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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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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现,颇具心思。他诺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鸟笼,揣着手盯着茶宠看了许久,喜欢得不行。

    尽管多年养鸟,对于鸟笼也深有研究,胡大爷见到他诺这只巨大鸟笼时,也不免诧异惊叹。他连忙戴上老花镜,凑近些细细端详。是个花了心思的物件,他心道,却也有些困惑,琢磨不出门道来。只是可以断定,这鸟笼并不是现代之物,也并非是常见形态。

    当下的养鸟人对于鸟笼的要求远高于养鸟的实用价值,盘鸟笼早已成为一种文玩时尚。因此,木制的鸟笼无论是从实用角度还是文玩角度,普及率都远高于金属制的。使用这样华丽却并不接地气的笼子,似乎可以断定鸟主人并非养鸟的老客。

    胡大爷心有疑惑。待他诺掀开鸟笼罩子,露出里头共处一笼的三只鸟儿来,胡大爷的困惑便瞬间转为震惊。这还是他养鸟数十载中,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讲究的养法。他当下脸色就沉了先来,几度想出声,都被他诺犹自不知的热情介绍打断。他心中懊悔不已,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有赶客之势。

    罗飨自进门后就没再多说一句话。他挑了一处离柜台远些的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舒展着一双长腿,眯着眼睛看另外那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此时见状,罗飨打了一个哈欠,总算开口,扬声道:“他诺。”

    他诺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看着他。

    罗飨继续道:“你吵死了,过来喝口茶,让云歌出来。”

    “嗷!”他诺答应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略显聒噪。他不好意思地朝胡大爷道歉,然后小心地将云歌请出鸟笼。

    胡大爷心里更加不屑,这种随意放鸟出笼的举动,简直是外行得不行。

    罗飨瞥了胡大爷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都来了,试试吧。”

    胡大爷叹气。事已至此,试试就试试吧。他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起身将玉沙请了出来。胡大爷将玉沙的鸟笼小心地搁置在鸾鸟之笼的旁边。他本想守在一旁盯着,然而他诺说,受鸟主人叮嘱,云歌做治疗时,万万不可有外人在场,需要胡大爷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他诺说这些话时,因为紧张,显得面上慌乱,眼神乱飘。落在胡大爷眼中,简直就是他心虚的表现。他不放心,想要坚持留下来,怎奈对方的态度也很坚定。僵直片刻之后,胡大爷低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玉沙,长叹一口气,同意了。他反复嘱咐他诺,千万不可随意放玉沙出笼,也不要随意靠近玉沙。

    他诺将胸脯拍得咚咚响,一副坚定的模样。胡大爷磨磨蹭蹭,万般不舍地和玉沙告别,终于还是转身离开,到店门口呆着去了。

    虽说胡大爷主动到了店门口之外,但因为店铺小,其实他们隔得并不十分远,若是大声说话,对方肯定还是可以听得清的。他诺有些不放心,想要请胡大爷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又想到他这样担心玉沙,肯定不会同意的。他诺没办法,抬头求助地望向罗飨。

    罗飨再次打了一个哈欠,脸色略显困倦。他道:“放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说完这句话,罗飨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不再理会他诺,抱胸睡了过去。

    有了小老板的保证,他诺便放心下来。他安慰玉沙道:“你不要担心,云歌鸟很好的,他可以帮助你。”说罢,他轻轻将云歌放下。

    云歌抖了抖翅膀,蹦蹦跳跳地来到玉沙的鸟笼之前,凑近着去和它说话。他用的是鸟语,他诺只能模模糊糊地听懂几句。鸟儿们交流的音调时高时低,和唱歌十分相似。他诺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一股困意便涌上心头。

    他转身看了看已经睡得香甜的小老板,也不禁打起哈欠来。他诺走近罗飨,坐下,往他身边靠了靠,几乎是依偎着他。他不敢睡过去,只好强撑着精神,歪头继续盯着两只小鸟。

    云歌显得十分热情,啾啾叽叽地说了一大通。然而玉沙依旧沉默着,不过从它向前倾身的姿态不难看出,它确实有在听。

    云歌一口气说完,长吁一口,啾了一声,道:“以上就是我和空认识的经过啦。”他扑了扑翅膀,摇晃着脑袋,又道,“对啦,你究竟有什么烦恼呀?”

    一直留在鸟笼里闭目养神的空,忽然睁开眼,发出近似于叹息的一声长鸣。

    云歌立刻噤声,弯曲翅膀,像人类一样,装模作样地捂住嘴,那模样有些可笑。

    他诺听懂了云歌的最后两句话,心道,原来刚刚都是云歌的开场白,并没有进入主题呀。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云歌原来也是个话唠呢。

    就在这时,玉沙忽然开口说话了。“谢谢你,”他道,用的居然是标准的通用精怪语,声音沙哑,语气里有几分落寞,“但是我他娘的不会唱歌了。”

    他诺忽然清醒过来,立刻坐直身体。

    “请说出你的故事!”

    玉沙的故事

    玉沙的故事倒也不复杂, 他诺在一片不文雅的脏话之中, 剔除那些旁枝末节,很快就挖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 三年多前,玉沙在百鸟歌会上崭露头角后, 有富商以十万高价意图收购,被胡大爷回绝了。胡大爷以为事件就此了结,然而从玉沙的角度而言,噩梦才刚刚开始。

    胡大爷作为多年的资深鸟友, 在圈内也结交不少友人。其中有一位姓杨的, 人称杨叔, 是当年和胡大爷一起从养鸟新手琢磨成才的,在鸟友群里也颇有威望。和胡大爷一样, 杨叔喜好歌鸟鸣禽, 手里也养着不少金丝雀。因为两人年纪相仿, 偏好相近,又都对金丝雀有过深入研究, 有鸟友将两人戏称为“金丝雀双雄”。

    杨叔以前经常会来胡大爷的店铺里喝茶。双雄一道,每日前来拜访取经的鸟友络绎不绝。胡大爷和杨叔的养鸟之道并不相同, 胡大爷讲究实践,而杨叔则是自学成才的学院派, 在养金丝雀的经验总结上, 两人也经常发生分歧, 什么道理都想争个一清二楚。

    当年的百鸟歌会, 杨叔和胡大爷一起,携鸟晋级。然而和玉沙不同,杨叔手下的金丝雀都在初期的淘汰赛中出局了。也正是因为这场比赛,圈子里传出“胡一杨二”的说法,从此之后,在金丝雀鸟友中,两人算是分出了伯仲。

    胡大爷以为这些江湖传说都是闲来说笑用的。但杨叔却当了真。他心里不甘心,可是确实又拿不出可以比得过玉沙的金丝雀。听闻玉沙身价十万的传言后,暗自恼火的杨叔着了心魔。既然他养不出玉沙一样的鸟王,何不毁了它?他倒要让圈里人看看,一只废了的百鸟歌王,还有什么好吹捧的。

    人类一旦陷入某种执念之中,是很难脱离其中,用理智思考的。杨叔每天依旧去拜访胡大爷,并且对玉沙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始终放不下。

    杨叔这里正绞尽脑汁地想搞点破坏,那里机会很快便来了。胡大爷的孙子放了暑假,又赶上他过生日,坚持要全家人一起出国旅游,胡大爷也被儿子劝说着一起出门。胡大爷要旅行一周,他满屋子的鸟儿需要人打理,无奈之下,胡大爷便拜托好友杨叔帮忙照料。杨叔慌不迭地答应下来。

    对于未知的危险全然不知的玉沙自然也落到了杨叔手里。

    心里有了计较的杨叔立刻就琢磨一条计策来。他有一位堂亲,喜欢养狗,家里有一头比特犬①,体格结实,凶猛好斗。杨叔和堂亲借来狗,每天借出门遛鸟的机会,将玉沙和狗一起单独放置在僻静无人的公园角落里。

    金丝雀这种鸟儿甚是娇贵,哪怕是玉沙这样见过世面的,也很容易受到惊吓。在杨叔的有意安排下,比特犬对玉沙抱有极大的敌意,经常骚扰鸟笼。只要玉沙一开口唱歌,这头比特犬便会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窜出来,冲着他大吼,并作出攻击的姿态。

    玉沙很快就对比特犬产生抗拒心理,只要狗一近身,它便会用力扑腾翅膀,并发出惊恐的叫声。在忧思压力之下,不过两天,玉沙的羽毛便不再油亮,唱歌的次数也明显少了许多。

    杨叔沾沾自喜,自以为计划得逞。他依旧每天定时将玉沙带出去,晚上再放回胡大爷的住处,心想着这样不出一周,鸟王就要变成呆鸡了。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率先退下阵来的居然是那只暴戾的比特犬。

    玉沙不知道从哪儿学会了猫叫。鸟儿学猫叫并不是新鲜事,但是像玉沙这般叫声嘶哑凄惨的并不多。更奇的是,杨叔堂亲家的这条比特犬,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犹如犬中流氓,独独怕猫,尤其惧惮凶恶的流浪猫。只因它小时候出门,横冲直撞,惊扰了一只母猫,被猫爪子挠伤了眼睛,从此吓破胆,见到猫便怂。

    玉沙用一套猫式骂街,成功吓退比特犬。

    胡大爷回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杨叔没办法,只好放弃继续惊吓玉沙的法子。然而这场人为的意外,也让玉沙无意中脏了口,成日里不再放歌,总是疑神疑鬼地上下窜跳,稍有风吹草动便跳起来学猫叫。有人说玉沙得了神经病,也有说它这是学坏了。虽然说鸟友们对于鸟儿的饲养需求千奇百怪,其中也不乏有人喜欢让自家的鸟儿学各种口技。但对于以歌唱比赛为目标培养训练而成的歌鸟,多数养鸟人是不愿意让鸟儿脏口的。

    一只脏口的百鸟歌王,几乎等同于废鸟。这是杨叔的意外之喜,也成为胡大爷的伤心处。

    胡大爷回到家后,曾亲自上门向杨叔道谢,又提到玉沙这两天不太对劲。当时他只以为是自己出门太久,玉沙不太适宜导致的,又被杨叔随口安慰了几句,便没往心里去。没成想,几周之后,玉沙的情况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你好聪明啊,”他诺听完故事,赞叹道,“居然知道学猫叫来吓唬那只欺负猫的坏狗狗。”

    云歌也跟着一起拍翅膀鼓掌。

    玉沙长叹一口气,骂道:“我他妈的也不知道那条怂货怕猫啊。老子当时不就是鸟急了跳墙吗?”作为一只外表看起来精致高贵的金丝雀,玉沙的谈吐与他的形象差距颇大,一开口便满是粗鄙之语,实在令人有些不适应。

    “不过你后来为什么不爱唱歌了呢?坏狗狗不是走了吗?”

    “老子忽然发现,唱歌有什么好的,傻逼人类们又听不懂,不光听不懂,还装作听得懂的样子给你分出个三类九等来,凭什么啊?要我说,真的鸟就应该骂街,什么歌都没有骂街来得爽。”玉沙说道激动处,又忍不住开始扑腾翅膀,开口大骂几句猫语。

    “是鸟儿就必须得唱歌吗?鸟儿就不能学猫骂大街吗?这是什么道理?没有的事情嘛。就允许人类为所欲为,不能让鸟儿选择自己想活的样子?他娘的也太霸道了吧。老子第一个不服!”

    也许是他的豪言壮志太过激情澎湃,云歌他们纷纷昂起头,啾啾叫了好几声,大概是在赞同附和玉沙的话。他们三只都是野生的鸣禽,从未和人类有过长时间接触,自然无法理解作为宠物鸟儿需要讨好人类的鸟生。

    他诺也明白了,玉沙虽然先天条件好,但是他并不是一只甘愿成为以愉悦人类为己任的歌鸟。他小心翼翼地回头,观察着守在门外看似一无所知的胡大爷,心里叹气,又问玉沙:“胡大爷似乎很想帮助你重新唱歌呢,你真的不愿意吗?”

    玉沙顿时沉默下来。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这种安静犹如带着回响,震得獭的耳膜轰轰响。过了好长一会儿,玉沙才终于再次开口。他道:“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鸟儿。胡老头对我们好我知道。但凡是都得讲道理嘛,对不对?我已经帮他拿到百鸟歌王的称号了,从鸟情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自己还不错,你可以夸赞我,我也不怕骄傲。但是,说破天去,也是他把我交给别人的,欸——是他让我差点鸟入犬口的。虽然老子聪明又命大,但是从源头说起来,谁对不起谁这件事情,咱们还得掰扯掰扯。”

    看起来,玉沙对胡大爷的怨气还未消散。这两年来,他一直不愿意再次开口唱歌,也许是仍旧有心理阴影,但更多的可能是对现有生活的不满。

    他诺点点头,代入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可以理解玉沙。在陌生的环境里遭遇到凶残的攻击,是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玉沙选择留在胡大爷身边,本来是对人类报以极大的信任的。但胡大爷将他交到陌生人手上,在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也没有发现玉沙的不对劲,更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从人类自己的角度看来,似乎无可厚非,但从鸟儿的角度,胡大爷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人类。

    人类将鸟儿看做是宠物,且是智商有限的玩物。和对待其他任何宠物一样,人类的关注点相当有限。他们也许会尽心尽力地让鸟儿们生活得舒适,不用在野外风吹雨淋,在他们生病后也会尽心尽力地施以照料。对于鸟儿而言,歌唱原本只是一种生存和沟通手段;但在人类的世界里,鸟儿的歌声是一种取悦人类的方式,是他们置换生存机会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之一。人类训练鸟儿,给他们压口儿,帮助他们学艺,让他们学会最优美的歌唱方式,唱出最动人的曲调。但是鸟儿们心里是如何想的呢?他们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大概没有人类会深入思考这些问题。

    又或者是,他们确实思考过了,但是没有答案。从本质上而言,人类也是一种动物,他们有着亲近自然的天然本性。而饲养宠物,是一种质朴的经济实惠的亲近自然的方式。你很难说这是一种善举,但它并非出自恶意。它结出的果实是甜是酸,至今仍是未知。

    人类有的选择,但动物们没有。这样看起来似乎是不公平的。然而,对于动物而言,人类的干预早已成为自然法则的一部分。和在自然界相似,动物们会利用这些法则,尽可能规避风险,让自己过得舒服。孰是孰非,并不是单个个体可以判断的。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他诺甩甩头,决定不再深究。他想要解决的是当下的问题,毕竟他已经答应胡大爷,帮他尽可能地开导玉沙。他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问道:“既然你不愿意做一只单纯的歌鸟,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

    玉沙已经成精了,按理来说,他应该离开人类家庭。这对于他自己或是人类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久居笼中,玉沙很难在顿悟之道上有所突破。

    玉沙叹了一口气,耷拉下脑袋来。他看起来有几分沮丧,又有几分懊恼。过了好一会儿,玉沙才重新开口。他道:“你们是真心想帮胡老头吗?”

    他诺想了想,道:“我愿意帮助他,他不是坏人类。不过,我也不愿意伤害你,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如果你一定不愿意再唱歌了,我也会尊重你的。”

    听闻他诺想和自己做朋友,玉沙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浑身的羽毛炸起,来回上下跳蹿了几下,显得很激动。“别和老子攀关系。”他大声叫道,“老子才不想和你拜把子呢!”

    什么把子?他诺没听懂,皱着眉,歪头看他。

    云歌听了,忍不住捧腹啾啾大笑。

    玉沙冷静下来,清了清喉咙,降下声调。“想让老子唱歌,也不是不行。”他松了口,“但是老子有条件。”

    “什么条件?”他诺精神了。有条件就说明事情有转机,这是一件好事。

    “你们得帮老子出气。如果我舒服了,心里爽了,说不定我就会继续唱歌。”

    出气?他诺有些为难,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想让我把那只坏人类揍一顿吗?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赢呢。”

    他还从来没和人类打过架,确切的说,他诺还从来没打过架。他离斗殴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小时候被林子里的一群小猕猴们抓住,他们想揪他身上的毛毛。他诺一边挣扎一边急得大哭,最后是水獭大哥闻声赶来,吓跑了那群讨厌的小猴子,保住了他诺过冬用的毛毛。不过,他诺屁股上的毛毛还是秃了一块,被笑话了一整个冬天。

    想到这,他诺忍不住转身去看小老板。如果是打架的话,小老板应该相当厉害吧。说不定他能说服小老板帮忙呢——前提是小老板肚子很饿的话。

    罗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原地发呆。似乎是感受到他诺的目光,他瞥了一眼满脸欲言又止的海獭,道:“想都别想,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可是……”

    “没有可是。”

    他诺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他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早知道斗殴技能迟早会派上用场,他就不偷懒,早早地和水獭二哥学学怎么打架了。

    “揍一顿?什么揍一顿?”玉沙喵呜喵呜地叫道,“我倒也是很想揍一顿那只人类出气啦,不过听说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被女儿接走了,早就不在毛春了。连同那只蠢狗我也再没见到了。”

    咦?他诺抬头,好奇地望向玉沙,道:“不是找这只人类出气的话,你想怎么出气呢?”

    “虽然这些人类是很可恶啦,”玉沙继续喵呜道,“但是最最让我生气的是一只臭鸟!妈的,想到这里我就生气。要不是他,老子早就走了,也不用遭这些罪!你们帮我找到他,我出了气,就去打比赛。”他的胸脯高高挺起,语气里满是自信,仿佛只要他肯下场参加比赛,冠军就是囊中之物。他似乎又变回当年那种名震全国的百鸟歌王。看起来无论玉沙是否肯承认,他还是很享受斗歌的过程的。

    耶?居然还有故事吗?他诺顿时坐直身体,竖起耳朵。

    ※※※※※※※※※※※※※※※※※※※※

    ①比特犬虽然长得凶,性格不算好,但是主要还是看主人怎么养哈,狗狗本身都是好的。另外,无饲养经验的同学还是不建议养猛犬,切记切记

    玉沙的故事

    要以人类的身份将三只成精的鸟带入花鸟市场,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的首先,他们需要鸟笼, 这样才能显得既专业又靠谱。

    鸟笼这种东西,在精怪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毕竟没有鸟喜欢这样狭促的空间。根据他诺少得可怜的人类生活经验, 这种东西似乎在人类超市也不容易买到。菜市场?海货市场?干货市场?

    因此当云歌提出疑问时, 他诺捧着脑袋,结结实实地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得出解决方案。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他诺起身,磨磨蹭蹭地挪步进屋,眼巴巴地盯着罗飨。

    “你好呀。”他诺干巴巴地打着招呼。

    罗飨正在指挥小白伞收拾房间,听见他诺的动静,只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他诺思考片刻,认真地开口道:“我的手机可以上网。”水獭大哥给他诺买的手机卡开通了无限流量套餐, 早上醒来的时候, 他诺按照水獭大哥留下的上网指引,偷偷试用过了,网速还不错。

    罗飨看着他诺, 忽然伸手。

    他诺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新手机, 轻轻放在小老板的手心里。

    罗飨收回手, 将手机摆弄片刻, 忽然笑了一声, 道:“铺子里有鸟笼。你跟着胖胖去取。”

    小白伞闻言,倏地飞至他诺身前,安静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猛地甩头转身飞走了,只留给他诺一个骄傲的背影。他诺挠挠头,赶紧跟了上去。

    这两天,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诺在家的原因,大罗杂货铺都没开门。小白伞带着他诺从铺子的后面进入。尽管外头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铺子依旧密不透光,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厚重的黑暗之中,和白天铺子开门后一派光明的模样全然不同。

    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上是霉味还是草药味的苦涩气息,并不是很好闻。他诺下意识地鼓起腮帮子,屏住呼吸。铺子里实在太黑了,他诺分不清路,哎哟哎哟地撞上好几次货架。小白伞倒是熟悉得很,一抹白色的影子快速地在黑暗之中飘来荡去。

    他诺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小白伞找到鸟笼。不一会儿,他察觉到额头被冰冰凉的金属利器戳了戳。他抬头,是小白伞!与此同时,一只沉甸甸的东西忽然落进他诺的怀里。他诺用手上下摩挲一番,心想,这就是鸟笼呀。

    这鸟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重的很,抱在怀里还冒着一股寒气。他诺抱着鸟笼,跌跌撞撞地跟在小白伞后头,总算是出了铺子。

    阳光过于耀眼,他诺眯着眼睛,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在充足的光线照耀下,鸟笼的全貌一览无遗。真是漂亮啊!他诺心下感叹。鸟笼通体用紫铜锻造,呈现出极为优美的紫红色,底座掐丝,精心描绘出百鸟朝拜的瑰丽图案。高直圆筒,内部宽敞,铜丝盘结,仿天然树枝之态做上下多层栖息木,惟妙惟肖。

    他诺捧着鸟笼,像献宝一样交至小老板手上,道:“这个真好看呀。”

    也许是他的赞许之意取悦了罗飨,罗飨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开口解释道:“这是罽宾国的国王用来装鸾鸟用的特制鸟笼,全天下也就这一个。”

    哇,听起来很不错。但他诺对于传说故事的认知仅限于此。

    罗飨切了一声,心道真是是没见识。

    对于传说中的神鸟鸾,云歌等三鸟倒是有所耳闻,毕竟鸾鸟算是他们百鸟之王,鸣禽的鼻祖。云歌叽叽喳喳地与他诺分享了几个神话小故事。他诺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只觉得有趣。

    鸾鸟之笼足够大,容纳这三只小鸟绰绰有余。云歌和空选择了同一只栖息木,他们并排站立,亲昵地依偎着。虹则选择了更高一处的栖息木,惬意地舒展着翅膀和尾羽。

    他诺对于自己的安排很满意。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人类养鸟人的认知里,除非特殊情状,鸣禽多半是一笼一鸟,因为大多数优质的鸣禽为雄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需要清晰的地盘划分。像他诺这般,同时将雄性的云雀、红靛颏以及凶猛的灰背伯劳同时关在一只鸟笼里,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罗飨用特制的鸟笼罩子将鸾鸟笼掩好,让他诺拎着。

    他诺小声抗议道:“有点重呢。”

    罗飨露出一个嘲讽的轻笑,用手拍了拍鸟笼。他诺瞬间觉得手上的压力少了许多。他重新高兴起来,紧紧地跟在小老板身后。他端端正正地捧着鸟笼,努力保持平衡,好让他的鸟儿朋友们呆得更舒服。

    路过院子里的梨花树,他诺仰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哇——他叹息道,今天的梨花好香呀。

    罗飨勾嘴笑了笑。

    按照约定,胡大爷推掉了所有预定,专门等候他诺一行的到来。他诺和罗飨抵达胡大爷的铺子时,店门半掩着,他们推门而入,迎接他们的是一室茶香。相较于上一次的会面,胡大爷显得分外热情,道自己从老友那里搜刮来二两上好的云雾茶,邀请他们品茗。

    养鸟之人多半对于文玩有一定的研究。胡大爷的一套茶具便是精巧可爱,并配有十二只鸟形茶宠,或凝神静立,或展翅欲飞,活灵活现,颇具心思。他诺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鸟笼,揣着手盯着茶宠看了许久,喜欢得不行。

    尽管多年养鸟,对于鸟笼也深有研究,胡大爷见到他诺这只巨大鸟笼时,也不免诧异惊叹。他连忙戴上老花镜,凑近些细细端详。是个花了心思的物件,他心道,却也有些困惑,琢磨不出门道来。只是可以断定,这鸟笼并不是现代之物,也并非是常见形态。

    当下的养鸟人对于鸟笼的要求远高于养鸟的实用价值,盘鸟笼早已成为一种文玩时尚。因此,木制的鸟笼无论是从实用角度还是文玩角度,普及率都远高于金属制的。使用这样华丽却并不接地气的笼子,似乎可以断定鸟主人并非养鸟的老客。

    胡大爷心有疑惑。待他诺掀开鸟笼罩子,露出里头共处一笼的三只鸟儿来,胡大爷的困惑便瞬间转为震惊。这还是他养鸟数十载中,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讲究的养法。他当下脸色就沉了先来,几度想出声,都被他诺犹自不知的热情介绍打断。他心中懊悔不已,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有赶客之势。

    罗飨自进门后就没再多说一句话。他挑了一处离柜台远些的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舒展着一双长腿,眯着眼睛看另外那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此时见状,罗飨打了一个哈欠,总算开口,扬声道:“他诺。”

    他诺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看着他。

    罗飨继续道:“你吵死了,过来喝口茶,让云歌出来。”

    “嗷!”他诺答应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略显聒噪。他不好意思地朝胡大爷道歉,然后小心地将云歌请出鸟笼。

    胡大爷心里更加不屑,这种随意放鸟出笼的举动,简直是外行得不行。

    罗飨瞥了胡大爷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都来了,试试吧。”

    胡大爷叹气。事已至此,试试就试试吧。他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起身将玉沙请了出来。胡大爷将玉沙的鸟笼小心地搁置在鸾鸟之笼的旁边。他本想守在一旁盯着,然而他诺说,受鸟主人叮嘱,云歌做治疗时,万万不可有外人在场,需要胡大爷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他诺说这些话时,因为紧张,显得面上慌乱,眼神乱飘。落在胡大爷眼中,简直就是他心虚的表现。他不放心,想要坚持留下来,怎奈对方的态度也很坚定。僵直片刻之后,胡大爷低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玉沙,长叹一口气,同意了。他反复嘱咐他诺,千万不可随意放玉沙出笼,也不要随意靠近玉沙。

    他诺将胸脯拍得咚咚响,一副坚定的模样。胡大爷磨磨蹭蹭,万般不舍地和玉沙告别,终于还是转身离开,到店门口呆着去了。

    虽说胡大爷主动到了店门口之外,但因为店铺小,其实他们隔得并不十分远,若是大声说话,对方肯定还是可以听得清的。他诺有些不放心,想要请胡大爷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又想到他这样担心玉沙,肯定不会同意的。他诺没办法,抬头求助地望向罗飨。

    罗飨再次打了一个哈欠,脸色略显困倦。他道:“放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说完这句话,罗飨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不再理会他诺,抱胸睡了过去。

    有了小老板的保证,他诺便放心下来。他安慰玉沙道:“你不要担心,云歌鸟很好的,他可以帮助你。”说罢,他轻轻将云歌放下。

    云歌抖了抖翅膀,蹦蹦跳跳地来到玉沙的鸟笼之前,凑近着去和它说话。他用的是鸟语,他诺只能模模糊糊地听懂几句。鸟儿们交流的音调时高时低,和唱歌十分相似。他诺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一股困意便涌上心头。

    他转身看了看已经睡得香甜的小老板,也不禁打起哈欠来。他诺走近罗飨,坐下,往他身边靠了靠,几乎是依偎着他。他不敢睡过去,只好强撑着精神,歪头继续盯着两只小鸟。

    云歌显得十分热情,啾啾叽叽地说了一大通。然而玉沙依旧沉默着,不过从它向前倾身的姿态不难看出,它确实有在听。

    云歌一口气说完,长吁一口,啾了一声,道:“以上就是我和空认识的经过啦。”他扑了扑翅膀,摇晃着脑袋,又道,“对啦,你究竟有什么烦恼呀?”

    一直留在鸟笼里闭目养神的空,忽然睁开眼,发出近似于叹息的一声长鸣。

    云歌立刻噤声,弯曲翅膀,像人类一样,装模作样地捂住嘴,那模样有些可笑。

    他诺听懂了云歌的最后两句话,心道,原来刚刚都是云歌的开场白,并没有进入主题呀。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云歌原来也是个话唠呢。

    就在这时,玉沙忽然开口说话了。“谢谢你,”他道,用的居然是标准的通用精怪语,声音沙哑,语气里有几分落寞,“但是我他娘的不会唱歌了。”

    他诺忽然清醒过来,立刻坐直身体。

    “请说出你的故事!”

    玉沙的故事

    要以人类的身份将三只成精的鸟带入花鸟市场,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的首先,他们需要鸟笼, 这样才能显得既专业又靠谱。

    鸟笼这种东西,在精怪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毕竟没有鸟喜欢这样狭促的空间。根据他诺少得可怜的人类生活经验, 这种东西似乎在人类超市也不容易买到。菜市场?海货市场?干货市场?

    因此当云歌提出疑问时, 他诺捧着脑袋,结结实实地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得出解决方案。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他诺起身,磨磨蹭蹭地挪步进屋,眼巴巴地盯着罗飨。

    “你好呀。”他诺干巴巴地打着招呼。

    罗飨正在指挥小白伞收拾房间,听见他诺的动静,只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他诺思考片刻,认真地开口道:“我的手机可以上网。”水獭大哥给他诺买的手机卡开通了无限流量套餐, 早上醒来的时候, 他诺按照水獭大哥留下的上网指引,偷偷试用过了,网速还不错。

    罗飨看着他诺, 忽然伸手。

    他诺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新手机, 轻轻放在小老板的手心里。

    罗飨收回手, 将手机摆弄片刻, 忽然笑了一声, 道:“铺子里有鸟笼。你跟着胖胖去取。”

    小白伞闻言,倏地飞至他诺身前,安静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猛地甩头转身飞走了,只留给他诺一个骄傲的背影。他诺挠挠头,赶紧跟了上去。

    这两天,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诺在家的原因,大罗杂货铺都没开门。小白伞带着他诺从铺子的后面进入。尽管外头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铺子依旧密不透光,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厚重的黑暗之中,和白天铺子开门后一派光明的模样全然不同。

    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上是霉味还是草药味的苦涩气息,并不是很好闻。他诺下意识地鼓起腮帮子,屏住呼吸。铺子里实在太黑了,他诺分不清路,哎哟哎哟地撞上好几次货架。小白伞倒是熟悉得很,一抹白色的影子快速地在黑暗之中飘来荡去。

    他诺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小白伞找到鸟笼。不一会儿,他察觉到额头被冰冰凉的金属利器戳了戳。他抬头,是小白伞!与此同时,一只沉甸甸的东西忽然落进他诺的怀里。他诺用手上下摩挲一番,心想,这就是鸟笼呀。

    这鸟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重的很,抱在怀里还冒着一股寒气。他诺抱着鸟笼,跌跌撞撞地跟在小白伞后头,总算是出了铺子。

    阳光过于耀眼,他诺眯着眼睛,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在充足的光线照耀下,鸟笼的全貌一览无遗。真是漂亮啊!他诺心下感叹。鸟笼通体用紫铜锻造,呈现出极为优美的紫红色,底座掐丝,精心描绘出百鸟朝拜的瑰丽图案。高直圆筒,内部宽敞,铜丝盘结,仿天然树枝之态做上下多层栖息木,惟妙惟肖。

    他诺捧着鸟笼,像献宝一样交至小老板手上,道:“这个真好看呀。”

    也许是他的赞许之意取悦了罗飨,罗飨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开口解释道:“这是罽宾国的国王用来装鸾鸟用的特制鸟笼,全天下也就这一个。”

    哇,听起来很不错。但他诺对于传说故事的认知仅限于此。

    罗飨切了一声,心道真是是没见识。

    对于传说中的神鸟鸾,云歌等三鸟倒是有所耳闻,毕竟鸾鸟算是他们百鸟之王,鸣禽的鼻祖。云歌叽叽喳喳地与他诺分享了几个神话小故事。他诺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只觉得有趣。

    鸾鸟之笼足够大,容纳这三只小鸟绰绰有余。云歌和空选择了同一只栖息木,他们并排站立,亲昵地依偎着。虹则选择了更高一处的栖息木,惬意地舒展着翅膀和尾羽。

    他诺对于自己的安排很满意。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人类养鸟人的认知里,除非特殊情状,鸣禽多半是一笼一鸟,因为大多数优质的鸣禽为雄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需要清晰的地盘划分。像他诺这般,同时将雄性的云雀、红靛颏以及凶猛的灰背伯劳同时关在一只鸟笼里,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罗飨用特制的鸟笼罩子将鸾鸟笼掩好,让他诺拎着。

    他诺小声抗议道:“有点重呢。”

    罗飨露出一个嘲讽的轻笑,用手拍了拍鸟笼。他诺瞬间觉得手上的压力少了许多。他重新高兴起来,紧紧地跟在小老板身后。他端端正正地捧着鸟笼,努力保持平衡,好让他的鸟儿朋友们呆得更舒服。

    路过院子里的梨花树,他诺仰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哇——他叹息道,今天的梨花好香呀。

    罗飨勾嘴笑了笑。

    按照约定,胡大爷推掉了所有预定,专门等候他诺一行的到来。他诺和罗飨抵达胡大爷的铺子时,店门半掩着,他们推门而入,迎接他们的是一室茶香。相较于上一次的会面,胡大爷显得分外热情,道自己从老友那里搜刮来二两上好的云雾茶,邀请他们品茗。

    养鸟之人多半对于文玩有一定的研究。胡大爷的一套茶具便是精巧可爱,并配有十二只鸟形茶宠,或凝神静立,或展翅欲飞,活灵活现,颇具心思。他诺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鸟笼,揣着手盯着茶宠看了许久,喜欢得不行。

    尽管多年养鸟,对于鸟笼也深有研究,胡大爷见到他诺这只巨大鸟笼时,也不免诧异惊叹。他连忙戴上老花镜,凑近些细细端详。是个花了心思的物件,他心道,却也有些困惑,琢磨不出门道来。只是可以断定,这鸟笼并不是现代之物,也并非是常见形态。

    当下的养鸟人对于鸟笼的要求远高于养鸟的实用价值,盘鸟笼早已成为一种文玩时尚。因此,木制的鸟笼无论是从实用角度还是文玩角度,普及率都远高于金属制的。使用这样华丽却并不接地气的笼子,似乎可以断定鸟主人并非养鸟的老客。

    胡大爷心有疑惑。待他诺掀开鸟笼罩子,露出里头共处一笼的三只鸟儿来,胡大爷的困惑便瞬间转为震惊。这还是他养鸟数十载中,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讲究的养法。他当下脸色就沉了先来,几度想出声,都被他诺犹自不知的热情介绍打断。他心中懊悔不已,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有赶客之势。

    罗飨自进门后就没再多说一句话。他挑了一处离柜台远些的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舒展着一双长腿,眯着眼睛看另外那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此时见状,罗飨打了一个哈欠,总算开口,扬声道:“他诺。”

    他诺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看着他。

    罗飨继续道:“你吵死了,过来喝口茶,让云歌出来。”

    “嗷!”他诺答应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略显聒噪。他不好意思地朝胡大爷道歉,然后小心地将云歌请出鸟笼。

    胡大爷心里更加不屑,这种随意放鸟出笼的举动,简直是外行得不行。

    罗飨瞥了胡大爷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都来了,试试吧。”

    胡大爷叹气。事已至此,试试就试试吧。他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起身将玉沙请了出来。胡大爷将玉沙的鸟笼小心地搁置在鸾鸟之笼的旁边。他本想守在一旁盯着,然而他诺说,受鸟主人叮嘱,云歌做治疗时,万万不可有外人在场,需要胡大爷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他诺说这些话时,因为紧张,显得面上慌乱,眼神乱飘。落在胡大爷眼中,简直就是他心虚的表现。他不放心,想要坚持留下来,怎奈对方的态度也很坚定。僵直片刻之后,胡大爷低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玉沙,长叹一口气,同意了。他反复嘱咐他诺,千万不可随意放玉沙出笼,也不要随意靠近玉沙。

    他诺将胸脯拍得咚咚响,一副坚定的模样。胡大爷磨磨蹭蹭,万般不舍地和玉沙告别,终于还是转身离开,到店门口呆着去了。

    虽说胡大爷主动到了店门口之外,但因为店铺小,其实他们隔得并不十分远,若是大声说话,对方肯定还是可以听得清的。他诺有些不放心,想要请胡大爷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又想到他这样担心玉沙,肯定不会同意的。他诺没办法,抬头求助地望向罗飨。

    罗飨再次打了一个哈欠,脸色略显困倦。他道:“放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说完这句话,罗飨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不再理会他诺,抱胸睡了过去。

    有了小老板的保证,他诺便放心下来。他安慰玉沙道:“你不要担心,云歌鸟很好的,他可以帮助你。”说罢,他轻轻将云歌放下。

    云歌抖了抖翅膀,蹦蹦跳跳地来到玉沙的鸟笼之前,凑近着去和它说话。他用的是鸟语,他诺只能模模糊糊地听懂几句。鸟儿们交流的音调时高时低,和唱歌十分相似。他诺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一股困意便涌上心头。

    他转身看了看已经睡得香甜的小老板,也不禁打起哈欠来。他诺走近罗飨,坐下,往他身边靠了靠,几乎是依偎着他。他不敢睡过去,只好强撑着精神,歪头继续盯着两只小鸟。

    云歌显得十分热情,啾啾叽叽地说了一大通。然而玉沙依旧沉默着,不过从它向前倾身的姿态不难看出,它确实有在听。

    云歌一口气说完,长吁一口,啾了一声,道:“以上就是我和空认识的经过啦。”他扑了扑翅膀,摇晃着脑袋,又道,“对啦,你究竟有什么烦恼呀?”

    一直留在鸟笼里闭目养神的空,忽然睁开眼,发出近似于叹息的一声长鸣。

    云歌立刻噤声,弯曲翅膀,像人类一样,装模作样地捂住嘴,那模样有些可笑。

    他诺听懂了云歌的最后两句话,心道,原来刚刚都是云歌的开场白,并没有进入主题呀。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云歌原来也是个话唠呢。

    就在这时,玉沙忽然开口说话了。“谢谢你,”他道,用的居然是标准的通用精怪语,声音沙哑,语气里有几分落寞,“但是我他娘的不会唱歌了。”

    他诺忽然清醒过来,立刻坐直身体。

    “请说出你的故事!”

    味觉

    罗飨是否有因为零花钱而感到开心一点, 他诺无从判断。他只知道小老板听完他的话之后,就不再理他。直到他点的鱼皮饺上桌后, 罗飨都没再说话,而是沉默地喝完一整碗的鱼皮饺。

    他的动作很快,但不失仪态, 看得他诺直咽口水。他的那份炸鱼糕却迟迟不见动静。

    罗飨开始喝汤。高汤里浸透着鱼肉的鲜甜和芹菜的香气, 好闻极了。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整张脸都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之中,看起来像鱼皮饺一样可口美味。

    他诺抖了抖鼻翼,拿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心道,果然学无止境凿壁偷光十年寒窗闻鸡起舞,人类的世界实在复杂呢。虽然零花钱看起来很受欢迎,但在距离的实操过程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知识点需要注意。

    罗飨终于放下汤匙, 用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 然后抬眼,瞥了一眼他诺。

    他诺感觉自己的头毛瞬间炸起,根根竖立, 收起心思,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了。好在他期盼已久的炸鱼糕也终于上场。服务员小哥动作麻利, 行动匆忙, 几乎是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他将白瓷盘随意地滑上桌面。白瓷盘打了一个转儿, 倏地一下来到他诺跟前。

    他诺两拳握实,做了个欢呼的动作,然后举起筷子,礼貌地将炸鱼糕让给小老板。“你要尝尝看吗?闻起来超级香的。”他刚说完,忽然顿住,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罗飨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诺拧着眉头思索片刻,俯身凑到盘子边,又用力嗅了嗅。没错,是香的,闻起来不仅仅有鱼肉的味道,还有镶嵌在鱼糕之中硕大的墨鱼粒。他用他那超级灵敏的鼻子起誓,这个墨鱼很新鲜,肯定好吃。

    ……

    他抬头,诧异地张大嘴,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闻得见了。”

    罗飨点点头,“没错。”

    惊讶过后,他诺欣喜不已,连声向罗飨道谢:“谢谢你。”

    罗飨耸耸肩,无所谓道:“谢我什么。”

    重新回到熟悉的有气味的世界,这种感觉太好了。小海獭短暂的一生之中,还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感情,内心不免澎湃。他又能闻见了!这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他忍不住埋头又吸了一大口,这一刻,他觉得超级满足。在他丧失嗅觉之前,他诺可从来不觉得能感受到清晰可辨的气味是多美美妙的一件事情。

    他诺抿着嘴又偷着乐了片刻,终于想起来肚子饿了。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块炸鱼糕,满怀期待地放进嘴里,嚼了嚼。

    咦?

    罗飨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诺呆呆地又嚼了几口。他没有想错,这份闻起来超级美味的炸鱼糕吃进嘴里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他将口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困惑不已,心道是不是老板忘记调味了。可是转头看看别的桌,大家都吃得兴高采烈,包括刚刚那个因为零花钱而开心不已的雄性人类。

    他诺压低声音,凑到罗飨身边,小心翼翼地告状:“我觉得这里的炸鱼糕不太好吃呢。”那个脾气看起来并不十分友善的人类老板娘离他们并不远,他诺不敢说得太大声。

    罗飨挑了挑眉尾,居然冲他笑了笑。“哦?”他道,伸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舒展眉眼,赞叹道,“果然是人间美味呀。”

    他诺惊诧地张大嘴。罗飨趁着他发呆之际,又迅速夹走一块,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他诺困惑地低头,小心地又尝了一块。

    真的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并不是饭食做得清单乏味的那种淡,而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味道的那种乏味。他诺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奇怪的触感——没错,这并不是味觉的范畴。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食物嚼烂后在口腔里的触感,鱼肉糜和墨鱼粒截然不同的口感。然而,它们在味道上没有任何不同,吃起来都有一种奇怪的近似泥土的味道。哦,不,春天的青草地还是相当美妙的。这盘炸鱼糕连泥土都比不上。

    他诺大失所望。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淹没,瞬间没有了食欲,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罗飨始终默不作声,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小海獭沮丧的神色,终于好心开口提醒他,五感缺失的第二感就是味觉。

    他诺这才想起来,他是为什么搬到城里来的。但这种认知并不能给他带来宽慰。如果说失去嗅觉,是对他诺安全感的沉痛打击,那么失去味觉无异于是对他的迎头一棒。没有味觉,他诺最引以自豪的食欲就不复存在。他的肚子虽然是空的,但是咀嚼和品尝并不能为他带去任何欢愉。

    “我好难过哦。”他这样说道。

    罗飨本来只是想恶作剧一下看场好戏,闻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他眼光一飘,落在搁在一旁的二十块纸币上。他伸手,将纸币叠好,推到他诺眼前。

    他诺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零花钱,”罗飨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你开心一下。”

    意外拿到零花钱的他诺还是有些开心的。然而一想到哪怕有零花钱可以买好吃的,但他现在也尝不出味道来,这种开心不免打了折扣。

    罗飨给他诺叫来一碗热汤。热乎乎的汤水顺着口腔食道滑下,虽然仍旧毫无味道,但还是给他诺带来几分安慰。就着热汤,他诺味同嚼蜡地吃完一盘炸鱼糕,蔫蔫地跟着小老板回家去了。

    吃完饭时,罗飨破天荒地从村里买来现成的熟菜,闻起来都可香可香了。他诺吃不了多少,兴致缺缺。半夜,他躺在小老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饿得睡不着,又什么都不想吃。他翻了一个身,悄悄起床。房间里安静得很,小老板貌似不在家。

    他诺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头。月亮大得很,沉沉地压在梨树的树梢上。梨花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再来一场风,花雨之后,这个春天便要过去。他诺蹲在院子里,不住地搓脑袋,总觉得身上不舒服。他忽然想起来,自从来了城里,他已经好久没有泡澡搓盐了。

    想到这,他诺迅速起身跑向厨房。他记得在罗家那间老式的厨房里,放着一只巨大的木澡盆,足够放下他整只獭。

    木澡盆重得很,他诺用身体的重量推着它滚到院子里,还摔了一跤,裤腿上都是泥。他诺倒是不介意,安顿好澡盆,又颠颠跑去盛水。来来回回一共走了五六趟,总算将澡盆填满了。

    村子里安静极了,全世界都在沉睡。

    他诺放心地变回一只海獭,扑通一声扎进澡盆里。哎哟,澡盆还是有些浅了。他诺一边用爪子揉脑袋,一边急速地在水里翻身打了一个滚儿。

    舒服啊——

    晚春时节的夜风还是有几分凉意的。但他诺身上新长的毛毛厚实而紧密,极好地保护了他好不容易续起来的肉肉。戏水的快意打赢了怕冷的天性,他诺四爪朝天,用前爪扒着木盆的边缘,让自己稳稳地飘在水面之上,惬意地眯上眼睛。

    他在浅浅的水中,尽可能地舒展身体,翻滚着转圈,认认真真给自己洗了个澡。他的爪子灵巧地在毛发的缝隙间游走,除去不干净的小东西,反复揉搓,将厚实的绒毛翻起来,又搓下去,直到整只海獭都看起来毛绒绒的。他继续仰面朝天地漂浮着,小心翼翼地将盐罐子里的海盐颗粒均匀地洒在肚皮之上,又轻柔地搓开。

    唰唰唰——

    撒盐的声音美妙又富有节奏。他诺感到身心满足,因为味觉缺失而带来的苦闷一扫而空。他本来就是一只很容易自我满足的海獭。虽然眼下遭遇了一些些不太好的事情,但只要他的生活还能继续,他便觉得如意。

    他诺洗了很久很久,久到月亮爬到天空的最高处,亮得像是马上要掉下来。他眯着眼睛,幻想着,月亮大概是甜的吧。他吧唧砸了咂嘴,又往软绵绵的肚皮上撒了一把盐。

    罗飨不知何时踩着屋瓦回到家,一抬眼便是海獭戏水的画面。他有片刻的怔楞。

    哪怕是很厉害的角色,罗飨也很少见到海獭这样奇怪的生物。他盯着他诺肉扑扑圆滚滚的肚皮看了半晌,心想,这也太方便了吧,还能自己撒盐,上了烤架就可以直接点火烤了。他意识到自己晚饭可能没吃饱,一猫腰,又从墙头翻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诺美滋滋地洗完澡,霸占了一整张床,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再睁眼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他诺眯着眼睛,从窗缝往外,看见满院子的阳光灿烂。他漫不经心地想到,如果可以在院子里晒毛毛该多好呀。

    小老板已经起床了,但显然一副没休息好的颓靡模样,身体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在竹椅上,有气无力地指挥着小白伞清点杂货铺里的库存。

    小白伞挥舞着伞尖,干劲十足,热火朝天,动作快得几乎变成一道白色的残影。

    看到小白伞的动作,他诺这才意识到,小老板原来是有正经工作的。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又赖了一会儿,终于揉着脸爬了起来。罗飨好心收留他,他诺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贡献。

    他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罗飨道早安。

    院子里堆满了纸盒,里面都是不知名的灌装黑色药丸。他诺笨拙地帮着小白伞整理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些就是传说中的精力复方补充剂。

    他一拍脑袋,想起来是时候要给林管事送外卖了,还可以顺道问问南国的下落。林管事见多识广,做了实习管事多年,想必消息比他灵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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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管事的线索

    精力复方补充剂这种东西, 理论上而言,并不是所有精怪都需要, 他诺自己就从来没有吃过。但是补充剂就像是人类世界里的维生素片,看似大家或多或少都需要来点,以解决在修行过程中精力不足或是营养不均衡的问题。这些并非是灵丹妙药, 但对于精细化的成精者而言, 往往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林管事便是属于精细化成精的那一部分。作为一名严谨的咨询类工作猫员,林管事一直秉承着科学成精的理念,在成精顿悟的每个阶段都尽可能做到量化管理,对复方补充剂,自然需求很大。

    他诺将东西带给林管事时,猫咪咨询事务所正在午休。麻麻黑先生不见猫影,大概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午睡去了,铃兰花撒了一地。事务所外的草皮上方,摆着一道木板, 横在银杏树和另一颗不知名的矮树之间, 架起一座临时的简易矮桌。矮桌上摆着管事们的茶歇:两盘鱼干,一盘鸡胸脯,两盆清水。所有管事们恭敬地躬身候在一旁, 等待着猫领事先动爪子。

    圆滚滚的猫领事费劲地扒在木板边缘,用爪子将自己喜欢的食物勾了过来。他挑走了一盘鱼干和一半的鸡胸脯。他是一只短尾巴的黄狸花, 有人偷偷给他取了个外号, 叫圆屁股。尽管他这样霸道, 剩余的猫咪们却无动于衷, 仿佛这样做是完全公平的。林管事揣着一双爪子,半眯着眼睛,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他诺悄悄打量,心里默念,领事的屁.股果然很圆。

    林管事掀开左眼的眼皮,瞥了他诺一眼,冷漠道:“你来了。”

    他诺挠挠头,道:“嗯,我来了。”

    林管事没有参与同事们的茶歇,而是带着他诺走到林子的更深处,找到他们上一次会面的断木处。林管事优雅地盘腿坐了下来。

    他诺没敢凑到他身边,挠了挠肚皮,挑了另一处看起来更加结实的圆木桩坐下。他挪动了许久,才最终给尾巴和屁.股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唉,有尾巴真是不方便呢。唔,他有点想挠屁.股。他诺漫不经心地开了个小差。

    “东西呢?”林管事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冷漠。

    他诺打了一个激灵。他对于这只白猫忽而冷漠忽而使坏的脾气早已熟悉,并不觉得有多怪异。他点点头,从自己的小包里,将一整瓶复方补充剂掏出来,递给林管事。

    林管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用一只爪子举起药瓶,以一种极为专业的挑剔模样,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通。他似乎终于满意了,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会得到你应有的报酬的。”他道。

    他诺咧嘴笑了笑。他想了想,小心开口问道:“林管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管事心情好转,无不可地竖起耳朵。

    他诺向他打听南国的消息,期待着能获得些许线索。

    然而,知识渊博的林管事对于南国一无所知。他转动着一对好看的玻璃眼珠子,认真地思索片刻,很快就断定他从未听说这个名字。然而他也并没有让他诺失望。

    “你说的这只鸟我并不知晓,”林管事道,“然而关于绿猫雀,我却知道些许。”

    和海獭一样,绿猫雀原本并不属于这片大陆,因此相当罕见。林管事却恰好认识一只,名为碧烟。猫雀善于模仿猫语,是上佳的外交鸟员。碧烟就是往来于猫咪事务所和鸟类事务所的信使。一般而言,雄性鸟类的模仿能力和叫声会优于雌性。然而碧烟作为一只雌性,打败了诸多竞争对手,最终成为一名优秀的信使,并且一干就是十几年,实在难能可贵。

    为了更好地展开工作,碧烟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猫界艺名:绿咪咪。

    他诺想起要开鱼饼店的苗咪咪小姐,心道,你们猫咪们取名字真是随意呢。

    事实上,猫咪们的重名度确实很高,尤其是那些曾经与人类相处过的猫咪。在猫咪咨询事务所,冲着排队的猫咪们随口喊一声咪咪,十只里头有九只会回头,剩下一只极有可能叫大黄。

    “很少有猫知道咪咪的本命叫碧烟。”林管事道,尾巴尖儿轻轻打着旋儿,显然是对于自己的博学广识感到骄傲,“你提到一只名为碧雾的绿猫雀,我想,碧烟应该知道点什么。”

    他诺欣喜地点点头,觉得林管事的分析极对。“太好啦!”他呼唤道,“那我们可以去找到碧烟吗?”

    林管事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他诺肚皮上的毛毛都炸起来了,终于开口,缓缓说道:“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诺从善如流,非常熟练地答应下来。“我懂,是有条件的!你说,我答应你。”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深入社会,对于人情世故精进不少。

    林管事嗤笑一声,道:“你也不先听听我的条件就答应下来,万一我要你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呢?”

    他诺倒是没想得如此深远,他挠挠头,问道:“那你要我做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吗?”

    林管事摇头。

    他诺笑了起来,“那就是了,我答应你。”

    林管事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嫌弃他孺子不可教,也不再多言,简单地将碧烟的联系方式告诉他诺。“你找打她,就说是我介绍你过去的。碧烟会帮助你的。”

    他诺啪啪啪地给林管事鼓掌。

    林管事又道:“那接下去,你要替我完成一件事情。”

    他诺坐直身体,竖起不丁点儿大的一对小耳朵,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诺回到罗家时,天色已黑,正好到了改吃晚饭的时候。小老板已经从白天的困倦中恢复回来,兴致勃勃地张罗着要吃虾。虾是隔壁刘大爷回老家时自己下河抓的,装在小木桶里,刚刚送来,还活蹦乱跳着。

    “你回来的正好。”罗飨道,正想打算让他诺帮他干点活儿,却瞥见小海獭脸颊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两道血爪印。“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问道。

    他诺疑惑了半天,才意识到小老板问的是他脸上的伤。“我帮林管事了小忙。”

    “小忙……”罗飨忽然笑了起来,“你倒是大方能干。”

    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却让他诺有些害怕。他连忙解释道:“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原来,林管事差遣他诺去了一趟林洲家。确切的说,他去的是林洲家公寓附近的小公园。那里是流浪猫的聚集场所之一。

    “你去哪儿干嘛?”

    “宣讲传统美德。”

    罗飨震惊地看着他诺,桶里的河虾趁他不备,扑通扑通往外蹦。罗飨没理会,眉头拧得更深,再次问道:“你去干嘛?”

    他诺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宣讲传统美德。”

    林管事现在还不方便直接去城里,更不能冒着被林洲先生发现的危险。因此,他让他诺替自己给附近的流浪猫带一句话。

    “做猫呢,最重要的是自食其力,靠迷惑人类获取食物,算什么本事。”他诺一本正经地重复着。这是林管事的原话。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道,“我觉得林管事的语气不太好,于是自己给改了下。”

    “你怎么说的?”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爪短,大家都是社会猫,不可以做不要脸的事情哦。”

    刚刚拿了别人河虾的罗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自处。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活该。”他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他诺的两条眉毛耷拉着,有些沮丧。“我说完,就被一只大花猫给挠了。他可凶了,跳起来有我一个人那么高。长得又大又肥又圆又状,还有一条大花臂。我躲不开,脸被挠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回家了。”他诺感到有些后怕,“一开始的时候,那只大花臂还不肯放过我,追了我一条街。我跑得可快了。”说到这里,他又不免有些自得。比猫咪跑得还快的海獭,应该不多见吧。

    罗飨一脸凝重,看着他诺,眼神又深又沉,不知何意。

    他诺又道:“其实今天被挠之后,我认真反省了一下。”

    “应该的。”罗飨道。谁让你这样不知死活去挑衅流浪猫。

    可是他诺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我反省之后,我觉得我不要养猫了。”

    嗯?

    罗飨一脚踢翻了木桶。哇啦一下,满地都是虾。

    “你反省和你不想养猫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罗飨一字一句地问道。

    “对啊,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我想养猫这个决定是错的。”他诺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眼正在群魔乱舞的河虾们,吞下口水,决定不出声提醒小老板了。

    罗飨嗤笑一声,无所谓道:“不养就不养。本来也是,你这么蠢,养什么猫啊。”

    他诺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猫咪好凶哦。”他感叹道,“所以我决定养狗狗。你不知道哦,就在那只大大花臂追我的时候,半路冲出来一只小狗狗,才一点点大,比大花臂还小,却能直接拦住那只猫。后来大花臂嗷呜一声就逃了,我趁机也嗷呜一声跑了。”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神采飞扬,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注意力很快就被打断了。

    罗飨不小心捏死了手里的一只虾,转手扔掉,擦干净手指,起身对他诺命令道:“收拾一下,脏死了。晚上吃虾,你来做。”

    “嗷!”他诺答应下来。

    他其实想和小老板继续分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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