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见李斌面部表情有点抽搐……
【汤鸿信】: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要说到郑凛这孙子了!
【汤鸿信】:老师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憋了屎的!
【程鸢】:卧槽,我求你别说了,我不想上课笑出声!
李斌顿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最后才缓缓开口:“郑凛,97分。”
说完以后又顿了很长时间。
然后又开口:“其实郑凛同学原本应该是99分的。”
“因为卷面太差,所以扣了两分卷面分。”
全班终于憋不住了,哄堂大笑。
郑凛一反往常,今天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内心疯狂祈祷:神啊99分,求求老师别再给我加分了……
李斌神色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敲了敲讲台,示意同学们别笑了。
“我这次翻了翻大家的卷子。发现大家还是错很多基础性的东西。所以我决定从这节课开始,每节课上课之前花五分钟默写一下方程式。拿出纸来吧。”
大家笑完郑凛后,开始低头找草稿纸。
李斌侧了侧头,看向郑凛。
他的绿毛太显眼了,一眼就能瞧见。
“郑凛。”
“啊?”郑凛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上黑板默写。其余同学纸拿出来了吗?”
郑凛:“!”
李斌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张纸递给元恪。
上面写着:默写方程式。
后面列着八个用汉字描述的方程式。
元恪很快写完了第一个高锰酸钾制氧气的方程式,笔顿了一下之后,抬头看见郑凛视死如归地走上讲台。
高锰酸钾制氧气的方程式属于很基础的,郑凛倒是写出来了。
第二个镁在空气中燃烧他也能应付过来。
写到第五个的时候,他手心都出汗了。
李斌一边听写,一边在座位间来回走动,看同学们默写的情况。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郑凛这个常年拖全班后腿的学生,是怎么做到成绩突飞猛进,考了全年级化学第一的。
六中月考的卷子,所有科目,都是各个教研室老师加班加点连夜赶出来的,绝对全是新题,网上查都查不到的。成绩出来以后,李斌也不是没考虑过郑凛抄了谁的卷子这种情况——他根据卷子上的考场号,翻出了和郑凛在同一考场的元恪的卷子。但他对比了一下,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必做题两人的解题方法和解题思路根本不一样,两道选做题……郑凛选了第一道,元恪选了第二道,这也没法抄啊……
最后李斌只能带着“他可能抄了”的怀疑和“他可能发奋努力了一整个暑假”的欣慰,把郑凛请到黑板上透透底。
郑凛写到第五个的时候卡了,很心虚地回头望。
夏明光捕捉到他茫然的小眼神,从本子上撕了张纸。
程鸢很配合地抛给夏明光一支加粗的蓝色荧光笔。
李斌背朝黑板,正低头看一个同学默写的情况。
夏明光面无表情地举起那张纸。
纸上有一个超大超醒目的化学方程式。
郑凛赶紧重新面向黑板,飞快地写好了第五个方程式。
这些小动作周围同学能察觉到,忍不住一阵笑。
“你们笑什么?”李斌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瞪视一圈,大家这才屏住笑,但其实都心知肚明。
元恪被特殊照顾,默写方式比较特殊。她已经全部搞定了八个方程式。
她戳了戳郑凛,给他塞了一截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里面写着最后三个方程式。
郑凛悄咪咪接过,然后没再卡住。
默写完后,李斌随机点了一排同学把默写纸交上去,其余的同学两两交换批改。
他走上讲台,拈了根红色粉笔,开始看郑凛的默写。
居然……全对了……
李斌把“他可能抄了”的怀疑放下大半,然后怀着“他可能发奋努力了一整个暑假”的欣慰感,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郑凛同学很不错。大家照着黑板上的改就可以。”
全班憋笑。
郑凛松了口气。
结果李斌又加了一句:“明天继续默写。郑凛同学继续到前边来。”
郑凛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胸腔里,最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全班哄笑。
李斌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他扯过卷子,开始讲卷子。
讲完卷子离下课差不多还有五分钟,李斌让大家再改改自己的卷子,有问题的可以随时来问。
元恪的卷子早改好了,那道题扣了十分实属粗心。
元恪坐在紧靠讲台的位置,李斌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他附身用笔点了点第二道选做题,又点了点第一道,打了个问号。
第一道选做题其实不难,绝大多数同学都选了第一道,尤其是在第二道有点弯弯绕绕难度的对比下。
但元恪选了第二道,还做错了。李斌觉得她决策失误。
元恪用铅笔在卷子上写了一行“老师我当时第一题没反应过来”。理由很拙劣,李斌不一定信。
但她总不能告诉李斌,她第一题用来给郑凛抄了吧……
李斌用红笔在她卷子上写了三个字——抓基础,而后有个同学上台请教李斌问题,李斌耐心地开始给他讲解。
元恪松了口气。
数学课,也是讲卷子。
数学老师是个女的,长得很喜感,人也很活泼,没李斌那么严肃。
她也先表扬了高分同学。
“元恪同学很棒棒哦!这次她的数学考了理科年级第一呀!”数学老师说话喜欢带语气词,表情也很丰富。数学课的氛围总体来说挺轻松的。
全班配合地鼓掌。
郑凛不光化学抄过头了,数学也抄过头了。用一句很老套的话说就是——“我以为她是个青铜,谁知道竟然是个王者!”
讲到立体几何的时候,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好图,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呀!我翻大家卷子的时候发现有个同学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很nice哦!非常直观简练!我们请郑凛同学上台给我们讲一下这道题!”
大家也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因为郑凛笑了。
郑凛再次一脸视死如归,扯着自己144分的数学卷子,上了讲台。
他倒没有那么笨,步骤看过一遍,他多少能讲出两句来,比默写化学方程式要简单点。
“我的方法……就是从P点到A点,做一条反向延长线。”
周宁生、程鸢、汤鸿信已经笑趴了。
这次连夏明光都在低头笑。
郑凛磕磕绊绊地勉强表达清楚了元恪的解题思路。最后补充一句:“老师我讲完了……我会做,但不是很会讲。”
数学老师很好糊弄,她笑了笑:“没关系呀!”
她先请郑凛下去,又用简单的几句话复述一遍刚刚郑凛讲的内容。
不少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除了他们四个一直在偷着笑。
郑凛腿抖着从讲台下来,没心思跟他们贫。
终于到了语文课,郑凛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前所未有地觉得语文课简直就是天堂,前所未有地希望见到王爱红。
反正他语文没抄元恪的,总不至于再被表扬或者请上去默写、讲题吧。
王爱红每次考完试,都要先表扬几个作文高分同学,再批评几个古诗词名句默写扣分的同学。
她曾经多次强调,名句默写这五个空,五分,是只要背了就能得的,相当于白给的,是绝对绝对不允许出错的!
元恪的五句全都空着,这题得了0分。
王爱红跳过元恪,没批评她。
她第一个点了周宁生的名字。周宁生站起来。
“宝马雕车香满路,下一句是什么?”
周宁生老实回答:“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回答的没错,但王爱红气得用黑板擦拍了下讲桌。“那你为什么填‘珍珠如土金如铁’?”
宝马雕车香满路,珍珠如土金如铁。还挺顺的……
这是夏老爷子当初带着他们五个一起看《红楼梦》的时候,周宁生唯一有印象的内容,考试临时想不起正确答案,把这句编上去了。
今天笑点太密集了,十四班不少同学感觉自己快笑得打嗝了。
“我当时没想起来。”
“坐下,把这句抄一百遍拿给我!”
郑凛小声说了句:“周宁生牛逼,有了媳妇的人就是牛逼。”
还没等周宁生回击,郑凛被王爱红点起来。
郑凛觉得自己今天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郑凛。穷则独善其身,下一句是什么?”
存在感超强的郑凛回答:“达则兼济天下。”
王爱红又用黑板擦拍了一下讲桌:“你那为什么填‘富则妻妾成群’?”
同学们已经没劲儿再笑了。
郑凛弱弱地说:“我……我平常微博段子看多了。”
听到这个回答王爱红有点头疼——周宁生填错了,好歹填的是一句《红楼梦》里的诗,但郑凛这个……回想一下他以前考试时整出来的什么“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好像都是微博段子同款……办公室的老师还因为这个嘲笑了她很久——“王老师,你们班那个叫郑凛的孩子,每次我批到他的卷子都好想笑哦,简直是宝藏男孩啊!”
甚至每次密封流水阅卷的时候,语文组办公室的老师都以批到郑凛的卷子为乐趣。经常有老师跑过来说:“王老师,我赌一百块,我批到的这张卷子绝对是你们班郑凛的!”结果阅卷结束密封一拆,还真是他的。自从郑凛成了语文组的“宝藏男孩”,成了枯燥阅卷过程中的珍贵笑料,王爱红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丢尽了……
“坐下!也给我抄一百遍!高考前不许再刷微博!期中考试这题拿不到五分,我让你从必修一抄到必修五!”
随后她又点了几个名句默写出错的同学,然后开始讲卷子。
下课的时候,王爱红把郑凛、夏明光和元恪三人叫到了办公室。
六中每个年级的教学楼前都有个“光荣榜”,每次考试后都会换。年级前十和单科第一都会上光荣榜。
高三级部二十多个班,文科班八个,剩下的十几个班都是理科班。
这次的单科第一,十四班一个班就占了三个,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这点王爱红还是挺满意的。
虽然对郑凛有些怀疑,但化学老师和数学老师都说看过和郑凛同一考场同学的卷子,唯一把卷子写满的元恪,和郑凛的解题方法、步骤都不一样。李斌还在王爱红面前表扬了郑凛默对了所有方程式,数学老师也说他上黑板讲题讲出来了。
和其他科老师聊过后,王爱红心里的怀疑打消了一半,但还是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交代给他们,下午课间操不用去上了,会有负责人给他们照相,等着上榜。
郑凛一句“老师我能不上榜吗”差点冲口而出,最后强自镇定地忍住了。反正现在骑虎难下了,他总不能拉元恪下水吧。
“你们俩,下午去照相的时候记得叫上元恪,别让她一个人落单。”王爱红叮嘱一句。
夏明光应了。
王爱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个……你们俩,下午照相的时候给我穿上校服!”
又指了指郑凛的绿毛:“你……你多加顶帽子!头发都包进去!”
郑凛也一个劲地点头,他想快点离开王爱红办公室,因为他感觉好多老师正在笑嘻嘻地看着他,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王爱红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让他们回教室准备上下一节课。
他们临出门前,王爱红说了句:“郑凛!你……加油。继续保持,别让我再失望了……”
郑凛愣了一下,最后很艰难地说了个“好”。
下午课间操,有负责照相的同学按照名单到每个班找人。
其余同学都去上课间操了,十几个等着照相的同学站在高三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
夏明光和郑凛的校服平常都是塞在桌洞最深处的,王爱红既然叮嘱了要穿校服,他俩下楼之前费劲地把校服扯出来不情愿地披在身上。
郑凛除了穿上校服以外,还戴着顶帽子,现在混在一群学霸里,浑身不自在。
夏明光很嫌弃地低头看着被自己遗忘很久,有点脏兮兮的校服外套——一道长长的墨痕印在上面,貌似还是高二下学期弄上去的……从那以后他这件衣服就没动过。
元恪一直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没他俩那么多不自在。现在进入十月,天气转凉,不少同学开始穿长袖,她穿着秋季校服,也不会显得那么扎眼了。
夏明光还在盯着那道墨痕看,郑凛正在塞头发。
元恪站在他们旁边,等着被叫过去照相。
还没轮到她,她有点无聊地四处乱瞄,最后目光落在夏明光和郑凛身上。看他们穿上校服,她忽然有点不习惯,有点想笑。
她拍了拍夏明光,指了指他的校服领子——他的领子有一边窝进去了一截。
夏明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摸了摸自己后颈。
元恪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拽他的领子。
她捏住他领子的时候,夏明光反应过来了,很配合地弯了弯腰。
元恪两手并用,很快就把那截领子翻弄出来了。
她的呼吸很轻,气息喷在夏明光脸侧。他视线里是她光洁的额头,翘着一丝头发。
他忽然想起了夏老爷子书柜上的《雪国》,他和夏老爷子一起看的。看过之后印象浅淡,但川端康成形容艺伎驹子的一句话,他印象很深——“每个脚趾弯处都是非常干净的。”
夏明光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这句话,就在元恪给他翻领子的时候。
他略有些出神。
但很快就被郑凛打断了。
郑凛瞧见元恪给夏明光翻领子,觉得这是个大大的福利,赶紧把自己的整个领子故意窝进去,笑嘻嘻地凑到元恪面前,指了指自己非常刻意的领子,样子有点滑稽。
元恪笑了笑,刚准备抬手配合他一下,但夏明光已经先一步把郑凛强行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把他很刻意的领子翻出来,最后还不忘用领子勒了勒郑凛的脖子。
郑凛有点后悔。
夏明光没勒得太使劲,比划了几下就算了。
很快,负责照相的老师摆好了相机,叫到名字的同学陆续站到镜头前。
十几个人,不一会就照完了。
照完相以后,离课间操结束还剩十分钟左右,夏明光示意元恪看微信。
【夏明光】:我最近在看《现代汉语》。
【夏明光】:学了十几种修辞手法!厉害吧!我可以教你!
【夏明光】:所以你的二百字作业什么时候交?
元恪:“……”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要写那个鬼畜作业了?!
光荣榜每次考试之后都会更新,一般在家长会前就会换好,方便家长会的时候家长看榜。
这次家长会定在周日下午。
负责照相的美工老师动作很麻利,昨天下午照的相,今天中午已经把旧榜撤换下来了。
午休的时候,新的光荣榜前围了一堆人。
一群女生对着夏明光的照片疯狂拍照。
周宁生、汤鸿信、程鸢三个人则聚在郑凛的照片前,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照做表情包。
“哈哈哈哈哈郑凛上榜这件事,我能笑一年!”汤鸿信快笑岔气了。
程鸢和周宁生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郑凛觉得丢人,光荣榜更新后,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下课直接遁去了食堂。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中午,夏明光一直在微信上疯狂地给元恪讲作文。
夏明光自己的作文,属于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水平,但是自从看了他怎么看都看不懂的《现代汉语》后,迷之自信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语文作文60分,元恪每次能得40分左右。加上两道字音选择题和五道名句默写题,总共11分,她一般空着。比起她的数理化生,她的语文成绩有点惨,150分的卷子,她一直在100-110这个区间晃个不停。
面对热情满满自信爆棚的夏老师,元恪不胜其烦。
最后她终于答应,会写他布置的那个鬼畜作业。
夏明光很满意。
应下之后,元恪又磨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早自习之前,把一张方格纸愤愤地拍在了夏明光面前。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一般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夏明光拿起那张方格纸开始看——
《夏老师布置的作业》 高三·十四班 元恪
夏老师长得真是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
一直“太帅”到200字那根线。
并且还在后面用铅笔备注了一行小字:我用了三种修辞!“太”是夸张,后面是排比和反复!
夏明光:“……”
他盯着元恪糊弄人糊弄得非常明显的作业,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好想给她打满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太帅了”·小明老师:怎么办啊!我是真的很想给她打满分啊!
夏·正在天上飘·小明老师:欸不对啊!夸我帅怎么就成了夸张修辞了?!明明很写实好嘛!
今天双更合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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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分贝
夏明光把那张夸他“太帅了”的方格纸夹进书里。
被夸得有点飘,他先冷静冷静再打分。
郑凛踩点进的教室, 一进教室就看见夏明光坐在座位上傻笑。
郑凛忽然联想到了夏明光诡异的搜索记录, 默默地不敢出声。
元恪拍下那张纸后,拎着书包回到自己座位上,准备上早自习。
她拉开书包, 抽出英语书。
随后又掏出一个玻璃饭盒, 里面装着元月今天早晨刚刚给她切的黄桃。
前几天元月和王贞逛超市, 两人随手拿了瓶黄桃罐头凑满二百。满二百能抽个奖。
那罐随意买回来的黄桃罐头被元恪吃了, 她莫名有点上瘾,很贪恋那股甜甜的味道。
元月觉得罐头不是太健康的食品,最后干脆给她买了新鲜的黄桃。
十月初,黄桃已经不是时令水果了,元月跑了几家超市,挑了最好的买回家。
早上他切黄桃的时候,突然接了个电话,对面开口一声“元经理”, 通知他公司有急事。
元月匆忙地把切好的桃片装进玻璃餐盒, 匆忙地把便利贴贴在餐盒盖子上。
向王贞交代了送元恪去学校,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王贞早上没什么胃口, 送元恪之前没吃早饭,也没什么精神。
在一个红绿灯的间隙,王贞撑在方向盘上,皱着眉头,干呕了几下。
元恪坐在副驾驶, 侧头看见王贞干呕,抬手顺了顺她的背。
王贞摆摆手,示意没事。
车停在六中门口之后,元恪不放心地又看了王贞一眼。
她从书包里掏出写字板,写了几个字——你是不是怀孕了?
王贞愣了一下,揉了揉元恪的头,别过头去,掩饰脸上的一丝红晕。
最后她说:“不知道。”
元恪能看懂“不知道”这种很简单词句的口型。
她又不放心地看了王贞一眼,而后把板子恢复成空白,揣进书包,便下车了。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元恪从书包里掏出装满黄桃的餐盒。又想起早晨王贞的干呕。
元恪出了会神。
如果王贞怀孕了,那也就意味着她要多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
好像也……挺不错的。
出神间,目光落在餐盒盖顶端贴的那张便利贴上。
和她所有课本与练习册的扉页一样,那上面也写着元月鼓励她的话——相信自己,你很棒的!
元恪收回思绪,收回目光,把餐盒放进桌洞里,翻开英语书,开始早自习。
她英语和语文一样,是弱项。还是得好好学。
王爱红很反感有人在教室里吃东西。
这是吴怡提醒元恪的。
有次她坐在最靠讲台的位置,正在大嚼特嚼元月做的蛋糕。王爱红进门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王爱红对元恪很照顾,有些事情不会去批评她,比如名句默写五道题全空着,再比如在教室里吃东西。
她的特殊照顾元恪都能感受到,感动自然会有,但也有点异样的感觉——老师总归是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正常学生的。
既然吴怡好心提醒过她,元恪觉得自己应该自觉点。
今天午休结束后,元恪到教室比较早。她原本计划中午吃饭的时候顺便把黄桃吃掉,结果忘记了。
她从桌洞里掏出餐盒,里面的桃片积了一层半透明的水,透过玻璃,亮晶晶的。
教室里的同学才到了四分之一,因为今天是周五,下午下了课就能回家,班里氛围挺轻松的。
元恪看了看时间,还早。
她端着餐盒出了教室。走到窗边,背朝着教室门,打开餐盒,开始吃。
元月细心地插了牙签。
他总是给她最好的东西,黄桃是,玻璃餐盒也是。
吃了一半不到,元恪忽然被一个力道拽了一下。
她懵了一秒,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是个女生,脸上勾着不怀好意的笑。
女生见元恪转过来,这张脸对应上了她在高三光荣榜上看到的那张脸。
高三·十四班 元恪 理科数学147分。
她顺着榜上的信息摸到了高三十四班。
一上到这层楼,就看见一个站在走廊上的,回过头来,还真是元恪。
“把我哥踹骨折的就是你呀。”女生脸上笑意盈盈,但元恪感觉到了一股森然之意。
她听不见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生在说什么,她只能感觉到不舒服——她的手还扯在她校服上。
下一秒,女生神色轻蔑,很随意地挥了下手。
元恪手里的玻璃餐盒碎了一地,剩下的黄桃连带着碎玻璃变成酱泥。
她能确定,这个女生是来找茬的。
元恪克制住了,只是盯着地上的狼藉,默不作声。
最后她克制着情绪,缓缓蹲下,从那摊碎玻璃渣和变成烂泥的黄桃里,拿起了餐盒盖。
她把那张写着“相信自己,你很棒的”浅蓝色便利贴撕下来。
便利贴染上了黄桃汁水,颜色变得有些深了。上面元月的字迹,也跟着模糊不清。
从元月开始打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无比珍惜他对她好的时候,努力通过这些能让她感受到温暖的点滴小事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原谅他对她的高要求、原谅他打她,说服自己努力地活在这个时而让她感觉冷得彻骨的世界上。
她把便利贴,紧紧地握进手心里。
纸的棱角把她的手心扎得生疼。
她这些年,都是通过不断说服自己才生活下来的。
现在,她也在说服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把眼前这个女神经病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这个女生叫黄莲,那个在一中被元恪踹骨折的倒霉蛋叫黄启。两人是堂兄妹关系。
黄莲见元恪低着头不出声,以为是她怕了,随即她的胆子更大了。
她扯着元恪的项链,把W.C两个字母从元恪的领口扯出来。
项链勒着元恪的脖子,勒出一道红痕。
“小哑巴,我听我哥说过,你戴着根‘厕所’项链。”黄莲神色玩味。
元恪伸手去拽项链。
“哦,忘了告诉你,我叫黄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咱们挺有缘啊,小哑巴。”黄莲笑意更明显了。
元恪使劲一拽,项链断了,W和C两个金属字母,砸在了地上。
她觉得没有必要忍了。
元恪先蹲下身,不紧不慢地捡起那两个金属字母揣进口袋里。
黄莲依旧得寸进尺向找死的边缘迈进。
“你是有什么特殊职业才戴这种‘厕所’项链吗?暗示你是……哦,男人的公共厕所……”
黄莲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从刚刚玻璃餐盒碎掉,到一个女声尖锐地连叫着“小哑巴”,十四班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就知道了,外面出了什么事,准确地说是,元恪出了什么事。
黄莲那句“公共厕所”的脏话一出口,十四班几个同学再也坐不住了——外面那个女的真的太过分了。他们好歹和元恪是一个班的,总要出去帮帮她,不能隔着墙任由她被欺负吧。
几个同学刚准备出来怼那个黄莲几句,却正好目睹了——
元恪飞起一脚揣在黄莲肩膀那个位置,连带着半个鞋底糊在黄莲侧脸上。
元恪是练舞蹈的,身子软得很,踹人的时候腿抬得很高,这样踹人踹得更狠。
黄莲被这么一踹,直接摔在墙上,整个人都懵了。
下一秒,元恪冲上去揪住她的领子,一个猛劲儿拉下来,右脚配合着在黄莲膝盖上踢了一下。黄莲当场跪倒。
元恪再一用力,黄莲的脸着了地,印在那摊黄桃汁水上。
玻璃渣扎在她脸上,黄莲吓得哭了。
元恪单膝跪下,左手从地上抓起一撮带着玻璃渣的黄桃烂泥,右手拽着黄莲头发,把那一撮直塞进她嘴里。
黄莲边哭边吓得求饶,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口咽下去了。
见她咽下去了,元恪又抓了一撮。
黄莲哭得更凶了,情绪快崩溃了。
从黄莲被踹第一脚,到现在元恪把她的脸按在地上,逼她吃那一滩东西,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不光黄莲懵了,十四班那几个着急冲出教室想保护元恪的同学也懵了。
郑凛和汤鸿信午休结束,正爬上十四班所在楼层。
刚好全程目睹了元恪从第一个踹的动作起步,到现在把一个女生的脑袋按在地上摩擦。
两人也懵了几秒,随即赶紧冲上去和十四班几个同学把双目血红的元恪拉开。
元恪像发了疯一般想挣脱束缚再冲上去喂黄莲一口,郑凛和汤鸿信在后面一人拉住她的一条胳膊。合两人之力才勉强拉住她。
越来越多的同学围过来,元恪被他们两个拉着,有点失神。
动静闹得有点大,最后惊动了主任。
级部主任非常生气。“性质太恶劣了!都给我叫家长来!”
元月原本公司临时有点急事,忙得脚不沾地。
偏偏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他妹妹把一个女生的脸压在地上磨,请他到学校去一趟。
元月气炸了。当即连会都顾不上开,开着车直冲到六中。
鉴于两个人的行为性质都很恶劣,校方把两人家长都请到了学校。
黄莲是高二的,她的班主任和高二的年级主任也被请了,此时和王爱红站在一起。
元月进门的时候,黄莲还没缓过劲来,还在哭。
黄莲的妈妈站在女儿身边,给了元月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元月回敬了一个同样冰冷的眼神。
元恪坐在另一边,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元月先克制住了把黄莲暴打一顿的冲动,又克制住了把元恪暴打一顿的冲动,最后语气冰凉地说了句:“我是元恪家长,抱歉来晚了。”
……
夏明光中午起得有点晚,他来的时候元恪已经被带走了。
他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是听了郑凛和汤鸿信的描述。
元恪下午三节课都没出现。微信上也毫无动静。
夏明光有点着急,三节课都在走神。
直到放学后,一出校门,正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在校门口打元恪。
元恪不还手,任由他打。
周围好多人看着她挨打,毫无尊严可言。
王贞下班的时候原本挺开心的,还给元月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一起带着元恪去哪里下馆子。
元月正在气头上,只说了句“还下什么馆子她今天又他妈打架我被老师叫到学校了”,就扣了电话。
王贞没弄清楚状况,但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开车往六中方向赶,一路上好几次差点闯红灯。
元月的怒火憋不到回家了,一出校门当即扇了元恪一巴掌。
王贞停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元恪在校门口挨打。
她连车都没来得及锁,赶快跳下车下来阻拦。
王贞拦不住元月,元月在气头上,把她推开。
王贞急了,被推开后继续上前拉。
夏明光一出校门就看见了元恪挨打的一幕。
那个年轻男人,脸上神色怒不可遏,旁边还站着个女人。
这个垃圾男人,估计他旁边这个女人是他最近看好的想包养的吧。他厌倦了元恪,不想继续包了,元恪可能怕没有经济来源所以不同意,然后这个男人居然在校门口大庭广众之下打她!
此刻,元恪正可怜兮兮地用胳膊招架着他的暴打。
夏明光的愤怒值一下子飙到了顶点。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早就看那个男的不爽了。
夏明光助跑一段,而后双脚腾空,直勾勾地把那个男人踹出去三、四米远。
元月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王贞原本在拉元月,拉不住,现在手上一空,再回头,自己丈夫已经坐在地上了。
面前有个一脸愤怒的小伙子,气势汹汹地准备再上来踹第二脚。
王贞没太多思考的时间,本能地挡在元月面前。
夏明光第二脚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踹到王贞身上——
在一旁的元恪忽然拼了全身的力气把夏明光撞到一边。
刚刚元月被踹得坐在地上的时候,元恪脑子断片了。
她看见了夏明光愤怒的脸,和蓄势待发的第二脚。
她看见了王贞挡在了元月面前。
她想起了早上在写字板上写的“你是不是怀孕了”。
元恪脑子一片空白。
夏明光那一脚,眼看就要招呼到她嫂子身上,说不定还连带着她的小侄子。
她拼尽全力撞开夏明光。
夏明光反应过来的时候,肩膀连带着锁骨那个部位,已经挨了一脚。
他今天听郑凛描述,元恪踹人腿抬很高,有种往脸上踹的架势。
他比她高不少,踹倒是踹不到脸,最后肩膀上被来了一下子。
够酸爽。
夏明光捂着肩膀稳住身形。
元恪气喘吁吁地双手撑在膝盖上。
这时候路边忽然停下一辆车,车窗摇下来,金染的脸露出来。
她刚从幼儿园接了孩子,准备带着孩子去看父母。她父母家和夏老爷子在一个小区,六中是必经之地。
现在是放学时间,学生很多,金染不敢开太快,只能放慢车速,慢慢地蹭着往前走。
结果蹭着蹭着,却正好看见几个很眼熟的——
夏明光,在她的视线里,踹了她学生元恪的哥哥。
金染有点懵。
但她意识到夏明光惹事了,当即摇下玻璃,大喊了一句:“小明!你在干什么啊!”
周宁生和郑凛、汤鸿信从校门口出来的时候,也目睹了那一幕——
夏明光差点踹在一个女人身上。
周宁生觉得那个女人很眼熟……
那不是……之前给他做过系统脱敏治疗的王大夫吗!
他当即冲上前去,一声“嫂子”脱口而出。
夏明光被周宁生这声“嫂子”整懵了。
王贞暂时顾不上周宁生,也顾不上元月,此刻她最关心的是元恪。
她一把拽过元恪,急吼吼地凑到金染的车窗前。
“金老师,我求求你,求求你先把元恪带走吧!她哥哥……她哥哥又……”
场面已经失控了,元月原本就没冷静下来,现在被莫名猛踹了一脚,更要发疯了。元恪回家,估计要遭殃一晚上。
金染多少知道元恪家里的事情,她哥哥,好像有躁郁症,会打她。
王贞一开口,金染比王贞还着急,当即拉开车门就冲下车了。
“听话,今晚跟老师走!”她拉开后车门,把元恪强行摁进去。
元月此刻踉跄着从地上起来。
他快气疯了。但他现在的愤怒暂时从元恪身上转移到了夏明光身上。
夏明光踹的那一脚可没留余力,元月觉得自己有点散架。
金染发觉到了元月的愤怒。
她赶紧拽过夏明光。“小明!你他妈快给我上车!别再惹事了!”
金染拉开副驾驶的门,想把夏明光按进去。
夏明光拗着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元月。
王贞发觉元月想跟眼前这个小伙子拼命,此刻她死死地拽着元月的胳膊。
但她拉不住。
王贞着急地叫了一句:“周宁生。过来帮帮我。”
周宁生赶紧上去帮王贞拉着元月,以防他扑到夏明光身上。
“你快走啊!”王贞冲着夏明光喊了一句。
“明哥,这是元恪嫂子啊!你刚刚差点踹着人家嫂子!”周宁生一边紧紧拉住元月,一边着急地冲夏明光解释。
嫂子……
夏明光脑子彻底转不过弯了。
那刚刚那个被他踹了的男人……
是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高能——
夏·踹了大舅子·刚到顶峰·傻×·小明:哥,我真不是故意的【orz】
元月:......谁×的是你哥!泥奏凯!
夏明光踹元月的时候——
元恪:我就静静看着。
夏明光差一点点踹到王贞的时候——
元恪:诶诶诶诶诶诶!我嫂子好像怀孕了!!我小侄子啊啊啊啊啊!【飞踹小明】
夏·无比委屈·小明:嘤嘤嘤啊,我被我媳妇家暴了!QAQ!
踹大舅子以后,有些事就要水落石出了
后面几章男女主相互打脸、相互透底,信息量可能有点大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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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木有榜单啦,你们来看我是我更新的动力QAQ再次感谢大家>3<
☆、29分贝
夏明光被金染强行按进了副驾驶。
金染启动了车,像载着犯罪分子逃跑一样, 飞一般驶离了六中。
她攒着一肚子火准备批评夏明光, 但克制住了。
何远征和元恪并排坐在后排,夏明光坐在副驾驶。
从六中到夏老爷子家小区,一路上车里静悄悄的。
车开进小区里, 金染去停车, 让夏明光和元恪先领着何远征下车。
脚一沾地, 何远征背着小书包, 凑到元恪面前,抱住了她的大腿。
“阿元姨!”他小脑袋蹭在元恪腰窝那个位置。“要抱抱。”
夏明光:“……”
何远征脑袋蹭了一会,发现元恪没反应,伸出两条小粗臂,示意元恪抱他。
元恪了然,很自然地半蹲下,把何远征抱起来。
何远征鼻尖蹭在元恪侧脸上,“吧唧”在元恪脸上亲了亲。“阿元姨亲亲!”
元恪脸上沾了点亮晶晶的口水, 被亲的那一小块皮肤微微泛出粉红色。
夏明光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端上一副笑脸,笑眯眯很和蔼地凑到元恪面前, 对她怀里的何远征说:“征征啊。小明舅舅抱会吧?”
何远征立马点头同意,夏明光从元恪怀里接过小小的一团。
何远征同样凑上来,在夏明光脸上亲了亲。“小明舅舅亲亲!”
何远征亲人脸的时候喜欢嘬一口,刚刚元恪的脸被他嘬红了指甲大小的一片,现在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嘬夏明光的脸。
元恪往单元门口的方向走, 现在正背对着嘬人的何远征和被嘬的夏明光。
元恪刚一背过身去,夏明光就把何远征放下来了。
夏明光觉得不解气,膝盖曲起来在他的软软的小屁股上顶了一下,顶得小豆丁双脚离地。
何远征吓了一跳,委屈地皱起脸,却看见他的小明舅舅黑着脸蹲下身。
“何远征!是谁教你随便亲别人的!”
“小明舅舅好凶啊嘤!是我妈妈说,这是表达喜欢的方式啦!”
夏明光觉得自己已经对这臭小子足够耐心了,他耐着性子,双手按在何远征肩膀上。“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亲,懂吗!”
何远征懵然地歪歪头。
“小明舅舅可以亲。”夏明光说。
“阿元姨,不能亲!”
何远征才上幼儿园,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什么性别意识,面对夏明光的“批评教育”,他还是不太懂为什么。
“阿元姨为什么不能亲?”
夏明光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看元恪的背影,最后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不礼貌。”
何远征软软地“哦”了一声。
“那以后我不亲阿元姨啦!”
金染让元恪先在她父母家待着,交代何远征陪阿元姨玩一会,而后把夏明光拽出单元门。
“你来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夏明光欲言又止。
最后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踹的那个男的是谁,我就单纯看他不爽。”
不爽很久了。
“就这么简单?嗯?”金染斜挑起眉,一反往常笑嘻嘻的模样,面色严肃地盯着夏明光。
夏明光盯着单元门口的地砖缝隙,再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略过了天府酒店那一晚,大体跟金染讲了讲他以为的真相。
“她身上有些伤,这你知道吧?”
“嗯,知道。”金染知道元恪家庭情况有点特殊,她是跟着她哥哥生活的。她哥哥有躁郁症,时常打她。
“然后我以为……那个经常来接她的那个男的,是她‘老板’……”
“哈?”金染被夏明光的想象力整得有点懵。
“我以为那个站在旁边的女的,是那个男的准备包的。我以为他不想继续包元恪了……元恪不同意,他就……打她。然后我就,上去把他踹了……就这样。”
听完夏明光的“我以为”,金染努力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最后悠悠地吐出一句:“小明,我看你被你爷爷带的脑子坏掉了。”
夏老爷子看腻了《康熙王朝》《闯关东》《三国演义》等一系列很正经的电视剧后,转战看了一段时间的《名侦探柯南》和《夏目友人帐》,后来的画风越来越收不住缰了——像什么《回家的诱惑》《一帘幽梦》之类的……
最让金染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夏老爷子,前一阵子居然在看重播的《一起来看流星雨》!“慕容云海——”、“楚雨荨——”超大的电视声音隔着天花板都能听见……
夏明光作为一个孝顺的仔,陪爷爷看电视是常有的事。在各种融合了车祸、失忆、癌症、流产、姐妹争夫之类狗血梗的电视剧的洗礼下,夏明光的脑回路变得无比清奇,而后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为元恪编了一个身残志坚聋哑少女为了上学不惜出卖身体被人包养的故事。这种脑回路不去当晚八点黄金档的编剧真是可惜了。
金染不知道该教育他些什么,最后只能很无奈地说:“元恪就是个普通孩子,没你想得那么惊心动魄。”
“而且——你要是真对人家那么好奇……你可以来问我啊,只要不是很隐私的事情……至于自己瞎想半天吗!”
夏明光低着头没再说话,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
元恪在金染父母家吃了晚饭。
饭后帮金染一起洗了碗。
此刻她正坐在沙发上,和王贞在微信上聊天。
【小元子】:嫂子,你还好吗?
【小元子】:你......怀孕了吗?
【小元子】:还有……我哥,怎么样了?
王贞本身就在医院工作,做个产检很方便。她回复元恪——
【嫂子】:我没怀孕。
【嫂子】:你哥一直不说话,好像还在生气,你先跟金老师待两天吧。
【嫂子】:你放心,周日家长会你哥要是不去,我去给你开。
【嫂子】:(熊抱.jpg)
元恪锁了屏,一手按在左膝上,那种隐痛感又浮动上来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麻烦金染。金染父母家和金染家一样,有一间卧室被装修成了舞蹈教室,方便她教舞蹈。这个小区都是标准的三室房,减去一间房间的话,她今晚很多余……
但现在回家的话,估计元月还没气过那一阵,回去也是挨打……
元恪手扶在膝盖上,有点无措,等着金染安排。
……
饭后,夏老爷子把碗盘往厨房一放。交代夏明光一句:“小明,记得洗碗,我要去看电视了。”
夏明光应了一声,走进厨房。
碗洗到一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让哥”。
夏明光满手洗洁精泡沫,飞快地冲了冲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滑屏接通。
“小明啊,你金姐又要抛弃我了。”电话那头何让的声音可怜巴巴的。“这次还把何远征也带走了,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家里可委屈了。”
“……”夏明光见多不怪。“你又弃坑了?把我金姐惹毛了?”
“不是啊!”何让的声音更委屈了。“你不是不知道你金姐的脾气,她心软,看不得我小说里的人物非正常生老病死。但是你说我一个写推理小说的,怎么可能故事里不死人!”
“……”
“我已经按照她的意思,把好几个原本应该死翘翘的人物写活了。但她这次还是要抛弃我!”
“……”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金姐救过的人……如果小说人物也算的话,她造的浮屠能登天万里了!”
“……”
“小明,你抽空帮我哄哄你金姐吧!”绕来绕去,终于说到中心思想了。
夏明光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接到这样的电话了,当即答应了。反正他们夫妇之间,经常有小打小闹,好像还挺以此为乐的……
扣了电话,夏明光继续埋头洗碗。
边洗碗,边想到元恪。
如果金染跟何让闹别扭的话……那今晚她是不可能回家的。他记得楼下金伯伯家的有一间卧室被装修成了舞蹈教室,没有床,也睡不成……
想到这里,夏明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最后几个碗洗干净后,摘了围裙,准备下楼。
正在看电视的夏老爷子瞅见了,问了句:“干嘛去?”
“去找金姐。”
金染正坐在沙发上,很无语地听着隔着天花板传来的“慕容云海——”、“楚雨荨——”。
夏老爷子又开始看《一起来看流星雨了》!
突然有敲门声。
金染拉开门。
夏明光站在门外。
还没等金染开口,夏明光先说道:“金姐……你们家住不开,我爷爷让元恪今晚去我们家住。”
金染顿了一下。
她看出夏明光在说谎。
估计夏老爷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熊孩子今天又闯祸了。
她假意答应。“行啊。正好我要上楼跟夏爷爷说点事。”
“你要说什么?”夏明光警觉道。
“去跟他说《一起来看流星雨》的事。”金染淡淡地回答,边说边往楼上走。
夏明光进了门,元恪正在跟何远征玩跳棋。
他拉了拉她的胳膊,指了指楼上。
元恪情绪不高,脸上没什么表情。
刚刚金染出门往楼上走以后,她就在想,会不会金老师要把她扔到楼上去……亲娘……要她命吧。
现在夏明光来拉她,证实了这个想法。
元恪以为这是金染的意思,便任由夏明光拽着,上了二楼。
刚上二楼,夏明光正听见金染告状:“爷爷!小明今天把人家小姑娘的哥哥踹了!”
夏明光:“??”不是说好不跟他爷爷提这一茬吗!
呵呵,金姐的嘴,骗人的鬼!
金染觉得这不是件小事,夏老爷子有必要也有权利知道。
原本笑嘻嘻的夏老爷子,听完这件事后,表情很僵硬。
最后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小明!”
夏老爷子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更生气了。
当着金染和元恪的面,一向和蔼的夏老爷子这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又吼了一句:“你不是答应过你奶奶以后不动手了吗!”
夏明光很乖地回了一句:“爷爷,我没动手啊……我用脚踹的……”
夏老爷子原本在看《一起来看流星雨》,乐呵呵的,此刻突然知道夏明光踹了人,还有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烂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你!你给我去你奶奶照片前!思过!没我同意不许出来!”
夏明光原本一只手抓在元恪胳膊上,现在见夏老爷子生气,赶快松了手,乖乖地进屋去夏老太太照片前思过。
夏明光乖巧地消失后,金染说了几句让夏老爷子看好夏明光的叮咛,最后提到:“爷爷,今晚让何远征到你家来睡吧,小明把人家哥哥踹了,小姑娘暂时回不了家。让小姑娘和我一个屋睡。”
夏老爷子摆摆手:“哎呀不麻烦你不麻烦你。征征还小,一个人睡打怵。既然人是小明踹的,那就让小姑娘在我家暂住一晚吧。过会我让小明给她找一套他妈妈的衣服穿。”
金染有点犹豫。
“没事金子,我们家什么都有。住一晚上而已。”
元恪一直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直到金染把她拉到夏老爷子面前,她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金老师真的要把她扔在失足少年家里!
杀了她算了……
金染下楼前,交代了夏老爷子一句:“爷爷啊,以后你别领着小明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我求求你!”
元恪被夏老爷子领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满脸写着拒绝。
老年免费卡上的照片乐呵呵的,此刻面对元恪的夏老爷子也乐呵呵的。
夏老爷子弯腰从鞋柜里找拖鞋给她穿。
元恪略躬身表示感谢。
夏老爷子盘算着,这是他们家第二个进来的小明的女同学。
第一个是程鸢,还是和周宁生、汤鸿信、郑凛一帮男生一起来的。
第二个就是现在眼前站的这个,刚刚她的一条胳膊还被攥在夏明光手里。夏老爷子可是瞧得很清楚。
金染略去了夏明光那些弯弯绕绕的脑回路,直接简单粗暴地跟夏老爷子说:元恪的哥哥打她,夏明光看不过去就踹了人家哥哥一脚。
她已经尽量把他说得情有可原了。
夏老爷子心里有了点自己的想法,但压抑住了。
他关掉了电视。
把茶几上的水果推到元恪面前,笑眯眯地让她吃。
他又笑眯眯地说了些什么,但元恪一句也听不见。
夏明光从房间里溜出来,夏老爷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说没我同意你不许出来吗!才反思这么一小会!”
夏明光又摸了摸后颈,缓缓说了句:“爷爷,她和我爸妈一样……”
夏老爷子开始没反应过来,恍惚一下后,明白了夏明光的意思。
“哦……这样啊。”他喃喃一句。
元恪现在其实是有点尴尬的,她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忽然夏老爷子再度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比划了一个手势——你好。
食指指了下元恪,然后翘起大拇指。
是手语。
元恪愣住了。
随后她食指指了指夏老爷子,然后翘起大拇指。
——你好。
夏明光不懂手语,之前也没学过。除了《感恩的心》……
他很懵地看着夏老爷子朝元恪比划“你很棒”,元恪回了一个“你也很棒”。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夏老爷子比划完“你很棒”以后,很热情地跑去厨房拎了个盆子出来,端到元恪面前,又打了个手势——这是新的。
这个土豪金的塑料盆是今天早晨夏老爷子刚从集市上买的。原本想用来洗菜,结果太大了不方便,就放在那里没再动了。正好今晚元恪来了,夏老爷子觉得,那……就让元恪用它洗脚吧。
夏老爷子的养生观念中,洗脚是必不可少的。准确的说是用热水烫脚,这样睡得舒服。
元恪面对着这个超大号的土豪金盆子,更加不知所措了。
现在差不多快九点了,正是夏老爷子认为的洗脚黄金时间段。
夏老爷子挺着一把老身子骨,热情地把暖壶里的水倒进了这个盆子。
盆子很大,暖壶里的水倒光了才差不多到了合适的水位。夏老爷子“呀”了一声。“我再去烧点水。”
去烧水之前还叮嘱了夏明光一句:“你去给人家找块新毛巾!”
爷孙俩,一个去烧水了,一个去找新毛巾了,剩下元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一盆洗脚水。
好像是……让她洗脚……
元恪犹豫了一下,给自己做了做思想工作。
最后褪下袜子,卷了卷裤角,慢慢地把脚放进了盆里。
水没过脚踝,还挺舒服的。
她尽量适应夏老爷子的热情,还有面对失足少年的尴尬感觉……
要是被元月知道了,她现在正在失足少年家烫脚,估计能气得折寿十年。
夏明光很快找到了新毛巾,此刻正一手抓着毛巾,一手拎着个小马扎,向元恪走过来。
元恪抬头看他,很快低下头。
夏明光把毛巾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把小马扎放在地上。
然后……
元恪怎么也没想到,夏明光——甩掉拖鞋,把一只脚伸进了盆子里。
夏明光的那只脚浸在水中,踩住了元恪的右脚。
就是这只脚踹的他!
他现在锁骨还疼着呢!
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脚在元恪右脚上碾了碾。
下一秒,他在小马扎上坐下,另一只脚也跟着放进来了。
夏老爷子刚烧上水,准备到客厅坐一会等水烧开。
却正看见元恪一脸吃屎的表情僵坐在沙发上。
再一看——盆里放着四只脚。
夏老爷子觉得自己有点结巴了——
“小小小小明!你你你干什么呢!”
夏明光不紧不慢地回答:“以前我答应我奶奶‘金盆洗手’,不再动手。”
“今天我‘金盆洗脚’,答应你以后也不踹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超变态·小明:嘻嘻嘻嘻嘻觊觎我媳妇的小脚丫很久了!叫你踹我!我踩你,哼!【一脸傲娇】
元恪:我......QAQ爷爷快来救我啊啊啊啊啊!
夏老爷子:这是什么骚操作!TAT家门不幸啊,我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欠揍了!
红包鸭~
还是今晚24点前哦~
爱每天都来看我的你们!-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安 5瓶;骑马去长安、小丸子biab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分贝
从夏明光把脚伸进来踩她开始,到夏老爷子从厨房出来的这段时间, 元恪的内心活动其实很丰富——她在纠结是把这盆洗脚水扣在夏明光头上比较好, 还是让夏明光把这盆洗脚水喝了比较好。
但最后她两样都没选,一直“坚持”到夏老爷子从厨房出来。
果然,夏老爷子一看就炸毛了, 当即冲上去把夏明光强行拎出来。
夏老爷子示意元恪要给她重新换盆水, 元恪考虑到这个盆子实在太费水了, 就算了, 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夏明光赤着脚在地板瓷砖上踩出一串水印,元恪坐在沙发上,愤愤地和他对视上了。
他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元恪突然后悔没把洗脚水掀他头上也没让他把洗脚水喝下去。
真是仁至义尽。
水烧好了,夏老爷子黑着脸扔了个小破盆给夏明光。“这个是你的!”然后从浴室里拖出了自己的超豪华泡脚桶,和理疗床还是配套的。
那个小破盆勉强能盛得下夏明光的脚。夏老爷子掺好水,把脚伸进超豪华泡脚桶,水差不多没到膝盖那个位置, 然后一脸享受地闭眼往沙发上一靠。
一时间, 很安静。
元恪趁夏老爷子闭着眼,抓紧时间又和夏明光瞪上了。
反正她觉得现在这个场面说不出的诡异——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洗脚。夏老爷子非常享受, 元恪觉得异常煎熬。
盆中水由热变温,元恪觉得差不多了,抓过刚刚夏明光扔在沙发上的那块新毛巾,擦了擦脚,穿上拖鞋, 准备去倒掉这盆水。
夏老爷子听到动静,睁开眼,支使夏明光:“小明,你去找把新牙刷。”
“哦,然后把你妈妈的衣服找件出来。”
……
“你睡我的床吧。我的床软。我爸妈喜欢睡硬床,那个床太硬了。”夏明光把洗漱完毕的元恪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老爷子怕元恪嫌弃夏明光,又支使夏明光换了新的床单和枕巾,最后从衣柜里抱了床新被子出来。
夏文柏和梁宵有时候也会来这里住下,有间专门的房间给他们睡。夏明光去那间房间的衣柜里找了一套梁宵的睡衣给元恪。
元恪坐在夏明光床上,捏着自己的左膝边出神,身上穿的还是校服。夏明光推门进来,把梁宵的睡衣塞给她。
夏明光从她坐下洗脚开始,就注意到她手上时不时有捏膝盖的动作。
“你膝盖怎么了?”
元恪捏膝盖的时候略皱着眉头,从表情上看就能看出来她不舒服。她的膝盖从运动会那天开始,就会时不时地疼一阵子。疼劲儿上来的时候,她只能通过捏这种方式来缓解那种痛感。
夏明光问句一出口,才意识到她听不见。
他转身出屋,从客厅里拿过手机,重新回屋,示意元恪看微信。
他敲了一行“你的膝盖怎么了?”
元恪简单直接地回复了一个字——“疼”。
夏明光刚想敲下一行“要不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敲了几个字,然后全部删掉——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她肯定不会去的……要换个其他方式。
他正琢磨着用一种什么方式说服元恪去医院,手上手机震了震——
【元硌】:夏老师,我觉得我可能对你有误解。
【元硌】: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
【元硌】:可能你也对我有误解。
还真被她说准了。
从夏明光知道那个年轻男人是她哥哥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对元恪有很深的误解。就像金染说的,元恪的生活很正常,没有他脑补得那么惊心动魄。
【元硌】:我其实是个不喜欢向别人透底的人。
【元硌】:但是夏老师还是可以知道一点的。
看到这两句,夏明光小心脏狂跳了两下。
他侧过头看元恪。
元恪微佝偻着背,也侧着头看他
夏明光重新把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回复一句:“我也不喜欢向别人透底。但我的事,你也可以知道一些。”
双方意思都很明确了。
最后元恪回复——
【元硌】:哦,那夏老师先说,我再说。
夏明光默了片刻,而后敲下一行字——
“从前,有个孩子,叫小明……”
这个叫小明的孩子,三岁以前都是跟着自己父母生活的。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直到,小明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他爷爷奶奶才意识到,他们犯了个错误。
那时候他爷爷奶奶刚从信用社退休,为了不耽误小明以后上学,他们离开了乡下老家,跟着儿子和儿媳妇搬到了城里。
三岁以后,小明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开始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爷爷奶奶教会了他说话。
那个时候小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有什么不同。
除了……他叫他们“爸爸妈妈”,他们没法回应。
小明长到六岁,他的爷爷奶奶出于考虑,让他推迟了一年上小学。
六岁那一年,小明的爸爸妈妈跟着他的爷爷奶奶回了趟乡下老家,在那里补办了婚礼。
小明特别喜欢自己的爸爸妈妈,尤其是妈妈。他妈妈长得非常漂亮,还会跳舞。他爸爸妈妈补办婚礼的时候,他的妈妈打扮得像仙女一样。小明特别高兴地一直帮妈妈举着婚纱的裙摆。
后来那天,他站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的时候,忽然有几句话钻进了他的耳朵——
“小夏真是转运了,那么个条件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啧啧啧!”
“哪来的转运啊!他这个媳妇啊,和他一个样!也是个哑巴哈哈哈!”
“啊?也是个哑巴呀?我还以为他转运了呢!”
“哎,你说老夏他们两口子怎么这么倒霉!唯一的儿子,给折腾成个废人了!”
“还有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居然也是个废人,真是可惜!”
“谁说不是啊!白瞎了长得这么好看!”
小明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从那天才渐渐明白,他的父母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们是正常人口中的“废人”。
还有,关于他妈妈,从那天起,他深深地记住了两个形容她的短语——“可惜了”、“白瞎了”。
一切都在他六岁的夏天悄然发生了变化。
之前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去上学了,只有他在爷爷奶奶的安排下,准备推迟一年上学。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觉得由于他俩的疏忽,导致小明三岁才开始学说话,干什么都比同龄人晚一些。他们怕他上小学跟不上进度,所以想等到他七岁再把他送进学校。
同年生的小伙伴背着小书包去上学了,他们极富优越感地跟小明说:“小哑巴,我们去上学了,没人陪你玩了。”
小明不太适应这个新称呼。最后他说:“我不是小哑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玩。”
他们又说:“你爸妈都是哑巴,为什么你不是哑巴呢?”
小明认真地把从爷爷那里学来的解释给他们听:“我爸爸妈妈都是后天药物致聋,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学说话呢,先聋后哑。他们没有聋的基因,所以我不聋,我可以学说话的。”
其实他那个时候根本弄不清什么是“先天后天”,什么是“基因”。他只会认真地跟他们解释。
小孩子的恶意是不能小觑的,有时候这种稚纯的恶意要比成年人的恶意更直接、更可怕。
后来他们以欺负小明为乐,边拿石头丢他,边笑着叫他“小哑巴”。
小明眼泪汪汪的,但没有还手。
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小明的爸爸妈妈每周都会来看他。
小明已经不跟任何人玩了,通常都是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叠小石头玩。
爷爷奶奶做好了饭,小明的妈妈下楼来找小明。
那群孩子看见小明的妈妈,笑得更欢了。“哑巴!哑巴!漂亮的哑巴!”
小明的妈妈听不见那些恶意的嘲讽,她只能看见那群孩子脸上的笑,她以为他们很欢迎她。小明仍旧默默地蹲在地上不动,继续叠小石子。
小明的妈妈绕到院子外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小矮人”雪糕回来。
这种“小矮人”雪糕一袋里面有七支小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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