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0)
遥就被自己窘到了。这是她这些天演少奶奶养成的条件反射,她赶紧笑的:“别这么客气,现在是新社会了。”
好在那两个女人并没有表示什么异样,相当自然地洗了手,系上围裙,就坐到桌前开始拆蟹粉。
这两个女人的速度不比李秀珍慢,还有闲心揶揄李秀珍拆蟹心不够干净,黏了些黄。
程遥遥捡了一只格外肥美的公蟹慢慢剥着吃,李秀珍立刻倒了一碟子自家酿的桃子醋给她。不愧是当年馆子里干活的,十分有眼色。
那桃子醋自带一股果香,没有丝毫杂味,将蟹肉衬托得越发香甜。
程遥遥一只公蟹吃完,李秀珍三人也已经剥完了螃蟹。程遥遥用菊花叶熬的水洗了手,挽起袖子准备熬秃黄油。
李秀珍还问:“小姐,别弄脏了你的衣服,还是我来吧。”
程遥遥笑道:“不必。我亲自动手。”这次的秃黄油是帮孟姐做的,程遥遥当然要亲自下厨表示诚意。
李秀珍早已准备好了一罐子雪白的猪油。
程遥遥热锅下油,等猪油熬化了以后,再加入蟹黄,小火慢慢翻炒,等蟹黄全部倒入猪油中时,才逐渐加入蟹膏和蟹肉,再加入黄酒、 胡椒粉和一勺小桃子醋。
程遥遥忙完这些,雪白的额头上香汗点点,她抬头道:“就这么熬上5分钟,收干就行。”
李秀珍三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肃然起敬。
李秀珍由衷地赞叹道:“小姐您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
她们姐妹三人在饭馆干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美味佳肴和顶级的大厨。只看程遥遥颠勺的动作,便知道这是位行家:“不知您师从哪位名厨?”
程遥遥想装得谦虚一些,笑意却忍不住绽开,自豪道:“我跟着我外公学的。”
程遥遥这一笑明艳不可方物,耀花了几人的眼。李秀珍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毕竟这个年头,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太多了。看程遥遥出身家境肯定不错,也许她外公也是位隐居的大厨呢。
几十斤螃蟹做出三斤半秃黄油。李秀珍称今天是让程遥遥见识见识他们的手艺,不肯收钱,把孟姐乐得合不拢嘴,这就能省下1块5的手工钱呢!
孟姐也没占人家便宜,把秃黄油装进自己带来的罐子后,剩下的半碗秃黄油就送给了她们。
做完这一切,时间也将近傍晚,两人急急忙忙赶回剧组。剧组的门禁相当森严,特别是对未婚女演员。
两人赶在天黑之前冲到了剧组大门口。程遥遥扑到门房窗口上嚷嚷:“大爷,开门签到!”
门房大爷拉开窗户,虎着脸道:“你天天这么踩着点回来,我可得通报上去!”
“真的啊?”程遥遥抬起手,亮出一小瓶晃荡的盐锔蟹腿肉。这是她用剩下的蟹腿肉做的,门房大爷没事爱喝两盅,这个下酒最好。
门房大爷一瞧,嘿嘿笑起来:“还是遥遥惦记着我。快进来,本子上签个字。”
门房大爷把铁门打开了,程遥遥和孟姐赶紧溜进去,接过笔在签到簿上签名。
程遥遥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却看见刘悦的名字后被打了三个醒目的大红叉。
程遥遥懒得管这闲事,孟姐却八卦地叫起来:“刘悦又违反门禁,这都第3次了!”
门房大爷摇头道:“我提醒她好几回了,前儿晚上还一身酒气,跟几个流氓似的人物勾勾搭搭地回来。我看这姑娘要毁了。”
孟姐跟门房大爷嘀咕了一番,都鄙夷地摇了摇头。
他们在剧组里见多了这样的事,有些年轻姑娘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经不住诱惑,想走捷径。总是跟一些有家室或者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可你也不想想,你这么自甘堕落,人家能瞧得起你?
正因如此,他们才对程遥遥格外高看一眼。尤其是孟姐,她干了这么多年化妆师,从未见过像程遥遥这样的美貌。只要她稍稍一点头,有多少人前赴后继扑到她的石榴裙下?可程遥遥却对自己在乡下的对象一往情深,也从来不出去胡混。这年头,到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姑娘?
程遥遥浑然不觉自己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居然已经这么高大。她催孟姐道:“别管她的事儿了,孟姐,咱们洗澡去。”
孟姐道:“行。”
剧组洗澡得用公共澡堂,程遥遥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去,可她又天天要洗澡的,因此总缠着孟姐,弄得孟姐这一阵的个人卫生也搞得格外勤快。
两人有说有笑地向澡堂走去,路上碰到了编剧:“遥遥,下午有你的电话。”
程遥遥激动道:“谁给我打的?”
编剧道:“是个小姑娘。”
“哦......”程遥遥一下子泄了气,眼神黯淡。都三天了,谢昭还没给她打电话!不对,难道是小绯打来的电话?小绯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是谢昭叫他打的?
程遥遥隐隐期待道:“我妹妹说什么了吗?”
编剧道:“她听说你不在,就挂了电话,没说啥。”
孟姐道:“要是真有什么事,肯定会再打来的。既然说没啥,也许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说说话。”
“也对。“程遥遥没多想,跟孟姐一块洗澡去了。洗完澡,孟姐来到程遥遥房里,跟她一起嘀咕起秃黄油的定价来。
程遥遥想要出门就必须跟孟姐在一起,那么她想做生意也瞒不了孟姐。程遥遥也没有想过要瞒她。
孟姐道:“我早猜出来了。你手艺这么好,这倒是一门赚钱的好生意。”
孟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又跟着荣导这个大导演,眼光比普通人要开阔一些。现在上海北京这些地方早就有人偷偷摸摸地做起了生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个月拿那点死工资,够干什么的?
程遥遥笑道:“孟姐,我想过了,一瓶秃黄油我让你抽一成。”
“什么!”孟姐吓了一大跳,有些受宠若惊,“遥遥,这事儿我肯定帮你保密,你放心。”
程遥遥的手艺这么好,这门生意稳赚不赔,程遥遥却愿意分给自己一杯羹?
程遥遥笑盈盈晃着脑袋:“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我呢,最怕就是跟人打交道的事了,孟姐你人脉广又精明,跟我一块儿是强强联手!”
这一顶高帽子带下来,孟姐忍不住喜笑颜开。她端详了一下程遥遥:“你别跟我装憨,我看你是个再机灵不过的。只可惜你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好了,出去容易惹麻烦。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厚着脸皮答应下来了。”
孟姐成了合伙人,顿时认真许多。她仔细跟程遥遥研究了一番,决定将价格定在一斤秃黄油16块的价格上。
程遥遥道:“会不会太贵了?”
孟姐笑道:“嗨,吃得起这个的人,不差这点儿钱!何况这么好的秃黄油,他们有钱还没地儿买去呢。京城的那些子弟,在大饭店吃一顿几百块也是有的,还差这点儿钱?”
这是个相当极端的年代,有些家庭一个月的菜钱也不超过一块钱,有些人却可以一顿饭吃掉几百块。
程遥遥点点头。这个价格乍听起来贵,可三十斤大闸蟹才做出三斤半秃黄油而已,再加上猪油和人工费,绝对值得这个价。程遥遥又道:“咱们可以出二两的试吃装,嫌贵的也可以买一点回去尝尝。”
孟姐惊艳万分,直夸程遥遥是个商业天才。程遥遥干笑,这个主意可不是她想出来的,后世的商家都会这一手。各家品牌都会推出MINI版的试用装,咖啡厅和甜品店也会送小块的甜点给顾客试吃。
孟姐拿了纸笔,把两人想到的点子都写下来,弄到后半夜还意犹未尽。程遥遥直打呵欠,求饶道:“咱们明天再慢慢商量吧。”
孟姐这才答应去睡觉。程遥遥开门把孟姐送走,回来正要关门时,却跟隔壁的刘悦碰个正着。
刘悦穿着一件跟程遥遥很像的羊绒大衣,脸上带着妆,这种打扮并不衬她的气质,反而有些风尘味。她正蹑手蹑脚地就着走廊的灯开门,没想到程遥遥会忽然出现。
刘悦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话,显然被吓到了。
程遥遥不知道该说什么,进屋要关门,刘悦伸手撑住了门缝。程遥遥皱眉道:“干嘛?”
程遥遥披散着发丝,雪白羊绒毛衣裹在身上,不施粉黛的脸仍旧明艳无双,透着一股令人自惭形秽的傲慢和娇纵。
刘悦被刺痛了,她暗暗咬牙,不情愿地低声道:“你……别跟别人说。”
“说什么?”程遥遥歪头,乌黑发丝瀑布般披散下来,“我很困,什么也没看见。”
刘悦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遥遥。这件事要是换成她,早就把所有人都嚷嚷起来了。程遥遥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刘悦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你……我以前那样对你…… ”
“别说恶心的话了!”程遥遥受不了地搓搓胳膊,“你怕人说,就别干这种事,被人撞到你就完了。”
刘悦嘲讽地勾起唇角,程遥遥果然还是让人讨厌:“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命好,不用争取机会就能送上门?”
程遥遥也翻了个白眼,把门关上了。
刘悦也拖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屋,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她明早还得拍戏呢。
忙活着秃黄油的事,程遥遥和孟姐还抽空去阿福的渔船上做客了。
中午时分,码头不远处并排着几十艘渔船。船夫船娘们都挽着袖子和裤腿,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脚。他们的脸常年被江风刮着,格外粗糙,笑起来牙齿雪白。
一条条简陋的渔船上五脏俱全,船头放着个小炉子,随时随地都可以生火做饭。
这会儿正是饭点,江面上弥漫着一股辣椒闷炸鱼的香气。渔民们在江上讨生活,湿气重,很容易得风湿关节痛,辣椒和烧酒是必不可少的。
阿福大老远就冲向程遥遥,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往渔船上跑。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招待过客人呢!
程遥遥笑吟吟道:“你爷爷呢?”
阿福道:“爷爷去买酱油了!”
程遥遥和孟姐上了船。这对祖孙俩生活拮据,船舱里除了一床铺盖,什么也没有,调味品只有一点盐巴和一串干辣椒。
阿福小小年纪,生炉子却十分利索。他用小锅捞了一盆水架在炉子上,很快就点着火。他又从筐子里捞出几只螃蟹和虾洗了洗,等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了,就把还蹦哒的虾蟹丢进去,盖上锅盖焖。炉子里很快就飘散出一股诱人的味道。
没一会儿,老船夫老袁头回来了。他提着一大包馒头,一瓶子烧酒,还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老船夫病了那一场,身体反而比从前好了许多,风湿咳嗽的老毛病都减轻不少。现在为程遥遥提供大闸蟹,手头也宽裕了些,能好好招待这位大贵人,老船夫心里十分快慰。
等他打开纸包,程遥遥探头一看,纸包是一些黑乎乎的块状东西。程遥遥好奇道:“这是什么?”
孟姐轻轻推了他一把,笑道:“这是酱油膏!怪不得你不认得。”
老袁头把酱油膏砸碎,挑出一小块用开水融化了,调配出一小碗酱油似的东西。他问阿福:“煮了什么?”
阿福得意地挺起小胸脯:“煮了虾和螃蟹!”
老袁头打开锅盖一看,冲孙子虎了脸。他挽起袖子,从筐子里抓出几只个头很大的蟹来。
阿福委屈地垮了小脸。他知道爷爷这是责怪自己招待客人不够丰盛的意思。可那螃蟹是要卖钱给爷爷治病的呀!阿福不敢说话,可小孩子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哪里瞒得了人。
程遥遥赶紧道:“不用不用,这些大螃蟹是要留着卖钱的。”
老渔夫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他的表达十分质朴,就是固执地要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程遥遥。还是孟姐劝住了:“我们正要买这种大螃蟹呢,留着留着!咱们自己人吃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老袁头这才罢了。他放下螃蟹,又进船舱里挖出两勺虾酱来。酱蟹是很肥的母蟹,而那酱黑乎乎的,上头飘着一层油。
程遥遥显摆道:“这个我认识,这是虾酱对不对?”
渔民们捞到的一些小鱼虾卖不出去,自己一时间又吃不完,就丢进坛子里,撒上盐巴腌起来,久而久之就酿制出了虾酱。虾酱的气味特殊,吃不惯的人闻着就想躲,喜欢的人却觉得咸香有味,可以用来佐粥送饭。
不多时,螃蟹和虾都熟了,一大盆摆在桌上,什么调味料也不加,鲜得掉眉毛。就着一盆子白面馒头,一碟子虾酱,大家都吃得酣畅淋漓。
程遥遥从小跟着外公浸淫美食,对任何食物都十分能欣赏,对虾酱大加称赞:“正宗,地道!”
老船夫见程遥遥如此赏识自己的虾酱,高兴得红光满面,恨不得跟程遥遥碰一杯。
程遥遥和孟姐两人吃出了高高的一堆螃蟹壳,满足地叹口气:“太好吃了。阳澄湖的大闸蟹就是好。”
老船夫品着烧酒,对程遥遥提起来:“我跟老翁他们说好了,残蟹一斤四毛,小螃蟹一斤两毛,这时节都是满黄的,质量也好。”
老船夫身体恢复后,为程遥遥提供着最好的大闸蟹。他的大闸蟹个个肥大满黄,还主动向程遥遥提起可以买便宜的残蟹——残蟹是折了腿的大闸蟹,品质没差,价格却要低一毛钱。小螃蟹就是个头不够大的大闸蟹。
程遥遥还没说什么,孟姐高兴道:“好,反正咱们只要蟹黄,这样又能压低本钱了。”
程遥遥笑着点点头,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老船夫:“这是这几天的蟹钱。我帮你换了五十斤的粮票。”
老船夫祖孙俩常年住在船上,没有门路弄到粮票和粮食。程遥遥总为他们淘换些粮票糖票和工业品,这份姑娘家的善良和题体贴让老船夫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推着孙子道:“快谢谢阿姐!”
阿福甜甜地抱了下程遥遥:“谢谢阿姐!”
程遥遥轻抚他的大脑袋,嚷嚷起来:“你手好脏!”
残蟹和小螃蟹压低了大闸蟹的成本,李秀珍则为程遥遥提供了另一个建议:用素油代替猪油。这是当年苏州饭馆的做法,将蟹壳放进素油里炸香后捞出,再炒秃黄油。
程遥遥试验了几次,决定用猪油和素油1:1的比例来做秃黄油。这样能确保秃黄油的口感醇厚却不那么厚腻,同时还压低了成本。
秃黄油的生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程遥遥一边做秃黄油,一边还要拍戏。她是个娇贵身子,没几天就累得哈欠连天。
孟姐怪不解的,还主动劝她:“是人重要还是钱重要?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何必这么拼命?”
程遥遥打了个哈欠,眼睫毛上挂着滴泪水:“你不懂。”
孟姐喜滋滋计算着预定秃黄油的客人,道:“已经预定了二十三瓶了,扣掉本钱咱们起码能赚两百块!”
”啊?“程遥遥失望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赚到一万块?”
”一万?!“孟姐的笔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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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没回来?
“一万块?”孟姐被程遥遥的野心震惊了。她在剧组当化妆师, 收入比普通人高一些,一个月工资加上杂七杂八的补助也才50块。一万块是她不吃不喝干上16年才能攒到的钱啊。
孟姐小心翼翼地问:“遥遥,你家是出了什么事?要用钱啊?”
程遥遥撑着下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肩负着养家重任, 孟姐不懂的。
千里之外的甜水村, 谢昭心有所动,回眸看了一眼。
拖拉机停在村口,发动机还未完全熄灭, 谢昭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村口的大树下, 一群村民揣着手围坐着闲谈,打发时光, 此时纷纷围了上来看热闹。
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村民们总觉得谢昭跟从前不同了。他原本就长得英俊, 身材高大,破衣烂衫的时候就被称为岳云。如今穿着质地精良的外套, 阴沉孤僻的气质也随之淡去。就像被打磨出的璞玉, 焕发出原本该有的光芒。
过去的谢昭阴沉得让人不敢靠近, 而现在的谢昭却是让人隐隐生出自卑,不好意思靠近。
村民们心思各异,表现在脸上的却都是热情的笑容。特别是从前没欺负过谢昭,跟谢昭家关系还行的,纷纷跟谢昭打招呼。
“谢昭回来了!”
“上哪发财去了?买这么多东西。”
“那还用说,肯定是找程知青去了呗。”
提起程遥遥, 气氛有瞬间的微妙。谢昭面色如常,对熟悉的人稍稍点头,便提着东西向家里走去。
谢昭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轻巧的军绿色行李包,回来时却是大袋小袋,他大手提着丝毫不见吃力。
一个穿着水红色棉袄的姑娘从人群里挤出来,跟在谢昭身后殷勤道:“谢三哥,我帮你提。你买什了些什么啊?”
谢昭头也没回:“不用。”
“这么多东西怪沉的。我有劲儿,你就让我帮你吧。”林璐璐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亦步亦趋跟在谢昭身边,不等谢昭开口就伸手去抢一个小袋子。
谢昭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那袋子,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林璐璐:“我上次跟你说清楚了。”
林璐璐一大早兴冲冲在村口等着心上人,没想到谢昭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他浇得透心凉。林璐璐眼睛顿时红了,嘴唇哆嗦,强撑着笑道:“我们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乡里乡亲的,难道我搭把手都不行吗?”
林璐璐越说越当真,深深的说服了自己。
谢昭淡淡看着她,道:“遥遥会不高兴。”
“......”林璐璐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大声道:“是程遥遥不让你理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从前都不会这样对我的,是程遥遥不让你跟我说话的,还让你不理我!”
林璐璐哭个不休:“谢三哥,你以为那程瑶瑶是什么好人,她只不过想让你帮他干活,就像以前在知青点一样!她看中你家的房子,她以前还......”
林璐璐被羞耻和伤心充斥着,头脑发热,喋喋不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谢昭语气平静地打断他:“你不是这样的姑娘。”
林璐璐哭诉到一半被打断,愣愣看着谢昭。
谢昭风尘仆仆,一双狭长眼眸依然熠熠生辉,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这是她惦记了十几年的人,从阴鸷消瘦的少年长成如今这样的英俊,锐利,意气风发。
谢昭语气称得上柔和:“我站在这里听你说话,是因为遥遥说过,她不讨厌你。”
提起程遥遥,谢昭脸颊冷峻轮廓都柔和了,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要随便听信别人的话,也不要随意评判一个对你有善意的人。”
李璐璐身后不远处,树后露出小半张脸。谢昭眼神锐利地扫过去,那人迅速缩了回去。
谢昭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迈开长腿离开了。他之所以愿意提醒林璐璐,是因为他还记得从前人人都厌恶他,孤立他时,支书家的小姑娘没有,还尝试过塞给他一个馒头。
谢昭少年时得到的善意与温暖太少,即使是点滴他也都铭记于心,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如今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爱,足以抵消他经受的一切磨难。
谢昭挺拔的背影在林璐璐的视线里越走越远,与从前那个孤僻阴鸷的少年完全割裂开来。
很多年以后,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的林璐璐成熟了很多,明白每个少女都会有一段盲目而冲动的感情,这段感情往往可能改变一个少女的一生。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谢昭。
可此时的林璐璐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少女,她完全没听懂谢昭那段话的意思,她眼睁睁看着谢昭离开了,狠狠跺下脚,哭着跑回了家。
不远处的大树后,目睹完全程的程诺诺走了出来。要是程遥遥此时站在她面前,肯定认不出这个瘦小干瘪,容貌黯淡的女人就是程诺诺。
程诺诺穿着件棕黄色短袄,这是父亲从苏联给程遥遥带回来的,样式洋气大方,程遥遥穿着的时候显得分外俏皮,程诺诺没舍得扔。程诺诺比程遥遥瘦小许多,肩膀也窄,外套穿在她身上空荡荡,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一样滑稽。棕黄色映衬得她肤色越发枯黄,从前迷得沈晏神魂颠倒的雪白莹润早就消失不见了,挺大的眼睛在脸上犹如两口枯井,幽幽地闪着光。
谢昭居然是个柳下惠,程遥遥离开了这么久,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居然不为所动?
程诺诺费尽力气从林璐璐口中打听到一点消息,程遥遥去了苏州,这次谢昭肯定也是去找她的。现在谢昭孤身一人回来,难道程遥遥真的不回村里来了?
程诺诺神色闪烁不定,背起捡柴的筐子找沈晏去了。
冬天村里没有活儿干,男知青们聚在一起晒太阳,下象棋消遣。沈晏披着外套,正把对家杀得片甲不留,身边几个村里姑娘眼神满是崇拜地看着他,沈晏越发自得。
程诺诺的忽然出现打破了气氛:“阿晏。”
听到这粗哑嗓音,沈晏眼皮狠狠跳了下。程诺诺这阵子找沈晏闹了好几次,有次还撕打了一个跟沈晏说笑的姑娘,搞得人人都怕了他。
其他人纷纷搭讪着走开了,一个男知青还同情地拍了拍沈晏的肩膀。
眨眼间,沈晏面前只剩下一个棋盘,一个程诺诺。
他烦躁地道:“又有什么事?”
程诺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眼神幽幽紧盯着他道:“遥遥姐这么久没有回来,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沈晏皱了皱眉道:“遥遥不是回了上海?”
程诺诺道:“我打电话问过我爸爸,遥遥姐根本没有回去。”
沈晏立刻直起身来,盯着程诺诺的眼睛:“遥遥没有回上海,她去了哪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两人毕竟有过肌肤之亲,沈晏颇为了解程诺诺。她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程诺诺笑了笑,粗糙起皮的唇都开裂了,阴恻恻的样子。
沈晏本能地移开了眼。他有时候也很歉疚,为什么程诺诺变丑以后他就不喜欢她了,可每当他看见这样的程诺诺一次,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就被消磨一次。
沈晏现在很怀疑,记忆里白嫩乖巧的程诺诺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沈晏的表情被程诺诺收入眼底。她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仿佛听说遥遥姐去苏州拍电影了,还是跟一位大导演……”
程诺诺的语气放得很慢,听起来仿佛别有一番暧昧深意。
沈晏出身世家,他父母都相当老派,对于“女演员”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世纪。要是知道程遥遥去当了电影明星,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沈晏愣了下:“遥遥去拍电影了?怎么可能!”
程诺诺没回答,吃力地提起地上的筐子。筐子里放着一些枯树枝,沈晏看见道:“你怎么捡这个?林武兴家没有柴火?”
程诺诺抿了唇角:“她家的柴火不准我动。”
林武兴家的林婆子为人刻薄,跟程诺诺闹的那些风波村里都传遍了,拿着当笑话看。沈晏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女人争执很反感,特别是那些人总拿程诺诺的事来对他说,好像坐实了两人的关系似的。
沈晏正在努力修复与程遥遥的关系,听到这些传闻越发厌烦。可看着吃力地把大筐子背在背上的程诺诺,沈晏还是心软了。
沈晏掏出两块钱递给她:“你拿着,买几斤炭。”
程诺诺眼圈一红,惊讶又感激地看着他:“阿晏哥哥……”
沈晏立刻把钱塞进她手里,撇清关系道:“这是看在我们过去的关系上。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谢家的小院门开着,谢绯一直抱着猫站在门口,远远看见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靠近,就飞奔着跑了过去:“哥哥!哥哥!”
谢昭眼底弥漫开暖意:“小绯。”
“犟犟。”他又低头跟犟犟打了个招呼。犟犟咪呜一声,跃到谢昭肩膀上盘着,像一条黄白色的皮草围脖,尾巴还愉悦地勾在谢昭的脖子上。
谢绯高兴得围着谢昭打转,又抢着接过他手里的包裹:“这是什么呀?是遥遥姐信里说的点心吗?!”
“嗯,稻香村。”谢昭耐心地解答着自家妹妹的问题,“丝绸也买了,布料也有。”
谢绯脚步轻盈地跑在前头,谢昭跨入门槛,熟悉的小院一如既往地干净,温馨,弥漫着一股红烧鸡肉的香味。
谢奶奶围着围裙,握着锅铲乐呵呵迎了出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遥遥呢?”
“……”谢昭笑容一滞。
谢奶奶往谢昭身后看去,空无一人。谢绯这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遥遥姐没跟哥哥你一起回来呀?你不是去接遥遥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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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姝? 45瓶;折纸、今天没有牙、汤汤水水 20瓶;灵犀、一点都不佛、故里 10瓶;yaka青空 8瓶;平常心 3瓶;小五、xxxx、栀白、二狗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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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牌
谢奶奶忙走到门口探头看去,外头路上空无一人:“遥遥呢?”
谢昭把大包小包放下, 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仰头喝了一气, 又问谢绯:“有吃的没有?”
谢绯见哥哥饿得厉害,忙道:“有新蒸的白面馒头, 我去给你拿!”
谢昭抹了把嘴,又提起东西拿到厅堂里放着。桌上摆着一盘子白腾腾发糕, 谢昭伸手拿起。谢奶奶追上来, 手里锅铲拍在他手背上:“别碰!这是我给遥遥买的。你不是接遥遥去了,遥遥人呢?”
谢昭揉了揉手背, 终于开口:“她没回来。”
“没回来?”谢奶奶明白,追问道:“你不是特地接遥遥去的?怎么能没回来呢?”
谢昭垂眼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妹妹闹脾气,不肯回来。”
谢奶奶一瞅孙子这表情, 举起锅铲就往他身上拍:“我看闹脾气的是你!遥遥这些日子寄了多少东西回来, 哪能闹脾气不肯回家!说, 你是不是又招她了?”
谢昭抬手护了下脑袋, 闷声道:“没!”
谢奶奶审问道:“那遥遥是为什么闹脾气?”
“……”谢昭抿紧唇角,又摆出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什么也不说。
谢奶奶道:“我看你是胆儿肥了!看遥遥黏你,你就欺负她。遥遥跑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谢昭自信道:“她会回来的。”
谢奶奶气得狠狠抽了他好几下, 谢昭还道:“奶奶,仔细手疼。”
“你……你这个犟种!”谢奶奶气得手抖。
自家孙子在想什么,谢奶奶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一个是无理也要犟三分的娇娇,一个是闷油瓶的天生犟种。这两个冤家对着犟上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了结。
谢奶奶气得胸口发闷,索性撇到脑后不管了,招呼小肥猫:“犟犟,不管你哥了,咱们厨房吃鸡肉去。”
谢昭道:”我也饿了。“
谢奶奶又抄起锅铲抽他:“你还想吃鸡肉?你给我滚!”
小肥猫后爪一蹬谢昭脑袋,跳下地去,屁颠屁颠追着谢奶奶进厨房了:“嗯!嗯!”
犟犟已经不是梨子大的小奶猫了,那一爪的后坐力让谢昭不禁怀疑,刚才蹬他脑袋的到底是猫还是野猪。谢奶奶或者谢绯经得起它这么一蹬?
厨房里,犟犟直起前爪搭在谢奶奶膝盖上,吃着谢奶奶喂的鸡肉,时不时喵呜一声,叫得又甜又软。小肉垫在谢奶奶膝盖上轻轻踩着,甜得谢奶奶直叫心肝儿。
谢昭一直都没看清一个事实:全家能让犟犟这么粗暴踩头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还是谢绯心疼哥哥,催着谢奶奶开饭。到底是心爱的孙子,又辛苦了一路,谢奶奶很快就把饭开出来了。
红烧鸡肉,焖南瓜,白灼秋葵,清炒毛豆,配上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谢昭一手拿馒头,一手夹着鸡肉大口吃着。谢奶奶和谢绯则对那瓶秃黄油惊为天人,谢奶奶挖出一勺让谢绯蘸馒头吃,剩下的小心收好。
“明儿让你哥去换几斤杂面,拌这酱吃才香呢!也就遥遥这丫头才想得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听到程遥遥的名字,谢昭筷子一顿,谢奶奶又说了一遍他才应了:“嗯。家里面不多了吧?我明天去粮站背点回来。”
谢绯趁机冲谢昭挤挤眼睛:“哥哥,纺织厂通知我明天交政审材料呢。”
谢昭道:“没忘。明天你跟我一起进城。”
谢绯激动得眼睛放光,偷偷看了谢奶奶一眼。谢奶奶往谢昭碗里夹了块鸡肉,道:“小绯的资料上回不是交过了?是出了啥问题?”
谢绯一下子慌了,谢昭不疾不徐咽下肉,道:“有些章不全,要本人去一趟。没事。”
谢奶奶还是有些不放心。谢家的成分这么高,虽说最近越来越多□□平反,社会主流对于他们的歧视和排挤仍然很严重。纺织厂可是个抢手的金饭碗,她家小绯真的能进?
谢昭认真道:“您放心。”
谢奶奶看着自家越发沉稳的孙子,总算点了点头:“哎。”
谢绯急急忙忙吃完饭,就忙跑去翻看谢昭带回来的礼物了。谢昭是个好哥哥,从前出门扛活儿,也不忘给自家妹妹带一块麦芽糖或小玩意儿。现在有了钱,买的东西越发多。
瓷盒美人画的鸭蛋粉,桂花香头油,采芝斋酥糖,稻香村糕点,流水般柔软光滑的丝绸,颜色鲜亮的羊毛线,最新款式的连衣裙……
谢绯拿起那条裙子展开看了看,尖叫起来。
一道黄影嗖地窜出来,犟犟喵嗷喵嗷地叫着,不由分说给了谢昭一爪子。
谢昭:“……”
谢奶奶也从厨房出来,道:“怎么了?”
谢绯激动地冲过去,向谢奶奶展示自己的新裙子:“奶奶,您看!这是我的新裙子,我有新裙子了!”
“嗨!吓我一跳,跟遥遥学得一惊一乍的。”谢奶奶眯起眼,认真端详着这条裙子:“是好看!料子也好。不是昭哥儿挑的吧?”
谢绯机灵道:“肯定是遥遥姐挑的,她最会打扮了!”
谢昭把几块布料和毛线推出来:“这都是遥遥给你买的,还有奶奶的。”
是女人就没有不爱这些的。谢奶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还有我的?这毛线好,颜色大方!”
谢绯拿着块枣红色暗纹布料在谢奶奶身上比划,笑道:“这件正好做身棉袄过年穿!”
谢奶奶乐得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忽然一眼瞥见自家孙子,又往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赶紧把遥遥给我哄回来!”
谢昭拿起一包点心转头就走。谢奶奶追问道:”哪儿去?“
谢昭头也不回:“大队长家!”
“这犟种!”谢奶奶嗔道。
谢绯一边宝贝地叠好裙子,一边道:“奶奶,我哥才回家,您别总骂他。遥遥姐不回家,我哥肯定比咱们都难过。”
谢奶奶气道:“他难过?这臭小子当自己在熬鹰呢!也不怕遥遥真跑了。”
谢绯茫然道:“什么意思?”
“姑娘家家的少打听这些!”谢奶奶训她,“我看啊,你哥跟遥遥这自由恋爱也不是啥好事儿,我跟你爷爷那会儿,洞房当晚才见到第一面,不一样过得好好的?看他们俩跟冤家似的,还不如我们!”
谢绯鼓起脸。她是最拥护程遥遥和谢昭的恋爱的,听到谢奶奶这话就生气,又不敢反驳,嘀嘀咕咕道:“您这是宣扬封建,小心被改造。”
“你还敢教育我了?”谢奶奶掐她:“我已经改造好了!去,把这些东西收好了,别让人瞧见。”
谢家的日子如今好过起来,但也不能一步登天,让人看见这么多好东西又要生是非了。
忙了一年,冬日终于有了闲暇。村里人不是围在村口晒太阳闲聊,就是在家里休息。
支书家亮堂整洁的堂屋里,王翠萍剥着花生米,支书披着棉袄,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喝酒。大儿子在村里当副队长,二儿子在城里公安局,三儿子林家骏最近也有了长进。支书心里舒坦,端起小酒盅“滋”地抿了口,门就砰地被踢开了。
支书惊得手一抖,酒全撒棉袄上了:“咳咳咳咳……”
小女儿林璐璐气冲冲进来了,红着眼往椅子上一坐,发出好大动静。
王翠萍惊得站起来:“咋了?璐璐,这是咋了?谁给你气受了?”
林璐璐听到这话,嘴一咧就哭了起来。支书心疼地舔了舔手背上的酒,棉袄上的是救不回来了。他端起桌上那瓶茅台心疼地对着光看,这可是二儿子用部队的票给他换的,一瓶七八块呢!
“死丫头,你爹我每天就舍得喝这么一小盅,全给我洒了!”
林璐璐哭得更大声了。
王翠萍用力推了把支书,冲他使眼色:“女儿都成这样了,你这个当爹也不问问!”
支书对这个小女儿还是很心疼的,听到女儿哭了,放下酒瓶没好气道:“还能为了啥,不就为了谢三不搭理他!”
“人家叫谢昭!”林璐璐立刻纠正道。
支书烦道:“行啦行啦,你自己还不是一口一个谢三哥地叫?”
林璐璐噗嗤一笑,立刻又扯着王翠萍的衣摆:“妈~”
当妈的最明白女儿的心事,搂着林璐璐道:“也不能全怪咱女儿。自打谢三那年在山里救了她,这孩子就认定他了。“
支书叹了口气。两人对这个小女儿都是无可奈何,林璐璐模样不差,又在城里工作,别说村里,连城里的好对象也不难找,偏偏林璐璐就是一根筋,认准了谢三。
正巧林家骏提着一蒲包卤味进来,道:“今儿村里好热闹,都在说谢三不知上哪发财去了,带了一车好东西回来!”
王翠萍冲他使眼色:“别说了!”
林家骏把那包卤味搁在桌上,打量着林璐璐:“谁欺负你了?说,我给你报仇去!”
支书呵斥道:“报你个头!你少给我闯祸!”
“行啦,儿子还不是心疼妹妹?”王翠萍解释道,“还不是为了谢三不爱搭理她,又闹呢。”
林家骏一听,挽起的袖子又放下来,哼道:“那谢三儿有什么好,一个两个追着他跑。”
林璐璐反驳道:“他不好?那程遥遥干嘛不要脸的缠着他?”
林家骏眼睛一瞪,支书猛拍桌子:“闭嘴!你这说的什么话!”
林璐璐吓了一跳,犟嘴道:“她就是缠着谢三哥!她还让谢三哥不搭理我,都是她!”
林家骏道:“你少攀扯人家程知青!谢三打小就不搭理你,关人家什么事!再说了,是个男人也会选她不选你。”
“你……你倒是想选她呢,她搭理过你吗?”林璐璐反唇相讥,“程遥遥哪里都不好,就是有眼光!”
林家骏登时脸红脖子粗,跟林璐璐大吵起来,支书拍着桌子都呵斥不住。最后一个回屋里哭,一个摔门而去。
支书气得把杯子一撂:“造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对现世宝!”
王翠萍也恼儿女不争气,还要安抚丈夫:“我已经让家麒给留意着,到时候给家骏和璐璐都介绍个好对象。这世上又不止谢三一个好男人!”
里屋顿时一阵摔打声:“除了谢三哥我谁也不要!”
“你这死丫头还要不要脸了?”王翠萍气道。
末了到底心疼女儿,低声冲支书道:“村里都说程遥遥这一去肯定不回来了。要不……要不你去跟谢家说说?”
支书气道:“我当初就说谢三不错,是你嫌弃人家成分高!那时候要是上门说亲,咱们就叫雪中送炭,保管谢家感激咱一辈子。现在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咱们舔着脸去说亲了?再说了,程遥遥还跟谢三谈着呢,咱们去提亲算怎么回事儿?”
王翠萍一摔手:“当初我还说要程遥遥住咱家来,是你不让!说咱们高攀不上!这下好了,谢三儿都搭进去了!咱们家麒也不肯相亲,都怪你!”
支书懵了:“咋还怪上我了”
老夫妻俩相对抱怨着,想着程遥遥和谢三这两个配自家一对儿女原本正正好,都是懊悔不已。
谢昭和程遥遥却不知道这许多风波。
谢昭找到林大富销假后,又提议将村里囤积的菜蔬运到省城换物资。甜水村别的不多,就是新鲜菜蔬和土特产多。这些东西在临安城价格很贱,运到省城价格就翻倍了,正好换些村里需要的东西。林大富同意了,大手一挥又给谢昭批了条子。
远在苏州的程遥遥,此时也正忙活着。
程遥遥发下要赚一万块钱的宏伟目标,虽然吓到了孟姐,却也鼓舞了孟姐,孟姐来自徽州,身体里流淌着精明的徽商血液,对赚钱天然有一种热情。
两个亮晶晶的玻璃罐放在桌上,孟姐道:“遥遥,你看这玻璃罐子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孟姐的能力远远超乎程遥遥的预料。她不过提了一句要对产品进行包装,描述了一下要求,第二天孟姐就弄来了这些玻璃罐头样品。
孟姐拿起两个玻璃罐头对程遥遥介绍:“这可是我跟罐头厂送来的最新款式,一个罐头正好装一斤。这种便宜八分钱,盖子差一点。”
程遥遥拿起贵的那种玻璃罐,这种玻璃罐头圆圆胖胖,瓶身有凹凸的纹路,亮晶晶的铝皮盖能拧开。便宜的那种是最常见的无花纹玻璃罐头,瓶盖比较薄,撬开后就不能用了。
程遥遥毫不犹豫地道:“当然选贵的。咱们这款产品走的是高端路线,包装上一定不能省小钱。不仅是罐头,还得弄个包装和标签。这包装的档次上去了,客户还能买了送礼走亲戚。我们得做成个品牌。”
孟姐两眼发光:“成,我明白了。不过这品牌......要是出事,不是一抓一个准吗?”
这话也有道理。程遥遥摸了摸下巴,既要客户认可自己的产品,又要不留把柄:“那标签上就先不写品牌,留一个咱们特殊的标记吧。”
孟姐拿本子把程遥遥的话统统记下来,又问:“做啥标记?”
程遥遥苦思冥想,拿过纸笔刷刷画了一个图案。
简单笔画连成图案,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跃然纸上。
孟姐忍俊不禁:“哟,你还会画画。”
程遥遥膨胀地摆摆手:“会一点点。快拿去复印吧。”
秃黄油经过包装,重新出现在程遥遥面前。橙黄的秃黄油凝固在玻璃瓶中,隐约可见蟹黄颗粒与油脂。亮晶晶玻璃罐上贴着浅褐色牛皮纸,左侧印一只睡懒觉的小猫咪,右边印着几行娟秀小字,介绍秃黄油的历史与配方。外包装用崭新的纸盒封存。这么一瓶秃黄油看起来就相当体面高档了,用来送礼也丝毫不跌面子。
程遥遥十分满意:“很好!就这么干!那我先回剧组,这几瓶我带走了!”
剧组的戏份已经进入尾声。程遥遥的戏份虽然少,却也零零碎碎不间断。程遥遥揣着秃黄油兴冲冲回了剧组。
比起以前的小打小闹,程遥遥这是第一次认真赚钱,荣导就是她开发的第一个客户。这些大客户的好处就是口风紧,花钱爽快,还能介绍同阶级的客户。
荣导作为国家级别的大导演,随便给她介绍几个客户,就够她赚一笔了!
今天剧组却是副导演在监督,程遥遥问场记:“荣导呢?”
场记道:“在办公室呢。你这会儿别去……遥遥!”
程遥遥压根没听见,兴冲冲跑去了荣导办公室。她才走到门口,门却猛地拉开,一个人哭着冲出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程遥遥吓得后退两步才站稳,定睛一看,却是刘悦。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征集遥遥自创品牌名字。目前备选的有:绛绛,迢迢,招摇,欢迎大家踊跃提名,选中的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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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蟹
程遥遥被刘悦撞了一个趔趄, 肩膀生疼。她还未开口, 刘悦忽然瞪向她, 哭得通红的眼睛里写满恨意:“是你!是你向导演告密的!”
程遥遥茫然:“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刘悦不管不顾,满心怒火在程遥遥身上找到了出口。程遥遥美丽的脸, 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桃花眼里纯然的无辜都令她眼睛滴血:“还说不是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替我保守秘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守在门口, 就是为了拿住我的把柄是不是!?你以为把我赶出剧组,你就能......”
导演走到门口呵斥道:“你自己不自重, 还怪别人!马上离开剧组, 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给你的领导!”
被荣导选上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而得罪了荣导,她在这一行怕是再也混不下去了。刘悦狠狠瞪了程遥遥一眼,到底不敢当着荣导的面放肆, 捂着脸哭着跑了。
刘越身后长长的走廊里冒出许多人,都对着刘悦的背影指指点点。程遥遥也从只言片语里听懂了来龙去脉。
刘悦最近交了几个很有家世的“朋友”, 屡次违反门禁跟他们玩到半夜才回来, 身上还带着酒味。她跟着这些朋友去了许多高档的饭馆,甚至还去一种最近冒出来的富有资本主义气息的“沙龙舞会”。
刘悦以为离开剧组就没有人能发现她的所作所为,可剧组里一些领导也是有机会出入这种场合的。她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其实早就有人报到荣导面前了。
荣导其实不禁止年轻演员们谈对象, 但刘悦为了出去交际应酬, 每天玩到深夜,拍戏时精力就分散了,这两天竟然连台词都背不出来。
荣导勃然大怒, 加之刘悦的戏份也拍的差不多了,荣导大手一挥把她接下去的戏份全部砍了,将她开除出了剧组。。
荣导道:“遥遥,没吓到你吧?”
程遥遥对刚才的小风波没挂挂在心上,她跟着荣导进了办公室,拿出两瓶秃黄油放在荣导面前:“这个给您。”
“这包装很有艺术感嘛。”荣导大喜过望,拿起一瓶秃黄油仔细看着,“字不错,这画......”
程遥遥忙追问道:“这画怎么样?”
荣导拖长了尾音,在程遥遥写满期待的眼神里,硬生生改口:“画也不错,很有趣味。”
“一般一般啦!”程遥遥笑,小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荣导的眼光和审美毋庸置疑。秃黄油的包装既然能入荣导的法眼,一定是很不错了。程遥遥放了心,准备让孟姐大批量开始制作包装。
荣导作为程遥遥的第一个大客户,对她给予了大力支持,还下了第一笔大订单:“过几天有一群贵客来,我还担心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这秃黄油就很不错嘛。”
荣导定了一百瓶秃黄油。对于第一笔生意,程遥遥和孟姐都相当重视。
程遥遥把秃黄油的制作方法都教给了李秀珍三人,只是调料的配方是程遥遥事先调制好的。李秀珍三人反复练习后,做出的秃黄油口感也与程遥遥相差无几了。
李秀珍三人加班加点地赶制秃黄油,加上先前做好的五十斤,终于在荣导请客那天做出了一百瓶秃黄油。荣导十分爽快,直接付了现金,零头都没抹,说要给程遥遥一个开门红。——反正这钱可以走公账。
程遥遥和孟姐两人晚上关了门,激动地数钱算账。程遥遥还罢了,孟姐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激动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姐一个劲儿地念叨:“这么多钱,这么多钱!遥遥,明天我再去码头找一下阿福爷爷,让他给咱们多进些螃蟹!”
程遥遥撑着下巴:“这秃黄油制作太麻烦了,咱们一共就三个人拆蟹。你看这几天把秀珍姐她们三个累的,手都扎破了。“
孟姐尝到了赚钱的甜头,道:“大不了咱们给她们多点手工费,或者再找几个人帮手!”
程遥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光靠秃黄油赚钱太难,也太慢了。而且秃黄油太贵,不是人人都舍得买的。咱们得开发一点做得快,又是普通人能消费的东西。”
孟姐看着床上洒满的大团结,对程遥遥是言听计从:“你说怎么办,我跟你干!”
程遥遥打了个响指,缓缓道:“增加产品。”
临安县县城。纺织厂围墙上贴着大红名单,许多年轻姑娘和家人挤在下头,忐忑而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谢绯站在人群后,咬着手指:“哥,哥你看见我的名字没?”
穿着黑外套的青年比旁人都高出许多,宽阔挺拔的脊背在人群里晃动,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谢绯越来越紧张,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她就不应该奢望的。她一个地主家的后代,如今能吃饱穿暖,日子已经是过去不敢想的了。为什么还要让哥哥替自己这么费心……谢绯越想越难受,脑袋深深耷拉下去。
一只大手放在她头顶,哥哥沉稳嗓音在头顶响起:“你上了。”
“真的?!”谢绯立刻抬起头来,隔着模糊的泪光看见哥哥脸上淡淡笑意,激动得脸颊通红:“我真的考上了吗?哥哥你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跟我同名同姓的……”
谢昭温声道:“不会有错。你政审通过了,年后就能来上班。”
谢绯的激动无以言表。她从小就被黑五类的身份压着,上学她想都不敢想,哥哥和奶奶又不放心她去上工,现在她终于有工作了,也可以赚钱替哥哥分担了!
谢绯是个心思很重的小姑娘,这些天一直担心自己考不上,又不敢跟家里人说,怕让奶奶和哥哥一起担心。现在可以松口气了,叽叽喳喳的跟谢昭说她考试的时候多担心。
谢昭含笑听着。谢绯这个工作花了他不少功夫,可看着自家妹妹这高兴劲儿,就算再花一倍也是值得的。他道:“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我什么都有了。遥遥姐去苏州前,给我留了两件外套,说给我上工穿。”谢绯脚步轻快地跟在哥哥身后,“哥带我去供销社买几样针线吧,我好把遥遥姐寄来的布料做了。”
谢绯张口闭口都是程遥遥,谢昭听得脚步微缓,带着谢绯去了供销社,又吩咐她:“我去邮电局一趟,你不要乱跑。”
谢绯狡黠地笑道:“哥,你又去给遥遥姐打电话啊?”
谢昭点点她脑门,转身走了。
接电话的还是编剧,他称叹待在办公室没事儿干,正好找人消遣:“小谢啊,又打电话给遥遥?你这一天天的,都快赶上牛郎盼织女了。”
谢昭语气礼貌平淡:“遥遥在吗?”
编剧道:“遥遥出去啦。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
“不用。”谢昭唇角抿紧,把电话放下。
话筒里忽然传来一声:“等等!遥遥她好像还没出去!我帮你问一声儿!”
谢昭的心像荡秋千般,又鼓胀起来。他把话筒扣在耳边,等待的过程短暂而漫长,电话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谢昭手指轻轻叩着电话边的木板。
终于,话筒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细细甜甜的呼吸声很急促,像是奔跑过来的。
秋千又忽悠忽悠,荡上了高处。
谢昭喉咙发干,一时间失了语,开口就是沙哑的一声:“我想你了。”
这句话一出,思念潮水般奔涌而出。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谢昭略急促地又喊了一声:“妹妹。上次……对不起。”
谢昭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顶,为什么要用分别来验证程遥遥对自己的爱意,为什么要用分别让程遥遥学乖。只是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他就已经无法自控,心脏仿佛空缺了一块,需要将程遥遥狠狠拥入怀中才得圆满。
谢昭又喊了一声:“妹妹,你还在生气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话筒里炸开一声娇叱:“没有!”
谢昭一愣,话筒里的声音远了点,有些恼羞成怒地嚷嚷:“你们不准偷听!统统出去!”
谢昭:“……”
那头鸡飞狗跳了好一会儿,话筒才被重新拿起来。
伴随着电流声,响起熟悉的,娇滴滴的一声:“哼!”
谢昭心头一荡。
谢昭抓紧话筒,贪婪地想听电话那头的人多说几句。程遥遥却不吭声了。
这是又别扭上了。谢昭只得低低地哄她:“妹妹?遥遥?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你听见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程遥遥恼羞成怒地嚷嚷,可嗓音又变得软软的,透着不自知的撒娇,“全剧组都听到了,现在你要被人笑死了!”
谢昭安之若素:“我疼妹妹,不怕人笑。”
“你……你隔着电话就油嘴滑舌起来了!”程遥遥气道,“你不是要跟我分手的吗!”
谢昭一听这个就膝盖发软,忙哄她:“不分手!是我该死,不该惹妹妹生气。”
谢昭好言好语地哄了一番,末了试探地问:“妹妹,还在吗?”
程遥遥哼唧了一声。谢昭松了口气,跟程遥遥打电话就像在逗一只藏进盒子里的小猫咪,无论他怎么逗怎么哄,小猫咪的心思仍然难以揣摩。
谢昭挑她感兴趣的话题道:“小绯考上纺织厂了。”
“我知道,她肯定会考上的。”程遥遥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谢昭又道:“奶奶说准备给你打件新毛衣,不知道你最近胖了还是瘦了。”
“我没胖!”程遥遥激动起来,“我还是上次那么瘦,跟奶奶说我要宽松点的款式呀。”
谢昭道:“奶奶说等你回来挑,到过年前就能织好了,正好穿着过年。你几时回来?”
“……”程遥遥又没了声音。
谢昭当她又闹脾气,温声道:“妹妹?”
程遥遥的声音忽然变得又甜又软:“其……其实奶奶上次给我打的毛衣还新着,不用穿新毛衣的。”
谢昭道:“那你几时拍完,我去接你。”
程遥遥语气欢快道:“家里最近怎么样啊?犟犟有没有变胖一点?小鸡开始生蛋了吗?你……你最近还在开拖拉机吗?”
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相当拙劣。谢昭慢慢眯起了眼。
……
程遥遥的小生意增加了几种产品:醉蟹,腌泥螺,虾头油,炸虾干。
醉蟹也属于高端产品,一罐八块钱,制作方法却简单多了,李秀珍三人一天能做出几百斤来。腌泥螺价格很便宜,穷人家常买回去下饭。可这种便宜的东西才能看出功力,程遥遥做的腌泥螺咸香可口,不带一点泥腥味,比市场价高一毛钱卖,也能卖出利润。虾头油和炸虾干是一虾两吃,成本压低许多。
厨房里,一大盆带膏母青蟹被剁成大块,浸入调配好的酒液里,程遥遥吩咐道:“六个钟头以后才入味。装罐一定要让汤汁没过螃蟹。”
李秀珍三人围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程遥遥的每一个制作步骤,听见这话连忙点头:“明白了。”
程遥遥仔细清洗着双手,那双手纤细,柔软,白如初雪,一点也不像下厨的人。带着水的手抬起来,一条干净毛巾立刻就递了上来,李秀珍问:“浸泡过程中需要翻动吗?”
程遥遥擦擦手:“两个钟头翻动一次。”
李秀珍唇瓣默默动着,认真记在心里。
程遥遥莞尔。这些天在厨房做秃黄油或其他食物,她从没避过人,也知道李秀珍几人一直默默在学。外公告诉过她,过去的名厨无论红案白案都不怕人看,也不怕人偷师,唯一的不传之秘,一是吊汤,二是配方。
秃黄油和醉蟹的调料配方和比例都握在她手里,程遥遥不怕她们学。就算她们掌握了配方,也做不出跟她一模一样的味道来。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程遥遥大部分时间还得呆在剧组。她只能事先把调味料都按比例调配好,其他的制作就靠李秀珍三姐妹了,销售的重任则放在孟姐身上。
孟姐每天都一丝不苟地给程遥遥报账,再把属于程遥遥的那一份利润给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孟姐自己就赚到了五百多块,要是可以,她宁愿跟程遥遥拍一辈子的戏!
可事与愿违,《迢迢》终于杀青了。程遥遥和孟姐这对生意搭子也要各奔东西。孟姐再不舍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她跟着程遥遥发了这一笔财,都够她们家生活几年了。这么想着,孟姐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孟姐把钱款跟李秀珍交割清楚,剩下没卖完的货,以成本价加二成利润卖给了李秀珍。这段时间赚的钱则跟程遥遥报了账,两人分了钱。
剧组吃完散伙饭的第二天,大家各奔东西。孟姐也是上海人,她带着行李在剧组门口跟荣导汇合。
荣导道:“等等,还差一个人。”
孟姐抬头一看,程遥遥提着行李箱款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昭哥:遥遥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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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上海占地盘
程遥遥跟荣导打了招呼, 又冲惊讶的孟姐笑道:“你忘了, 我家就在上海啊。”
孟姐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遥遥你是上海来的知青,有探亲假!”
这两年知青们返城的越来越多, 对知青的限制也宽松了很多。不少知青过年都可以返乡探亲,只是许多人会趁机一去不回, 赖在城里当黑户罢了。
马上过年了。程遥遥这时候回甜水村待不了两天,还是得回到上海, 还不如搭荣导的顺风车。只是不知道谢昭那边……程遥遥默默把那点儿心虚压下去, 谁让他先气自己的!
七十年代末的上海街头,有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异感。曾经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的旧上海消失了, 浮华褪尽, 考究精美的西式建筑伫立在道路两盘,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的却不再是西装与旗袍, 而是这个年代标志性的土黄蓝。
可你细细看去, 上海街头来来往往的人们就是不同。深蓝色工装里露出雪白的衬衫领口,旧皮鞋擦得锃亮。款款走过的上海姆妈们,棉袄也能裁出腰线, 走起路来仍然腰肢款摆。年轻姑娘们对美的追求更是无止境, 她们外套下摆露出一抹鲜亮的颜色,乌黑发尾和刘海还偷偷烫了卷。这就是讲究的上海人。
与贫瘠紧缺的食物供应相比,人们的食欲日趋旺盛。一大清早,老大昌门口就排起了长龙,那股浓郁的奶油味儿勾得人胃里火烧火燎的。最便宜的奶油面包一只五毛钱, 仍有“老克勒”来买。不光是充饥,也为了从这奶油面包的味道里回忆回忆当年的好光景。
排队的队伍忽然起了一阵骚动。营业员把一只奶油面包裹好,大声道:“不许插队!好好排队!”
没人理会她,都挤着回头看。营业员皱眉看去,却是一个年轻姑娘排到了队伍的最末尾。好几个人殷勤地给她让位置,引起了争端。
这姑娘很快被让到了第一个位置。
营业员这才看清她的脸。桃花眼,樱桃唇。肌肤水嫩莹白,看不见一丝瑕疵。她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格纹大衣,手提旅行箱,脸上略带倦意,仍然美得叫人眼前一亮。对于众人的注视,她习以为常似的,眼角也未赏一个。
营业员猜测着她的来历,这种洋派,肯定是上海人。等她开口,却是不带一点口音的普通话,嗓音动听极了:“一只奶油面包。”
这姑娘买了一只奶油面包就离开了,人群里的老克勒却激动了许久。这种洋派,矜贵,美丽的女郎,仿佛一瞬将人带回了三十年前的旧上海。
这美貌女郎正是程遥遥。她跟着荣导一行人来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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