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内容里就有提到哦~ (28)
密令,去往这些地方的官员,如今都已大权在握,做到大开城门放‘正义之师’通过,并不难。”
言一色懂了,“那二呢?”
“二是,这条线上还有几座城,是南域的地盘。”
“行吧,又是会行方便、大开城门的……三呢?”
“这条线还剩下几座小城,不在无名和南域的势力范围,但十有八九也会开城门放行,因为那里的百姓贫苦,没有人比他们更想推翻暴君,让明君上台。”
“呃……”
言一色额头滑下三条黑线,忍不住吐槽身边若无其事的某人,“看看,谁让您不好好做个人的,将自己的民众退到了别人怀里!您老实告诉我,您是对面友军罢?”
迟聿笑看她一眼,气定神闲道,“孤这是加快百里念的灭亡!他早来丛京一步,就早死一刻!”
言一色默了默,还别说,挺有道理。
她安安静静喝口茶,眼神示意苏玦接着说啊,还没提言家军和百里军怎么难了?
苏玦只好道,“言家军通往丛京的路线,单从行程来说,要比百里军的那条最优线快,但难处在于各大城门不好过,尤其是隶属南家地盘的那三座城。”
他说着,又叹息一声,“不过,无法跟百里军一战;过,就要先跟南家的傀儡军一战,势必会消耗战力,就算真的打过去了,面对巅峰的百里军,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言一色眼皮跳了跳,喝了一大口清香的茶,瞥了一眼迟聿,“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让无名他们认为言家军不会助你,这样一来,就会对言家军放松警惕,甚至在某种危机时刻,还会视做救兵。”
迟聿颔首,“当兵临京外的百里军出现败势,而言家军是唯一救兵时,南泽自然会放言辞带兵过去。”
苏玦闻言,清明睿智的眼睛大亮,“陛下英明。”
言一色喝着茶,脑中转动着,缓缓道,“假死这事儿,意味着要糊弄人眼,我想起来一个人……”
她话音顿了下,直视着迟聿问道,“言语身边有个叫沃野的,你晓得不?他跟裴家似乎有点关系。”
迟聿知道沃野这个人,但没有在意,回道,“言治和言语身边的所有人手,基本都是言序处理了,沃野既然跟裴家沾点关系,身份敏感,言序不会杀他,如今应当还活着,你要这个人,孤替你要来。”
475 我信你(三更)
“好。”
言一色点头笑道,“他可以当一个辅助。”
迟聿耐心地嘱咐,“依孤对无名的了解,他确认死的人是你之后,不会留下你的尸体,而是当场销毁,所以这次假死的事,务必要有一具真人、真尸体,否则无法瞒过他。”
苏玦神色动了下,凭着跟随迟聿十多年的默契,想到了什么,缓声道,“言语。”
言一色一愣,又转瞬即逝,很快了然,不咸不淡道,“嗯!言语跟我长的一样,外表容易伪装、修饰成我,因为本身相似度太高,不易露馅,不过,尸体上还要下一番功夫吧,因为在一个厉害的仵作手下,尸体会暴露很多事情,万一无名带了一个……还是要做准备。”
迟聿握住她的手,温柔开口,“放心。”
“嗯。”
迟聿眼中流转暗色,漫不经心道,“色色,无名打算杀你,想必会带上无隐,你要小心他。”
言一色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不明白无隐身上有哪一点,值得迟聿特意提醒?
苏玦同样惊讶,因为他跟无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虽然不总见面,但因势力角逐,又在相杀,故而交集很多,他自认对无隐已经足够了解,完全不觉对方有哪里还需谨慎提防,却没想到他还是轻敌了。
言一色和苏玦目不转睛地看着迟聿。
迟聿温情的眸光落在言一色身上,言简意赅,“无隐的嗅觉格外灵敏,他见过你,你的气息已经烙印在他记忆中,不会忘记,也不会混淆……对他而言,再高深的伪装手段,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苏玦眉头一皱,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无隐这项能力竟恐怖如斯?另外,这应当是他的底牌,陛下又是如何得知?”
迟聿眉目慵懒,不以为意,轻飘飘道,“十多年前,年幼时跟他相处过,偶然发现。”
苏玦倍受打击,因为他那会儿也跟无隐相处过,而且次数不少、时间不短!他怎么就没发现?
言一色觉得新奇,舌尖抵了抵齿贝,淡笑一句,“特异体质呀?”
迟聿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唇角一扯,说道,“嗯,应当是与生俱来,旁人学不到半分精髓,无隐一直以为,他的这般逆天长处,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
言一色眉梢一扬,“那……无名也不知道?这孩子不诚实哦!我能不能怀疑,他对自己师父,也不全然是信任和忠诚。”
苏玦想找到知音般,转头看向她,沉声道,“微臣也有同感。”
迟聿没有说什么,神色间有几分高深莫测,凝视着言一色,问道,“你口中的沃野,幻术造诣如何?”
言一色客观评价道,“如果满分是十,我给他六。”
这就是一般了。
迟聿凤眸眯了下,声线拉出凉意,“看来他能力不行,也就做不到迷惑无隐拥有的极致嗅觉,所以,对他,要用别的办法。”
言一色犹如个好奇宝宝,单纯地问,“什么?”
“你用他嗅觉的秘密,威胁他不准透露出去发现的不妥。”
言一色不假思索应下,“好,小菜一碟,我到时随机应变,再不济,也有传音入密的法子。”
传音入密?
苏玦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表示自己这辈子也到达不了这种武学境界。
“对了。”
言一色忽然开口,狐疑地看向迟聿,“我还没有问,辰砂攻打丛叶,不管你私底下是如何运作、谈妥交易,总要有个明面上的理由吧?是什么?”
迟聿有问必答,简单将辰砂太子的智障理由说了——因为云音的缘故看不得她好所以出兵。
言一色嘴角抽了抽,心累地想,自己怎么就沾上了这种奇葩?
云音啊,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们还能以这种方式联系到一起。
言家和云家是死敌?
她起初看上言域言家,过去混了个荣誉少主当当,主要是想抱个大腿,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想着万一什么时候惹上精通音攻的云家人,一人搞不定,还能有个值得被忌惮的身份,增加一下自己的筹码。
没想到啊,她倚仗言家势力的甜头还没尝到,先因为她是言家荣誉少主被人记恨上了?
啧啧,人生真是处处有意外,有惊喜。
言一色叹气、摇头,蓦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纯净闪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迟聿,问道,“这个辰砂太子的行事风格是真的煞笔,还是刻意装的?我真被他视为敌人了吗?”
她倒不是怕那劳什子辰砂太子,而是觉得,莫名因为一个破理由就被人真情实感地恨上,说不定还要被疯狂报复,这感觉很憋屈啊!
她本无辜,为何要承受天降横祸呀?
迟聿没听过“煞笔”这个词,但不妨碍他从言一色的神态语气中,领会其中意思,知道她不喜麻烦上身,低声安抚,“放心,有孤在,他不敢造次。”
迟聿没有正面回答言一色任何一个疑问,但是做下了霸气又令人安心的保证。
言一色那点被挑动的情绪一扫而空,心湖平静如水,“好吧,我信你。”
迟聿心弦一动,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和愉悦,让他觉得四周不入眼的东西都好看三分,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
迟聿这举动,完全旁若无人,而言一色却知道苏玦就在旁边呢,所以眼疾手快摁住了他,并附赠一个警告的眼神。
迟聿老实了。
而不远处的苏玦垂着眼睛,正琢磨着迟聿对言一色说的那句撑腰话,又联系到辰砂出兵丛叶的事,是迟聿一手推动,越想越觉得……迟聿跟辰砂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因他想的太投入,所以倒是没察觉迟聿和言一色的小互动。
该谈的事情谈完,苏玦便被迟聿打发走了,跟言一色独处,温柔又欢喜地亲了亲她。
言一色淡然以对,并在被迫承受亲亲的习惯中,养成了对他的纵容,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会拒绝。
迟聿掩饰不住的爱意,从各种细微之处表露了出来,直接的亲昵,只是其中之一,别的还有——不管什么场合,他目光总是不经意间追随着她;每日清晨穿戴时,总会选一个她送给自己的东西带在身上……等等。
言一色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的爱意感染,一颗心里,他的份量越来越重。
迟聿抱着言一色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正沉浸当中,忽然被怀中人给推开了。
言一色犹如一缕风般,从他的身边溜走。
这种失去的感觉,让迟聿心中一紧又一慌,整个人很不好,脸色倏而黑沉下来,视线紧紧锁住她。
言一色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一边摆摆手,一边抬步往外走,“大白天的,多干点正经事儿,努力赚钱养家,积蓄越多越好,我可想一辈子都过挥金如土的日子呢!拜拜了!”
迟聿的心情渐渐好转,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御书房的门被关上,只有他一个人。
针落可闻的静默中,迟聿一脸深思,恍惚着抬起手,放在胸口,能感受到心在强有力的跳动。
可在刚才,他想到会失去色色的瞬间,却是停止了。
半晌后,迟聿低低叹息一声,是他太患得患失了。
他放下手,站了起来,走至御案后坐下,听他媳妇儿的,忙碌干正事。
……
京中又出大事,那就是——
暴君派去抄家灭门的禁卫军,跟今世子安排在府邸四周的慕家军,打起来了!
因为今日这批不去早朝、蔑视皇威的大臣中,许丞相的官位最高,所以方统领带兵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丞相府!同时也成为了他任务失败的开端之地!
当然了,所谓的“失败”,是在外人看来,但在他自己来说,却是完美完成了迟聿的皇命。
476 败了(四更)
方统领带着人到了丞相府门外后,跟慕家军领头的一个行长对视一眼,视线在半空交汇、厮杀,迸射出高涨的火花,片刻后,旗鼓相当,两人同时移开目光。
接下来,各自对手下的兵,做了不同的手势,却表达了同一个命令:兄弟们上,干死他们!
于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开始了。
护卫丞相府的这一队慕家军,不过二十余人,却是强悍精兵,身手不凡。
方统领没做太多准备,带的人也超过了半百之数,愣是没在对方手中占到便宜。
他看势头不妙,及时叫停,他的人退,慕家军的行长没有下令追,而是让人退回来了之前各自的岗位。
方统领带着自己的人马,灰溜溜走了。
有附近目睹这一幕的百姓拍手称快,高兴地手舞足蹈,仿佛慕家军教训了禁卫军,就像是替他们出了一口被暴君欺压的恶气!
但没过多久,方统领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来了,这次配置了弓箭手。
慕家军的行长瞧见了,却视若无睹,面不改色,转身走到宏伟气派的府门前,叩响了兽面形的门环,很快,府门自内打开,一群府上侍卫抬着几个箱子鱼贯而出,摆放在外面的空地上。
接下来侍卫退回府中,关上大门。
方统领看着那些横亘在他跟慕家军之间的箱子,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
行长命手下的兵,齐齐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炸药。
对比如今丛叶制造火药和火器的水平,这种早期炸药,在正式战场上属于淘汰的存在,但出现在京城,对付方统领那边的武力配置,还是可以碾压。
方统领脸色铁青,看似震惊、愤怒,但心中实际平静如水,果然被他猜中了。
方统领冷着脸权衡利弊,似乎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他带着人,再次离开!并且久久没有再回来!
这一场对峙,方统领和慕家军的行长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仅是眼神和动作的厮杀,开始得干脆,结束得利索,赢的人威武,败的人难堪,一切行云流水,结果有些突兀,好似大梦一场,却又让你清楚地认识到是真实发生,带给人的震撼,竟比喊杀声震天的场面还要强烈!
暴君手下无往不利的禁卫军竟然败了!败了!
附近围观的百姓们像久旱逢甘霖,热泪盈眶,击掌相庆,并发挥充足的八卦热情,将大快人心的一幕幕,火速传了出去。
丞相府内,管家时刻紧盯外面的动静,很快将禁卫军撤退的好消息,禀报给了许成。
许成正在给湖里的几尾锦鲤喂食,闻言后,兴致又高了几分,嘴角露出自得的笑,沉声吩咐道,“府上受外面的兵士护佑,礼尚往来,你不得怠慢了。”
管家笑呵呵应下,“唉!老奴明白,待会儿给他们送去的吃食、茶水,都用府上最好的!”
……
方统领离开丞相府后,本该先回宫禀明此事,让迟聿拿个主意,但又怕无功而返迎接他的震怒,所以带着一对人马去了其他人的府邸,他就不信邪了,造反旷朝的二十多个官员,他一家都灭不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还真的一家都灭不掉。
怀揣雄心壮志并胸有成竹的方统领,脸已经被无情打肿。
方统领无奈,只得进宫复命并领罚。
迟聿怒是怒了,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眼刀子没少甩、杀气没少放,险些把人吓到精神崩溃,最后或许因为是用人之际,到底没拍死他这个“废物”,只是让人滚了。
方统领觉得自己死了一回又活了。
……
慕王府。
慕子今的人一直在留意事态发展,一旦有什么消息,都会立即传到他耳中。
从方统领跟丞相府外慕家军的第一次交锋,到迟聿对得知整件事后的反应,都以话语或文字的形式输进他的脑海中。
慕子今要揣测迟聿的下一步动作,而他怀疑的一个方向就是——
迟聿会对他掌握的三处慕家军火点出手了!
毕竟,这次方统领之所以一败涂地,最大的原因就是惧于慕家军配备的炸药。
炸药的威力是否足够大无所谓,重要的是它是火药,火药会提醒迟聿,他们慕家最不缺的就是兵马和兵器,尤其是火器。
慕子今想引诱迟聿对三处兵器据点有动作,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双方对峙已经够久,他不怕迟聿动,就怕迟聿不动,他在明,而迟聿在暗,一味拖下去,对他没好处,速战速决是最好的方式,他需要掌握这次交锋的节奏!牵着迟聿的鼻子走!
荀佑和朗澈都在慕子今这里,听到外面的好消息传来,忍不住喜形于色,纷纷向慕子今贺喜。
易长初也在,但他高兴之余,却又有些忧愁,因为禁卫军统领方同是他的小舅,本该跟他们易家同气连枝,共同铲除暴君,结果却……
慕子今留意到了他的唉声叹气,喝了一口手中的茶,不动声色问道,“为你小舅担心?”
易长初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闻言缓缓抬起头,面色再平静,也难掩气恼,“是!”
荀佑和朗澈也知道易长初的纠结,明白他小舅忠于暴君一事,已经成为他的心病,安慰的话他们说过太多,如今也只有祈祷方统领能有个好下场。
易长初看着慕子今道,“小舅……不,方统领,他当初是由苏大人举荐,才成为陛下的禁军统领,皇命下来的那一日,方统领抗旨不尊,还是我外公抽了他一顿,才含着血泪接下,后来他追随陛下至今,不知何时起,由一条心存正义的孤傲狼王,变成了一条屈服恐惧的忠心恶狗……我们所有人一直相信,这只是他的表面功夫,为了保护方家、易家的权宜之计,但我们后来才知道错了,方统领真的变了。”
荀佑和朗澈愈发沉默,方同的年纪没比他们大多少,少时有过一起读书、习武的时光,他出色、坦荡、骄傲,曾是他们崇拜敬佩的人,但如今却……
慕子今神色温润,整个人暖、淡,宛若三月春风,眸光落在易长初身上,轻描淡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和选择,也都有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不论走的路是康庄大道,还是邪门歪道,只要不悔,哪怕臭名昭著、死无全尸,也不负这一生。”
易长初报以一笑,心情已经不若方才那般沉重……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小舅,好自为之。
慕子今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走到敞开的窗户前,入眼的是一串串仿如瀑布的紫藤花,花期已到,每当有风吹来,便有飘落的花瓣漫天飞舞,绚烂的颜色,为苍白的虚空添上一笔艳丽。
他回味着自己对易长初说的话,莫名笑了,因为那只不过是没什么份量的话,安慰人?安慰不到的。
他若真想安慰易长初,就该告诉他:方统领其实一直没变,品性、魄力、判断力……尤其是识人的眼力,一直不曾让人失望过。
因为陛下即便身为暴君,也有令人舍生取义的无穷魅力,他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但他没有这么说。
赞美对手的话,自己放在心里就行了,说给不懂的自己人听,不仅令他迷惑,还会显得自己矫情,没什么好处。
慕子今笑了笑,心境平和地犹如岁月永恒。
自与无名成为盟友意图推翻迟聿的时候起,慕子今看似投身其中,事实上却并无什么胜负心,就连剩下的三处据点真被迟聿炸得灰飞烟灭,他也不心疼。
但心不心疼另说,能不能守住慕家的这三处重要基业,关乎面子和能力,总要上心。
慕子今靠着窗,戴着黑薄手套的手上,把玩着一把扇子,目光悠远,放在远处,也不知是在看什么,还是默然出神。
477 有前途(五更)
当日,迟聿派出去抄家灭门的禁卫军,第一次铩羽而归,失了威风,而旷朝的二十几位官员则被成功保下!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令世人欢欣鼓舞,反抗的念头蠢蠢欲动,热血被点燃、勇气被激发,催生出一种反之必胜的盲目冲动,让自己深信一定能迎来曙光!慕家军的威武,对百姓来说可谓极大的精神鼓舞,仿佛笼罩在头顶上空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借着京中舆论的高潮点,慕子今放出消息:明日早朝,但凡待在家中的官员,慕家军皆会相护。
这是赤果果的耀武扬威,挑衅迟聿身为一国之主的绝对尊贵。
这一日,京中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比过年还要热闹喜庆,黑夜来临,万物皆逐渐回归寂静,但所有人的心里却不平静,对明日暴君和今世子可能会发什么怎样的碰撞,期待又忐忑。
……
翌日,勤政殿,早朝。
今日来的人,是昨日的一半,大部分都是苏玦的人,或者准备效忠苏玦的人,至于剩下的,还真有单纯站队迟聿的,一水儿的年轻人。
迟聿坐在龙椅上,留意到后,给了苏玦一个眼色。
苏玦会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回去就将那几个人记录在册,都是可造之材,日后定要好好培养。
“散朝!”
迟聿干脆果决丢下两个字,掷地有声。
而后转身走了。
下方的文武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今日的早朝如此轻松就过关,连个冷眼都不用承受,日子有点太美妙了。
在苏玦的示意下,其他的大臣三三两两离开了勤政殿。
而他则找上了那几个“忠君”的官员,官职都不大,其中还有一个小的没眼看。
几人从容地向苏玦行礼,“下官见过苏大人。”
苏玦见他们不卑不亢,心中暗自点头,不愧是不怕死、不怕骂,决定忠于陛下的人物,心理素质果然过硬,不管他们是书读傻了,还是真的欣赏陛下的为人处事,又或者眼界独到,看到了陛下残暴面具下的端倪,只要肯跟着陛下混,都有前途!
苏玦的脸色更和蔼几分,“特立独行?本官很欣赏,记住你们了。”
说完,他宛若一朵纯白轻然的云般,从几人眼前飘走了。
苏玦留下的那句话,带给了他们震惊和猜疑,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道,“苏大人的意思,该不会是记恨上我们了?”
“大家都效忠陛下、维护皇威,没有冲突,哪来的记恨?”
“赵兄此言差矣,谁说来上早朝的人,就一定对陛下忠心不二?说不定是既怕死又不信任今世子会护自己,所以只能乖乖过来。”
“有道理。”
“唉!都莫要瞎想了,你我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苏大人踩死我们都嫌脏脚!刚才那句话,应当只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走了走了,这里可是勤政殿,万一陛下去而复返,看到我们几个觉得碍眼,要杀了泄愤,冤不冤?”
“对对,快走!”
……
早朝一早就散了,可今日直到快正午了,皇宫里都没有一点动静,众人想象中的兵戈相向、血流成河,根本没有发生。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暴君惧怕今世子背后的慕家军,所以怂了;也有人觉得暴君只是没有轻举妄动,正暗中筹备,憋大招;更有人猜测,暴君可能幡然醒悟,他滥杀无辜、血腥镇压只会引发民愤,担心他的皇位坐不稳,所以才没让禁军跟慕家军厮杀……
皇城中的动乱,愈演愈烈。
对此之下,未起任何波澜的皇宫内,依然静好如初,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言一色在花丛中玩秋千上,宛若一只蝴蝶般,体验翩跹飞舞的感觉,不亦乐乎。
迟聿自远处走了过来,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示意般张开了手臂。
言一色和迟聿对视一眼,嫣然一笑,秋千荡到高处时,松了手,身姿轻盈地像一朵风中海棠,朝他扑了过去。
迟聿将人抱个满怀,脚下纹丝不动,一瞬填充进心里的满足感,让他忍不住眼露笑意,单纯、惊艳,像雪山之巅上的千年才盛放一次的玉莲。
言一色双手抱着他的腰,脸在他胸前蹭了蹭,笑嘻嘻道,“忙完了?我们去吃饭!”
迟聿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每日膳桌上的美食,都是他躲不过的苦,但因为有了言一色的甜,他甘之如饴。
言一色从迟聿怀里退出来,牵起他的手朝千星殿走去。
青天白日下,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美好地仿佛能镌刻进时光里,和煦的夏风送来他们的谈笑声,在天地间,谱写出一段温馨的乐章。
478 劝说(六更)
自迟聿勒令上朝以来以来,昨日、今日两天,头一次有人敢违背皇命、旷朝不来,慕子今率慕家军跟禁军对抗,出人意料,却又是民心所向!
京中欢腾与畏惧交织,热血与牺牲共存,暗流涌动,翻天覆地,局面充斥着从未有过的火药味……
一桩桩关乎社稷存亡的事情太多,每一桩都牵动着众人的心神,沉重之下躲不开疲累,明明才不过两日,却觉得漫长的像过了两个月。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是日夜里,尚书府的苏玦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书房内的灯火,自迟聿因言一色的一个任性要求下令赶工新宫后,夜间就没熄过。
当然了,苏玦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并不若外人想象得那般忙碌和焦虑。
此时此刻,房中亮如白昼。
苏玦坐在临窗的书案后,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忽地,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苏玦没有动。
一阵静默后,外面的管家试探地开了口,“大人,前一阵子住在府上的无名尊者,又过来了。”
管家的话,犹如向平静水面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惊起涟漪,转瞬间又不见。
苏玦唇角勾了下,缓缓睁开了眼,没有任何醒来后的迷茫朦胧,而是清明一片。
他站起身,抚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之处,抬脚走到窗前,站定后,温润雅致的声音响起,“让人进来。”
“是。”
没过多久,一身松垮衣袍的无名便走了进来,偏黑的肤色引人瞩目,精明的眼睛不失亲切,整个人打眼一看,像个洒脱不羁,风度翩翩的无害老者。
无名一脸笑模样,目光找到苏玦所在,不疾不徐走了过去,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管家,熟稔地吩咐,“上茶。”
管家游刃有余,不假思索道,“尊者稍等。”
话落,却是看了一眼苏玦的背影,有意停留片刻,见他没有别的话,便知尚书府不吝啬给无名一杯茶,否则,他就只给自家主子上茶。
管家退了下去,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和闷热。
无名的视线扫过苏玦玉白色的背影,语气不善道,“鼎鼎大名的户部尚书苏大人,酷爱给人看背影吗?未免太高傲了些。”
苏玦闻言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坐下他对面坐下,眼中情绪难辨,敷衍道,“尊者有话,便开门见山,没话,出门,离开尚书府,好走不送。”
无名大笑起来,心情极好,也不知是因为看出了苏玦的郁闷,还是因为慕子今暂时压制住了迟聿,原本就喜不自胜,神态举止间,难掩炫耀的意味。
无名笑够停下来,见苏玦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废话,“本尊者想跟你联手,杀了言妃娘娘。”
苏玦眸光一凛,猛然起身,一甩衣袖,沉声道,“来人,送客!”
无名面上毫无意外之色,他就知道苏玦会是如此反应。
管家端着托盘,正好进来,听到苏玦裹挟怒气的这句话,面皮紧了紧,将茶一一放下后,对无名做了个请的手势,“尊者,请。”
无名不动,并冷厉地看了他一眼。
管家镇定自若,口吻客气中带着威胁,“识趣自己离开,总比被人赶出去的好……这样一来,尚书府保全了名声,您保全了面子,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无名冷笑一声,看向了苏玦,意有所指道,“苏大人真是养了一条伶牙俐齿的好狗。”
管家听言不恼不怒,脸上的笑甚至还真心三分。
苏玦回头,斜睨着无名,似笑非笑道,“我看尊者是老眼昏花、大限将至,看人都看不准了!我从不养狗,府上也没有狗……你却能将人看成狗,只能说……你有一双狗眼!”
无名一听,心中顿生怒意,但瞬间又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他不再跟苏玦打嘴仗,语气平静道,“本尊者今夜上门,是诚心想跟你谈谈!你拒绝了这一次,我还会来第二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苏玦皱了皱眉,终是挥手让管家下去,他重新走到无名面前坐下,拿过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无名见苏玦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便开始了自己的游说。
他言辞间袒露出的意思,正如迟聿所猜测的那样——
一致目标是杀了言一色,令自己脱身的办法是相互指认对方是凶手,自己只是被栽赃嫁祸、完全无辜,借以迷惑言序和寒瑾,让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报复。
如此一来,两人既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又不必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玦只安静地听,他答应跟无名合作是必然,但要一步步来,不能让无名怀疑他有将计就计的打算。
无名说完后,苏玦沉默良久,陷入沉思。
无名并不催促,老神在在地品尝起尚书府的茶来。
过了片刻,苏玦开口,谨慎地没有表露对言一色的“杀心”,只是淡漠道,“尊者说得天花乱坠,但好处实际都让你得了!娘娘如果死了,陛下会失去言家军的助力,手中没了兵马,拿什么跟骠骑将军、慕家军抗衡?这种坑害陛下的事,你以为我会做?”
苏玦的这番顾虑,在无名的意料之中,他放下茶盏,在宽大的椅子上舒展了身体,慢条斯理道,“苏大人看开一些,言妃的死,你我都有嫌疑,言家主没有证据认定你就是凶手,事情没定死,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和你效忠的陛下,完全可以再想办法拉回来,这并不算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无名清咳了几下,扫向苏玦的视线变得锐利,“利益总伴随着风险,你看到的风险大,但获得的利益更大……何不放手一搏?”
苏玦垂着眼睛,转动着手中几乎没喝的茶盏,没有坚定拒绝。
看在无名眼中就是:犹豫的时间越长,代表着达成合作越有戏。
无名审视了苏玦一会儿,再接再厉,漫不经心道,“言妃娘娘红颜祸水,能让陛下色令智昏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这次害陛下失了理智做出荒唐事,下次或许无意中就害了他的命!比起杀死她后,你跟陛下要面临的坏处,难道不是她本身的存在隐患更大?”
苏玦转动茶盏的手顿住了。
无名还在继续,“或许你在想,除掉她不是当务之急,完全可以在一切事了后,寻找机会,徐徐图之……但你能保证,在你找到机会之前,陛下不会先被她害惨?”
苏玦眉头皱得更紧。
无名滔滔不绝,“而眼下有一个难得的机会,那就是照本尊者的意思办,你我一起除了她,面对陛下时,你大可将一切罪名推到本尊者身上,洗脱自己的嫌疑……日后,你还是他离不了的左膀右臂,能继续跟在他身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无名话音顿了下,而后慢悠悠道,“当然了,如果你为了杀死言妃,打算赔上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就当本尊者今夜没来这一趟。”
他说着,站起身,话锋一转,抱怨道,“诶,说得口干舌燥,却喝不上第二杯茶,本尊者忍不了,先走了……苏大人慎重考虑,决定了就让无隐来找本尊者。”
无名说完,也不等苏玦的反应,径直朝外走去。
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背后响起苏玦低沉果决的声音,“合作愉快。”
无名脚下一顿,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苏玦这时喊道,“管家,为尊者上茶。”
外头侍立的管家立即应声,“是!”
无名收回了脚步,转身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定睛看向对面的苏玦时,就见他整个人沐浴在暖白的光线下,无暇的脸上露出阴寒的笑,“合作意向达成,该谈一谈行事的细节了。”
无名目光深沉,笑意不达眼底,“乐意之至。”
479 暴乱(七更)
苏玦与无名彻夜长谈,天将破晓,无名才秘密离去。
天上下了蒙蒙细雨,苏玦站在窗前吹风,管家端了一碗参汤走进来,语气熟稔地关怀道,“大人,淋雨不好,小心着凉。”
苏玦回头一笑,看见他手中的汤碗,接了过来,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哐”地一声,门被从外大力推开,苏玦没有抬眼,就知是风风火火的墨书。
他身上已经少有刚来丛京时的妖娆妩媚,更多的是男子的粗犷豪放。
墨书走路带风,一双长腿没走几步就来到苏玦面前,气势汹汹坐下。
他扭头冲管家道,“我要三碗参汤!”
管家笑得慈祥,二话没说,下去准备了。
苏玦放下喝了一半的参汤,抬眼看向墨书,就见他脸色煞白,瞪着两个布满大黑眼圈的眼睛,正火冒三丈地看着自己。
苏玦笑问,“事情都忙完了。”
他的样子看在墨书眼里分外欠扁,墨书咬牙切齿哼了一声,一把抢过他的参汤三两口喝下去。
喝完把碗一扔,像死鱼一样趴在了桌案上。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反正昨夜肯定算一个,名副其实在为苏玦当牛做马。
苏玦一个人要忙的事太多了,新宫殿的赶工、朝堂、户部、江湖……都有他负责的东西。
墨书来之前想着要捣乱,但他哪敢真坏苏玦的事了,毕竟,苏玦在为迟聿做事,坏了苏玦的事等于在给迟聿找麻烦,他没那么不懂事。
连轴转了太久,墨书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玦瞧见,取了一件披风给他盖上,便坐在椅子上,提笔写了一封信。
上面的内容,是约她单独出来,到城北的彩石园一见,并写明勿要告诉迟聿,至于为何要瞒着迟聿,他只是提了一下荒月城,暗示这一次约见,就跟他那时忤逆迟聿的命令一样,有隐秘的事告诉她。
这封信,就是约言一色出来的借口。
苏玦亲笔写信,约她出来这一环节,是无名的意思,但这信,却会经由他手下人的渠道,交到言一色手中。
这么做的原因是,言一色不会怀疑信的真假,而待她“死”后,迟聿、言序查真相查到这一点时,能佐证苏玦是被无名栽赃嫁祸。
苏玦此信写完,墨迹干了后,装进信封,乔装成管家的无隐,正好出现在房门外,推门进去后,大摇大摆走到苏玦面前。
他看见趴在书案上熟睡的墨书,捉弄心起,正要大喝一声吓他一跳,便被苏玦及时甩过来的眼刀子制止。
无隐脸僵了下,想起自己来的正事,最好不要被墨书看到他跟苏玦有接触,于是高冷地向苏玦伸出手。
苏玦将信递给他,他收在袖中,玩味地看了一眼苏玦,用口型调侃一句:没想到你我还有合作的一天。
说完,扬长而去。
该忙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跟无名熬了一个通宵的苏玦,长舒一口气,脸上浮现几分疲惫。
真正的管家,这时端着一个放满早膳的托盘走了进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后,就退了下去。
墨书因为饭菜的香味醒了,肚中空空如也的痛涩感也随之苏醒,打了个激灵惊坐起来,看到丰盛美味的早膳后,两眼放光,如饿狼扑食般扑了过去。
墨书狼吞虎咽,苏玦闭眼小憩。
墨书风卷残云吃完一顿饱饭后,陷入深度休息的苏玦也莫名转醒,睁开眼时,目光正好跟墨书的视线对上。
墨书打了个饱嗝,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问,“听说无名昨夜来了?怎么样,他可有上勾?”
苏玦难得自夸一次,“我出马,会失败?”
墨书的表情像见了鬼,“你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附体了?”
苏玦神色温淡,懒得跟他计较。
墨书磨了磨牙,问起正事,“什么时候动手?”
苏玦道,“昨夜跟无名定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
墨书点点头,“早点也好。”
说着,他看向窗外的天色,“到早朝的时候了。”
苏玦的视线也转过去,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准备上朝。
……
第三日的早朝,来的人跟昨日没有太大区别,总数依然少,衬得雕粱画栋的整座大殿异常空旷。
迟聿照例来殿内走了一遭,凛寒迫人的视线扫过下方的一颗颗脑袋,睥睨凉薄的神态中透露出的感觉,就好像他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自己后院地里的白菜,要记清每一颗的样子,免得跑了少了丢了都不知道。
“散朝!”
威慑带有穿透力的两个字甩出去,让众位大臣的心落回实处。
今日又是暴君没杀人的一天,幸福。
早朝散了,有人在勤政殿外围住苏玦,措辞比较大胆,“苏大人,陛下可是突然转性了,不然为何这两日被狠狠冒犯,也没有使出往日雷霆万钧的手段?照他霸道嗜血的脾性,该带人灭了慕家军才对!就算顾忌着打不赢,也该有些捍卫威严的动作!”
苏玦脸色凝重,少顷,叹口气道,“陛下的打算,如今对我也不愿多说,就我看到的来说,他一门心思全扑在言妃娘娘身上,一有时间就陪着。”
他此言一出,几个大臣的脸色一言难尽。
就在此时,一惯八风不动的陈忠,仿佛火烧屁股般跑了过来,远远就在喊,“苏大人留步……”
苏玦看他的样子,就知大事不妙,大步迎上去,还不等他问什么,就被陈忠拉着跑,“钟灵宫的劳役们暴动了!禁卫军顾虑着将人都杀了,日后更不够用,但不杀人就要冲出来了……苏大人快去拿个主意!”
苏玦心中冷静,面上却要表现得紧张一些,二话不说,运起轻功,带着他一起飞。
……
苏玦和陈忠很快到达修筑地,穿单衣的劳役和穿甲胄的禁卫军混战在一起,因为方同顾忌着缺人手,所以未曾下杀令,故而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太严重的伤亡。
苏玦装模作样地纠结一会儿,很快,做出当机立断的样子,对问他拿主意的方同道,“除了荒月城过来的奴隶和工匠,其他人,让他们哪儿来回哪儿去!大牢里的犯人强制送回,剩下的贫民百姓有谁信得过你,可以到户部领了十两银子的补偿再走!”
这是将人遣送的意思,更是他公然违背迟聿皇命的意思!
480 平息(八更)
孔武有力的方统领,也是戏精附体,盯着苏玦,露出一个“你疯了”的神情,“苏大人,这是陛下的意思吗?你敢这么做,分明是在找死!”
苏玦浑身上下都在出力,跟方统领飙戏,视死如归道,“管不了这么多!本官是为陛下好,如果因此人头落地,也绝不后悔!”
方统领愣神。
苏玦一正神色,一字一顿道,“你照本官说的做,陛下追咎下来,有我一力承担!更何况,你应当明白,我的处理方式,才是最正确的!”
放统领神色挣扎,面部几分狰狞,猛地抹了一把脸,按苏玦所说,对自己的人下达命令,同时向暴动的人传达苏玦对他们的关怀和安抚!
“苏尚书”的名头还是很好用,毕竟在民间有多年的良好威信,有一部分停下了反抗,局面渐渐得到控制。
苏玦和方统领站在远处,留意着场面上的每一分变化。
就在局势朝着苏玦想看到的方向走时,一个混在人群里的高瘦男子,眼中闪过厉色,他有意无意靠近拿刀的禁卫军,在其他劳役没注意到他的时候,疯了般朝一名禁军的刀口撞去,霎时鲜血飞溅,当场毙命。
才被安抚下来的人再次疯狂起来!反抗得比之前更加激烈!
这个自己找死的人,明显是在刻意煽动暴乱。
苏玦和方统领看穿了他的别有居心,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他应当是慕子今那边安排的人。
如果他们所料不差,集结的慕家军,应当已经快到宫门外,他们会如救世主一般,救走这场暴动中的数千劳役,赢得一个好名声,挥舞“拯救苍生”的旗帜不动摇。
而若是劳役们被苏玦成功安抚下来,那么慕家军就失去了表现的机会,所以对方安插进来的细作,才要牺牲自己,以鲜血、人命,重新点燃他们的反抗之心!
场面一度失控,天色应景地阴沉下来,视野中一片压抑的灰白色。
如果这些劳役中只有贫民百姓,方统领还能命自己的人让开,大开宫门,放所有人出去,但无可奈何,里面还有大牢里的囚犯以及苏玦言明要留下来的奴隶和工匠。
苏玦神色冷静,正在思虑对策,忽然,余光扫到了身侧的陈忠,眼尖地发现他竟出奇地淡定。
苏玦脑海中灵光一闪,悟到了什么,陈忠察觉到他的视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苏玦骤然放心,方统领没错过两人的无声交流,心中的焦虑一扫而空。
就在此时,一个守宫门的护卫风一般跑来,对方统领禀报道,“统领,骁勇大营的胡校尉率五百言家军,陈兵宫门外。”
方统领闻言,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言家军?”
他咬重了“言”字。
“是!”
方统领立即反应过来,狐疑地看向苏玦,“竟然是言家军,而不是慕家军?苏大人,此事可跟你有关?”
虽然下令封言辞为大将军的人是迟聿,但帮助言辞沉冤昭雪的人,却被世人认为是苏玦,并且脑补迟聿之所以下令封言辞的官,都是苏玦请求来的。
所以苏玦和言辞交情不浅,是很多人的共识。
苏玦淡笑反问,“就算我真跟言家军的胡校尉关系匪浅,难道还能知道此时此刻会发生暴乱吗?他带兵前来,我并不知情。”
方统领顾自道,“那就是巧合了!”
他说完,想了想,命手下人将所有劳役都放出去。
然而笑着对苏玦道,“烦劳苏大人出去跟胡校尉说一声,等这些劳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扑进他们的怀抱后,劳烦他带人将囚犯、奴隶等人都留下。”
苏玦瞥了他一眼,抬脚往宫门外走去。
陈忠跟随苏玦一起去了。
方统领看他们离开后,拿出威风凛凛的一面,指挥着自己的人清场。
……
宫门外,苏玦跟胡校尉的交接非常顺利,只需按部就班地安顿庞大人群就可,至于户部领银子的事,依然有。
经此一事,苏玦在民间的声望又高了一截。
五大三粗的胡校尉非常健谈,跟苏玦一见如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在外人看来,两人完全就像旧识。
苏玦跟胡校尉客套一会儿后,低声说起悄悄话,“胡校尉可有话要解释一下?”
胡校尉又笑,他的笑就没停过,但该说的话还是说了,“末将在大营时,偷听到了今日会有慕家军来宫外,想着出风头的好事不能让他们都占了,所以在他们的伙食中下了巴豆,一个个都拉着呢,末将便领着言家军代替他们来了!”
481 授意(九更)
胡校尉凑巧这个时候抵达宫门外,告诉苏玦的来龙去脉没有任何问题,哪怕慕子今去查,也只会查到跟他讲述的原因一般无二。
但胡校尉在做“偷听”这件事前,是有迟聿的授意。
不过迟聿不是直接对他下达的命令,而是通过言序,先对他的上级将领吩咐,再转告给他,说白了,他只是依令行事。
苏玦闻言后,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苏玦以进宫向迟聿请罪为由,先一步离开。
陈忠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
御书房。
陈忠止步在外头,苏玦一个人走了进去,迟聿和言一色都在等着他。
苏玦脸色严肃,优雅从容行礼,“微臣见过陛下、娘娘。”
言一色嘴上随便应了他的礼,专心致志地研墨。
迟聿嗯了一声,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在看她。
苏玦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融洽排外的气氛,有一种自己不该进来打扰的冲动!
“外面的事已经平息?”
迟聿许是心情惬意,难得不等苏玦禀明主动开口问。
苏玦语气无奈,“是!多亏了陛下。”
言一色听出他话语中的郁闷和心累,抬头瞥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忙自己的,看着墨汁愈发光洁细腻,分外有成就感。
分出一点心神调侃他,“陛下帮了你大忙还不高兴?天将功劳多好呀!看你一脸菜色,很有马上猝死的感觉!陛下若不帮你,你可能现在就翘辫子了。”
苏玦闻言哭笑不得,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迟聿在他脑袋上加了一层层光环,让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想向迟聿求证,但又怕真的如他所料,难以接受。
苏玦看向言一色,目光不自觉柔和几分,恭恭敬敬应道,“是!”
迟聿忽然看了他一眼。
苏玦只觉面上一刺,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却见迟聿微垂着眼睛,难见半分情绪。
苏玦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沉默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让他整个人处于紧绷的状态。
御书房中诡异地安静下来。
片刻后,言一色发觉很久没有声音响起了,松开研磨的手,朝迟聿走近,却看向苏玦,问道,“还有事吗?”
苏玦坦然开口,将昨夜无名找上他合谋的事说了。
话落,他正准备躬身告退,迟聿眉眼深邃,语气没有起伏道,“出去后,对外,孤被你说服,但你违背孤的命令在先,罚五十大板,另外,钟灵宫那边的事情,就此停止。”
苏玦精神一震,沉声道,“是!微臣告退!”
话落,他转身离开,背影清绝。
言一色脑中想着今夜要去彩石园演大戏,清澈灵动的眼睛大亮,兴奋激动。
迟聿大手一揽她的腰,将人抱进怀里,不容置喙道,“孤今夜也会去,不过是在暗中。”
虽然他相信言一色的实力,但事总有万一,他不放心。
再有,他要事要找无隐。
言一色回过神,慢悠悠点头,直视着迟聿的双眼,小脸忽然朝他凑近。
迟聿一愣,心跳有点快,晶莹如玉石的红眸里,映着一个她。
言一色在他左侧脸颊亲了亲,一手抬起,指腹在右边脸上划了一下!
然后,整个人如光一般消失!
迟聿一懵,直觉右脸上不对劲,抬手摸了一下,果然,冷白的手指上沾着乌黑的墨迹。
迟聿笑了,眼尾掠过潋滟流光,红瞳中突现闪亮如星的银色,震撼之美,压过万里山河。
……
另一边慕王府内,慕子今已经收到骁勇大营和皇宫劳役暴乱被平息的消息。
他和南泽相对而坐,分别执黑白两棋,正在对弈。
南泽歪在圈椅中,没有正形,一脸疲累,时不时打个哈欠,哪怕听到慕子今盘算落空的消息,也没打起什么精神。
“言家军的存在,是个大阻碍……能不能削掉陛下的这个助力,就看……”
南泽话音顿了一下。
慕子今落子的手险些一松,转瞬间又稳下来,白子下到棋盘上。
南泽坐正了身体,桃花眸中覆上一层晦暗沉色,“无名能否杀死言妃娘娘了。”
无名准备今夜联手苏玦杀掉言一色的事情,已经跟他们二人通过气。
慕子今嗯了一声。
南泽扫了一眼棋盘,发现自己已显败势,没了落子的兴致,干脆道,“你赢了!”
慕子今命日蚀将棋盘等东西都收了。
南泽指尖扫过自己的眉骨,姿态妖娆,笑意不达眼底,幽幽问道,“你觉得无名成功杀死言妃的可能有几成?”
慕子今沉吟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言妃傍身的绝学是‘速’,另外还有‘攻’,前者她表现出来的已近神级,而后者也不差……在没有办法的人眼中,杀死她犹如天方夜谭,在有手段的人眼中,杀了她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南泽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十多年来,无名打造出了一座繁荣昌盛的荒月城,财力雄厚,还拥有让人眼红的矿山资源……另外,让年仅八岁的百里念投到当时葛将军的麾下,经过军中的洗礼和历练,飞速成长起来,以至于今日以骠骑将军之高位,率数十万雄狮……再加上,先帝留给无名和百里念的朝中人手……算一算,他们二人手中的筹码确实不少。”
慕子今清雅一笑,一针见血道,“但这只是百里念争皇位的筹码!要杀死言妃,你数出来的筹码,一个都用不上。”
南泽哈哈一笑,“谁说不是!”
他笑罢,眸光凛冽,嘴角斜勾,“他能用的,只有圣山势力了。”
482 谁更胜一筹(十更)
慕子今微微颔首,“真要论起来,圣山的起源,跟第一代世家家主在同一时期,但圣山的传承至今……只能用神秘二字形容。”
没错,就是“神秘”,因为很少有圣山的消息,所以你无法断定它代表的势力到底是衰败了,还是在韬光养晦。
南泽手指抵在太阳穴,笑了笑,“圣山圣主的职责,是守卫丛叶皇室,只有皇室面临重大危机才会出山,至于‘重大危机’的界定,也只有圣主知道了……但你我能肯定的是,我们正在经历‘危机’时期,否则无名也不会现世。”
慕子今淡色的双眼清亮如水,手中把玩着一把山水扇子,慢条斯理道,“除此之外,我们还能肯定的一件事是——圣山的底蕴。”
南泽颔首,神情慵懒华贵,拖长了语调道,“也只有寄希望于此了!就让我们看看,是圣山的底蕴强,还是言家继老祖宗后的第一人言妃,更胜一筹。”
就在此时,日蚀从外走了进来,向慕子今禀告道,“世子,苏大人已经从御书房出来,领了五十大板,据宫中的探子来报,督刑的太监给了禁卫暗示,都是惯用的伎俩,这一顿罚,掺了水分。”
南泽听罢,若有所思道,“区区五十大板,对武功高强的苏玦来说,造成不了什么伤势,但却是他以户部尚书身份,被陛下罚的最重的一次……对外人来说,他伤不伤都是次要,重点在于被陛下伤了面子。”
慕子今道,“陛下御下极严,即便苏玦是他的左膀右臂,犯了错也照罚不误,没什么可稀奇的……水分问题,应当不是陛下的暗中授意,说不定是那太监敬佩苏玦的为人,烂好心帮了一下。”
南泽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情没有查个清楚的必要。
他见日蚀还没走,便知还有话说,“继续。”
日蚀接着道,“陛下废止了宫殿的修筑。”
慕子今和南泽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一笑,迟聿此举,在他们看来算是悬崖勒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
时间一点点流淌,日头西移,完全落下去后,黑夜降临,灯火亮起,温暖璀璨。
言一色按照平时的作息,殿中灭了灯火,假意睡下,没一会儿,便从床上一跃而起,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出了千御宫,往城北而去。
迟聿的身影隐在暗夜里,一路追随她而去。
……
彩石园。
顾名思义,就是个用来赏石的园子,譬如石林风景、各种雕刻工艺品等等。
彩石园素日是对外开放的,而这个时间点,该是闭园的时候,但当言一色才出现在园外时,便有两名婢女从内走出,屈膝行礼,没有言语,只是示意她跟过来。
言一色莞尔一笑,毫不犹豫走进了园内。
园中很大,曲径通幽,布局风格诠释了自然的野性,身临其中,有种行走在野外的感觉,不被拘束,自由自在。
言一色跟在领路的婢女身后,闲庭阔步,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具有独特豪放美感的景色,暗自点点头,确实有一观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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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完毕,大家晚安呦!
483 色色和苏玦(一更)
彩石园中夜色弥漫,黑如泼墨,唯有领路婢女带言一色经过的这条路线上,才有不强不弱的灯火,两旁涌过来的光线,给人的感觉算得上舒适。
言一色这一路走来,四周清幽静谧,沉淀着时光久远的印记,像一座千万年没有人踏足的古园,神秘、美丽,吸引着人渐渐深入,一探究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活泼野趣的虫鸣声响起,高低起伏,婉转成歌,出奇地为这座空寂园子,带来几分温馨家常感。
前方的路仿佛没有尽头,前面带路的婢女也没有停下的迹象,言一色不甚在意,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着,清湛的眸光温柔明亮,好似能照亮苍凉夜色,将目之所及,一点点收入视野。
约莫两刻钟后,言一色跟着两个沉默好似哑巴的婢女,停在了一个月洞门前。
婢女齐齐转身,并排冲她屈膝行礼,而后离开,沿来路远去。
言一色看了眼前方的月洞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但飘来了清甜勾人的栀子花香。
暗夜带来的恐惧,或许会让人望而却步,但自其中蔓延出的花香,却拽住了人的心神,冒出一种恨不能马上走进去一睹为快的冲动。
言一色轻嗅一下,香气带来愉悦,令人心旷神怡,她没有迟疑,抬脚走了进去。
直走一时片刻后,下方的路自左打了弯,言一色走过拐角,抬眼一看,就见面前出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起来的帘洞。
她抬手拨开青翠欲滴的柔软枝蔓,霎时,一线暗淡的光自缝隙中透了过来。
言一色唇角翘起,穿过枝繁叶茂的藤蔓绿帘,走了进去。
再次抬眸,眼前豁然开朗,天高水远,茫茫一片,岸边草丛中,有无数萤火虫飞舞闪耀,其中伫立着一座三层的阁楼,不像住人的样子,内置万千灯火,纯属一个照明体。
言一色扫视四周,将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她迈步向前,沿脚下的鹅卵石小路,缓缓朝水边靠近,夜风送来水面的凉意,有梦幻的萤火虫,飞在她周围,盘旋、萦绕。
她享受着在宫中难得一见的美景,眼中波光流转,有意无意扫过暗中的某个方向,神情似笑非笑。
言一色在此处玩了一会儿,见埋伏自己的人迟迟不出来,失了耐性,盘腿坐在水边的一块平整巨石上,漫不经心道,“是自己出来,还是本姑娘请你们出来?苏玦苏大人,无名老头儿。”
她话落,没过多久,两人带着自己的人,刷地冒出来,竟是一眨眼就从远处的藏匿地,闪电般出现她身后。
言一色拍了拍手,站起身,回头。
一眼就看见并肩而立的苏玦和无名,他们身后,分左右两边,各站着属于自己的一拨人。
苏玦一边的人,对言一色来说,基本都是生面孔,除了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沃野。
无名这边的人以无隐为首,有八九个人,其中有两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老者,着衣一红一绿,格外与众不同,身上带着一股神神叨叨的气息。
言一色眯了眯眼,心中有了谱,猜着他们十有八九懂裴家的绝学——幻术、阵法。
想想也对,无名知道她懂幻术,而要对付幻术,只能同行人才行,否则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言一色的视线在无名脸上停留了一下,最终移到苏玦脸上落定,冷笑道,“苏大人今日的五十大板白挨了吗?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苏玦也笑,眼中清冷无情,“回娘娘的话,主要还是微臣身体好。”
言一色嗤了一声,眸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呵!身体好这一点,我看出来了!不过同时……”
她话音顿了下,温柔的眼睛陡然一厉,锋芒刺出,重声道,“也看出了你脑子不好!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上赶着找死!”
苏玦不恼不怒,神色波澜不惊,竟还对言一色行了一个大礼,气死人不偿命道,“娘娘说得有理,微臣受教了。”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展现着一种另类的嚣张。
言一色眸光闪了闪,似在纠结着什么,少顷,脸上的情绪收起,淡漠道,“看你的样子……想来没有误会,我也劝不了你——你铁了心要跟旁边的老头儿狼狈为奸,杀死我!”
苏玦眼中一片死寂,语气平静,字字坚决,“微臣也是万不得已。”
言一色轻轻笑起来,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讽刺道,“好一个万不得已!怎么,想杀我的是你,付诸行动杀我的也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了什么,谁还委屈你了吗?”
苏玦僵硬地笑了笑,不言。
几只萤火虫飞了过来,在言一色身边徘徊,她收回看向他的视线,目光捕捉着精灵般的小可爱,伸出一只手,逗着玩,心平气和地问道,“理由。”
苏玦一愣,没有犹豫,淡声道,“娘娘没有错,但陛下病态地宠着您,错了!为了陛下好,只能牺牲您。”
言一色闻言,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不好意思,理智上能理解你,但情感上不接受……另外,你不是个傻子却在做傻事!待我回去后,一定向陛下告你的状,并且不会求情。”
苏玦笑,苍白虚无地没有内容,“随您。”
被忽视了很久的无名此时大笑起来,目光怜悯同情地看着言一色,仿佛她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小丫头还想着回去?做梦!”
------题外话------
二更可能十一点哈
484 自信(二更)
言一色眸光一转,看向了无名,一脸不以为意,“那就试试看好了!今日到底是你不自量力,自己找死,还是我技不如人,死无全尸!”
无名浑身带着胸有成竹的淡定,看了苏玦一眼,示意他按照计划行事,转过身,带着无隐等人退到一旁,只有那两个一红一绿的高强老者,还站在原地。
苏玦带着身后的沃野也退离到一边。
开局很明显,是言一色对无名手下的红绿搭档,一对二。
红衣老者干瘪高瘦,突起的夜风吹起他的袍服,显出几分空荡荡,事先他已了解到言一色的身法快如闪电,为防被她一击必杀,毫不犹豫抢占先机——借空气中清淡的栀子花香,不动声色中施展了幻术!
言一色察觉到了幻境在空间中逐步成形,精细高深、内有乾坤、复杂坚固且范围广大,还有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点,防不胜防。
不知不觉就中了招,再毫无所察般死去,到了阴曹地府跟阎王也说不明白咋死的那种!
不过红衣老者的这种层级幻术,还是困不住言一色的。
但为了削弱自己的强大、让后边“死”得更顺理成章一些,她多少要表现出陷入苦战的意思。
红衣老者布下的幻术,作用是迷惑言一色的双眼,让她看到的四周景象,跟现实场景发生错乱。
譬如,她身边萤火虫飞舞的轨迹像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但看在她眼中的样子,却是毫无规律;她身后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泊,但看在她眼中,湖泊的位置在正前方。
因为对周边环境的判断失误,言一色即便没有破绽,看在红衣老者眼中,也是破绽百出。
同时他在言一色视野里的幻境中,将他和绿衣老者的位置也做了偏差,这也就导致,如果言一色出掌想打他们胸口的位置,实际打中的却是肩膀部位……诸如此类。
在幻术布施成功后,两人抢先发动攻势,跟言一色打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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