马上替我到长春宫走一趟,无论如何把那孩子囫囵个给我领回来,若是贤妃不放人,便说是我的懿旨……”

    想想又觉得不妥:“不,还是低调一些,那孩子身世特殊,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两个人关起门又商量了一番终于定下章程。

    宫嬷嬷将前事安排妥当,郑重一拜:“主子放心,老奴必不负您所托。”

    002

    贤妃今日身上乏累,又难得没有大事沾手,便多歇了会晌。

    等她起身已是未时三刻,春分和芙蓉在帐外听见动静赶忙上前服侍。

    “今日怎的如此燥气?”贤妃一边抱怨,一边接过芙蓉呈上来的簌口茶汤。

    “想来是几日没下雨积了潮热,要不奴婢去内务府要些冰来镇在外间?”芙蓉接过茶碗请示。

    “那倒也不必,还没入夏就用起冰,怕是生受不住,我如今不比你们年轻姑娘,哪里敢贪凉。”

    贤妃说着起身下地,心里念着,也该把老四和小九的屋里人定下,这两日就送过去。

    小九那儿好说,就拣了新来的宫女云若,老四那里,要是他没有特殊打算,便把素蓉送去,左右这些天素兰已经把她教出些样子了。

    这工夫,外间的绿乔来报:“主子,寿康宫的宫嬷嬷求见。”

    贤妃显然想不通候宫嬷嬷这时候来做什么?

    自从自己十年前代掌凤印,太后便鲜少过问后宫的事。便是有事,一般也就遣了优檀或是豆蔻过来。除了上次选抄经侍女劳动了宮嬷嬷出面,年后两宮还没有什么交涉。

    “宮嬷嬷可是带了明旨来的?”贤妃下意识地问道。

    “奴婢见宮嬷嬷空着手,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也只拿了个巴掌大的盒子,倒不像是传旨。”

    “我知道了,你且去正堂伺候,说我在更衣,让嬷嬷稍待。”

    贤妃一边由着宫女们伺候穿衣绾发,一边猜测寿康宫那位的用意。

    而候在堂屋里的宫嬷嬷,心里其实比贤妃还没底。

    她从进门便四处打量观望,却没瞧见素蓉丫头,心想万一她是在贤妃身边近身伺候的便有些为难了。

    一盏茶后,贤妃由春分和芙蓉扶着来到堂屋。

    两边互相厮见,宫嬷嬷心下更加拿不准,只因素蓉也并不在贤妃身边。

    “嬷嬷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是皇额娘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细论起来,宫嬷嬷是仆,贤妃是主。但宫嬷嬷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纵使贤妃位份再高也要带着三分礼敬。

    “回贤主子的话,也无甚紧要事,缘是太后娘娘风闻您风寒痊愈后落下了夜咳的毛病,正赶上今日寿康宮整理内库,找出了碗口大的一株灵芝,她老人家念着您替圣上的后宫操劳,实属不易,便嘱咐老奴将这灵药给您送来补身。”

    贤妃风寒咳嗽已好得差不离,况且也没有长辈无端给小辈送礼的道理,她顿时更摸不清头脑,“亏她老人家如此惦记着我,让我这做媳妇儿的简直无地自容了。”说着示意身边的春分去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木盒。

    宮嬷嬷接着话头继续铺排:“贤主子一向最是恭孝,太后娘娘这也是投桃报李。”

    贤妃似乎从这话里捕了个影儿,继儿试探:“嬷嬷这话便是折煞我了,便是寻常人家,也最是讲究一个孝字。莫说皇额娘惯常慈爱万里挑一,便是冲着今日这般体恤,我也要日日敬着她老人家,只是空有那孝心,也没机会使。”

    贤妃心里明镜似的,眼下太子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余下在世的几个成年阿哥又都蠢蠢欲动。

    圣上那边今日扶起了这个,又按下那个,倒像是玩着猫捉耗子的游戏,可见心中的人选未定。

    这个时候,太后的意思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别看太后久居深宫从未插手朝堂,且她近年来一心礼佛,旁人早当这位老祖宗散尽了烟火气,一心当个世外仙,可贤妃在这后宫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更是在圣人身边伺候了三十多年,自认还是能摸清脉门的。

    易储一事,太后她老人家的一句话,抵过朝堂上一干文武大臣的千言进谏,万人陈词。

    便是没有这么大的功效,至少也是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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