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外卖小哥见鬼实录 (2)
的微笑,“抱歉,我的眼神不太好,刚刚没能看见你。希望我的鲁莽没有打扰到你。”
绿森蚺女士下意识地摇摇头。她想表达自己不介意的意思,却紧张到发出声来。她所幸高高地抬起躯干,居高临下地盯着外来者,心道这样就能将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吓跑吧。
然而,年轻的外来者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她那傲慢的姿态。他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己,道:“吾名白驹,白是白素贞的白,驹是马儿的意思。我算是一位业余的诗人。”
只可惜,从未走出过牢笼的绿森蚺女士并没有听说过传奇大蛇白娘子的故事,也不曾见过马儿这种动物。也许动物园的某个角落里也有马,但她毫不关心。
他向我介绍自己,我却没有名字,绿森蚺女士这样哀伤地想着,我只是一条怪物,人类从来不曾费心为我取过名字。
“今天的雨很好。”白驹先生继续说着话,白雾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绿森蚺女士。
绿森蚺女士怀疑他那看起来近乎失明的双目是否能真地看见自己。
可是白驹先生的态度看起来极为自然。“于是我决定出来走走,这是一个适合散步和作诗的夜晚。森林里弥漫着水雾,红久河的鱼蟹从河底浮上水面,偷偷地换气吐泡泡。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绿森蚺女士并不能完全听懂白驹所说的场景,然而她依旧被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方向挪动着粗大的身躯。
“虽然林子里的景色极好,但今夜的我不知为何如此贪婪,我觉得不满足,感受到来自远方的一股强烈的吸引力。”白驹先生的语言像诗歌一样优美,拨动着绿森蚺女士的心弦。
然后,白驹先生望向她那透彻明亮的双眼,他温柔的目光仿佛能直达她的内心深处。
“我决定要遵从内心的渴望,趁着夜色,踏上不知归途的旅程。而我现在,来到此处,终于能明白,我内心涌起的冲动为何物。”
绿森蚺女士也回望着他,那么安静,那么悠长,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你真美啊。”白驹先生叹息着,态度真诚,不带一丝狎昵,“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士,就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春日梦,就像雨水滋润后的今夜,就像即将到来的明朝。”
※※※※※※※※※※※※※※※※※※※※
我要写的下一个故事也发生在毛春,虽然成精体系不一样,但是有些细节是相同的。暗戳戳地在本章节里写上新文的一个设定,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不会有人注意到,让我自己开心一下就好。诶嘿嘿~
天气冷了,不管发生什么,无论今天看起来如何难过,大家一定要好好吃饭哦。继续等,明年的春天一定会很美
蟒蛇先生的考研事件(3)
绿森蚺女士恋爱了。
对象是一条年轻的白蟒。
当她再次抬头望向重重的高蔷, 却不再悲伤。在她短暂的生命里, 第一次知晓希望为何物。
白驹先生每每乘着夜色悄然而至, 奉上山谷里开得最艳的当季鲜花。他告诉她,自己找到一条世界上最完美不过的小船。
“那是一艘精巧的乌篷船, 是我从一位云游的鸬鹚手中得来的,正好能容纳我们两个。”白驹先生这样说着,用躯干亲昵而温柔地摩挲着绿森蚺女士。他们将身体盘做一处,缠绵缠绕,比分彼此。
“我会带着你, 乘船回到红久河。我们慢慢走, 细细看,百叶林里有世间最美的春花秋月、夏雨冬歌。我们一路走一路游。等到哪天, 你发现一处绝美的地方, 和我说,我们再也不离开了吧。我就和你一起在那里定居下来, 盖一座小屋, 生几个宝宝, 寄情山水, 做一对闲云野鹤。”
绿森蚺女士并不明白为何做鸟会比做蛇来得愉快,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白驹先生为绿森蚺女士取了名字。
绿森蚺女士一身浓郁的绿鳞,点缀着美妙的黄褐色花斑,是极少见的体背颜色。白驹先生觉得她美极了。
“我愿唤你为绿衣。”
绿兮衣兮, 绿衣黄里。心之忧矣, 曷维其已?
这是人类古籍诗经中的一首诗歌。
“我的名字白驹也出自此部诗经。”
皎皎白驹, 在彼空谷。
绿森蚺女士欣然同意。
“绿衣、绿衣。”她反复念叨着,面露喜色。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绿衣,绿衣。”白驹先生顺着她,也不断以她的名字呼唤她。
绿衣满心欢喜。
她是那样快乐,连人类给她带来的苦痛都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能乘坐乌篷船出游的那天迟迟未到。白驹先生只是一条成精不久根基浅薄的小精怪,他的能力尚且不足以掩护他们两个一起逃离出城。
白驹先生愧疚不已,绿衣反过来安慰他道:“我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快活。哪怕最后只是如此,也好过以往种种,我……也是愿意的。”
白驹先生向家族和成精协会求助,希望能在冬天到来之前将绿衣救出来。每年到了寒冬,动物园内都有许多动物因饲养管理不善而死亡。冬天是一个可怕的季节。
只可惜,那时毛春刚刚经历完一个动荡的时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成精者们在人类与自然的夹缝之中艰难求生,成精协会自身也是元气大伤,朝不保夕。而毛春蛇族里的多数族蛇都在四处游历,极难汇聚。
幸运的是,白驹先生还是收到一位同族长辈的回信,答应会尽快启程回毛春帮忙。
在漫长的等待中,绿衣怀上了白驹先生的孩子。小生命的到来令她神采奕奕焕发新生。
“我们会有自己的宝宝,很多很多。”她这样说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若是在野外,普通森蚺一胎可有数十条幼蛇,最多时甚至可达八十多条。绿衣当年也有二十几位同胞兄弟姐妹,只是毛春城动物园的能力有限,除了她之外,其余的绿森蚺宝宝都被送走了,绿衣都没能见他们一面。几年之后,她的母亲也因营养不良出现严重的身体病变状况,最终离世。
绿衣在这个世上早已没了亲蛇,而现在,她却能和心爱之蛇繁衍后代,成立家庭。对于她而言,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她开始学会祈祷,学会感恩,学会珍惜每一刻。
当然,成精后的绿衣不可能再有精力孕育如此多的小生命。她运转着身体内的精气,隐约能感受到四五个微弱但是鲜活的心脏跳动声。他们是那样坚强,他们一定可以活下来,无忧无虑地长大,拥有父母的爱,成就灿烂的蛇生。
宝宝的到来让这对年轻的父母惊喜到手足无措,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危机。绿森蚺的孕期大约是七个月,宝宝原本预计会在枫叶变红的季节降生。然而秋天到了,白驹先生和绿衣期盼已久的救援却并未到来。因为种种原因,白驹先生的长辈受到阻挠,在路上耽搁了。
深受打击的绿衣肉眼可见地变得憔悴起来。她越来越瘦,几乎变得和白驹先生一样粗细。
出于本能,在森蚺的妊娠期,母森蚺会利用自身储存的能量孕育体内的卵。在野外,森蚺是“一妻多夫”的,即一条母森蚺可与数条雄□□-配。在交-配仪式结束之后,母森蚺可以选择吃掉交-配对象其中的一条甚至更多。这样,在幼蛇出生之前,它可长达七个月不用进食,滋养胎卵。
看着日渐瘦削的绿衣,白驹先生心中如有烈火灼烧,煎熬难耐。诗歌可以让生活变得美好,却不能消除痛苦。
白驹先生努力想让绿衣开心起来。他假意提议道,若是绿衣觉得他带来的食物不好吃,可以效仿前辈,也将他一并吞下腹中,这样他们就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绿衣却明白,那不仅仅是戏言,那是白驹先生暗下做下的最坏打算。倘若他们真地无法逃出人类的枷锁,一同死去倒也不错。
当然,她很快便否定这样消极的想法。如若她仅仅只有自己,那么她只需要考虑当下,只需要顾虑自己的情绪,完全可以随性而为。但现在,她已经怀有宝宝,她是一位母亲。成精后,这种与后代维系的深厚羁绊深深感染着绿衣。她不再是漂泊无依的浮萍,她有了根,有了依恋,也有了遁甲。这种微妙的感情前所未有。
也许,像普通森蚺那样,将幼蛇诞在冰冷的水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再不过问,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无拘无束,没有烦恼。生命最大的悲哀来自于思考。人类就是最好的例子。
绿衣这样想着。然而,她已经没有办法像一条普通森蚺那般行事了。她已经变成一位放不下、牵肠挂肚的母亲,哪怕她的孩子此时还只是一枚枚小小的卵,蜷缩于她的腹中,一无所知。她愿意用世上她所拥有的一切去赢取一个光明未来的机会,为她的所爱。
绿衣发誓绝对不能将自己的孩子也产在动物园,那样的话,孩子们最后难免会天各一方,最终沦落到和她一样的命运。森蚺是卵胎生的生物,他们不会产卵,而是会让幼蛇在腹中的卵内直接发育,最后排出幼蛇。要想彻底隐瞒住幼蛇的存在,只有一种方法。
她决定逆天而行。天若不容我,我亦不从天。
瞒着自己的伴侣,绿衣将自身的精气运转周天后汇聚在腹中的卵内,强行保胎,硬生生将妊娠期延长了半年。等白驹先生发现时,一切已经太晚。
蛇宝宝们安安静静,在母亲的腹中呆了整整十三个月。
好在,这期间,动物园的人类保育员只以为是绿衣食欲不佳——这种现象在圈养野生动物之中很常见——他们并没有过多重视她的身体状况变化,只是减少了绿衣表演的次数,无意当中也算是做成了一件好事。
等到百花再次开放,又是一年人间四月天,白驹先生和绿衣期盼已久的救援终于到来。
很多年以后,毛春城的老人还能依稀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瓢泼大雨,雷电轰鸣。河水暴涨,淹没了马路,树木被刮倒,连根拔起。所有人都被困在室内,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威压,哪怕是最恐怖的灾难电影,也不足此刻的心惊一二。整座城市如扁舟摇曳,摇摇欲坠。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当惴惴不安的人类小心翼翼地探出家门,意外地发现天色转好,万里无云。昨晚肆虐的洪水像是从未来过,除了树上挂着的无数鱼虾,竟然再难寻踪迹。
一切宛若噩梦一场。
关于这场不同寻常的暴雨,有各种各样的传说。不只有一位目击者证实,在洪水爆发的那一晚,毛春城里闹出了蛇灾。所谓蛇灾,往往只是人类杜撰出来的灾难,指在不同寻常的情况下见到数量极其多的蛇类聚集在一处,具体原因通常不得而知。
然而那一晚的蛇灾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无数条蛇,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有人们认得的,也有说不上名字的,有身带剧毒的,也有无害的。这些蛇聚拢着,团成一处,你叠着我,我绕着你,就像是千丝缠绕难解的线团。蛇团随着洪流的方向,不断交换叠加位置,蠕动前进,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便消失在昏黑的夜色之中。
有人甚至发誓,在汹涌的河流之中,他看见无数条蟒蛇身驮一艘古怪的乌篷船。那艘船在巨流中行驶得稳稳当当,从西向东,消失在动物园方向。
目击者们胆战心惊,堪比亲眼见到人间地狱。此后数年,每每雷鸣暴雨之夜,午夜梦回之后都会惊醒,久难成梦。
但真要论起毛春城的损失,似乎有没有。起码第二天醒来后的人类,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没听说过哪家出了人命事故,甚至连受伤的人都不曾听说过。受灾最严重的却是毛春老动物园,据说不少兽舍的铁门都被冲断了,原本收容着的动物们纷纷跑了出来,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逃匿无踪。然而第二天,市里头组织人力去寻找流窜的动物们却一无所获,实属怪异。
然而,以上这一切,都被总结为都市怪谈。奇怪的是,若是换做平时,发生这样大一件怪事,哪怕已经证实为无稽之谈,也不免有好事者会寻根究底,加诸想象,添油加醋地编造出流言故事来。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在毛春城县志上都不曾有过一笔。
毛春城的生活照旧,只是老动物园停业整改,据说要迁址。人类就这样安心地将其遗忘,似乎本来也就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他们渐渐地不再将暴雨之夜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这种漠视来得自然而然,甚至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等多年后再次回想起来,当年经历过那场暴雨的人类也只能说出个大概轮廓来。但要再多问其中细节,已经鲜有人能说出个子卯寅丑来了。
暴雨,洪水,蛇灾,乌篷船?
大约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而在地狱般的洪水冲破动物园牢笼的大门的那一晚,绿衣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她耗费全力,依旧没能保住她的宝宝。
“我真没用,”绿衣的眼里含泪,“我竟然让我的孩子降生在这种恶魔之地里。”
白驹先生紧紧地靠着她,用吻部轻贴她的额头,久久没有说话。
然后,他说起一件似乎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的姐姐是一条大花蟒,她是百叶林里最漂亮的蟒蛇,虽然脾气很差,也很能打架,但是追求者不少。”
绿衣艰难地集中精力,听着伴侣轻声细语的述说,想从他的陪伴中汲取力量。
“其实,我们一家都是花蟒蛇,我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妹妹。他们都拥有漂亮的花纹。除了我。”
白驹先生微笑起来,眼神里充满柔情,似乎想起了什么温馨有趣的事情。
“我其实是一条先天不足的蟒蛇。他们曾经劝诫我的母亲放弃我,不要将我抚养长大。”
白蟒,或者说绝大多数的白色蛇,其实都只是普通蛇类患上某种先天白化病后形成的变种。尽管在这个国度内,白蛇是一种极为浪漫的神怪形象,并由此演绎出白素贞和人类相爱的传奇故事。然而在不那么浪漫的动物界,丛林之中的耀眼的白色往往意味着危险,白色物种往往很难独自存活。
白色,就像是诅咒,是一种不祥之色。
绿衣屏住呼吸。她还是头一次听见白驹先生说起自己的故事。身为母亲的她,很难想象被迫放弃孩子的痛楚。她用脑袋温柔地回蹭着伴侣,无声地安慰着他。
白驹先生接受了爱侣的安抚,又说道:“当然,如你所见,我的母亲拒绝了。我的父亲甚至带着我们一家搬迁到更远的地方,远离是非。他们坚信,我并非是不祥之蛇,我只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不得不说,我的家蛇们其实比我更具备诗人的特质。”
白驹先生笑了起来,绿衣也跟着他小,腹中的痛意似乎也随之减轻了。她的意识渐渐迷糊起来。
白驹先生轻柔地晃动着绿衣的身躯,帮助她保持精神,继续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我的姐姐,因为要保护我这条独一无二的白蟒弟弟,在很小年纪便学会了如何单挑一整个雄性蟒蛇团队且让自己不吃亏。甚至我的妹妹也比我能打架。她们都很好,在父母去世之后,继续照顾着我。
前年春天,我的妹妹远嫁了。而我的姐姐住在百叶林里最美的小月湖里。以后我一定带你去看望她,我敢保证,她肯定会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比对我还要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去姐姐家里做客,躺在珍珠岛上的大榕树下乘凉,而我们的小蛇则在小月湖里吵吵闹闹地比赛游泳。”
绿衣被白蟒先生描绘的美好场景所打动,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全力用精气护住胎卵所在。
“所以,我想告诉你,一条蟒蛇,或是一条森蚺,是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变得卑微的。哪怕其他人都说他不好,哪怕他出生在魔鬼之地。”白驹先生垂下头,紧紧护住绿衣,“重要的是他决定要做一条怎样的蛇,重要的是他的家蛇如何爱他支持他。”
这句话像是在昏暗的阁楼里打开一扇天窗,绿衣的内心被点亮。她一直以来的执着只是为了更好地爱她的孩子,但其实爱才是本质,而非其他。
她忽然释然了。
蟒蛇先生是那一胎中最早降生于世的哥哥。他最终还是在动物园里出生,带着父母的祝福和爱意,就落在他的母亲从小生活到大的方寸之地。外头是喧闹嘈杂的叫喊声,救援近在咫尺。
他的身边伏着几条小蛇,两条妹妹,两条弟弟,早已僵硬。绿衣的身体因强行保胎而耗费过多,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无法保住所有幼蛇的生命。蟒蛇先生是唯一的一条幸运儿。
绿衣哭着将孩子们用自己的蛇蜕包裹起来,拒绝了伴侣的帮忙,将他们牢牢驮在自己身上。
自出生后第一次,绿衣离开了动物园,离开她的成长之地,离开她的牢笼。
她的身后是她的过往,她的前方是陌生未来,生命开出一条看不见归期的岔路口,但绿衣无所畏惧。
乌篷船又稳又好,足够容纳他们一家蛇。冰冷的雨并未打湿他们的身体。乌篷船载着绿衣和白驹先生,以及他们唯一幸存的孩子小蟒蛇,义无反顾地驶向百叶林深处。
正如白驹先生承诺过的那般,白驹先生的姐姐确实很喜欢绿衣。在家蛇的悉心呵护下,在蟒蛇先生的陪伴下,绿衣又度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蟒蛇先生一天天地长大。白驹先生将孩子的命名权交给绿衣,绿衣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让蟒蛇先生冠以佘姓,这是一个最普通的蛇类大姓。有时候,普通就是一种幸福。而“俊智”二字则代表着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所有期待。虽然这个名字并不符合白驹先生的诗人美学,但他还是欣然同意。
他们始终生活在那艘乌篷船上,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红久河上。绿衣挑剔地选择着他们未来定居的场所,哪儿也不够好,却哪儿也足够好,只要他们一家能够常相随。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时光是向天偷来的,不得天长地久。
绿衣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给她的孩子多半年的安稳。她的基筑千疮百孔,任何灵药都回天乏力。白驹先生再不舍,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离别时分。
绿衣是在白驹先生的注视下咽气的,离开时,她的脸上还挂着温暖的微笑。
百叶林里果然有世间最美的春花秋月,有水天闲话,也有江海余生。
她的良人没有说谎。
她的身上曾经压着苦难的岁月,在离别的这一刻却觉此生无憾。
依照绿衣的遗愿,白驹先生请了一簇无根天火,爱妻及其留在世间的所有痕迹都燃作灰烬。他将绿衣的骨灰尽数撒在红久河的波浪之中。红久河浩浩荡荡,滚滚东流,带着绿衣最后的思恋,进入无边无际无所束缚的汪洋大海。
之后,白驹先生努力振作起来。他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给予了蟒蛇先生最好的爱。当蟒蛇先生不再依赖他的陪伴后,白驹先生收拾行囊,像真正的诗人一般云游四方,行走天地,见万千事物,品人生百态,如同他向绿衣承诺的那样,要过充实满足的一生。
而蟒蛇先生送别父亲,也开始潜心学习,最终考上大学,成为一名人类大学生。
天边隐隐传来闷闷的雷动声,预示着一场夏日暴雨的到来。蟒蛇先生正想加快速度,回到正题,一笔带过自己后来的读书和考研经历,没成想一抬头,正对上他诺泪眼婆娑的一张脸。
小海獭手里还抓着空汽水瓶,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忽然汪汪汪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好大声。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变形了,看起来伤心极了。
汪——汪——汪汪!
蟒蛇先生忽然失语,只能绷紧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
獭:汪汪汪,发出单身狗的怒吼。
小老板:……
獭:不过,这一章又是没有罗的章。你再不出现,群众们要有意见了,会以为我们闹分手,绯闻就是这么产生的。做一个名獭,难,唉
小老板:……你先和我说说,我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在一起的?谁先捅破的玻璃窗?说细点,我月底还剩一点流量
獭:……汪汪汪!
蟒蛇先生的考研事件(4)
他诺汪汪汪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对。他慌忙翻出毛毛变成的手绢, 用力擤了擤鼻涕,顺便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蟒蛇先生和殊途同爷爷。
也许是因为年岁大了, 经历的事情足够多,殊途同爷爷的感情比起少不更事的小海獭来,更加内敛。他听着听着, 在蟒蛇先生温和的叙述声中,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此时还呼呼地冒着鼻涕泡。
而蟒蛇先生虽然面色古怪,却顾忌到小海獭的脸面,没有追问他的异状。
这让他诺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他想了想,又在屏幕上打字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蟒蛇先生看见他的问题,红着脸,略带羞涩地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是想说我的学习情况的, 没想到跑偏了, 害你听了这么久。”
他虽然和普通成精者不同,从小就在人类城市中长大,也结交过不少人类同学, 但对于他父母的往事,却是不能轻易述诸于口的秘闻。像今天这般可以毫无顾忌地缅怀亡母的机会对蟒蛇先生而言也是难得的机会。
“你要是不嫌无聊, 我就再简单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诺拼命摇头, 汪汪汪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蟒蛇先生笑了起来, 语气温柔, “其实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几乎是过着相当平凡的人类生活。”
也许这一点,正巧就是绿衣和白驹先生所期待的。他们的孩子像普通人类那样,被爱着,被呵护着,有选择的自由,自己决定未来的方向。
绿衣去世之后,领略到悲欢离合的白驹先生灵台清明,顿悟是非,没过几年便成功修成人形,修为也有所精进。那时候,毛春成精协会正值革新之际,急需各类能修成人形的精怪。白驹先生对毛春城的感情相当复杂,一方面他的爱妻便是在其中磋磨岁月伤了根基,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有后来者同他当年一样,面对困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若是成精协会能够蓄力成长,庇佑一方精怪,也算是一件大德之事。
白驹先生最终决定挺身而出,为成精协会贡献自己的一份薄力。他将乌蓬小船寄放在姐姐处,带着年幼的蟒蛇先生搬到毛春城内居住。又过了数年,蟒蛇先生也成功化人,白驹先生便让他和人类幼崽一样接受教育,正常生活。
在白驹先生的努力和成精协会的支持下,蟒蛇先生顺利地读完高中,又通过人类最残酷的大考之一——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顺利前往邻城云泉,并就读于其著名学府云泉大学,完成本科学位。
如果仅仅是知晓这一点,也许会很难理解蟒蛇先生居然在人类社会中找不到工作的困境。毕竟云泉大学哪怕从全国范围而言,也是能够排进前二十的知名大学,它的毕业生应当不难找到工作才对。
他诺好奇地看着蟒蛇先生。于他看来,蟒蛇先生能够考进人类大学,并且顺利拿到人类文凭,已经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壮举。在他认识的所有精怪里,蟒蛇先生可以说是最聪明的。
虽说人类数量极多,但是相较于野生动物们,他们活得相当精细,因此社会需要的工作岗位也同样不少,涉及到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有心,哪怕是水獭一家的双胞胎姐妹花,他琪和他琳,这样勉强才能拿到人类高中毕业证等同文凭的小精怪,也可以在毛春的海鲜城里打工,还报名了人类烹饪学校,打算学做海鲜和面点。
他诺心想,蟒蛇先生大概是运气不好吧。他觉得有些同情,又有些愧疚。若是他的神仙外卖事业做得足够好,也许他就有能力聘请蟒蛇先生呢。
大概是猜到小海獭的心思,蟒蛇先生只是笑着摇摇头。他向小海獭解释道:“其实,在人类社会中找工作,除了自己能干什么,有时候也要讲究你想做什么。”
其实,这种自我意愿的需求哪怕是对于人类而言,也是更为高等的需求,并非是他诺这样远离人类生活的小精怪所能理解的。
“我的父母曾经告诉我,我可以选择任何想要的生活,只要我有足够的能力去获取途径。因此,得知我的分数足够考上云泉大学之后,在面临大学专业报名时,我决定遵从了内心的号召。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他诺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蟒蛇先生目光坚定,神情庄严,难得大声地说道:“哲学!”
……
小海獭低头,用一指禅在屏幕上笃笃笃地戳了半天,提问:哲学是什么?
他正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呢,没想到蟒蛇先生面带欣喜,一把握住他诺的手,带着顺利会师的喜悦一般用力摇了摇,坚定地说道:“你问的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哲学。”
……
小海獭面上一片茫然。
蟒蛇先生倒是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受挫,反而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的学习愿景。
“我小时候经常听我父母说起他们在动物园的那段时光,虽然对于我的母亲而言,那段岁月不堪回首,不过年幼的我除了对母亲的同情和爱,还激发出思考的兴趣。我总是在想,动物对于人类应当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撇开我们这样特殊的成精者不谈,那些普通动物,它们没有灵智,却同样生活在这颗星球之上,它们是数十亿年以来的地球居民之一,它们是否能享受和人类同等的权益呢?它们是否有权追求物种平等呢?所谓的动物福利和地球生命的未来到底又是什么?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呀。”
他诺瞪大眼睛。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动物平权问题呢。他略带敬畏地看向蟒蛇先生,听得格外投入。
“我年幼的时候便产生了这些问题。只可惜我的父母都无法为我解释。我的父亲告诉我,人类的知识浩瀚如海,我想知道的一切答案都蕴藏在他们的知识宝库里。他鼓励我勇敢地去探索。而当我修成人形之后,我接受了父亲的提议,像人类幼崽一样进入学堂,开始触碰到人类累积了数千年的奥秘。我发现我的很多疑问,都在伦理学的范畴,而伦理学正是哲学的分支。”
不用说,小海獭更加没有听说过伦理学。但这并不影响他认为蟒蛇先生聪明极了,竟然能知道这样多的东西。蟒蛇先生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愈加高大起来。
大概是因为讨论的内容是他喜欢的东西,蟒蛇先生不再像平时那样礼貌克制,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自已的激动之情。他没有看小海獭,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当然,哲学要探讨的范围则更加宽广。不过,对我而言,这种无法穷尽的感觉带来的挑战,反而更加有意思。
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哲学就是人类自身的修习。就像我们精怪要领悟天道效法自然,人类也在不断思考,在思考中顿悟,在顿悟中突破。他们的修习之路也许和我们不同,也无法像我们一样突破自身极限,成就另我,但他们的行为同样是对天道永无止境的探索。哲学向内至微处,向外至宇宙,无所不在,涵盖一切。
因此,我选择了哲学,踏上我的人类修习之路。”
他诺很想为蟒蛇先生鼓掌。
蟒蛇先生确认目标之后,他的行为便很好理解了。他以不错的成绩入读云泉大学哲学系。彼时的他尚且不明白在人类社会中,孩子选择哲学系意味着什么。哲学系与历史、考古等专业大类,多年以来始终是冷门专业和就业困难排行版中的常客。
几乎没有什么普通人类家庭会鼓励或者支持孩子选择冷门的哲学系。哲学系的新生,多半是因为高考成绩问题被迫接受了专业调剂,还有一小部分人类确实出于兴趣,但他们都来自富足的家庭,未来能够自由选择职业,没有生存顾虑。
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国内人类大学中,纯哲学类别的专业实属凤毛麟角,通常都会与其他更加接地气的学科杂-交,衍生出新专业。在这种境况下,各校哲学专业的设立水准难以保障,教学质量更是良莠不齐。而云泉大学作为老牌的知名学府,多年来一直坚持综合发展,其哲学系历史悠久,吸收了不少科研人才,在国内排名已是数一数二。
不过,作为一条蛇,蟒蛇先生不太习惯考虑太过现实的问题。而他的父亲白驹先生本蛇就是一位极富浪漫情怀的诗人,更不会为了这种来自生存压力的顾忌而反对孩子追求自我。
云泉城离毛春城不算远,车城在两个小时左右。蟒蛇先生搬离了在毛春城的家,住进了学校。也正是在这期间,白驹先生放心地云游四方。
入校不久,蟒蛇先生便迎来蛇生的第一次打击。真正的哲学课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人类的哲学课程并非只是思考人生,吸收天地精华这样简单,作为普通学生,他发现自己甚至不能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这种无措感在大学的最初一段时间内几乎将蟒蛇先生打击得萎靡不振。如果一定要比喻,大概有点近似于某个因看犯罪心理等剧目而沉迷“心理学”的青年,进入普通心理学专业学习后,突然发现自己被数学建模所淹没一般。
当梦想照进现实,便有可能显现出其噩梦的本质。
不过,蟒蛇先生最终还是挺了过来。最初,他逃避学习,不要命地阅读大量书籍,想要借此抒发内心的抑郁。后来,他得知,哪怕是人类,在进入一段全新的生命旅程时,也会感到惊慌失措,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期,这是非常正常的,并不能说明他的无能。他决定以主动出击破解困境。
一般而言,人类大学新生适应新环境的调整期是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无论是学习方式还是人际关系,都能达到一个新的平衡。蟒蛇先生给了自己三个月的充足时间。在这期间,他允许自己流露失望或是茫然的消极情绪,接受自己并不完美也不天才的事实,并不急于取得成绩,而是放缓脚步,慢慢寻找着自己的节奏。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他的愿景,和他的信念。
然后,他带着新的理解,走上他选择的路。
也许大学并不能提供给他一次完美的学习旅程,但是大学绝对可以提供给他一段宝贵的青春岁月。在这四年之中,他可以尽情探索,将思绪的触角延伸到课堂之外,延伸到人类的知识殿堂,毫无杂质、全身心地享受作为“学生”的快乐。身为学生,他可以无知,可以犯错,也会精力充沛,百折不挠。
大学里的学习也许无法提供给他答案,却能够训练他拥有更具思辨能力,能够反思,可能批判的大脑和灵魂。
以这样的心态前行,蟒蛇先生的大学生涯过得极其丰实,他的精力充沛而持久,他作为成精者的思想也更加成熟。
然而,像人类一样生活就意味着成精者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即他们的生活不会拥有一帆风顺,甚至可以说,唯有坎坷磨难方是永恒。
临近大学毕业的蟒蛇先生和陷入窘境的无数应届生一样,他发现自己的专业……真地不好找工作。
哲学专业的毕业生能干点什么呢?也许可以从事各种机关单位的宣传口工作,但那个需要特殊的应聘渠道。也许可以进入新媒体做点文字工作,不过他的专业还不如中文系的吃香。也许还可以去学校教授“思想”“政治”一类的“杂课”,可惜教学工作基本都需要研究生的学历背景……
一个个岗位要求咄咄逼蛇,人事专员的电话令蛇窘迫,偌大的招聘市场更是如同洪水猛兽,将蛇淹没。
更重要的是,蟒蛇先生发现这些“常规工作”对他而言都是具有束缚性的,不自由的,很难与他的人生追求相匹配。他终于体会到,人类总说的人生在世不称意,身不由己才是真实是什么意思了。
蟒蛇先生悲剧地在找工作与考研之中左右徘徊,最终选择再“拖”几年。也许等他考上研究生,经历几年的科研磨练,未来方向会变得更加清晰;又或许,在研究生期间,他能找到适合的工作契机呢?把所有问题都扫到未来,何尝不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考研看起来,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嘛。云泉大学的哲学系就很不错,他完全可以直接考本校。
蟒蛇先生自欺自蛇地想着,当下撕掉简历,抛开烦蛇的招牌网站,一头扎进考研的汪洋大海,奋力游了起来。
然后,他考研失败了。
……
还失败了两次。
小海獭听着听着,匆忙低下头,不想让脸上同情的表情刺伤蟒蛇先生的感情。人类的考试果然还是太难了吧,他这样叹气着,又不由自主地为蟒蛇先生祈祷起来。
※※※※※※※※※※※※※※※※※※※※
诺:我今天真是长知识了,小老板你知道哲学是什么吗?
小老板:我当然知道。
诺:你竟然知道??!!
小老板:哼哼,我当然知道,我们俩的故事就是一个哲♂学故事
诺(搜索归来):没事少上点网,也不要随随便便加奇怪的符号,不要成为被网络毁掉的青年!会被抓走的!!
感谢在2019-11-28 22:37:27~2019-11-29 21:3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貓攤爪爪餅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戈遥、灼镯Fr 30瓶;锦瑟、琴书酒 5瓶;花花 2瓶;lolozhu、吹呀我的骄傲放纵、瓶邪and黑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