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常

    周一的时候，池涟澈一觉醒来，就变成苏红豆了。

    说不崩溃是假的。

    然而，池涟澈的崩溃方式和苏红豆不一样，不是情绪激动又崩溃地上蹿下跳，而是……

    如苏红豆妈妈所说，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丧丧的。

    就这样，池涟澈还没完全接受这件事，还没怎么适应这副身体，就开始面对苏红豆妈妈豌豆射手似的唠叨攻击，从把他揪出房间到洗漱，从吃早饭到赶出家门，自始至终没停下来过。

    不免腹诽，苏红豆这小姑娘有点惨。

    一出家门，池涟澈在风中微微眯着眼，判断了一下苏红豆家的地理位置。

    离学校很近，估摸着走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

    而后，就在池涟澈摸清方向，准备去上学时，就看见苏红豆弟弟——苏愿君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过来。

    那车漆黑的，在熹微晨色里反着一层薄薄的光，看起来相当酷。

    池涟澈就眯着眼，看他从自己面前经过。

    回想刚才吃早饭的时苏红豆妈妈说的话，不难判断，苏红豆弟弟也在温城一中上学，不过比苏红豆小一岁也小一级，是高二学生。

    不是……凭什么他有自行车？

    还是说……自己也有，只是没去推？

    “姐，你杵在这干嘛呢？”似乎感觉到自己姐姐今天莫名一身戾气，还有那淡漠的眼神，好像看破世俗看淡生死了一样，怪反常的，也怪吓人。

    况且，姐姐正在打量的还是自己。

    和自己的车。

    苏愿君觉得有点毛毛的，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苏红豆。

    “我说，姐，你今天真的要迟到了，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呢？你到底怎么了啊？考砸了，还是心情不好？”

    池涟澈没说话。

    “我说，我知道高三压力大，还有老妈成天叨叨你，也是关心你呢，你可别想不开啊！”

    池涟澈：“……”

    想不开个……屁。

    “喂，我说，”池涟澈睨着他的车，这才冷冷开口，“我走着上学？”

    苏愿君：“……？”

    好半天，苏愿君揣摩了一下自己姐姐的意思，愣愣地回答，“是啊，你又不会骑车，还能怎么办。”

    “喂，你不会是怕迟到，想让我载着你吧？”

    池涟澈不说话了。

    他在想，他就觉得，苏红豆家这经济情况不至于负担不起第二辆自行车，原来是这孩子不会骑。

    啧，真蠢。

    然而，让苏愿君载着自己这个选择，他不想考虑。

    Gay里gay气。

    虽然，现在他的身体是苏红豆的。

    于是，他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周围，找到一辆共享单车，却发现苏红豆手机上没有这个APP.

    一回头，苏愿君还没走。

    因为姐姐今天实在太反常，他就一直在一旁愣愣地观察，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喂。”池涟澈又叫他。

    “干嘛？”

    池涟澈指指眼前的共享单车，“你有没有这个APP.”

    “你……要骑车？”苏愿君一脸懵逼，“你要骑的话，我可以骑老爸的，把我的让给你……”

    然而……

    “姐，但是你不要因为迟到就想不开啊！你根本不会骑车啊！我知道你们那个级部主任好像挺凶的……但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啊姐！”

    池涟澈没听他说完，二话不说冲到他面前，夺过他的车。

    就是苏红豆这腿比自己身体短一截，跨上车的时候，免不了费一番力气。

    就在苏愿君撕心裂肺的一声“姐——”里，池涟澈骑着他的车，蹬了几下，飙得跟辆摩托似地飞出去。

    操。

    池涟澈一边迎着呼呼的风，一边想。

    要不是考虑苏红豆是1班的好学生，绝对不能迟到抹黑，他他妈才不这么拼命呢。

    用着苏红豆身体，池涟澈在温城一中高三1班教室里坐了一上午。

    要不是发生这种狗血事件，他估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坐在这样一间教室里。

    一上午，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教室里安静如鸡。

    并且，每位老师都在用生命讲课，语速与苏红豆妈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恐不能将自己的每一句话，亲手塞进每位同学的耳朵里，深深刻在每位同学的脑子里。

    班里每位同学都坐得端端正正，大气不敢出，更别说做什么小动作了。

    苏红豆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姑娘，头发梳得溜光，腰板挺得笔直，听老师讲课的时候，眼睛像猫似地放光。一上午不是盯着黑板，就是奋笔疾书，厕所没上过，眼神都不偏一下。

    得。

    尽管池涟澈自始至终眼里没什么光，至少也跟着坐得有模有样，偶尔拿笔在书上画画，做题时就跟着一起做，没露出什么端倪。

    直到，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此时此刻，苏红豆在用他的身体干什么？

    不想还不要紧。

    这么一想，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忽然听到来自另一个地方的声音，和此时此刻，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重合一起，辨别起来却互不冲突。

    ——“暗影存乎其中。”

    ——“Double kill（双杀）！”

    ——“不要畏惧迷离之道。”

    ——“You have been slained（你已被击杀）。”

    ……

    如此清晰，简直就像自己在戴着耳机玩游戏一样。

    不过，池涟澈整个人呆住。

    苏红豆拿他身体不上学，在家里玩游戏也就罢了。

    关键是，她特么的会玩吗！

    自己账号的一世英名，还有自己的本命英雄——劫！那特么都是劫的台词好不好！苏红豆在那霍霍他的游戏账号了！还用的他的本命英雄！然后被击杀了！也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操！

    池涟澈忍无可忍，在课堂上举起了手。

    全班看着他。

    “老师，我想上厕所。”池涟澈站起来，姿势有点吊儿郎当。

    但他语气相当平淡。

    ——“实在憋不住了。”

    当池涟澈拿苏红豆手机给自己手机打电话的时候，苏红豆仍旧沉迷在游戏世界里，不亦乐乎，无法自拔。

    手机被放在外面卧室的桌子上，响个不停。

    但耳机里的游戏声音实在太大，音效也相当清晰逼真，把她整个人都代入进紧张刺激的游戏对局，根本听不见外界什么。

    当她终于玩累了，察觉到自己已经很饿的时候，想出去找点吃的，路过房间书桌，才瞥见池涟澈的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所感应，她指纹一解锁。

    哦豁！14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咦，等等，这号码一点都不陌生好不好。

    这是她……自己的手机号啊。

    而现在，自己手机在池涟澈那儿。

    也就是说，这14个未接来电，其实是池涟澈给她打的电话。

    苏红豆感觉整个人僵了一下，看了眼钟表，发现现在已经是学校的午睡时间了。

    其实，只要想的话，他们两个就可以相互听到对方那边的声音，但苏红豆不确定，池涟澈发没发现这个神奇的新能力。

    更何况，现在在午睡，池涟澈肯定不能用她的身体说话吧。

    更不能打电话。

    于是，苏红豆发个短信过去。

    【苏红豆：咋啦？】

    互穿这种事情，实在荒唐，让人一时难以接受。苏红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涟澈——这个自己暗恋、明追、现在还互穿了的，和自己关系可谓相当复杂的人。

    就这样装作云淡风轻地问一句。

    池涟澈秒回。

    【池涟澈：你给我上学来。】

    苏红豆：“……”

    【苏红豆：好嘞。】

    不过，还是得先吃一下午饭。

    苏红豆放下手机，一面在家里寻觅午饭，一面思索。

    没想到，作为温城一中25班里的一名学生，池涟澈对于上学这件事，竟然是这么的有觉悟啊，请假都不行的。

    苏红豆立即感觉很对不起他。

    毕竟肚子疼是假的，玩了一上午游戏也爽够了，现在满满的负罪感，立即准备用他的身体好好上学去。

    随便煮了点面条，吃完，她穿好衣服，想收拾一下书包，却发现池涟澈一本书都没有。

    唉，算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不学习，为什么还对自己有没有用他身体去上学那么在意呢。

    苏红豆奇怪着，忽然觉得有点异样。

    然后，她闭着眼，用池涟澈身体上了个厕所，一脸羞耻地拽著书包，离开了家门。

    因为苏红豆是个活脱脱路痴，也就从自己家往学校那短短的两点一线可以摸得清，现在在池涟澈家，连自己位置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往学校有多远，该怎么走，就用微信打了车。

    反正花的池涟澈钱。

    嘻嘻。

    然而，当苏红豆坐在车上，看着池涟澈那四位数的微信余额时，她又一次惊呆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就可以代池涟澈，花掉这些小钱钱了！

    大杯雪天莓莓什么的，一天喝一杯也无所谓的！

    然而，她不知道池涟澈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有没有用他身体上学的事儿，午觉不好好睡，一直关切着她什么时候到学校。

    苏红豆也不知道，就问问司机，然后回复。

    【苏红豆：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

    【池涟澈：下午

    第一节 课前能到么？】

    【苏红豆：能的能的，你放心吧。】

    收起手机，这样被喜欢的人关心的感觉，竟该死的甜美。

    虽然，她喜欢的那个人真正关心的，可能是脱离他管辖的身体。

    但那也很开心啊！两个人距离一下子缩近这么多。

    就这样，苏红豆美滋滋地来到学校，走到25班门前。

    却忽然被一把揪住校服衣领，拉到一边去！

    苏红豆惊呆了，不可置信地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自己”。

    就见，池涟澈用着自己身体，把自己这副池涟澈身体给抵在走廊墙上，手保持抓她校服领子不变，仰着脑袋，恶狠狠地看着她。

    苏红豆很不习惯地低着头，与自己身体里的池涟澈对视。

    好冷的目光啊。

    眼睛里如同一座冰窖，其中还困着一头猛兽。

    不过……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酷！

    现在午休刚刚结束，寝室和校外午休的人都在往班级走。25班又在1楼，走廊上经过的人尤其多。

    一名女生看到这一幕，率先发出一声惊叫，吸引得大家都在往这看。

    “卧槽……”苏红豆察觉到事情不对，慌乱地看着面前的池涟澈，超小声地和他说，“我知道现在状况很混乱，咱俩都到对方的身体里去了，但是你这样不能解决事情呀，还会越弄越乱的！”

    她抓着他紧紧揪住自己领子的手，“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揪着我啊！我们还要不要形象了！快松手！”

    然而，池涟澈根本不听她的，还凑近她耳边，声音几乎冷到骨子里，一字一字地说。

    ——“别、碰、老、子、游、戏、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