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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内容里就有提到哦~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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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按照他们的设想,她中了幻术,对周边景象以及他们二人的存在,都存在错误判断,哪怕她再厉害,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言一色前期做足了吃亏的假象,比如被红衣老者踢中肩膀、没躲过绿衣老者一拳什么的,因她会防之绝学,这些在别人看来会受重伤的攻击,落在她身上却不痛不痒。

    不是她吹,神功运转时会给予她逆天的强悍体魄,举个直白的例子,她从几十层高的楼上跳下来,都死不了。

    当然了,表面上她还是要表现出受了伤。

    言一色估摸着做戏做得差不多了,于是做出一副看似艰难实则轻松破了幻术的样子,鬼魅般贴近红衣老者面前,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咔嚓一声扭断了,就跟在地里扭菜一样。

    施术者死了,幻境破裂。

    此时此刻,言一色的身影出现在波澜起伏的水面上,脚尖点在一片草叶上,单腿而立,纹丝不动,如履平地。

    而不远处,绿衣老者脚踩在漂浮于水面上的木板上,负手而立,圆滚滚的大肚子在合身的衣袍下有些突出。

    至于被言一色杀死的红衣老者,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沉入了水中。

    岸边,无名和苏玦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两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上的言一色和绿衣老者,等待着他们分出胜负。

    一对二的局面,被言一色拉成了一对一,无名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双沉淀岁月沧桑的眼中古井无波。

    红衣老者死了,无名这个主子都丝毫不在意,苏玦就更淡漠了,不咸不淡道,“杀死言妃娘娘的谋划,你只嘱咐我将她骗出来就好,剩下的你来安排……禀着合作就要信任的原则,我没有多问,但眼下,你派出去的两人,还没过多久就死了一个……实在让人很不安。”

    苏玦话落,毫不客气反问,“你真有杀了她的实力?”

    无名闻言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苏大人!你这个时候才问是否晚了一些?哼,行了!本尊者知道你这时候问,只是想听一个自信的回答!本尊者就如你所愿……”

    他说着一顿,目光不闪不避迎视苏玦,掷地有声道,“言妃,今日一定会命丧于此!”

    苏玦缓缓一笑,“拭目以待!”

    苏玦面上轻松,心底却冒出几分担忧,因为知道无名不是盲目之辈,他既然言之凿凿地说能杀死言一色,就说明他最少有五分把握!

    他不知言一色能否应付的来。

    苏玦正了神色,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水面上的情况。

    言一色审视着对面还未展现出真正实力的绿衣老者,若无其事地试探道,“老爷爷也是裴家人?”

    绿衣老者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带着长者惯有的慈祥,“没错!准确来说,是罪大恶极、久居裴家追杀令上的裴家人。”

    言一色怔了下,抬手摸着下巴,笑眯眯反问,“然后,机缘巧合,遇见了无名那老头儿,被他招揽,得了一处容身之所?”

    绿衣老者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手指上戴了一枚古朴的戒指,不知是何材质所做,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着刺眼的光华。

    他语调微扬甩了一句,“明摆着的事儿。”

    那一点光,犹如针尖,言一色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她察觉到空气中出现细微波动,四周自然之物的气也都起了变化,心知他发动了幻术,嘴角微不可查一勾。

    言一色故作不知,与绿衣老者“闲聊”起来。

    ……

    岸边。

    紧紧盯着事态发展的苏玦,蓦地发现眼前的湖水起了变化,无风起浪,波涛汹涌,自水底传来轰然巨响,突兀诡异!

    苏玦眸光一紧,下意识转头看向无名,就见他果然一脸平静,没有半分诧异。

    无名回头扫了他一眼,示意继续往下看。

    苏玦默然移开视线,直视前方,很快,他发现水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好似湖底有什么地方出现了窟窿,水漏了!

    如此堪比天崩地裂的巨大动静,稳稳立在水面上的言一色,却似乎毫无所察,继续跟绿衣老者说着什么。

    苏玦眼中飞掠过寒意,衣袖下的手悄然攥紧,沉声问道,“这位绿衣老者也精通幻术。”

    无名一时未语,他身边的无隐倒是开了口,妖孽般的俊颜风流邪魅,“他是裴家人,天赋异禀,幻术和阵法的造诣甚高……因为擅闯裴家禁地无意中谋害了上上一任家主,从裴域逃了出来,历经数十年的追杀生涯,直到遇到了本少主的师父。”

    苏玦莫名笑了笑,“抗过了裴家数十年的追杀,能活到现在,足见他的本事。”

    接着,他话锋一转,对无名问道,“此次你只带了两个懂幻术的裴家人?”

    无名只当他是嫌少,高深莫测道,“两个,就够了!”

    485 敏感的无隐(一更)

    苏玦闻言颔首,眉眼间的笑萦绕一抹清冷,仿佛一手触到了古井深水,凉地惊人。

    原来只有两个人。

    无名以为他问裴家有几人只是担心的表现,实际是在试探他今日的人手部署。

    言一色与那位绿衣老者似乎因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而湖中的水也渐渐“漏”干,露出干涸的湖底。

    从岸边苏玦和无名的视角看过去,没了水的湖就是一个大坑。

    这是一个完全由人工开凿的湖,从外观上看接近四四方方,底部、四周皆堆积了各种形状的石头,数量可观,而且里面显然带有隐秘机关,能让水灌进,也能令水流出。

    从石头外部的光滑程度上可以看得出来,开匣放水成为湖泊的时间并不长。

    言一色和老者仍在打斗,似乎对身边的变化一无所察。

    苏玦旁观了片刻,看向身侧的无名,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那位裴家老者抽干了湖水,是要做什么?”

    无名缓缓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稍安勿躁,继续往下看。”

    无隐从无名的身后,绕到了苏玦旁边,笑容艳丽,妖气冲天,语调婉转地附和道,“就是,沉住气,用眼睛看。”

    苏玦面无表情地睨着他,莫名来了一句,“圣山少主身上的衣饰,今日熏的什么香?有些特别。”

    无隐喜形于色,给了他一个“你识货”的眼神,语含期待道,“哪里特别?”

    “特别地刺鼻。”

    无隐脸一僵,有意恶心苏玦,故而矫揉造作地嗔了他一眼,欢天喜地道,“只是刺鼻?那本少主也满足了!因为……早晚刺进你的心。”

    他话落,苏玦面不改色,倒是一旁的无名,脸色骤然一黑,心底升起一种想吐的感觉。

    无名狠狠剜了无隐一眼,“再胡言乱语,立马给我滚回去!”

    无隐蓦地打了个激灵,一身的不正经顷刻间散个一干二净,老老实实待在苏玦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苏玦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身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调戏,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但他经历的多了,也就免疫了,这都要多亏女装大佬墨书的锻炼。

    苏玦的心神再次放在坑底言一色的身上,看了没一会儿,就见绿衣老者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将手中的剑,由指向言一色,改为了对准自己脖颈的大动脉,毫不留情割断!

    霎时,殷红的鲜血汹涌冒出,滴落在地,蜿蜒流淌。

    绿衣老者直挺挺倒下了,脖子上的致命伤,鲜血流出之快令人惊骇,给人一种眨眼间他体内的血就会流尽的感觉。

    苏玦心神一震,余光中看见无隐也神情惊讶,唯有无名,依旧是视若无睹的平静样子。

    苏玦心中有数,绿衣老者的自杀,并非言一色用幻术操控他的缘故,而是他刻意所为!

    目的是……

    苏玦正想着,忽然听到古怪的摩擦碰撞声音,他心下一紧,循声看去,就见湖水干涸形成的大坑中,所有石头都神奇地动起来了!

    如此超自然的景象,显然跟绿衣老者的血有关。

    无名的声音适时响起,话里话外,都是胜券在握的倨傲,“这是以人血献祭的阵法,唯有当困在阵中的人死无全尸时,才会解除。”

    他话落,一层层的石头已经将言一色围在其中,很快,她头顶上的一片天也要被逐渐行成的石头壁垒遮住。

    苏玦将一切看进眼底,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倏而绷紧,他故作不经意间,抚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襟。

    混在苏玦一群手下中的沃野,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施展了自己的幻术。

    阵中的言一色有所察觉,再不隐藏自己的实力,身形一闪,迅疾地宛若一道光,出现在了远离无名一行人的暗处。

    那里迟聿正在等她,身后跟着一群气息融入黑暗的人,以及陷入昏迷但还活着的言语。

    言语的外表,从残废的耳朵、手掌,到衣饰发髻,都已经伪装地跟言一色一模一样,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言一色心中惊叹了一声,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抓起犹如死尸的言语,闪回石阵中,将她抛下,再转瞬回到迟聿身边。

    言一色一来一回再一来,行云流水,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所用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封闭的石阵行成,只是困在其中的人不是无名等人以为的言一色,而是人事不省的言语。

    ……

    不知过了多久,靠着神秘力量运转的石阵崩塌,无数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几乎在同一时刻炸开!“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地面久久颤动!

    在一切停歇后,无名当先冲了过去,于一堆乱石废墟中找见了“言一色”的尸体,已经四分五裂,且散在不同的地方,将碎尸烂肉再拼凑完整的人样,并不容易,但无名还是派人做了。

    “言一色”的脸尚算完整,也无损毁,单从这一点来看,基本就能认定死的人是她。

    而无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命自己带来的仵作做了尸检。

    一番精细的查验下来,仵作站起身,冲无名点了点头。

    无名彻底放下心来,苏玦也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所有人中,唯有无隐还心存疑虑,一惯轻挑斜肆的眉眼染上几分凝重,若有所思。

    虽然鲜血、尸骸的臭味遮盖住了“言一色”原有的气息,甚至夏风、栀子花香、草木香等等,也在扰乱着他的感知,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因为很细微,他谨慎辨别了许久,才断定死在他们面前的人只怕不是言一色!

    这个结论,让他自己也很震惊,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言一色根本不可能有将替死鬼换进石阵中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有,为什么这个替死鬼跟她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显而易见,她今夜是有备而来!

    不用猜,一定是苏玦耍心眼,将计就计,明面上惺惺作态恨不得言一色死,暗中却跟她和盘托出!于是就有今日这一场假死的好戏!

    但为什么要假死?

    无隐就这个疑问,展开了逻辑缜密的分析,他心中千回百转,觉得自己勘破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486 待会儿见(二更)

    无隐左想右想,没有一个定论,但他知道,一定要尽快告诉无名自己发觉的真相!

    而如何向无名说这件事,让他很是为难,因为直接袒露他嗅觉上的特异能力肯定不行,所以需要打好一个腹稿,让一切都合情合理!

    但找个引导无名发现不妥的理由,太难了!因为这场假死的戏码,可谓天衣无缝,要不是他拥有超强的嗅觉辩识力,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无隐陷入了两难,忽地,他察觉到脸上落下两道令人在意的目光,猛一抬头,就见目光的主人正是苏玦,笑容一扬,身上的痞气风流暴露出来,“苏大人盯着本少主看干什么?难道正在想入非非!”

    苏玦脸上似笑非笑,冷淡的声音里意味深长,“我不是断袖……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无隐一愣,少顷,脑中灵光一闪,明白过来苏玦是指自己害他破了处的那件事!

    无隐诡异一笑,靠近他道,“能碰女人,不代表碰不了男人……嗷!”

    他话没说完,尾音转变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是苏玦出其不意一拳击中他的腹部。

    无名命人拿出化尸水将尸体处理干净,淡淡看了二人一眼,带着人离开。

    无隐瞪着苏玦,恨声道,“你等着!我会报复回来的!”

    说完,跟上了前方的无名。

    苏玦扫了眼两人的背影,抬脚跟上。

    一行人离开埋葬“言一色”的湖园,走在通往园外的曲折回廊上。

    无名与苏玦走在最前方,无隐亦步亦趋走在无名身后,至于他们带来的人手,都已经隐于暗处,经别的路线回到该待的地方。

    几人一路沉默,无名脚下虎虎生风,脸上是经压抑过兴奋的淡定从容,通体舒畅,心情飞扬。

    苏玦心中平静如水,面上却流露出恍神的样子,似乎在因“言一色”的死,而心下沉重、不安,毕竟,若他家陛下得知心尖人的死讯,不定掀起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

    无隐是他们中最纠结的一个,想破脑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法子让无名察觉,死去的人只是言一色的替死鬼!

    除非他向无名坦白自己怪异的嗅觉能力!

    无隐陷入了犹豫,毫无疑问,他如果什么都不做,无名中了陛下的阴谋诡计,日后必定会被坑惨,但要他以透露自己的底牌为代价来提醒,牺牲未免太大!

    他可没忘记,当年无名在荒月城时,为了得到更多拥有自愈能力的战力红骷髅,不惜拿成千上万的活人来做试验,若他嗅觉上的特异性暴露了……谁知道无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无隐的脑子隐隐作痛,迟迟做不出决断。

    眼看到了彩石园外,苏玦跟他们分道扬镳,无隐得到了跟无名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辆马车自夜色中赶过来,无名转头看向无隐,因着今日大功告成,面对他多了几分和颜悦色,“你跟本尊者走,还是去睡你的青楼?”

    无隐配合着笑,迷人又灿烂,正要开口说话,脑海深处忽然一刺,紧接响起一道温柔又危险的女音:来青楼,我们谈谈你嗅觉格外灵敏的事情。

    霎那间,无隐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若无其事的脸色险些没维持住,但好在还没忘记对面的人是无名,暧昧一笑,语气中带着没有女人活不成的心痒,“嘿嘿,自然是青楼,还是师父了解我……恭送师父!”

    说着,抬手躬身,一腰弯到底。

    无名哼了一声,甩袖上了马车,很快离去。

    待马车驶入远处夜色再也看不见后,无隐才站直了身体,似有所察,转头看去,就见园外入口处站着一个紫衣女子,容颜出尘脱俗,笑得好看,比天边遥远的繁星更美。

    言一色朝十点钟方向抬了抬下巴,“如水阁,待会儿见。”

    话落,凭空消失。

    “神出鬼没”四个字不足以形容她的身法之快,无隐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言一色根本没出现过,更没跟他说过话。

    他面对空寂的夜色,深吸一口气,想起言一色传音入密时对他的威胁,有一种……

    自己的命运轨迹即将超出他掌控的预感。

    ……

    无隐去如水阁之前,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地盘,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还有心情好好拾掇一番自己。

    那股认真仔细的劲儿,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要去跟自己的心上人幽会,虔诚、紧张、义无反顾。

    无隐一路胡思乱想,伸手推开面前雅间的门,恰到好处的暖意扑面而来,他手脚放轻,抬头挺胸,妖孽般的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在笑,带着淬了毒的浓重艳丽,足以让千千万的女子神魂颠倒。

    无隐抱着见到言一色的期待,稳步走了进去,然而在见到软榻上坐着的人影时,脸色惊变,心如死灰,热血直冲脑门,恨不能腾云驾雾、扭头就跑!

    但偏偏双脚就跟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迟聿虽然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黑曜石,但也没错过无隐脸上的失望与惊悚,并看穿了他在失望什么、惊悚什么。

    迟聿红眸眯了眯,眸光寒意刺骨,如有实质,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嗖地一下扎进无隐眼中。

    无隐瞳孔一缩,下意识退了一步,从心底窜出的恐惧感,让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双眼被刀插流血的画面,真实地让他忍不住战栗。

    迟聿收了自己的威慑,点到为止,眸光移到他处,不觉得他有针对一个不惧威胁的废物的必要,这次是个警告,让无隐意识到,胆敢肖想不该想的,便拿命来换!

    客观来说,无隐放出去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跟废物两个字绝对沾不上边,但在迟聿这里,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尊贵,睥睨天下,说得犀利一些,看谁都是废物,尤其是一个对言一色动了心思的男人。

    不管这心思有多浅淡,哪怕比针尖还小,只要有,绝对上了迟聿心里的黑名单,准备着什么时候逮着机会,就坑上一把!如果情节严重的,呵呵……会让他人间蒸发,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487 顺利(一更)

    无隐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和镇定,心中所有跳跃上升的情绪被他努力平复下来,暗自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笑得妖娆邪魅,从容地走到迟聿面前,恭敬行了一礼,“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迟聿抬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某张椅子,“坐。”

    “谢陛下恩赐。”

    无隐说罢坐下,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不像一个权势在握的圣山少主该有的言行举止,而是一个面见主子的主子的主子的小喽啰,但因他往日都是跳脱不正经的形象使然,难以辨出他倒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扮猪吃虎。

    迟聿不在意他耍什么心机,狭长晦暗的红眸,染着几分妖冶诡谲,目光似有若无落在无隐脸上,直接开门见山,“今日你有两条路走,一条生,一条死,选哪个?”

    无隐惊愕不已,脸上所有的光彩都在这一刻冻住了,一上来就是发号施令般的语气!另外,这他娘的哪里是个“选择”题,除了“生”他还有别的路走?话中深意,根本就是让他背叛无名、向他臣服!

    无隐越想,脸色越狰狞,他姥姥的!直奔主题、袒露目的,连个前戏都没有?这是有多瞧不起他,觉得随随便便来两句就能搞定他!?他是有多失败、多没有价值,让这位陛下连一丁点重视都没有!

    无隐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迟聿踩在了脚下,心中怒火蒸腾,想不顾一切先跟他打一架,发泄了被侮辱的火气再说,但偏偏他又清醒地认识到眼下的局势,做什么都是自讨苦吃、无谓的挣扎,既然已经注定要“死”了,何不“死”得体面一些?

    无隐暗暗磨牙,慢慢认可了一个他不需衡量就知必定要接受的憋屈结果,一张表情变化异常精彩的脸,终于在此时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无畏无惧地望向迟聿,若无其事地道,“虽然本少主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无路可走,但还是想听陛下说说……若我选择‘死’,会怎么死?”

    迟聿神色慵懒,讽刺反问,“孤看起来想会说废话的人?”

    无隐闻言,心头一梗,心中已经将迟聿骂得狗血喷头,但表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抓过身边桌案上的凉茶,猛喝了几口。

    冷凉失了味道的水咽下肚,他不由冷笑,连个茶都不备热的,未免把他看得太低贱了!

    迟聿斜睨了他一眼,将自己手边的茶递了过去。

    无隐简直受宠若惊,轻咳一声,端起来尝了一口,发现也是凉的,几许失望,但还是将这杯迟聿的“示好”,喝了下去。

    迟聿漠然问道,“喝饱了?”

    无隐微笑以对,笑意不达眼底,“哈哈自然,饱到可以三日不吃饭……多谢陛下的款待。”

    迟聿高冷地颔首,对着虚空道了一句,“上茶。”

    无隐愣了愣,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很快走进来一名婢女,手上端着一个精美的托盘,待她走进了,无隐看清上面只有一盏茶,沉默了。

    婢女将新泡好的茶放在迟聿手边,无隐眼睁睁看着他端起,拿开茶盖,跑出热气轻烟,耐心地捋着浮叶,惬意悠哉。

    迟聿气死人不偿命道,“既然喝饱了,孤不逼你再喝,准你看着。”

    无隐一听,险些吐血,袖中的拳头蠢蠢欲动,恨不能冲过去暴揍迟聿一顿!

    迟聿将无隐的情绪变化看尽眼底,心中还算满意,目前为止,策反无隐的事情,也如他所料般顺利。

    无隐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心中有的只是自己,所以他必然会因迟聿掌握了他嗅觉秘密的把柄,而妥协到底。

    说白了,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会背叛无名,听迟聿的差遣。

    无隐对迟聿彻底没了没脾气,因为知道气疯的只会是自己,他伸手将另一张椅子移了个位置,正好能让他交叠的双腿平伸到上面,两手垫在脑后,一身懒洋洋的气息,眯缝着眼打量起迟聿,有气无力道,“陛下是如何发现的?”

    迟聿晃动着杯中清色的茶水,比例完美的身姿,在光影下拉伸出天神般的威仪俊美,暗红深邃的凤眸半垂,薄唇一扯,流淌出磁性凉薄的声音,“你七岁的时候,无名曾让孤与你结伴,在山中来过一次历练。”

    无隐皱紧了眉头,因他的话,尽力调出脑海深处的回忆,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有什么地方暴露了自己的另类……

    不懂就要问,所以他诚恳道,“本少主愚钝,还请陛下解惑。”

    “那次进山的第二日夜里,下了一场暴雨,你躲在一颗树下,差点被雷劈死。”

    迟聿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但话音依然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贵疏离。

    无隐随着他的讲述,渐渐回忆起确实有这样一件事来,但也没想出跟他的嗅觉有什么关系,“然后?”

    “孤救了你。”

    “是!”

    无隐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自小良心缺失,并没有“救命之恩应该涌泉相报”的美好品性,他反而是这么个逻辑——谁让你救我的?我求你了吗?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无名在他们出发前,曾严辞命令过,一起去一起回,若有谁在山中死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另一个人即便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迟聿救他,在他意料之中,并且不觉得需要感恩。

    迟聿继续冷淡道,“孤守了你一夜。”

    无隐点头,并语气催促道,“难道那一夜里发生了什么?”

    迟聿放下手中的茶盏,暗含深意的目光砸进无隐眼中,轻笑一声,“你说了梦话。”

    无隐脑海中顿时响起一道惊雷,震得他两眼失明、两耳失聪,晕晕乎乎中,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懊恼地捂住自己的脸,“原来是我自己暴露。”

    迟聿冷飕飕补刀,“你此时意识到也不晚。”

    无隐苦笑,心下感慨了一句命运弄人。

    他很快从糟糕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正视着迟聿,一本正经道,“言妃还没死的真相,本少主会守口如瓶。”

    488 效力(二更)

    无隐有此觉悟,迟聿看他倒顺眼了几分。

    无隐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除了陛下和言妃娘娘,再没有人知道本少主嗅觉超群了罢?”

    迟聿不假思索,“苏玦。”

    无隐头大、失望,竟然还有个苏玦!

    他神色凝重,两眼直视迟聿,咬重了话音道,“还请陛下保守本少主的嗅觉秘密。”

    迟聿神色不动,稳如泰山,“看你表现。”

    无隐眸光闪了闪,并不意外得到他迟聿模棱两可的回答,同时明白只要他老实为迟聿效命,相应的,迟聿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对外乱说。

    无隐正琢磨着,忽听迟聿又说了一句,“待丛叶内部的动荡尘埃落定后,孤给你来去的自由。”

    无隐怔然,没一会儿,脸上浮现一抹感激的笑,“多谢陛下!”

    他顿了下,紧接又主动问道,“除了保密言妃娘娘假死的事情,陛下需要本少主做什么?”

    迟聿摄人的眸子眯了下,嗓音阴森危险,“毁了百里念的脸。”

    “什么?”

    无隐忍不住惊问出声,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出现幻听,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今夜言一色假死的事上,原以为迟聿会将假死背后的阴谋,向他透露一二,并吩咐他在无名的阵营中扮演个什么角色……

    没想到,竟然扯到八竿子打不着的百里念身上了!而且还是毁了他的脸!

    百里念是男人不是女人罢?毁容对女人来说绝对是致命伤,但对一个不用脸吃饭的男人来说,创伤可是大打折扣!而且还显出用这招之人的卑劣、下流、猥琐!

    无隐满脑子疑惑,在一阵心惊肉跳的胡乱猜测后,摆出一副求知的纯良姿态,问道,“陛下的用意是?”

    迟聿抬袖一挥,一个物什从袖中飞了出去,正冲无隐的面门而去!

    一个不大不小的危险,让无隐浑身紧绷,眼疾手快,抓住了险些拍平他脸的东西,打开一看,发现是先帝诏书。

    无隐眼皮跳了下,仔细看过内容后,又鼓捣了半天诏书的用纸,看看有没有夹缝什么的……最终也没有发现任何玄机。

    就在此时,迟聿的声音响起,意味不明道,“找个火盆来,将诏书放在火上烤。”

    无隐听罢,霎时以为手中诏书的材质特殊或经过相应的处理,需要经火烤过后,才会显现隐藏的字迹或图形出来。

    他按耐住即将知晓诏书背后秘密的兴奋,走到房门外,向侍立在走廊的婢女要来了一个火盆。

    无隐将火盆放在房中的地上,并将诏书摊开一部分,小心地在火上烤。

    迟聿瞥了一眼专注认真的无隐,两手十指相叉,交握在腹部,漫不经心开口,“扔进去。”

    无隐拿着诏书的手一抖,虽然不解,但还是照迟聿说得做了。

    诏书扔进烈焰灼灼的火盆中,很自然地发生了燃烧现象。

    无隐整个人石化,风中凌乱。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难道不该水火不侵并出现暗藏的内容吗?怎么就烧成灰了?

    无隐机械地回头,就见迟聿一脸淡笑,笑意中的嘲弄,刺眼得很!

    无隐若再不明白什么,干脆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唇角紧抿,说出的话却是心平气和,猜道,“这诏书跟百里念有关?”

    无隐不傻,迟聿才提了百里念,后面就扔出诏书,静下心一想,就明白一人一物之间只怕有关联。

    迟聿沉声道,“无名想得到先帝诏书,就是为了百里念。”

    无隐点了点头,他想的方向没错,若有所思道,“百里念是被无名捡回来的孤儿,这份诏书是陛下坐上皇位的关键……诏书到底能给百里念带来什么好处?”

    迟聿轻描淡写道,“百里念才是先帝属意继位的皇子。”

    无隐闻言,呼吸一滞,迟聿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缓了半晌,才稍微理清一点头绪,“陛下跟百里念……原来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谁是背后的主谋?”

    “无名和先帝。”

    竟然还有先帝?

    无隐眸光一变,“先帝认可陛下顶替聿皇子的身份,绝对不是想将帝位传给你,一定另有算计?”

    他话音顿了下,脑中灵光一闪,“先帝的本意,莫非是推陛下出来当靶子,保护真正的皇子百里念?”

    无隐身为无名圣山势力的继承人,从他的角度,看待无名这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可以分两个阶段——

    迟聿登基之前,无名可以说呕心沥血做下了两件事,一件是培养出丛叶下一任最优秀的帝王,另一件就是培植能跟南家、慕家、大将军府等对抗的力量,重振皇威……而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迟聿登基之后,荒月城暴露在天下人的视野中,迟聿名正言顺坐上帝位,开始了跟南、慕、言几家的正面较量,但没过多久,无名便不满迟聿的暴政,恐惧他超出自己的掌控,毁掉丛叶的大好山河,为了丛叶社稷的稳固,他狠下心除掉他!

    这一切,都是无隐对无名行事的认知,但今日从迟聿口中才知道,原来百里念才是皇子、是该坐上皇位的人、是无名宏伟蓝图中的丛叶明君。

    无隐此时此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无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迟聿,原来百里念才是他心中的丛叶新主!所谓为了黎民百姓才推翻暴君,只是个幌子!

    无隐长舒一口气,看向了迟聿,戏谑道,“我猜,在秘密培养下一任帝王的计划商定后,无名担心百里念万一被南家等敌对的势力发现,从而暗中加害,以致功亏一篑,所以拿陛下做了保护他的盾牌,另一方面又能压榨陛下的价值,为他们的大业披荆斩棘……而在陛下登基后,残暴嗜血,荒废朝政,又被无名当做百里念功成名就的垫脚石,想一想,‘爱民如子的仁义将军推翻暴政拯救天下苍生’,呵呵,这是何等名垂青史的壮举!”

    无隐说着,笑容更大,目光灼灼,话锋一转,对迟聿拍马屁,“但无名绝对想不到,他栽培了陛下,最终却是养虎为患,成为覆灭他一切妄想的刽子手。”

    无隐说得滔滔不绝,兴奋不已,而迟聿只觉无聊透顶,嫌他聒噪,没回应他的猛夸,顾自道,“无名有曝光百里念身世秘密的打算,所以想得到先帝诏书,但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关键是……百里念的红眸,和肖似先帝的脸。”

    无隐了然,“难怪幼时的百里念,在某一日突然带上了面具,至今都不曾显于人前,原来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问,“陛下可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百里念的替身?”

    迟聿眸光一凛,冷笑道,“无名最想隐瞒的人就是孤,但他至今不知,孤从未上当。”

    489 死了?(一更)

    无隐琢磨了一下迟聿的话,脸上的表情唯有惊叹,难怪无名忌惮他,并且乱了自己的节奏,果然是有令人惴惴不安的资本。

    无名自以为陛下是他掌控在手中的一颗棋子,但事实上陛下自始至终就未曾被蒙蔽过,还反过来利用了他。

    无名自以为教授给他的东西是施舍?不,其实是他反向的掠夺!他在有预谋地变得强大,甚至很早之前就预见到了今时今日的敌对!

    迟聿和百里念身份互换的事,无隐对其中细节还有很多疑问,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他只需要看到迟聿技高一筹的结果!

    无隐的神色渐渐变得深沉,凝视着与生俱来便气势惊人的迟聿,心中冒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场逐鹿,赢得一定会是他!

    蓦地,他心中那几分被逼背叛的不甘愿,烟消云散。

    无隐朝迟聿拱手一礼,郑重其事道,“我明白了!让百里念毁容的这项任务,陛下给我多长时间?”

    迟聿站起来,身姿高大挺拔,犹如群山般巍峨伟岸,恍惚间,衬得房中都显出几分逼仄来,“尽快。”

    话落,整个人凭空消失。

    迟聿离去的动作太快,无隐足足怔了半晌,心神才重新归位。

    迟聿走了,他也不久留,转身离开。

    ……

    翌日,又是早朝的时刻。

    勤政殿中来的大臣们,已经固定在了昨日的人数,但迟聿却没像昨日一样例行来殿中转一圈。

    来的人是陈忠,脸色惨败,肢体僵硬,佝偻着身体,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站定在龙椅不远处,仅仅两个字被他喊到破音,“退朝!”

    话音拉长,悠远婉转,凄厉悲伤,活像为逝者敲响的丧钟之声。

    陈忠说完,一刻没有耽搁,飘着走了。

    下方,苏玦再次被一众大臣围住了。

    “下官有预感,宫中一定发生了龙颜大怒的坏事!”

    “嗯!看陈大总管的样子,徘徊在生死边缘一样!”

    “不会是……慕家军以下犯上,率兵攻过来了?”

    “又或者是……百里军兵败,辰砂大军占领了我丛叶边境城池!?”

    不知谁说了这两句话,人群中霎时出现不安的骚动。

    苏玦一派镇定,安抚众人稍安勿躁,脚下生风,直奔御书房。

    然而他连勤政殿的地界都没走出去,就遇见了来向他通风报信的墨书。

    墨书发挥他自然流畅的演技,两手叉着腰,气喘吁吁道,“陛下点了一千禁军,往彩石园去了!”

    苏玦一听,脸色惊变,运起轻功,脚尖一点,几个跳跃,身影便消失在远处的鳞次栉比中。

    墨书追着他,跟了上去。

    几个大臣原本在苏玦身后不远处,方才隐约听到了墨书的话,并被他大事不妙的惊慌感染,面面相觑,心中七上八下。

    “快,都去打听打听,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都愣着干什么,别杵着!走走!”

    ……

    苏玦和墨书赶到彩石园的时候,就见偌大的整座建筑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而门外,则是一片尸山血海,粗看有一百余人,观其身上的穿着,全是园中的大小仆役,每一个都已人头落地,无一活口!

    迟聿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剑,周身杀意狂飙,冷风肆虐,喋血疯魔之下,是毁天灭地的悲拗沉痛。

    苏玦和墨书虽然知道迟聿这是作戏需要,但他身上流露出的情绪,未免也太真了!

    两个人只觉体内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有一只无形的魔爪,掐住了自己的咽喉,下一刻便会被扭断,血溅当场,死状惨烈!

    ……

    一直留心迟聿反应的无名,早就接到了他在彩石园大开杀戒的消息,此时正站在鸟笼前,逗弄着里面的一只画眉鸟。

    无隐端了一盏茶进来,精致如妖的脸上笑容邪魅,走到无名身边道,“师父,喝茶。”

    无名伸手接过,在凉亭中放置的紫檀木椅上坐下。

    无隐将新得来的消息禀报给他,“师父,苏玦和墨书一起从宫中赶来,已经跟陛下碰面!正如您所料,失了理智的陛下,二话没说,就将苏玦打成了重伤!”

    今日早朝前,迟聿收拾妥当后,惯常去千星殿看言一色,结果就发现了她昨夜偷溜出宫,并至今未归的事情。

    审问了言燕、盼烟、流思和浅落四个,没得到有用的东西,还是迟聿自己的人,揪出了那个昨日偷偷向言一色传信的人。

    迟聿让青杀将人带进了地下暗宫,一番严刑审问后,问出了她背后的主子是无名,她只是来依令行事将信传到言一色手中,其他的一概不知。

    就在局面僵下来时,言燕自言一色昨日换下来的衣裙中翻出了一封信,正是苏玦亲笔写成、并由无名负责传递的那一封,同时发现的,还有一张言一色亲笔留下的字条,大意是:她没将信毁掉,是为以防万一自己真的出事,起码要让迟聿知道她的行踪,不过,这种“万一”,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可能就是了!

    至此,迟聿得知了言一色去彩石园,并且是苏玦瞒着他相邀,而且其中还有无名掺和了进去!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但迟聿没有深究,找到人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带人前往彩石园,结果却在湖园干涸的湖底,发现了几处血迹,以及化尸水留下的痕迹。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死的人是言一色,但迟聿似乎跟她有心灵感应,心中笃定出事的人是她,故而发狂!

    接下来就有了火烧彩石园以及砍掉所有园中仆役的人头!

    而当苏玦赶到出现时,就成为了迟聿发泄负面情绪的对象!不管言一色死了的真相如何、是否真的跟他有关,先打了再说!

    490 杀上门(二更)

    无名听了无隐的话,喝了一口茶,放下时,慢条斯理说了一句,“真遗憾,本尊者没有看到他痛失所爱的癫狂样子!”

    无隐眼中的笑多了几分讽刺,面上却不动声色,调侃道,“师父若去了,只怕也会被他当做害死言妃的凶手,正如他看苏玦一样!免不了要跟您大打出手!”

    无名脸上闪过不屑之色,哼笑一声,“如此正好!本尊者就让他明白明白,师父就是师父!他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

    无隐的笑容真挚灿烂,带着令人讨喜的头晕目眩,心中却犯了嘀咕:迟聿和无名单打独斗,到底谁更胜一筹?

    从私心来讲,他已经暗暗投靠了迟聿,自然希望迟聿赢,但从理智上来讲,迄今为止,迟聿从未表现出过能战胜无名的实力,即便他相信迟聿一定藏拙了几分,可也无法确定,用出全力的迟聿,就一定能从无名手下占到便宜!

    此时此刻的无名并不知道,他的被打脸,会来得像龙卷风一样猝不及防。

    无隐更不知道,他的担心是何等多余,认真起来的迟聿对无名出手,根本不存在“艰难”获胜的情况,分明是全方位“碾压”!

    就在此时,跟在无隐身边的心腹浪潮进来禀报,“主子、尊者,今世子和南少主登门造访,管家正带着两位贵客往此处来。”

    无隐没有太意外,回了一句知道了并让他备茶,而后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南泽和慕子今会过来,在无名的意料之中,他气定神闲,静候着两人的出现。

    很快,南泽和慕子今在管家的引领下走进凉亭,分别在亭中的位置上坐下。

    二人的来意,无名心中清楚,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如何杀掉的言一色,以此来判定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无名没有跟他们绕圈子的必要,未曾隐瞒,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

    南泽和慕子今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复杂。

    言一色的死总给他们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倒不是对无名的能力存在什么疑问,而是因为他们不愿相信她已死罢了。

    她那样明亮耀眼的女子,消逝在世上,再无第二个,一颦一笑都能轻易抓住人的心神,或深或浅烙印进脑海中再难忘记,自此以后,再看任何一个绝世姿容的女子,都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南泽和慕子今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怀,但两人都是家族自小培养出的继承人,心底所有无意义的柔软都已被打磨得分毫不剩,故而,这份因言一色死去而激荡出的情绪,只是单薄到微不足道。

    南泽和慕子今坐了一会儿,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没有久留,便离开了。

    两人并肩出了宅院,南泽似笑非笑,语气意味不明,“她身法快到诡异,想对付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利用裴家的幻术和阵法,是再好不过的策略。”

    慕子今平静无波,笑意不达眼底,缓缓道,“无名手底下有裴家人,还是追杀令上笑傲群雄的高手,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南泽笑了笑,转头冲慕子今道,“你说,待百里念登基为帝、局面稳定下来后,若我们二人将他收容裴家罪人的事告诉裴家……”

    慕子今微一颔首,“好主意!但无名也不傻,他既然敢将此事透露给你我,说明他一定有应对的准备……想借裴家的手给他找找麻烦,只怕收效甚微。”

    南泽背负双手,迈步往前走去,哼了一声,“了胜于无!”

    慕子今笑而不语,他们跟无名,只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迟聿,才暂时成为盟友,但本质还是对立的双方!

    等丛叶的动荡平复、一切走上正轨后,跟无名和百里念明争暗斗,会成为他们的常规操作。

    ……

    迟聿带着禁军从皇宫到彩石园,因言一色的死大开杀戒,并失去理智将最倚重的苏玦打到失了半条命——这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成为城中百姓新的热议谈资。

    尚书府。

    此时距离苏玦被迟聿重伤,已经过了大约两个时辰。

    他自安静的房中幽幽转醒,脸色苍白虚弱,眼中氤氲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少顷,意识逐渐恢复,脑海中昏迷前的回忆迸发而出,他心下一骇,惊坐起来,却又因牵动到伤势猛地倒了回去!

    墨书的声音自床外响起,他手中端着一碗药正朝苏玦走近,打趣道,“房中没别人,不必再演了!”

    为了不露破绽,苏玦被迟聿虐打,势必要受点伤,外面传他丢了半条命、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但实际没那么重,不过两三日下不来床也是真的。

    迟聿手中有的是灵丹妙药,让苏玦在短时间内痊愈,不过小菜一碟。

    所以,苏玦这次受伤,压根不是事儿。

    苏玦闻言,干脆躺在床上不动了。

    墨书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手一伸,将药悬在了苏玦脸庞上方,“起来,喝药了。”

    苏玦应了一声,慢腾腾坐起来,拿过墨书手中的药,张嘴灌下,一气呵成。

    苏玦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喝了一杯水,但也静止了片刻,似乎是在消化喝进去的苦,而后才躺回床上。

    墨书向他投入一个佩服的眼神,那药自己闻着都要吐了,他竟然能若无其事喝下去!真不是个人!

    墨书腹诽完,房门正巧被敲响,紧接传来府上大管家的声音,“大人、墨书姑娘,朝中几位大人相伴过府,想探望您。”

    苏玦闭目养神,墨书代他回答了,“就说你家大人还未醒,今日不方便见,将人都打发走,明日再说!”

    “是!老奴这就去回禀几位大人。”

    管家退下了,但没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敲响,是苏玦的心腹观听。

    “主子,陛下找到了无名的落脚地,杀过去了,似乎要出事!”

    观听话落,墨书嗖地站了起来,苏玦刷地睁开眼,两人对视一眼,墨书抢先道,“你躺着养病,我去看看!”

    苏玦脸色凝重,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眼下的身体情况,不宜移动,只能静等一个结果。

    ……

    无名料到了迟聿会找上自己,但万万没想到,他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对他下死手!

    若跟之前每一次旗鼓相当的交手一样也就罢了,但偏偏这次,他感受到了迟聿超出他认知的强大,还未过百招,就已力不从心!

    无名惊疑之余,心中滋生出了对迟聿实力未知的恐惧……

    491 来者(一更)

    迟聿和无名之间的交锋,爆发力犹如排山倒海,破坏力令天地变色,院子中的一座座亭台楼阁,在相继地变为废墟!

    无隐作为一个旁观者,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已经失了言语,脸上只有自然流露的呆滞惊愕,眼前的画面震颤了他的心灵,头皮发麻,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轰地一声巨响后,四周的所有响动逐渐弱下来,直至消弥。

    风静,树止,仿佛凝固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无隐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此时已经几乎没了形象,发冠、腰间的配饰,早就没了,也不知是被如刃的风浪吹走,还是被不经意间卷来的树叶、石砾割坏,头发犹如鸟窝糊住了整个头,身上的锦袍也变得破破烂烂,尽是被划破的口子,除此之外,浑身上下还落了层层灰尘、草叶和湖水。

    完全像个邋遢的疯子,如此走出去,能与乞丐为伍。

    无隐顾不上自己是个什么辣眼睛的模样,因为恢复神志的他看到,远处的一片碧空下,三层阁楼的一角房檐上,站着手执长剑的迟聿。

    他作为人的样子,已经在无隐的意识中虚化,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墨发、墨袍、墨剑,一片令人战栗的墨色,渲染出逃不掉的绝望和毁灭。

    无隐尚且还保留了一丝理智,猛地摇了摇头,并用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无比庆幸他不是迟聿的敌人!

    无隐还没忘自己是无名的徒弟,面上流露出一片惊慌之色,飞身而起,仿若一阵风般,靠近迟聿,并看到了地面上大坑中的无名,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很显然,无名在迟聿手中落败,两人之间的势力差距,鲜明且巨大。

    无隐以一副爱师心切的样子,扑到了无名身边,将他从卡得死死的地缝中奋力抠出来,颤着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活着。

    无隐表面上松了口气,心中却很遗憾,他果然没死!

    无隐心知暗中一定有保护无名的绝顶高手,所以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焦急地抱起无名,正欲闪身离去,忽然听到迟聿阴森如鬼的声音响起,“站住!”

    霎时,无隐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灵魂出窍,身体压根不听使唤!

    迟聿凤眸如血,整个人犹如与人间格格不入的魔王,属于人的一切情绪都从他身体中抽干,唯有报仇的意念在支撑着他的存在。

    无隐的心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现在想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姥姥,此时此刻,即便他知晓言一色并没死,可看着迟聿的样子,他竟然产生了“她真没死吗”的怀疑!

    迟聿给出的失去言一色的反应太真了!

    “昨夜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迟聿问道。

    无隐努力眨眨眼,用以缓解全身的僵硬,咽了下口水道,“我不知……知……知……”

    他说话结巴,并非装的,而是真的紧张。

    迟聿举起了手中的剑,剑身散发出吞噬生机的黑气,震颤嗡鸣,刺激着人的耳膜,仿佛有万千厉鬼在嘶吼!

    无隐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唯有一个字——跑!

    他抱着无名,拿出吃奶的力气,用出风驰电掣的速度,逃离迟聿!越远越好!

    迟聿追上。

    眼看着他跟无隐的距离越拉越近,一阵令人清神醒脑的琴音传了过来,他的速度放慢。

    迟聿暂时放弃了无隐这个目标,停在一朵伞盖般的荷叶上,循声看去,就见言序正坐在湖边,腿上放着一把琴,显然,让迟聿冷静的琴音,正是出自他手。

    他身后站着心腹山凉,以及一个形似白无常的森冷男子,是之前玉衡令主言辉手下的鬼卫首领,如今已经收为他用。

    玩命奔跑的无隐察觉异常,转头看去,瞧见了带人来的言序,浑身松了几分,摸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背着无名奔了过去,躲在言序身后。

    他将无名放下,笑容满面地朝言序道谢,“多谢言家主!多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本少主只怕要命丧于此了!”

    言序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冻死人的冷漠,没有理会无隐,而是站起身,对迟聿道,“丛叶皇……你需要冷静,之后我们再谈事情。”

    迟聿不语,散发出的威慑,铺天盖地,让人呼吸间,都感受到了无孔不入的压迫。

    言序声音平静,若溪水在清幽山林间流淌,带着安抚之意,“言轻的事,本家主已经知道,她的死,处处透着诡异,你想为她报仇,也要等查个水落石出之后。”

    言序这番话中,对言一色的称呼由言妃改为了言轻,是在表明他怀疑苏玦也可能是凶手的态度,以及他和迟聿之间的联盟,随时可能决裂的威胁。

    无隐在旁听得暗暗点头,笃定道,“陛下,不管你信不信,本少主敢用项上人头保证,我师父是无辜的!杀害言妃娘娘的凶手一定是你最信任的苏玦!他为了保全自己,所以栽赃在我师父头上,做他的替罪羊!”

    无隐说到最后,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言序闻言,瞥了他一眼,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转头看向迟聿,又道,“听闻你将彩石园烧了?没了事发地,毁了所有痕迹,真相如何查?你是真的失去理智没顾虑周全,还是故意为之,帮着掩饰苏玦的罪行?”

    他说话时,晕了许久的无名,恰好转醒,将他的一字一句,听个清楚。

    无名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他坐起身,目光扫向了迟聿,冷嘲热讽道,“你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杀害了你最爱的人,同时面对丧妻和背叛,何等的人间惨剧!哈哈哈,老天开眼,这就是你作孽太多,降下的报应!活该!”

    无隐跟无名同仇敌忾,拔高了声音附和道,“陛下,真正杀了言妃的人……是你自己!”

    他说罢,视线落到言序身上,一本正经道,“言家主想查清言妃身死的真相,不可只听一面之词!本少主和尊者,愿意跟苏大人当面对峙!”

    492 福至心灵(二更)

    言序阴鹜的视线扫过无名,而后睨着面前的无隐,寒声道,“正有此意。”

    他话落,眸光一转,看向了迟聿。

    无名和无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迟聿。

    两人脸上的神情似乎一致,但心中所想,可谓大相径庭。

    无隐对迟聿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为他的霸气、实力和演技给跪了。

    无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似乎能淹没他整个人,一种难以躲避的窒息感包围了他,满脑子不敢置信,一个才二十岁的贱种,竟然强过已愈百岁的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才只是他大意!

    迟聿面不改色,仅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三人所想,锋利如刃的视线,定在了无名脸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无隐、无名和言序,一个比一个会演,但都不如迟聿会演。

    言一色若真的死了,迟聿只会陷入毁天灭地的疯魔,有理智这种东西才怪。

    所以他就是做了非常没理智的事——杀了无名。

    迟聿做了个手势,一个又一个红骷髅,相继在他身后显现,一共九个,不多不少。

    言序脸色变了变,隐晦地看了眼无名和无隐,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一边。

    因为很明显,迟聿是被无名的话激怒,压抑不住杀意,所以针对他,而他自己没必要被卷入其中,只要紧盯事态发展,以防无名别真被杀死,否则少了一个重大嫌疑人,有碍查出言一色死亡的真相。

    言序又想了想,觉得万一自己没阻拦住,无名真死了,那一定要保住无隐的命,毕竟关系密切,多少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他让人将无隐抓到了自己身边。

    以上都是言序按照言一色死去的假设,做出的反应。

    无隐站在言序身旁,没有怎么挣扎,便识时务地安静下来,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又同时默契地移开视线。

    迟聿出动了自己的红骷髅,无名的战意也被激发,暗暗发誓势必要找回方才输给他的面子!

    无名叫出了暗中保护他的所有人,红骷髅自不必提,其余的人,则囊括了言、南、云、裴四大世家的高手,他们都跟昨夜杀言一色的红绿老者一样,因各种不同的理由,叛出自身本家,经无名笼络后,成为他手中的刀和盾——既能对外横扫千军,又是他的性命保障。

    迟聿和无名战在一起,两人手下的人同时混战。

    言序身为世家人,对别的世家的绝学自然都有所了解,从无名那些人的武功路数,很快就看出了谁是哪家人。

    言序神色凝重,看向身边的无隐,皮笑肉不笑道,“无名尊者竟然拥有四家的绝世高手……好本事!”

    无隐似笑非笑,模棱两可道,“主要还是圣山的底蕴。”

    言序闻言颔首,视线扫过那些世家高手,“如此可观的人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招揽到,想来,还有前几任圣主的功劳。”

    无隐没有听言序说话,心神全在眼前的一场厮杀中,眉头皱起,喃喃道,“好像,陛下的红骷髅,跟师父的红骷髅,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言序自然也发现了,因为场上无名派出的红骷髅,早已死透,一个不剩。

    红骷髅有自愈能力,但不代表长生不死,只要对方实力高到一击必杀,顷刻间斩断所有生机,照样玩完。

    言序很快又听无隐道,“本少主愿以为红骷髅之间的差别都不大,今日才明白,何为天上地下!看来,陛下的红骷髅,以往都藏拙了!”

    迟聿和无名之间,是所谓的神仙打架,只能看到他们的残影,以及招式、内力碰撞出的惊天动地。

    两人打着打着,距离言序和无隐越来越远,很快,超出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言序和无隐同时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

    迟聿和无名之间的对决,没有任何悬念。

    如果不是迟聿有意在交锋中折辱无名,他会死得更快。

    而在这一刻,迟聿失了耐心,同时考虑到,南泽和慕子今得到消息,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黑暗如渊的异眸眯了下,找到无名的一处破绽,手中羿上剑闪电般刺出,破了无名仓促间布下的内力屏障。

    势不可挡的剑,穿喉而过,迟聿又一番动作,砍下了无名的人头!

    言序和无隐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无名头身分家的这一幕!

    两人心神巨震,一是因为没想到迟聿真的会在这杀了无名,二是因为无名比他们想象中死得轻易!换句话说,迟聿的强大远超他们的设想!

    无名的人头落地。

    但他的意识还未消亡,一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迟聿,他不信、不甘、不接受!他怎么可能死?还是死在了最不可能的人手上?更是在最不应该的时机?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一切都是梦!噩梦!对!是梦!哈哈哈……

    迟聿神色睥睨,瞥了无名一眼,神秘妖冶的红眸中,飞掠过一抹银色,他转身离开。

    蓦地,无名脑海中的猖狂笑音,因看到迟聿眼中闪过的银色,戛然而止。

    迟聿凤眸中的异样很短暂,稍纵即逝,若在平时,无名即便看见了,也只会认为自己眼花,不会放在心上,但在眼下将死的瞬间,或许是福至心灵,给了他一种格外通达的敏锐,他注意到了。

    并且,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

    无名死期已至,意识被犹如潮水的黑暗侵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是——

    三百多年前,一统这片大陆的传奇伟帝,有一双银色眼眸。

    ……

    迟聿杀了无名,径直离开,留下言序和无隐在无名的尸体前,面面相觑。

    言序最先回过神,到底无名跟他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

    反倒是无隐,他做为无名的徒弟,圣山的少主,多少都要做做样子,并且要处理他的后事、全面接手他的势力,以及继承他的遗志。

    言序对无隐留下一句,明日会找他跟苏玦当面对峙,便走了。

    另一边,当先离开的迟聿,在出府门时,遇到了今日第二次来此处的南泽和慕子今!

    迟聿停下脚步,低哑道出两个字,不似人的话音中,逶迤出鲜血白骨的血腥气,“挡道?”

    南泽和慕子今呼吸一滞。

    慕子今神色沉了沉,走到一边,让开了地方,南泽见他如此,也让开了。

    迟聿离开,走远。

    493 怎么如此爱睡(一更)

    慕子今看着迟聿消失的方向出神,忽然听见南泽惊叹了一声,“啧啧……所谓夷为平地,不外如此!”

    慕子今闻言,转过头来,抬眼一瞧,愣住了。

    眼前所见,满目疮痍、全面崩坏、尘烟滚滚……比他们慕家进行军火试炸的场景还要惨烈!

    慕子今和南泽正沉默着,背后又传来一声高分贝的惊呼,“这地儿,是被天雷轰了?”

    南泽回头看了一眼,瞥见来人正是墨书,哼笑一声,“不是天雷,是丛叶的天子!”

    墨书一听,立即收起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表情,与有荣焉道,“不愧是我家陛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南泽眼尾跳高,流转几许狐狸般的奸诈邪魅,明知故问,“苏大人没来?”

    墨书脸上的浮夸之色散去,正了神色,不咸不淡道,“回南少主,苏尚书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话落,他看向慕子今,有模有样行了一礼,只是敷衍的程度傻子都看得出来,“今世子。”

    慕子今微一颔首,笑得平易近人,好心告知,“陛下已经走了。”

    墨书一愣,眨眼间又恢复如常,煞有介事道,“我来收尾。”

    南泽看了两人一眼,抬脚朝里走去。

    慕子今温声相邀,“墨书姑娘不若一起?”

    今日依旧是女装大佬的墨书,跟他虚伪客套,一脸和气,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个人前后脚往深处走,远远地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同时闻到了细微的血腥味。

    待走进了,发现这一片本该是风景秀美的花园,但此时却成为了修罗场,而战局则是一边倒,九个沐浴在鲜血中的红骷髅,很显然占据上风,而剩下的几个人,只不过是强弩之末。

    墨书挺起的脊背,不禁又直了几分,念及可能就是无名的这些人“杀”了言一色,他双手紧紧攥起,红了眼眶,脸上因克制情绪显得有几分狰狞。

    没错,他这一番做派,都是演给南泽和慕子今看的。

    远处,言序从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上出现,隔着尸山血海、断壁残垣,看见了墨书三人。

    他脚步顿了一下,继而不紧不慢地靠近,面无表情地颔首示意,然后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墨书目送他远去,眼中闪过狐疑之色,看他的样子心情格外沉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能他家陛下把无名给打死了?

    墨书还不知道自己真相了,就在此时,无隐抱着无名的尸首,出现在南泽和慕子今的视野中。

    两人不由一怔,对视一眼,皆是震惊。

    墨书很快也注意到了,目瞪口呆,但片刻后,平静下来,虽然无名被迟聿杀死,这事儿有些猝不及防,但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迟聿要杀无名的理由太多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让无名去见阎王,之前没动手,只是因为不到最好的时机,目前其实也没到,但在言一色“死”的情况下,迟聿理智都没了,还等个破时机!

    无隐一身沉痛压抑,失魂落魄,带着死去的无名走到三人面前。

    南泽和慕子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意识到迟聿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心情有几分沉重。

    墨书却是抚掌大笑,大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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