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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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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很喜欢我,对我很友好!我都不想搬走了!”

    谢昭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问:“澡堂条件怎么样?”

    程遥遥小脸登时垮了,哼唧道:“那澡堂……你还是赶紧娶我吧。”公共澡堂条件不算差,可程遥遥一洗澡,其他姑娘就盯着她看。还有人跑来问她是不是往身上也抹雪花膏了。

    谢昭微微一笑,在心中赞颂公共澡堂一百遍。

    第二天一早,学校里传开一个爆炸式的消息:中文系新来了一个大美人。

    程遥遥上课的时候,许多外系的学生争相来看,还有外校慕名而来的。开学以来一直悬而未决的校花名号自然落在了程遥遥头上。

    不过广大男同胞的心立刻就碎了:当天中午,程遥遥就坐上一个英俊男青年的车,去食堂吃饭了。在对着男青年时,冰霜美人程遥遥笑容甜如蜜糖。

    也有不死心的男同学,看多了骑士,试图用决斗的方式向情敌发出挑战。结局是三招内被高大魁梧的情敌放倒在地,心碎败走。

    英俊沉稳的谢昭在经济系人气也颇高,不过更没有女生敢掠程遥遥锋芒,是以大家都绝了这门心思,一心一意称颂两人的爱情。

    传闻两人是程遥遥在乡下插队时认识的,日久生情,为了不跟程遥遥分开,从未上过学的谢昭发愤图强,终于与程遥遥双双携手步入大学殿堂。

    这个故事在八卦的老师的渲染下广为传播,一时间程遥遥和谢昭成了学校里一对神仙伉俪,励志榜样。

    故事的主人公并不在意这些传闻,每天出双入对,甜蜜如初。

    程遥遥和谢昭虽然不在同一个系,许多课程倒是重叠的。如今老师严重缺乏,许多班级的课程都合在一起上,两人仍然可以天天见面。

    谢昭很享受大学生活,学习对谢昭像呼吸一样自然简单,自由的学术氛围与环境更让他无比舒畅。而且私营经济的形势一再变好,架在他身上的枷锁解开了,广阔天地任他驰骋,事业亦是风生水起。

    程遥遥见谢昭这么喜欢大学生涯,心里也无比欢喜和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她不喜欢学习,可她喜欢谢昭开心的样子。

    两人约会的地点有学校草坪,图书馆,也有公园与商场。

    他们不似普通大学生那样清贫,日子过得分外自由潇洒。每周末可以去新开的外贸商店尽情花钱,去红房子吃西餐,也可以去杨嫂的餐馆饱餐美食。杨嫂的餐馆已光明正大地开起来了,数次邀请程遥遥加盟。

    不过程遥遥自有打算,并没答应,只偶尔借杨嫂的后厨亲自露一手,为谢昭煮一餐美食,再给室友们带一份回去打打牙祭。

    室友们与程遥遥的关系处得很融洽。77届大学生年纪参差,可都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大家醉心学术,也关心政治与国家,并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斗。

    77届大学生思潮新派,与75、76工农兵大学生倒是时常因为思想不同而发生冲突。这些工农兵学院还保留着一些批判斗争作风的余温,总看不惯77届的做派,连程遥遥也因为“小布尔乔亚”做派被贴过大字报。

    谢昭直接领人将大字报撕了,两派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险些演变成一场武斗。事后,中文系更是为此展开一场大辩论,美丽骄矜的程遥遥是中文系的吉祥物,是集体保护的对象,怎么能容忍欺负。

    这种小小的冲突在风雷激荡的校园里,算不得什么。程遥遥见了谢昭为自己冲冠一怒的英姿,甜得好几天都黏着他撒娇。

    谢昭点点她额头:“撒娇也没用,把这些题做了。不然同学又要帮助你了。”

    程遥遥满腔柔情付诸东流,悻悻看起书来。谢昭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看着阳光里闪闪发光的程遥遥,心中满含爱意。

    学校的老师们都是临时凑齐的,有刚从牛棚放出来的,有从乡下请回来的,有些老师口音很重,可每节课教室里都是满满满当当学生,下课时更是争相挤上去问问题。

    每天下课后,教室里、图书馆里都是埋头苦读的学生。夜里九点半熄灯后,走廊和厕所也有借着路灯看书的。甚至有人一大早守在图书馆门口,翻窗进去读书。学校在得知这件事后,把图书馆的闭馆时间改成了晚上十一点。

    没有人觉得辛苦。经历过十年的断层,这群年轻人比任何人都更珍惜学习的机会。

    只苦了程遥遥,她生性懒散,下课后就收拾东西离开教室,被同班同学当做了后进生,认真与她长谈几回,劝她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而耽误了学习。还要成立互帮互助小组,带着程遥遥一起进步。

    程遥遥想到这儿,委屈巴巴扯谢昭的衣角,小声告状:“她们晚上也不让我早睡,拉着我一起复习。”

    谢昭含笑揉揉她发丝:“再忍一忍,明天我们去看房。”

    程遥遥来了精神:“房子找到了?是什么样的?”

    “嗯。带你去看看喜欢不喜欢。”谢昭卖起了关子。

    程遥遥不由得期待起来,写题的速度也加快许多。明天正好休息,看完房子还可以去百货商店看新衣呢。

    快到夏天了,她要买上几条新裙子!

    草长莺飞的日子,谢昭骑着自行车,载着程遥遥穿过文史楼下的林荫道,去校外看房。

    谢昭身上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带着一股阳光、香皂和青草混合的香,像甜水村春日的草地。一双长腿裹在天蓝色牛仔裤里,肌肉紧绷矫健。

    程遥遥早知道谢昭身材好,却不知道有这么好。牛仔裤是经典的直筒款式,如实显出谢昭的窄腰长腿,臀又紧又翘。还有某处,也……

    程遥遥瞄了一眼又一眼,小鹿乱撞。

    谢昭穿惯了宽松的布裤,穿上这紧绷的牛仔裤,把大腿肌肉线条绷得分毫毕现,只觉得浑身别扭。

    不过他得陪着程遥遥。

    这牛仔裤是谢昭的一位外商客户送给他的,经典的天蓝直筒样式。一条男款一条女款,程遥遥非要穿,谢昭自然要陪着。到时再有人贴大字报,也有自己挡在前头。

    在此之前,学校里最新潮的不过是喇叭裤罢了。

    学生们为了“穿牛仔裤是不是资本阶级毒草”这个话题产生了几次激烈的争辩冲突,今天双方正争执不下时,就瞧见程遥遥坐在自行车后招摇而过。她穿天蓝色牛仔裤配白衬衫,宽皮带勒住纤细腰肢,裤腿卷起露出玲珑脚踝。随意又潇洒,眉眼里带着富家少女的骄矜与难描风情。

    反方辩手拍案而起:“那裤子哪儿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很多资料,关于经济和政策仍然是架空,加快了几年。感谢在2020-01-03 20:24:04~2020-01-06 03: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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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别墅

    1978年的上海, 房屋空前紧张。一条条弄堂犹如城市的毛细血管,石库门房子里塞满了人。

    三世同堂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是常有的事。孩子的床,得在晚上收起饭桌, 全家都睡下后, 才搭在过道中间。哥哥结婚,还得跟未嫁的妹妹挤在同一间屋子里, 只在床中间拉上一道帘子。

    最难捱的是, 家家户户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得出去上公共厕所。

    人们最大的心愿, 就是拥有一间宽敞点儿、带厨房的屋子。这个愿望也是相当难实现的:房子得由单位统一分配, 可单位的福利房就那么多, 哪能落在自己头上呢?

    然而在过去的十年里, 也有人将大房子视作烫手山芋,尤其是坐落在某区的小别墅。

    一朝开放私人房屋买卖, 就忙不迭将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

    自行车轧过泊油路面, 停在一棵梧桐树下。

    程遥遥轻巧地跃下车,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别墅区她并不陌生, 这儿是上海环境最清幽的某区。在民国时期,这儿住着上海滩最精英的一群人,在外面炮火连天时,这里的人们仍旧纸醉金迷。在后世,这儿被保护起来,每一所别墅都成了文物, 寸土寸金。

    谢昭将车停好,上前牵住程遥遥的手:“别乱跑,在这边。”

    程遥遥乖乖被带着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一间清水红砖小别墅前。

    有个男人迎上来,热络地跟谢昭打招呼:“谢同志你来了。这是你的……”

    他盯着程遥遥,露出惊艳的表情来。

    谢昭道:“这是我对象。妹妹,这位是老赵,这位是房主陈叔。”

    原来老赵是中间人,他身后的老陈才是卖家。这老陈两鬓斑白,神态瑟缩,背驼得夸张。

    老陈哆嗦着掏出一枚钥匙打开铁门,随着“吱呀”一声,锈蚀的铁门缓缓推开,一大丛怒放的红蔷薇跃入眼中。

    中西合璧,风情浓郁的小洋楼,二楼雕花栏杆的阳台垂下瀑布般蔷薇花藤。院子里的草足有半人高,将院子当中的小喷泉和安琪儿雕像也缠绕起来。忍冬、蔷薇、玫瑰和绣球在杂草里兀自生长,颜色浓郁得像流动的丝绸。

    院子当中的杂草被踩出一条小径,几人走过去,推开别墅的大门,一股尘封的气味扑面而来。

    程遥遥跑在前头,被呛得直打喷嚏。谢昭忙给她手绢,侧身替她挡着呛人的烟尘。

    老赵忙道:“这屋子太久没住人,通通风就行!哎呀看这些帘子,老陈你赶紧去把窗户开开,别呛着人家姑娘。”

    老陈慌忙扯开四面的厚厚帘子,阳光照射进来,程遥遥眼前顿时一亮。

    别墅一楼的客厅足有七八十平,古典欧式装潢,摆着全套西洋沙发和家具,一架钢琴,都铺着一层白布。

    客厅当中横七竖八摆着几口大木箱子,上面的封条还没揭去。

    程遥遥好奇地碰了碰那封条。老赵忙道:“这房子从前被封了,房子里的古董摆设都被充公。这是前几天国家发还给老陈的!里头好些好东西呢!”

    “那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程遥遥道。

    老陈忙道:“这……我哪儿还敢留这些。只要加两……一千,就都给你们。”

    价格是早就谈好的。这老陈临时加价,程遥遥心中有些不爽快,兴致缺缺道:“这些东西,拿十斤粮票去古董摊上能换一麻袋呢。”

    老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老陈一眼,又对程遥遥笑道:“现在政策好了,不少人来收这些古董呢。哪怕留着当摆设也不吃亏呀!”

    程遥遥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的手。雪白指尖上沾染了一点尘埃,分外明显。

    谢昭捉住她指尖,拿手帕擦干净了。

    老赵看出两人间程遥遥才是拿主意的那个,赔着笑道:“姑娘,这个价虽然贵点儿,可满上海找不出第二间比这更好的房子了!当初老陈他爹花了大价钱,请德国佬盖的房子,没住两年就被充公了。不信你瞧瞧,这楼梯都是进口的红橡木!”

    一道带扶手的欧式木质楼梯通往二楼,墙壁上还挂着几幅歪斜画框。

    程遥遥往楼梯上走了几步,鞋跟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清脆声响。她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冲谢昭笑道:“以后得在楼梯上铺地毯,不然太吵了。”

    她站在落满阳光与灰尘的楼梯上,眼下一点泪痣映着绝色面容,像个忽明忽灭的旧梦,与这间别墅说不出地合衬。

    谢昭眸光炙热虔诚地望着她,这朵娇滴滴人间富贵花,合该养在这富贵温柔乡。

    老赵原以为这笔生意做不成了,谁料谢昭痛快地付了款,户主落在程遥遥头上。

    谢昭拿过军绿色行李袋打开,一百三十捆大团结,十三万。

    老陈手都哆嗦了。

    这年头高级工工资一个月才八十,十三万,是许多人想也不敢想的巨款。

    老赵乐得见牙不见眼。这笔生意做下来,够他吃半年了!老赵一把拉住抖着手点钱的老陈,赶着去房管所办手续了。

    如今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朝令夕改是常有的事,谁也不知道明天这交易会不会就办不成了,他得抓紧时间!

    等两人走了,程遥遥几步从台阶上跳下来,落在谢昭怀抱里:“这房子就算买下来了?你怎么不再砍砍价?”

    “周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房子了。”谢昭稳稳抱着她,道:“二楼的家具也很齐全,要去看看吗?”

    “好!”程遥遥赖在谢昭怀里,“你抱我去。”

    谢昭低笑一声,抱着她走上楼梯。

    欧式楼梯盘旋着通向二楼,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是开的,阳光倾泻而入,地毯上落满枯叶。

    这房子被封存多年,反而没有受到多少损坏。二楼的主卧很大,摆着漂洋过海运来的梳妆台,古典铁架床和桌椅。

    程遥遥爱不释手地欣赏着那精致的梳妆台,拉开抽屉,还发现了半只口红和镶宝石的银梳。

    程遥遥来了兴致,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宝,当真找到了一些小东西,柜子上的羊脂玉花瓶,西洋珐琅鼻烟盒,西班牙女士绣花披肩,格鲁吉亚石榴石项链……

    谢昭眼含无奈又纵容的笑:“妹妹,小心蜘蛛网。”

    程遥遥冲他略略略,围着雕花大床转来转去地找。根据她的经验,大户人家的床上都有暗格,像谢家那样。

    谢昭拉开厚厚的丝绒落地窗帘,大阳台上蔷薇花开得如火如荼。他正要走出去细看,“喵”地一声,一只锦毛玳瑁大肥猫飞檐走壁地跑了。

    谢昭:“……”

    程遥遥闻声跑了过来:“有猫?”

    “嗯,看来这房子的住户不只咱们两个。”谢昭搂着她纤细腰肢,目光炙热:“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们的家。”程遥遥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心里莫名软成了四月的春水,低下头与谢昭额头相抵:“嗯,我们的家。”

    谢昭垂眼看见她手里的匣子,道:“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啊,这个。”程遥遥喜滋滋举起手里的桃花心木匣子,“藏在床头暗格里的,肯定是好东西。我打不开。”

    程遥遥晃了晃匣子,里头当啷作响,听上去是金石之物。只是匣子上挂了个小铜锁,她打不开。

    谢昭接过去:“我试试。”

    在程遥遥期待的目光下,谢昭徒手把铜锁拽开了。

    程遥遥:“……”装宝贝的锁这么脆弱?

    两人头对着头,颇为期待地打开了匣子。却不像程遥遥想象中的珠光宝气,上层是两个普通的棕色药瓶,几本没有封皮的小册子。

    “这什么啊?”程遥遥失望地捡起药瓶看了看,没有标签,她还拧开嗅了嗅,白色药片都氧化了。

    谢昭则打开那册子看了眼,脸色忽然变了:“妹妹,别……”

    谢昭阻拦不及,程遥遥直接拽开了二层抽屉。稀里哗啦,里头的东西滚了一滴。

    只见其中一个柱状物飞到墙角,咕噜噜又弹了回来,落在程遥遥□□的脚背上。

    冰凉的触感。

    程遥遥毫无防备地低头,与它看了个对眼。

    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啊!!!!!!”程遥遥爆发出一阵尖叫,原地弹跳着:“恶心,它碰到我的脚了!救命,救命!”

    “……”谢昭一把将程遥遥打横抱起来,跨过满地精彩绝伦的……玩具,把她放在床上。

    程遥遥哭唧唧伸出脚,谢昭拿手帕反复给她擦了好几遍,哄着她冷静下来:“都擦干净了。我看这些东西都是崭新的,未必有用过……”

    程遥遥用力蹬他一脚:“你还认真看了?”

    谢昭鼻观眼眼观心:“我没看。”

    “你贼眉鼠眼地盯着看好久!我都看见了!”程遥遥无理取闹。

    莫名被安上“贼眉鼠眼”的谢昭默默看她。

    程遥遥双手环胸,眼尾和脸颊都透着红,桃花眼因羞恼而泛起水光,越发地惹得人想欺负她。

    她还不自知地摆出凶凶的神态:“真讨厌,快点把那些东西扔掉!”

    谢昭把满地的东西都捡起来。

    程遥遥想到自己刚才当宝贝似的跟谢昭炫耀这匣子,还闻了那来历不明的药,就丢脸得把脸埋进膝盖里。

    “妹妹。”脚踝被一只滚烫粗糙的大手握住,戴上个细细冰凉的东西。

    程遥遥一颤,抬起头来:“什么东西?”

    程遥遥的脚踝上系着一条银质镶红宝石的脚链。红宝石一颗颗只有红豆大小,映着凝脂般雪白肌肤越发夺目。

    程遥遥轻轻一动,链子就发出细细声响,无端香艳。

    谢昭握住她纤细光滑的脚踝,虔诚地烙下一吻:“好看。”

    程遥遥狐疑道:“是不是那匣子里的?我不要这个!快摘掉!它还会响,怪怪的……”

    谢昭索性抬起身来,以吻封住她娇声娇气的抱怨。

    开学以来,两人都忙于学业与事业,许久没有这样肉贴肉地补充过阳气。

    长长的一吻毕了,程遥遥伏在谢昭肩上喘着气,双眸泛着水光。

    忽然察觉到什么,程遥遥蓦然看向阳光明媚的阳台。

    由大到小四只猫蹲坐在大理石阳台上,外头专注地盯着她,不知已经围观多久。

    “……”程遥遥戳了戳谢昭宽厚结实的背肌。

    谢昭五指埋在程遥遥绸缎般发间,爱不释手地吻她脸颊:“嗯?”

    程遥遥小小声道:“你回头。”

    谢昭好容易克制住的呼吸顿时沉了:“还想要?”

    “要你个头!”程遥遥炸毛。

    她一扬声,“咪呜”一声猫儿四下逃窜,等谢昭回头时,阳台上已经空空荡荡。

    不过,这一窝小小原住民很快就跟谢昭打了照面。

    谢昭找人将别墅清理了一番。

    程遥遥和谢昭一一查看过别墅里的所有房间,发现了不少遗落的珍贵摆设,还在书房里发现了许多羊皮封面的纯外语书籍和珍贵古籍。

    别墅里的西洋古董家具都相当精美,那台德国产的钢琴更是让程遥遥爱不释手。

    谢昭让人先将古董摆设与那几箱东西都抬到二楼的空屋子里,再好好将别墅上下都清理一番,

    工人在客厅的大壁炉里,掏出了几只圆绒绒的小奶猫。

    “嘿,这些野猫就爱在没人的屋子里作窝,得扔远点儿。”

    谢昭淡淡道:“给我吧。”

    工人看着谢昭高大冷峻的谢昭,再看看那小奶猫,有些不落忍:“这没断奶的小猫,活不长。”

    谢昭没吭声,揣着几只小猫出去了。那工人也只好摇摇头,继续收拾。

    一天五块钱的人工,足以让工人们勤快地将别墅上下里外清理得焕然一新。

    清水红砖外墙在阳光里闪闪发亮。大理石地面洗得一尘不染,天鹅绒落地窗帘洗出墨绿底色,西洋古董家具也擦拭如新。所有房间都开着门窗,带着一股肥皂水的清新香气。

    院子里的杂草除了,留下了玫瑰、蔷薇、绣球花和雪松。喷泉也清洗得一干二净,光屁股带翅膀的胖小孩儿原来是雪白颜色。

    一切都是崭新的,空荡荡的,只等着新人入住。

    教室里,学生们围着一个小篮子争抢着看,连上课了也没注意。

    老教授咳嗽一声:“看什么呢!”

    学生们吓了一跳,齐齐挡住身后的篮子。

    老教授气哼哼走过来,拨开他们。只见竹编篮子里垫着柔软棉布,四只花色各异的奶猫挤成一团,粉嫩鼻尖和肉垫看得人心尖儿颤,直让人想伸手捏一捏。

    “咳!”老教授托了托眼镜,威严地扫视学生们:“谁带来的?”

    同学们很讲义气地闭紧嘴巴。最美貌娇气的一个眼神闪烁,不肯跟老教授对视。

    老教授教鞭敲了敲桌子,谢昭就道:“老师,是我带来的。”

    “你带来的不就是程遥遥带来的!”老教授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又来蹭课?”

    同学们吃吃笑起来。谢昭自然是来陪程遥遥的。

    偏谢昭诚恳道:“我很仰慕老师的学问,想多听一听您的课。”

    文质彬彬的老教授气得爆出乡音:“你可拉倒吧!这猫先没收了,下课再还你!”

    一篮子小猫被拎到讲台上。

    程遥遥委屈巴巴地扯谢昭的衣摆,谢昭给她个安抚眼神:“下课就拿回来了。”

    程遥遥忿忿不平。老教授分明是趁机吸猫!

    果然,没上一会儿课,几只小奶猫就淘气地爬出篮子,在教案上挠来爬去。

    老教授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小奶猫又不像学生那样怕他,还咪呜咪呜地叫唤。

    学生们也是盯着小猫们直笑,老教授干脆另起课题,跟学生们聊起了历史上的名猫,还有不同花色的猫儿们的称呼。

    “这只黑背白肚皮的,叫乌云盖雪。这只头上玳瑁花的,叫吼彩霞。”

    淘气的秦洋洋插嘴道:“我爷爷管这叫丫鬟头!”

    大家伙哄笑起来。

    老教授笑道:“也可以这么叫。这种花色通常是白猫和三花生出来的。”

    程遥遥趁机提问:“老师,白猫和橘猫能生出黑猫吗?”

    “能。”老教授笃定道,“猫儿的白色是显性基因,黑色是隐形基因,理论上白猫是完全可能生出黑猫的。”

    其他学生也纷纷开始提问,诸如“三花和玳瑁能生出什么猫”、“黑猫和黑猫能生出白猫吗”等异想天开的问题。

    程遥遥却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她和谢昭握住彼此的手,沉痛道:“错怪酿酿了!”

    这一窝小猫暂时住在了学校里,过了几天,谢昭把它们的父母也抓来了。留在别墅里,这些猫儿们会破坏家具和窗帘。

    程遥遥先是将小奶猫放在宿舍里养,无奈没多久这些小奶猫生性不羁爱自由,会跑会跳以后就天天跑出去撒欢。

    学生们对这些毛茸茸猫咪们异常喜爱,时常挤出口粮投喂,食堂阿姨更是专门将鱼肉边角料留给这些猫儿们。

    学校的图书馆常年深受老鼠侵扰,遂煞有介事地将这些猫儿们请去坐镇,从此这些猫咪就成了有编制的正式工,也是沪大第一代校猫。

    程遥遥对此相当不满:“明明是我的猫,怎么被充公了?”

    谢昭道:“你有七只猫,一只狗了。”

    程遥遥还是气哼哼:“可它们都在乡下呀!”

    谢昭掩住笑,将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

    这是一家新开的高级西餐厅,环境优雅,收费自然高昂。光有钱还进不来,全靠熟客介绍,口口相传。

    四周食客皆是出身不凡。谢昭坐在其中,谈笑自若,气度出众,与一年前在红房子餐厅里局促的穷小子判若两人。

    然而,他看向程遥遥时那满怀爱意的视线却别无二致。

    程遥遥穿着一件樱桃红丝绸吊带裙,她姿容绝艳,这样明媚浓郁的颜色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高贵骄矜。

    频频有人注目于她,尽管程遥遥和谢昭之间甜蜜得叫人无法忽视,还是有人托服务员将名片与红酒一并送来。

    程遥遥瞧也不瞧,雪白指尖夹起名片丢入垃圾桶,红酒退回,还要擦一擦手指。

    叫人倒抽一口冷气:好傲慢的美人。

    谢昭含笑欣赏她不耐烦擦手的模样,像只矜贵的猫儿舔着粉嫩肉垫。

    再娇纵又如何,他拼了命地往上爬,不就是为了护住她的任性?

    谢昭心中爱意涌动,说出口的话却不解风情:“牛排要凉了。”

    程遥遥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七分熟菲力牛排入口柔软细腻,细细咀嚼,嫩得爆出肉汁来。

    程遥遥品味半天,不得不承认:“味道不错。”

    谢昭道:“不如妹妹做的好吃。”

    程遥遥得意洋洋:“那当然。这家餐厅的招牌就这几样,我会的可多了。”

    谢昭低笑,娴熟地转动水晶杯,抿一口红酒。

    程遥遥教会了他全套上流社会的做派,可惜他的口味仍然属于甜水村的穷小子,喜欢大口吃肉,大块喝酒,这样甜腻腻红酒入口,也尝不出什么特殊滋味。

    只是瞧见程遥遥小脸上的得意,谢昭道:“妹妹不是想做点事?开一家西餐厅怎么样?”

    程遥遥意动,托着腮犹豫:“开餐厅好麻烦,还有客源呢”

    “一切有我打点。”谢昭道,“我的客户就是现成的客人。”

    程遥遥天生是个娇滴滴懒骨头,谢昭是另一个极端,雷厉风行,执行力一等一。

    程遥遥怕他明天就能选址请人,忙道:“等等,餐厅的事不忙。服装厂顶下来了吗?”

    谢昭点点头:“都办下来了,下星期就能签约付款。”

    谢昭说到这,又问了一遍:“你的钱够吗?”

    程遥遥无奈地道:“够的。”

    上个月,西方两国在国际上互相喊话,剑拔弩张。学校里为此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刚刚从战争里站起来的华国密切关注着国际形势。

    谁知短短的两个星期后,两国的短暂冲突戏剧性地拉下帷幕。国际金价在短期内暴涨后,又一次飞快下跌。

    而在此之前,谢昭已在高点抛售手头所有黄金并从香江回来,给程遥遥带了一枚钻石戒指。程遥遥不知道谢昭这一回赚了多少,不过她开服装店攒下的那笔小小资产在谢昭手里翻了三番。

    这样一来,程遥遥手里就有了十来万,顶下一间因经营不善而倒闭的服装厂后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程遥遥不知道,盘下厂子后还有诸多事宜:修缮厂房,维修机器,请工人,包括后期进原料、购买新机器和辅料……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她是个撒手掌柜,一切自有谢昭替她打理。

    只是一切就绪后,谢昭问过程遥遥几回什么时候开工,程遥遥都一脸神秘:“时机未到。”

    谢昭只当她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叫自己白折腾许久。忍不住亲亲她娇嫩的脸颊:“磨人精。”

    作者有话要说: 酿酿:妾身从此分明了!

    快完结了,作者专栏和预收求一波收藏!

    昭遥校园篇《不乖》,残疾大佬和小娇妻:《穿成残疾大佬的恶毒未婚妻》感谢在2020-01-06 03:45:09~2020-01-08 01: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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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迢迢

    天气渐热,今天周末, 是个好天气, 微风柔软微暖。女生宿舍楼里, 全是洗完澡在走廊乘凉的姑娘们,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湿润的香皂味。

    程遥遥也才洗过澡,对镜仔细打扮一番后,拎上一个精致的复古小皮包, 道:“我旭丹姐, 我带小川出去玩啦。”

    小团子是室友王旭丹的孩子, 她丈夫要上班, 也没工夫带孩子。因此常常把孩子带到宿舍来, 一群姑娘们都抢着帮她看孩子。小孩子仿佛天生认得美丑, 最喜欢黏着程遥遥。

    其他室友都笑:“遥遥,你这一天天约会总带着一个小电灯泡。你对象不吃醋啊?”

    王旭丹也道:“小川会闹人的。”

    程遥遥低头,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团子, 道:“不会的, 谢昭可喜欢小川了对不对?”

    小团子才两三岁,围着口水兜, 盯着程遥遥的脸咯咯笑。

    秦洋洋气得笑道:“小川才三岁呢, 就知道黏着漂亮姑娘了!”

    程遥遥抱着个沉甸甸的小团子下楼, 只见梧桐树下站着好些等对象的男青年。

    其中一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可那高大身形与沉稳气质,就是让人一眼就只看得见他。

    程遥遥叫道:“谢昭,快……”

    谢昭几步上前, 一把接过快滑到地上的小团子。程遥遥呼哧直喘:“他太沉了……”

    小团子亲热地趴在谢昭肩上,两人肩并肩离开了,背影分外般配,加上小团子俨然是一家三口。

    背后投来多少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谢昭和程遥遥带着小团子去了杨嫂的馆子。两人今天要去谈一笔生意。

    谢昭的木材加工厂生意红火,质量过硬,与那几个外商关系关系打得牢固。谢昭便打算转型,再开一个家具厂。

    新工厂选址在郊外,占地面积庞大,新厂房光线明亮,崭新的机器是托人从海外进口。

    如今文物尚且不值钱,更遑论各种珍贵木料。谢昭不甘心中国一直被当作加工市场,只能为西方市场提供廉价劳动力与商品。

    谢昭还是从别墅里的家具得来的灵感:“我们的中式家具也可以出口给海外。而且中国的好东西那么多,为什么总被打上廉价、便宜的标签?”

    程遥遥也道:“没错。我们要做,就要做高端、奢侈品。外国人很迷信品牌,更追捧东方风情。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

    在程遥遥的建议下,谢昭从中央美院高薪挖来几位高才生,又聘请了一位专门研究中国古代家具的老学者。

    这年头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埋首研究了许久,加上程遥遥的建议多番修改,终于设计出几套极具东方风情、又兼顾西方人生活方式和审美的家具来。

    因为是第一批投入生产的产品,用料是托关系从文物局弄来的各种珍贵老木料,每一套都是不可复制的,用来打开商路再合适不过。

    这些老家具摆在工厂厂房里,且看不出什么。当这些家具摆在中国风情十足的高级餐厅时,就显得分外不同了。更遑论,程遥遥还坐在其中。

    杨嫂的馆子就是老宅子改的。今天收拾得格外干净,水磨青砖石地面擦洗得一尘不染。原本的桌椅摆设全部收走,换上了几堂极具东方风情的家具。头顶上的灯泡也罩上竹丝编的中式灯罩,灯光分外柔和。

    餐馆里点着荷花灯笼,朦胧灯光下,程遥遥一头长发丝绸般泛着光泽,身穿一条雪白连衣裙,只在脖子上戴着条鲜红如血的石榴石项链,越发衬得她容色绝艳,肌肤皎洁。

    程遥遥的美貌是纯东方式的,可她身上那股骄矜、高贵的气质神态又是这个年代中国女人不可能拥有的,完全打破了几个西方客商对中国女人的刻板印象。

    正如这一批东方风情的高档家具,也打破了西方客商对中国制造的刻板印象:原来中国商品也不是土气、廉价的代名词。

    饭还没上,合约便签订成功了。

    这次来的客商是英国老牌家居商场的继承人杰克逊,签下这笔生意,其意味不言而喻。

    在签下合约前,杰克逊忽然停住笔,对程遥遥说了一连串英文。

    杰克逊金发碧眼,带着英国人特有的拘谨和傲慢。只是在看见程遥遥时,他开始滔滔不绝说出一连串英文。

    饶是谢昭不精通英文,也能听懂那是热情奔放的赞美。

    翻译欠身,道:“杰克逊先生夸赞这位小姐生得很美,是他平生仅见,是东方缪斯的化身。他还想请问小姐芳名。”

    程遥遥听得懂英文,杰克逊的说辞可比翻译说出的要更热情百倍。她浅浅一笑,正要开口,谢昭握住她的手,用英文对杰克逊道:“抱歉,这位小姐是我的妻子。”

    他的英文发音不算流利,咬字缓慢清晰,分外有力。

    杰克逊身材高大,谢昭比起他也不遑多让,面容亦是带着东方人少见的深邃俊美。

    杰克逊眯眼打量着他,谢昭也淡淡与他对视,两人之间陡然涌起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来。

    一直乖乖啃糕点的小团子忽然咔咔哭起来:“吃……吃……”

    程遥遥低声道:“他又流口水了!”

    小团子咿咿呀呀在程遥遥怀里扑腾,一张嘴就掉下一连串晶莹口水。

    谢昭半点不嫌弃,拿口水兜给小团子擦擦嘴:“小宝宝都这样。”

    程遥遥把小团子塞进谢昭怀里:“那你抱他!”

    还是杨嫂拿了块荷花酥来,把小团子抱走了。

    杰克逊的表情像被揍了一拳,最后悻悻签了字。通过翻译道:“没想到两位这么年轻,已经有宝宝了。原来东方人结婚真的很早。”

    这一笔金额高达七位数的生意签下。程遥遥心情大好,唇角梨涡一闪,露出手指上的钻戒,用纯正的伦敦腔道:“的确。我们在乡下就结婚了。”

    杰克逊惊呼道:“程小姐,您在伦敦留过学?“

    程遥遥笑着摇摇头,转头对上谢昭专注视线,冲他眨了眨眼。

    翻译忽然道:“程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到了法定婚龄吗?”

    程遥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方微微一笑:“抱歉,我从小待在国外,对国内的事都很好奇。”

    程遥遥还没开口,杨嫂领着女儿来上菜了。今天杨嫂的餐馆闭门谢客,精心准备了一天菜肴。

    正值鲜藕上市季节,做的是荷花宴。荷叶竹荪汤,蜜汁糯米藕,荷塘月色,荷盏绘虾球,一品燕窝莲子羹……

    程遥遥用流利的英文,向客人们介绍着每一道菜。

    “燕窝是中国古代皇室享用的珍贵食材,人们相信它有延年益寿、令青春永驻的功效。”

    几个老外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赶紧端起刚才没尝出滋味的燕窝莲子羹,细细一品,果然觉得皇室享用的珍贵食材口感不凡。

    程遥遥趁机又介绍了一番他们坐的桌椅,用的餐具,都是有数百年历史,宫廷里流传出的古董,更是让这群老外惊呼不已。

    杰克逊还出了一个高价,试图买走这一批古董木材制成的样品,被谢昭婉拒了。

    这些古董木料,卖一件少一件,他宁愿将这些留在中国。

    佳肴美酒,宾主尽欢。杰克逊一行人还要赶飞机飞往香江,临走前还得到了程遥遥亲手做的一盒中式甜点与一条女士丝巾作伴手礼。

    客人们一一上车后,翻译回头深深看了程遥遥一眼,也上车关上了门。

    两人目送小汽车远去后,程遥遥道:“那个翻译怪怪的。”

    谢昭不置可否,道:“妹妹,那丝巾是小绯为你绣的。”

    “送给他们,当然是有我的打算。”程遥遥笑吟吟掰着手指,“上面还绣了标签呢。”

    她忽然仰头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谢昭目光灼灼,比平日更热切几分,身上气息如喷发前的火山,隐隐欲动。

    “妹妹,你说英文的时候,我……”

    谢昭低头,灼热气息吹入程遥遥耳中,低低说了几个字。

    程遥遥在夜风里,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雪白肌肤上泛起颤栗:“你耍什么流氓!”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远处仍有灯光闪烁,是新开的商场与餐厅。

    小团子被喂了一肚子糕饼,早睡着了。谢昭用外套裹着他,抱在怀里。程遥遥只能委屈巴巴走在谢昭身边。

    谢昭好笑:“要我背吗?”

    程遥遥心动,左右看了看,还是道:“算了。……等回家再背。”

    路上热闹,喝醉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地走过去。若不是谢昭看着不好惹,程遥遥早不知被骚扰了多少回。

    今年知青大返城,加上国营工厂不断被私营企业挤垮,经济有大幅度复苏,种种因素融合在一起,造成了社会动荡的前兆。

    虽然还没到九十年代需要严打的地步,路上的流氓阿飞已经多了起来,稽查队也管不过来这么多人。听说各地的车匪路霸,砸火车窗抢劫的恶性案件也层出不穷。

    这阵子,女孩子们出门都要成群结伴。谢昭也不再让程遥遥独自跟室友们结伴出门了。

    谢昭道:“妹妹,走到里面来。”

    程遥遥乖乖走到马路里侧,有谢昭高大身板挡着她,也少惹了些觊觎目光。

    晚风送来绵软歌声,唱的是《夜来香》。暗香浮动的夜里,程遥遥望着身侧谢昭英俊侧脸,又安心又甜蜜。

    路过大剧院时,剧院外墙上的海报琳琅满目,程遥遥驻足打量。在炮火连天的红色电影里,出现了一些经典外语译制片。

    其中还有一片被撕掉的空白。

    程遥遥道:“谢昭,我们来上海还没看过电影呢。”

    “想看吗?”谢昭从来不会拒绝她。

    “想倒是想。”程遥遥指了指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团子。

    谢昭低笑一声,道:“是你非要带他出来的。”

    程遥遥每回都不忍心拒绝小团子,带出来后又丢给谢昭带。谢昭倒是很喜欢小团子,照顾得很好。

    程遥遥戳了戳小团子圆鼓鼓脸颊,哼唧道:“谁让你总耍流氓的。”

    谢昭呼吸一顿,道:“妹妹,马上就五月了。我们领完证,就是合法夫妻。”

    “那也是合法耍流氓!”

    “合法就不叫耍流氓。叫……”磁性嗓音压低了,“夫妻情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并肩走过灯火辉煌的大剧院。

    他们身后,两个工作人员提着浆糊出来,叹口气:“这个月都被撕走多少张了?咱们剧院不如卖海报算了!”

    “谁让这海报拍得这么漂亮,我自己都想留一张呢。”

    两人在被撕掉的空白处重新贴上一张海报,还写上“严禁偷撕海报,抓住严惩”。

    海报的底色是黑色丝绒,程遥遥蓦然回眸,雪肤红唇桃花眼,眼底一颗泪痣风情无限。

    这个四月分外忙碌。

    家具厂开始投入紧锣密鼓的生产之中,谢昭在上课之余,还要忙碌于客商和各部门的打点周旋之中,倒稍减了度日如年的痛苦。

    甜水村时代生产木料,周边村镇的房屋、家具大都是用上好的老木制成,家家户户都有存着老木材。更别提有点儿家底的上海人了。

    在这个年头,人们对于老木料还没有概念,更渴望一套组合柜。许多农家拆了老房重建时,直接将老木料堆在院子里风吹雨打,甚至砍了做柴烧。

    谢昭命人在全国各地收罗了许多上好的老木料和老家具。更多的是山上新砍的上好木料,源源不断送到上海的家具厂来。

    大块木料制成梳妆台、床具、桌椅等,边角料还能制成配套的妆匣、木梳和其他小巧物件,可谓是物尽其用。

    而古董家具则在老师傅们的妙手回村下,修补如新。到了了还不让卖,名曰要保护文化遗产,只好暂且堆在库房里。反正再过几十年,这些古董家具的价格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谢昭多请了几回假,还被老师关切了一番家里是不是有事。

    程遥遥嫉妒极了:“凭什么你请假就可以,我请假就都怀疑我偷懒?”

    “……”因为你的确爱偷懒。谢昭将话默默咽下,继续给程遥遥辅导功课。

    77届的入学,原本就是神来之笔,3月底才入学,仿佛眨眼间就到了期末。学生们并未因为期末而停止各种各种社团与活动。

    诗社、辩论赛、戏剧……自由思潮随着新生涌入校园,属于这个时代的佼佼者们热情、骄傲、满怀抱负,曾被禁止的文学、戏剧惊蛰般复苏,年轻的灵魂纵情狂欢。

    学校大礼堂里经常播放电影,一票难求。美术系的学生们常常临摹电影票混进去,人头攒动。

    这天晚上,谢昭弄来两张票,说要带程遥遥去看电影。

    已经晚上八点了,宿舍楼下的路灯忽明忽暗。程遥遥才洗过澡,发丝带着桃花香,娇娇地抬头看谢昭:“这个点才去看电影?”

    “上回不是想看电影吗?”谢昭按捺着吻她的冲动,道:“听说这电影很好看。”

    不知哪个神通广大的学生弄来一部罗曼蒂克的电影,据说还未在上海大剧院正式放映,而且里面有中国电影前所未有的吻戏。大家伙抢票抢破了头,谢昭对罗曼蒂克没什么想法,只记着程遥遥上回说的看电影,也弄来两张票。

    谢昭将自己无心的言语记在心里,程遥遥心中一甜,道:“那就去吧。要是不好看,我们就走。”

    “好。”谢昭牵着她,两人一道向礼堂走去。

    这次的电影放映本该是保密的,谁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远超预料。礼堂里人群涌动,被挤得水泄不通。

    谢昭反应快,早将程遥遥护在角落,宽厚肩膀与双臂为程遥遥撑起一方小小空间。

    漆黑吵闹的礼堂里,说话也得贴着耳朵,程遥遥娇气地道:“好挤,早知道不来了。”

    谢昭歉意道:“现在挤不出去,下次带你去电影院。”

    “你干嘛咬我耳朵!”程遥遥捂住耳朵,肌肤上泛起细细颤栗来。

    谢昭低低笑了声,低头又落下一吻,吻到她芳香的发上。

    黑暗里暧昧滋长,周遭的一切如潮水般被隔绝开去,只剩情人间喃喃低语。

    忽然,礼堂里奇迹般安静下来。

    程遥遥下意识抬头看去。

    镜头摇摇晃晃,映出斜靠栏杆上的旗袍女子。雪肤红唇桃花眼,黑白荧幕也挡不住的活色生香,直击人心。

    惊鸿一瞥,荧幕瞬间暗了下去。众人被冲击得狂跳的心脏还未平复,荧幕上缓缓亮起一行字幕:《迢迢》。

    镜头再出现时,已是彩色。荣导的电影拍摄向来不计成本,用的是当年最先进的摄影器材与技术,年年都荣获美术大奖,每一个镜头画面都美轮美奂。

    更遑论,画中人原本是罕见的绝色。

    礼堂里不断传出嗡嗡的议论声,电影剧情精彩而迷人,可人人都在争相询问:“这不是程遥遥吗?”

    “是中文系程遥遥?”

    “我们的校花?”

    潮水般的议论声涌来,最后连成一片:“是程遥遥!”

    早在《迢迢》二字出现时,程遥遥的头脑就一片空白了。听到这些议论声,更是无措。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在黑暗里将她带出了礼堂。

    好容易挤出来后,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程遥遥才松了口气。

    谢昭低声道:“妹妹,没事。这电影迟早会播出来。”

    “我没事,就是……太突然了。”程遥遥头脑还有些缺氧后的晕眩。

    她不是怕出风头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拍这部电影。可她现在刚刚喜欢上大学生活,这部电影不约而至,无疑是打乱了她跟谢昭原本的生活节奏。

    “我还以为这部电影会被压上好几年呢。”程遥遥郁闷道。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这种题材的电影会被禁到八十年代中期才对。

    谢昭温声道:“那多可惜。电影拍得这么好。”

    程遥遥道:“你才看了几眼,就知道电影一定拍得很好么?”

    谢昭认真道:“电影把你拍得很美。”

    程遥遥登时心花怒放,小脸发亮:“真的?”

    谢昭忍住笑,一本正经点点头:“真的。这部电影上映,一定火遍全国。”

    何止是火遍全国,这部电影在当年被送选参加法国电影节,斩获三项大奖,成为第一部获奖的华语电影。

    在三十年后,各大论坛的比美帖里,这部电影的封面海报必然出现,反复吊打时下娱乐圈的一众美人。

    无数网友只能从父辈口中听到他们反复描述程遥遥的倾城绝色,只可惜程遥遥在拍完《迢迢》后就再无其他作品。而且这部电影和程遥遥的痕迹都被一只大手刻意抹去,只剩下一张海报留给后人舔屏。

    有人开帖猜测,凭着程遥遥的美貌与金丝雀气质,定然是被某位大佬金屋藏娇,说得有理有据,还衍生出一连串强取豪夺的剧情来。没多久,这个热帖就凭空被删除,仿佛从某个方面佐证了楼主和网友们的猜想。

    只是在今时今日,这部电影的忽然爆红让程遥遥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个年代,一部好作品足以达到万人空巷的效果。《迢迢》一经播出,就以燎原之势火遍了大江南北。

    短短几天时间,程遥遥就从沪大校花,变成了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在这年头,可没有经纪人和贴身保镖,更没有**一说。

    从前她上课时,从外系、外校来参观她的人就挤满了教室,如今还有源源不断从外地赶来的狂热粉丝,更别提源源不断的告白信了。学校为此还加派了安保,严格禁止外人进入学校骚扰学生。

    幸而还有谢昭陪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五月倒计时。感谢在2020-01-08 01:38:35~2020-01-08 23: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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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领证!!!

    1977届大学生的第一个学期, 只有短短三个月,眨眼就结束了。

    英语是最后一场考试。

    程遥遥看了眼窗外天色, 唇角带着不自知的甜笑。

    考场上, 不少学生看着她失神,更有年轻老师不断从其他考场跑来围观她。

    程遥遥浑不在意, 低下头写卷子。英语是她最擅长的一个学科, 一连串漂亮的英文字从她笔下流泻而出。

    程遥遥写完卷子,又检查了一遍。当收卷铃声响起时,她迫不及待地交了卷子,第一个跑出了教室。

    秦洋洋几个从后面追上来:“遥遥, 遥遥等等!跑那么急做什么?”

    程遥遥按捺住雀跃,停下脚步等她们:“哪有急。”

    程遥遥抱着书,室友们将她围在中间,隔开了大部分同学的目光。

    这一阵《迢迢》火遍上海, 着实为程遥遥惹来不少狂蜂浪蝶。谢昭跟她不同系,总有些课是不重叠的。每天上下课都是室友陪着,直到谢昭亲自将她接回去。

    学校体恤程遥遥的情况,特别准许她最后两个星期可以在宿舍自行复习。

    这两天考试,程遥遥才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中。饶是如此, 考试的时候也有年轻老师特地跑来教室看她。

    回到宿舍后, 秦洋洋往床上重重一躺:“哎!可累死了我, 复习的这两个星期我可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响应声此起彼伏。

    赵牧收拾着凌乱的宿舍,这些天大家都没心思收拾,书和学习资料堆满了桌子。她道:“哎, 你们考完试有什么安排?”

    李卫红道:“这个学期才三个月,回家的车票太贵了,我跟蒋玲打听好了,去私营罐头厂打临时工。”

    王希儿听了,道:“哎,那罐头厂工钱高吗?我也想留下来。”

    蒋玲抢着道:“按件算工钱,听说熟练的一个月能赚好几十块哪。”

    “唉呀妈呀,比我爸工资都高了!”王希儿激动道。

    赵牧则谨慎道:“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现在私营企业那么多,常常招临时工。”

    只有王旭丹道:“可小川他爷爷奶奶想看孙子,我跟对象想带他回老家呢。”

    秦洋洋极力劝说:“别回去了!暑假请你们去我家玩儿!哎,遥遥,你别打扮了,你快表态呀!”

    程遥遥回过神来,道:“我?我……我不回去的。听说现在长途火车非常不安全,拦路砸车窗抢劫、抢孩子、拐卖妇女的特别多。”

    谢昭前阵子回了趟乡下,中途火车在一个小站停靠时,就有当地人砸窗户抢东西,谢昭邻座的一对父女穿戴讲究,被人抢了个精光。要不是谢昭出手相救,那姑娘都要被扯出窗户了。

    听完程遥遥的话,姑娘们一阵心惊肉跳,纷纷道:“那我不回去了!咱们就在宿舍住着,还有个伴儿!”

    赵牧乐观道:“对,咱们打工去,干一个暑假,把下学期的生活费都赚出来了。”

    这群年轻姑娘们感情好,本来就舍不得分开,此时有说有笑地讨论起找暑假工的事情来。

    程遥遥道:“你们别去罐头厂,那儿太累了。我过几天帮你们打听打听,找个轻松的活儿。”

    大家伙更高兴了。赵牧提议道:“宿管阿姨回家了。咱们今晚在宿舍煮火锅吧?去校门口买点青菜和粉丝?”

    秦洋洋则道:“煮什么火锅啊!咱们下馆子去吧?”

    大家既然决定不回家,好几块的车票钱都省下来了,纷纷赞同。

    只有程遥遥道:“我今天约了谢昭,改天吧。”

    程遥遥对镜照了照,她今天着意打扮了一番,穿了条剪裁别致的红色连衣裙,乌黑发丝别着枚珍珠发卡。程遥遥乌发雪肤,明眸皓齿,穿上这鲜艳颜色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叫人移不开眼去。

    她笑吟吟转了一圈,惹得室友们大加赞美。

    秦洋洋道:“遥遥,你平时天天跟谢昭腻在一块儿,今天怎么也不能缺席宿舍聚会了!”

    程遥遥桃花眼波光流转,递过一个眼风:“今天不一样。我要去办一件大事。”

    秦洋洋楞了半天,捂住脸大叫:“你说话就说话,别抛媚眼儿啊!”

    程遥遥拎起手包跑到门口,又道:“今晚我不回来了!”

    “你回家啊?”赵牧操心道,“你要注意安全。”

    宿舍人都知道程遥遥家是上海的,也没多想。

    “嗯。”程遥遥点点头,别墅就是她家。

    秦洋洋追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大事啊?”

    “等回来告诉你们!”程遥遥抛个飞吻,跑了。

    程遥遥走到经济系楼下等谢昭。考完试的学生们勾肩搭背地跑出来,这儿是出了名的和尚系,周围各种惊艳火热的目光都飘向程遥遥,她背过身去,靠在柱子上。

    男同学们大都识趣,不识趣的也在程遥遥这儿碰了钉子,又被谢昭约谈过。此时除了视线火热地多看几眼,或者小声谈论几句外,也没人来骚扰程遥遥。

    程遥遥等得无聊,拿出手包里的小镜子检查妆容。她垂下天鹅颈,照着完美无瑕的脸,镜子里多了个身影。

    “你……”话一出口时程遥遥就觉出了不对,来人身上的气息与谢昭截然不同,可还是控制不住说完:“来了……”

    一个不认识的男青年站在程遥遥跟前,眼神狂热而古怪:“沈寄秋。”

    程遥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眼神四下寻找。

    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苏联式红砖教学楼前,居然只剩她一个。

    男青年注意到她的眼神,急切靠近道:“你别怕。我叫徐红星,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认识你一下。”

    面前男人狂热的眼神,让程遥遥回想起半年前在甜水村后山发生的事。

    程遥遥后背缓缓升起一股冷气,面容紧绷,微拧眉头看着面前明显不正常的人。

    徐红星滔滔不绝,说着他对“沈寄秋”的喜爱和迷恋,他语速飞快而没有逻辑,唾沫星子都要喷到程遥遥的脸上。 程遥遥强忍着害怕,道:“谢谢……谢谢你的喜欢。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程遥遥说完,转身绕开他就往外走。

    “等等!”徐红星跑到程遥遥跟前拦住她,紧张地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不信你看!”

    徐红星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票根捧到程遥遥面前:“沈寄秋,我看了好多场《迢迢》,都是为了你看的。你看,这里有二十八张票,上海每个电影院上映的每一场我都看了……”

    那双手背上层层叠叠的都是伤口,散发着腐臭味。

    程遥遥险些尖叫出声,俏脸煞白地瞪着他:“对不起,我约了人,我现在得先走了。”

    她天生面容偏于冷艳,这幅神情在徐红星看来,却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徐红星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狰狞,青筋暴起:“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这么喜欢你,我为了买电影票把学费都花光了,沈寄秋,你真让我失望……你别跑!”

    程遥遥趁着徐红星分神,一矮身跑下了台阶。冷雨瞬间浇湿了衣裳,让她迈腿都费劲。

    徐红星咆哮着追了上来:“你别跑!沈寄秋!”

    雨幕里光线混沌,熟悉的校园变得陌生而可怕。程遥遥胃部发紧,甜水村后山上男人浑浊淫邪的目光,程诺诺恶毒的笑都浮现在眼前。

    一只手狠狠抓住她的胳膊,徐红星的声音带着癫狂笑意:“抓住你了。”

    程遥遥心中发冷,紧紧闭上眼,喊出心里最想见到的人:“谢昭……”

    一道穿破雨幕的风声掠过耳畔,徐红星一声惨叫,程遥遥的胳膊被松开了。

    灼热结实的怀抱将雨水与恐惧隔离开来,磁性嗓音落在头顶:“妹妹,没事了。”

    程遥遥紧紧埋在谢昭怀里,紧绷神经奇迹般松弛下来,她呜咽地叫了声:“谢昭……”

    “对不起,我迟到了,吓坏妹妹了。”谢昭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她乌黑发丝。

    一群男生也冲了出来。见到这情景哪有不懂的,都愤怒地声讨流氓,谢昭的几个室友围着他们关心道:“嫂子没事吧?对不住啊,刚才谢哥帮我点忙耽搁了。”

    “弟妹没吓着吧?”

    程遥遥眼角发红,从谢昭怀里抬起头来,却见谢昭的室友们都围在旁边,关切地看着她。

    程遥遥委屈巴巴又把脸藏回谢昭怀里,一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

    热血青年们怒火万丈。谢昭这个娇滴滴又貌美如花的对象,可是他们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神。今天居然被一个流氓给欺负了?

    徐红星挨了谢昭重重一拳,口鼻出血地滚在泥水里。他艰难地爬起来,就瞧见他心目中如天上月的人,正埋在谢昭怀中,亲昵得旁若无人。

    徐红星双目赤红:“沈寄秋!你……你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谢昭一个东北室友抬脚就把他蹬到地上:“你找死呢!敢这么跟我们嫂子说话!”

    “呸!我是程遥遥,不是沈寄秋。你分清现实和电影好不好?”程遥遥抖擞起来,向谢昭告状道:“那个神经病刚才吓死我了,他还追我……”

    谢昭搂紧她:“嗯,吓坏妹妹了。”

    谢昭几个室友围着徐红星,冲谢昭道:“谢昭,你带着嫂子回去,这小子交给我们了。”

    谢昭沉声道:“你们别动手,我来。”

    谢昭脱下衬衫盖在她头上,嗓音温柔:“妹妹,去那边避一下雨。”

    “你别……别弄出人命。”程遥遥小声道。

    谢昭胸腔震动,带了点笑:“放心。别回头。”

    程遥遥听话地背过身去。

    谢昭只穿着一件被雨水打湿的白背心,勾勒出结实精壮的背肌线条。

    他一步步走向徐红星,雨水打湿了他狭长眉眼,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酷阴鸷。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徐红星,在面对着比自己强壮高大的谢昭时,坐在泥水里不断地往后蹭:“你……你要干什么?”

    风雨大作,天边雷声滚滚,偶尔的惨叫声与拳脚击打声也被风雨盖了过去。

    众人默默围观着。在这个流氓罪要吃枪子的年代,可没人会同情这种欺负女人的渣滓。

    直到徐红星被打得差不多了,学校保卫科才姗姗来迟:“听说这里有人耍流氓!”

    程遥遥在谢昭的陪伴下,去公安局提供了口供。

    公安局的人一看徐红星就道:“是你小子啊!”

    原来这徐红星是沪大的工农兵学员。平时除了内向孤僻外也没什么毛病,直到前阵子他们宿舍丢了好几回钱,徐红星又屡屡旷课。在他兜里搜出室友失窃的手表后,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当时审讯时徐红星死活不肯说出盗窃的原因,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这年头还没有追星一说,看着为了一个电影角色疯魔的徐红星,大家都有些震惊。

    一个中年公安唏嘘道:“至于吗?再喜欢电影里的角色,也不能跟现实混淆啊。”

    话音未落,几个年轻公安你推我我推你,忸怩着对程遥遥道:“请问……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中年公安:“……”

    程遥遥将湿漉漉发丝撩到耳后,犹带雨水的脸美艳不可方物:“行。”

    七八本牛皮笔记本立刻送到程遥遥面前,中年公安也赶紧把笔记本塞了进去。

    程遥遥一一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昭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几点了?!”

    大家下意识看向墙上的钟:“哦,五点二十了。”

    程遥遥也惊叫道:“糟了!”

    谢昭直接拉住程遥遥的手,两人拔腿就跑。吓得公安追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谢昭丢下一句:“我们要去领结婚证!”

    外头大雨倾盆,高大英俊的青年牵着漂亮姑娘在雨中狂奔而过。门店里抄着手打盹的店员瞧见这影子一闪而过,还以为自己做了梦呢。

    夏天的大雨让人昏昏欲睡。民政局工作的大妈见外头雨势这么大,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风声带着雨水涌进屋里,只见一个英俊高大的小伙子抱着个漂亮姑娘闯进门来,嗓音都喊劈了:“我们要领证!”

    两人淋得浑身湿透,站在柜台前一会儿工夫,地砖上集了一滩水。

    可那青年冷峻的脸上全是笑,在背心上使劲儿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将那张盖章的结婚证接了过去。

    大妈重新收好章子和印泥,没好气地笑道:“要不是看你们这对小夫妻长得漂亮,我才不给你们重新开锁。”

    谢昭只剩下笑,掏出一大把带着水的糖:“谢谢,谢谢您。”

    大妈笑道:“行啦,没见过你们这么心急的,淋着雨跑来领证儿!赶紧回家,别把娇滴滴的姑娘冻坏了。”

    谢昭低头一看,程遥遥果然冻得小脸苍白,忙将程遥遥抱起:“走,我们回家。”

    大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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