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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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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分贝

    夏明光也没料想到,自己和元恪,会再见面。

    瘦骨伶仃一小姑娘,顶着张十四班谁也没见过的新面孔,穿着略显宽大的崭新校服,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

    夏明光是从后门进的,一打眼就看见缩在角落里的元恪。

    眼熟。

    夏明光朝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仰头用下巴尖指了指元恪所在方位。

    大家伙儿了然。

    郑凛率先走过去,敲了敲元恪的桌角。

    “喂,新来的。”

    元恪略抬眼。

    “抬起头来,给我们老大看看。”

    眼前这人染着一头绿毛,杂草一样张扬恣肆,痞里痞气地略歪着嘴,满脸都写着“老子是混混”。

    元恪眼波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绿毛龟,又淡淡地扫了圈周围,最后目光定在夏明光脸上。

    比起绿毛龟,这人发色中规中矩的黑,一副好皮囊,却从内而外地涌出一股混混头子自以为是又有点虚张声势的中二问题少年气质。

    她的目光停顿一秒。

    随即,元恪重新耷拉下眼皮,看着手里的说明书,懒得理这群神经病。

    夏明光是这群神经病的头儿。

    元恪抬起头的一瞬间,他就确定眼前这小姑娘是前天晚上的那位主儿。

    小姑娘略佝偻着背,手里展着一张皱巴巴的说明书,仔细研究着用法和用量。

    夏明光目光落在她桌面上——

    痔疮膏。

    他眼皮跳了跳。

    两天前。

    夏明光阳历生日。

    他被绿了。

    那天郑凛刚漂了一头绿毛,绿油油地发光。

    “放屁,你才头上带绿!老子这是闷青色懂不?”郑凛拂开众人揉他头的手。

    程鸢咬着棒棒糖杆,低头翻手机。

    最后她“噗”地吐出嘴里光杆,举着手机给郑凛看。

    “诺,这才叫闷青色。你那就是绿。”

    “日!”郑凛不是色盲,看得出自己的毛和手机里的正版闷青有啥区别。“托尼老师不可信!”

    一伙人边走边笑,郑凛则骂了一路。

    快走到某职业学院门口,汤鸿信眼神好使,最先停住。

    “我去!那不是咱玉姐吗?”

    然后他们一行五人,眼睁睁地看着张献玉从职业学院出来,钻了辆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绝尘而去,留下一地绿帽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除了夏明光,其他四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原本他们想来约着张献玉一起出去喝酒撸串,谁知道正碰上这么一顶措手不及的绿帽子。

    最后还是郑凛结结巴巴地先开口——

    “明哥。内个啥……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头上总要带点绿。”

    说话间,来了阵小风把他的一头新鲜绿毛吹得像小草跳舞,如果不是眼前这么个情况,此处配上《海草舞》当BGM,大家伙坐下来气定神闲地欣赏一下他的头发跳舞,也未尝不可。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被绿的不是别人,是夏明光。被绿的也不是别的日子,是他十八岁生日。郑凛话一出口,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形容了。

    找死吗他。

    他妈的找死也别带着他们啊。

    夏明光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与此同时,程鸢在郑凛屁股上踹了一脚。

    郑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大有火上浇油引火***顺便还带着哥儿几个一块遭殃的危险,于是马上借着程鸢这一脚屁股墩的力,整个人弹到夏明光面前,恭恭敬敬按亮打火机。

    夏明光低头就着郑凛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烟。

    一根烟的时间里,谁也没多说一句。

    夏明光咬着烟,掏出手机,拉黑了张献玉的所有联系方式。

    得了,变成前女友了。

    做完这些,夏明光锁了屏,把手机插回裤兜。“走吧。”

    被按了暂停键的几人,才重新活络起来。

    路边某三无小饭店,从中午一直到太阳落山,几个人饭没吃多少,酒喝了不少。各种酒瓶排起来,一大长串。

    夏明光是寿星,被连灌了三瓶劣质白酒。

    酒入口,烧心烧肺。

    他酒量不错,其余几个人有点力不从心地开始剥水煮毛豆吃,他又默默起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咕咚咚喝了半瓶。

    “明哥。”周宁生喝得有点神志不清,脸上浮动的笑傻里傻气。“你就是……经历的女人太少了。所以才会生张献玉的气……嗝。”

    生气吗……夏明光倒是没生气。

    程鸢也喝了不少,但比周宁生清醒。“你少说点吧。”

    郑凛又开始说头上带点绿,也醉得不轻。

    汤鸿信勉强撑着头,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一边附和周宁生,一边附和郑凛。

    “要我说。今天明哥过生日,我请明哥去做个大保健咋样?”周宁生像模像样地掏出手机,努力克服眼前有点重影的画面感,打开某社交软件,开始挑妹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话题始终绕不开今天这顶绿帽。

    直到——

    夏明光手里的啤酒瓶,狠狠地摔在桌角上,炸了一地绿色的玻璃花。

    几个人吓得酒醒了一半,又像被按了暂停键。

    地上的玻璃花也是绿的,半透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颜色放在今天,带着三百六十度的讽刺。

    夏明光还算清醒,起码现在酒劲儿还没上来。

    他扫了扫面前几位——刚刚屁能放上天,现在都沉默得像小绵羊。

    “你刚刚说啥?”

    “啊?”周宁生发觉夏明光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刚刚说要请我干啥?”夏明光眉梢斜挑,眼睛半阖着,狭长而富有攻击性。

    “大保健。”郑凛接话。

    “哦。”夏明光起开最后一瓶啤酒,拿过周宁生的杯子,倒满,按到他跟前。“那你请吧。”语气淡淡的。

    空气凝滞一秒,然后炸了。

    “卧槽——”

    “明哥你终于想通了。张献玉绿你,你也绿她嘛!”

    几个人上蹿下跳了一阵子,最后呼啦啦地围到周宁生跟前。

    “周宁生你他妈什么时候干这一出了?这软件好使不?”

    “我他妈没约过,我就好奇下载看看这是啥。”

    “屁!我信你我跟你妈姓!”

    “喔日,你们别吵吵了,快给明哥选妹子!”

    随即几个人安静下来,竟然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地挑妹子。

    夏明光胃里有点火辣辣的,一边看着这群二逼无比认真的样子,一边仰头灌了一口啤酒。

    开始还很安静,最后几个人意见不统一,又开始吵吵。

    “明哥你想要啥风格的妹子?”

    “……”

    “明哥你好哪口?”

    “和张献玉反着来的那种吧。”夏明光语气寡淡,对这种事情没有他们几个那么咋呼。

    最后大家按照这个标准,折腾了大半个小时,选了一个头像是张背影的。

    点开头像大图,是一张穿着民族风舞蹈服的背面照。

    这在一堆浓妆艳抹、坦.胸露.乳的头像里是股清流。

    “这个看起来神神秘秘的。”郑凛舔了舔嘴唇。

    “找不出别的来了。”程鸢看得眼花。“别的看头像我就反胃,就这个吧。”

    “背影女神啊。”汤鸿信对这个背影也颇为满意。

    姑娘没昵称,昵称是一串省略号。

    周宁生和她聊了两句,敲定了时间地点价格后,对方扔了一串卡号过来。

    “搞定了。晚上七点。北街那边的天府酒店。”

    “多少钱啊?”郑凛有点好奇。

    “干嘛?”

    “就是……了解一下市场行情,说不定下次我也……”

    “五千。不含房费。”周宁生调出聊天记录给大家伙儿看。“一口价。这妹子不讲价。”

    “这么老贵!”郑凛很失望。

    “老子有钱,等下次你过生日,也给你来个。”周宁生大包大揽。

    “那我过生日的时候呢?有我的份吗?”程鸢吐出一口薄薄的烟。

    “当然有,哥到时候带你去逛鸭店,你看好的,哥全给你包下来!”

    “滚吧你。”程鸢轻笑一声,捻灭了烟。

    “哎对了!”汤鸿信突然想起什么来。“今天你过生日,爷爷应该会给你过吧……你要是去……”

    夏明光没理会,叫来服务员。“麻烦加一碗长寿面。”

    随即补充。“葱油面就行。”

    “……”

    等长寿面上来了,夏明光慢条斯理地挑起一筷子,这才回答汤鸿信的疑问。“我爷爷只认阴历,阳历他一般不管。”

    吃口面。“他昨天跟团去爬山了。”

    “……”

    “来来来,一人一筷子。”夏明光开始分面条,每个人碗里都分了一筷子。“祝你们都长命百岁。”

    众人默默低头吃着寿星赏赐的面,内心——

    呵呵,您真有闲情逸致,还长寿面呢。这都几点了,不应该换身行头准备去做大保健吗?

    ……

    “1104。”周宁生把房间号发给夏明光。

    一行人“护送”夏明光到了天府酒店后,扔下几句“生日快乐”,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夏明光按下11楼电梯按钮的时候,头有点晕,酒劲儿上来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最荒唐的生日,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输入房门密码,进了房间,一打眼,床上被子里包着个人,一颗小脑袋露出来。

    姑娘眉毛浅淡,瞳仁乌黑,鼻头小巧,嘴唇樱红。

    是个美女。

    还是个素颜美女。

    那群家伙确实赌对了,光靠照片上一个背影,最后拎出来一个和张献玉反着来的美女。

    她躺在那里,只露着脸,素净得很。

    脸蛋细腻白嫩,很容易让人遐想被子底下的风光。

    夏明光略附身,手指搭在被子上,似乎要掀开被子。

    那姑娘很紧张。尤其是面对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格外紧张。

    夏明光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松开手,被子一塌,小姑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

    夏明光面对她的反应,轻笑一声,转身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他擦着头发出来,浴巾随手一扔,掀开被子,欺身上去。

    姑娘很瘦,瘦得有些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偏瘦,显得她年纪格外小。

    夏明光虽然也偏瘦,但毕竟个子在那儿摆着,重量和她自然不能相比。他双膝略用力,尽量不让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你满十八岁了吗?”他侧头吻她的眉梢。她眉梢有一处擦伤,带着血印。

    身下的姑娘抖了一下,没回答他的话。

    她身上有很多青紫色的伤痕,有几处破皮,引人遐思,但这些跟他无关,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五千块做挂钩,讨一.夜.欢.情。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喝得半醉,或者是她的反应一直很害羞,他总想吻她。

    他吻了吻她白嫩的脖子,触感柔和。

    姑娘脖子上有根项链,他沿着那根项链亲吻。

    最后吻到了那根项链上串的字母——

    他半醉着,眼前景象时而清晰时而重叠。他盯了半天,才把那两个字母看全——

    W.C

    W.C?厕所?

    他忽然感觉受到了戏弄。

    也失去了亲吻她的欲望。

    还是直奔主题吧。

    “我没什么经验,要不你教教我?”他用膝盖顶了顶她的大腿。

    姑娘没反应,他用膝盖顶她大腿以后,她脸涨得更红了。此刻她侧着头不看他,眼角发红,有些湿润。

    夏明光彻底失去耐心了——

    怎么着?这年头这行业里还流行这一出?一个身经百战伤痕累累的业内精英装单纯?装害羞?

    识破了她的伪装,他觉得很厌恶,想速战速决,早点离开。

    他拆完安全套,准备按照自己思路来。

    在他的尝试下,姑娘疼得皱起眉头。

    还装。他更加不耐烦了。

    但她似乎真的很痛苦,身体略微拱起,试图推开他。

    接着,夏明光感觉到,自己腰上,被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子。

    别看小姑娘细胳膊细腿,脚劲儿却不小,这一踹力道很大。

    小姑娘面带怒色,一脚踹出后,掀过被子裹住自己,冲进了浴室。

    然后……他总算是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

    他走岔了道。

    床单上有一抹血,出血量不能说小。

    她受伤了。

    他忽然觉得很抱歉,又很他妈尴尬。

    他爬起来,试探性地敲了敲浴室门,说了声“对不起”。

    隔着浴室门半透明的毛玻璃,小姑娘给他的回应是——一脚揣在浴室门上,比刚刚揣在他腰上那一脚,力度还猛。

    最后他走前留了张纸条——

    “对不起。医药费找我。”

    附上联系方式。

    这种收场,是荒唐中的荒唐。

    但她没再联系他,也没向他索取医药费。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他在十四班的教室里,第二次见到她。

    她认出他来了,但装作不认识。

    他瞥了她一眼,在她斜前方的位置坐下。

    郑凛、周宁生他们几个在夏明光周围的一圈位置坐下,形成一个包围圈。

    今天是C市六中开学前的例行摸底考。

    7:50,班主任还没来,教室里鸡飞狗跳。

    周宁生坐在夏明光前面,突然回过头来。

    “明哥。啥情况啊这是?”他调出短信界面给夏明光看。“昨天退的,我刚瞅见。”

    一条账户收入提醒。给他转账的是前天那个省略号姑娘的账户。

    “咋把钱给我退回来了?”

    夏明光顿了很久。才缓缓说:“没做成。”

    “咋没做成呢?”周宁生在着急的时候一般情商为零,最擅长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子没经验……”他敷衍一句。

    没经验不小心给人家姑娘走了后门……

    而且最尴尬的是——那姑娘此时此刻就坐在他们斜后方。

    周宁生又戳开某社交软件。“卧槽,前天那个账号已经被注销了。显示查无此人。”

    “你他妈小点声。”

    “那她退给我4990是啥意思啊?”周宁生声音低了低。

    夏明光眼皮又跳了跳。

    5000减10,等于4990。

    一盒痔疮膏。十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夏·毫无经验·明·疑似变态·光【已上线】

    夏明光:要说我和我媳妇儿当年怎么认识的……不,我不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溜)

    —

    小萌新紧张兮兮地开坑

    保证甜,不甜吃手机!!!

    希望小天使们喜欢呀>3<

    喜欢就点点收藏叭>3<

    爱你萌呀>3<

    跑来最后啰嗦一句:

    关于女主是聋哑人却上了普通人上的学校这个问题,我在这里先提前解答一下。

    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确实有一个聋哑人同学,而且那个姑娘还挺聪明。

    在开这个坑之前,我也有去了解这方面,搜集了一些资料。总之,聋哑人是可以上普通人上的学校的,甚至可以参加普通高考(英语听力可以申请免试,当地教育部门批准即可根据笔试成绩折算总分)。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因为非常难。所以绝大多数聋哑人的选择其实是聋哑学校,但不排除有聋哑人选择上普通学校的情况哦。

    最后感谢那个提问的小天使-3-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2分贝

    7点55分,王爱红进了教室。

    手里揽着一沓卷子,刚从文印室拿出来的。

    瞬间,十四班鸡不飞狗不跳了,全体改成吱哇乱叫了。

    “叫什么叫?都高三了,这点场面见得少了?”王爱红把卷子往讲桌上一拍,用一根指头熟练地拨卷子。

    卷子数到一半,王爱红突然想起什么来,手指一顿。

    “咱们十四班转来一位新同学,考试开始之前,先有请她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王爱红话音刚落,吱哇乱叫变成了交头接耳。

    但元恪恍若未闻,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神经病五人组除了夏明光,同时看向角落里的元恪。

    发觉他们在看她,小姑娘抬起头,大眼睛乌黑,盈满了茫然的水光。

    王爱红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从讲台上窜下来,踩着高跟鞋一路“哒哒哒”地走到元恪面前。

    元恪是被王爱红牵着手走上讲台的。

    王爱红指了指黑板。

    元恪了然,拈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元恪”两个字。

    最后她看了看王爱红,眼底还是有些茫然。

    王爱红略点头,元恪朝同学们鞠了一躬,随即回到自己座位上。

    新同学全程没说一句话,高冷地写了俩字就拉倒了。对于这个简单又冷淡的自我介绍,十四班报以同样简单冷淡的稀落掌声。

    周宁生边鼓掌边说:“元格。这名挺怪。”

    郑凛坐在夏明光左手边,也是周宁生的斜后方。“我说你是不是傻逼。这个字我他妈都认识。”

    周宁生回头。“放屁。不念ge?”

    “念ke。恪尽职守的‘恪’。四声。”郑凛作为一个常年语文拖全班后腿的人,此时觉得自己超有存在感。

    他正好坐在新同学前面,教训完周宁生后,无比感激地回头看了一眼新同学。感谢她拥有如此有文化又能彰显出他很有文化的姓名。

    绿毛龟突然回头,一脸他自以为的感激不尽的真挚表情。

    把元恪吓了一跳。

    果然是……

    神经病吧。

    卷子很快发下来。

    第一科语文。

    元恪写上姓名。

    跳过了前两道考字音的选择题,直接开始做第三道错别字。

    大约过了半小时。

    一个纸团飞过来。

    她拈起来。因为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垃圾桶就在她身后。她想都没想,就随手扔进了自己身后的垃圾桶。

    转过头来准备继续做题,绿毛龟正可怜楚楚地半回着头,看着她。

    夏明光此刻正把另外两个纸团弹到程鸢和汤鸿信桌上。

    元恪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向后一翻腰身,轻松地从垃圾桶里抠出纸团,弹给郑凛。

    郑凛如获至宝,转过头去抄抄抄了。

    下午考数学。

    第二天考理综和英语。

    四场考试下来,元恪大概明白了——

    神经病的老大,也就是那天酒店里的那个变态,貌似学习不错的样子。他们考试的时候坐成一个圈,老大坐中间,小弟坐四周,考试时全靠老大给他们提供帮助。

    她坐在靠窗最后排,离老师最远的位置。不幸占了他们风水宝地的一角,没被赶走算人家对她客气。

    怪不得昨天那群人又是来敲她桌子又是干嘛的……

    四场考试一结束,大家松口气。

    神经病五人组早没影了,元恪坐在原位收拾东西。

    手机震了震。

    【舒曼】:你回家了吗?你哥哥没再打你吧?

    【舒曼】:我那天跟他撒谎说,你来我家住了。

    【舒曼】:你怎么一直不回消息?你那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现在你回家住了吗?

    【舒曼】:收到回复我。

    元恪拿过手机。

    ——“回家了。”

    ——“没再打我,跟我道歉了。”

    ——“我没去哪里,你不用担心。我回家住了。”

    她刚回复完,对方又发来几条消息。

    【舒曼】:元恪。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出去卖,我就跟你绝交。

    【舒曼】:你以为你卖了自己就能达到目的吗?就能恶心到你哥哥吗?

    【舒曼】:你这样除了伤害自己,除了让你哥哥变得更像个神经病,还能怎么样?

    【舒曼】:我说真的,警告你!你卖,就绝交!

    元恪吸了吸鼻子——她已经卖了。虽然出了点差错。

    她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好”。

    八月底,温度依旧飚在三十五度以上,让人心浮气躁的。

    在这种鬼天气,C市六中全体高三师生、家长被告知,这次开学前的摸底考试结束,要开一次家长会。学校在开学初开家长会意在强调高三的重要性和家长配合学校的意义。

    “操,学校有病吧。”周宁生最先骂出来。

    “我他妈的一开学就要死了。”他踹了一脚桌腿。“我妈来了我就完了,哥几个,等着给我拾掇后事吧!”

    周宁生是周氏集团的大少爷,是神经病五人组里最多金的。

    周先生周太太是暴发户,肚子里墨水寥寥,全指望儿子能读出个高学历,混成个出口成章的大学者,好歹改改周家的门面,省得旁人只会说他们是暴发户,富而不贵什么的他们实在觉得是侮辱,但又事实如此。

    肩负着父母希望的周宁生,很不出人意料地让他们失望了。

    周氏夫妇很在意儿子学习,每次家长会不出意外,夫妻俩业务再忙也会来一个。然后六中的同学们开始乐此不疲地,掰着指头数周氏夫妇到底开了多少辆不重牌子的豪车来开家长会,有些女生还借此机会顺带算了算自己嫁进周家的几率。

    周宁生的鬼哭狼嚎,和对家长会的惧怕程度,郑凛、程鸢、汤鸿信三人不能理解。他们三个的家长几乎没在家长会上出现过。

    除了程鸢的酒鬼老爸来过一次——醉醺醺地趴在女儿课桌上睡满了一整场家长会,身上的酒臭烟臭熏得一整个教室的家长怀疑人生。

    “我妈早他妈放弃我了。”郑凛甩了甩一头绿毛,无所谓地说。

    夏明光对家长会这种东西倒是不害怕,一是他成绩尚可;二是夏老爷子脾气不错,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每次都把家长会当成茶话会,开会之前自来熟地跟周围家长唠嗑,还挺自得其乐的。

    六中老师批卷子神速,一天时间全部搞定。

    8月29日。正好是周六,家长们一般不上班。

    家长会定在了这一天。

    周宁生一大早就倚在教室走廊抽烟,很是丧气。

    快到九点,家长陆陆续续地来了。

    夏明光今天起得不算早,上楼梯的时候三步并两步,直冲到十四班门口。

    刹住车。

    “我爷爷快到了。”第一句话。

    “???”

    “两分钟以内。”第二句话。

    “你爷爷不是去旅游了吗!”其余四人有点傻眼。

    “昨晚回来了。”

    “……”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夏明光极不耐烦。

    “你!”先指着程鸢。“快去把妆卸掉!”

    “……”

    再一瞥,瞥见程鸢十个指甲,花花绿绿的涂得像画画。“还有你这个美甲。”

    “去抠掉。”

    “……”

    “快去。”

    “我抠你妈!我一百块钱做的。”

    “……”

    “还有你!”再指着郑凛。“快他妈找顶帽子戴上,绿毛包进去一丝都别给老子露出来!”

    “……”

    “你给我把烟灭了!”然后轮到正在忧愁自己命运的周宁生了。

    “……”周宁生呼出一口烟气。

    “你要是一会让我爷爷抽二手烟,看我不……”

    目光再一扫,扫到汤鸿信的胳膊,上面弯弯扭扭地盘着一条诡异的小青龙。也不知道啥时候有的。

    早不骚,晚不骚,偏偏这个时候骚得上天。

    夏明光翻了个白眼。“贴的纹的?贴的去给我蘸水搓掉!”

    “纹……纹的。”

    “……那就给我穿衣服挡起来!”

    “我服了。我他妈一会躲厕所里不见爷爷行了吧!”

    夏明光微微眯眼。“不、行。我爷爷肯定会问你去哪里了。他想、你、了。想你们了。”

    “……”

    “你就算砍掉胳膊,也得见我爷爷!我爷爷想你们了!”

    “……”汤鸿信没辙了。“这他妈,你让我上哪儿找长袖?这个破天气,脑子有坑才穿长袖吧!”

    元恪来的不早不晚,汤鸿信话音刚落,她正好背着书包走到十四班门口。

    身上崭新的秋季校服,长袖长裤,规规矩矩干干净净。

    “……”

    貌似她这两天都是这么穿的。

    汤鸿信找到救星,踩着自己碎了一地的节操,直冲到元恪跟前。

    “同学!同学!校服外套借我穿穿吧!”

    与此同时。

    身后响起一个苍老又有些兴奋的声音。

    “小郑啊!宁生啊!鸢鸢啊!鸿信啊!”

    “爷爷我——”

    “想死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我爷爷这么可爱,我不忍心让他知道我的真面目_(:з」∠)-

    谢谢小天使们来看

    继续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3分贝

    程鸢的妆卸得不怎么彻底,更没来得及处理指甲。只能双手攥成拳头,十个指甲包在手心里。

    周宁生早早捻灭了烟,但他焦虑的不是在夏老爷子面前暴露啥,他担心的是一会出现的周先生或周太太。

    郑凛好歹从讲台底下扒拉出来一顶不知道是谁丢弃的旧帽子,怕拍灰就扣头上了。

    汤鸿信正一脸焦急地看着新同学,但新同学眼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终于,她弄懂了眼前这个十万火急的请求。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脱下外套。

    三秒后,她眼前一亮,想到另一个解决方法。从书包里抽出一套新校服来,给了汤鸿信。

    她原本买了两套校服,预备换着穿,谁知道其中一套的裤子配错号了,她准备今天拿到学校去后勤部换。

    汤鸿信扯开透明包装,扔下一声谢就披着校服走了。

    “鸿信呢?”果然,夏老爷子在“点名”。

    “爷爷爷爷——”汤鸿信披上校服,火急火燎地冲出来。

    “我在这儿呢!”妈的,这校服真小。

    夏老爷子满意地拍拍汤鸿信的肩膀。“鸿信啊。又长高了!”

    “你看校服都小了。”

    “……”

    “啊对了。”夏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来。

    “爷爷这次,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们。”边说边从xx信用社布包里掏出一串串……不明物。

    “……”

    “这是火星石。”说着开始分,一人一串。

    “鸢鸢腕子细,这个是你的。”

    程鸢是用两个拳头把那串手链夹过来的。

    “鸢鸢你手咋了?”夏老爷子关切地问。

    “没咋……”

    “哎爷爷啊!你给我们讲讲这次这个火星石有啥功效呗!”郑凛及时救场,夏老爷子的注意力果然从程鸢攥紧的手,转移到火星石上了。

    “功效可大了!”夏老爷子准备大讲特讲一番。

    “……”

    “呃但具体啥我给忘了……”

    “……”

    “反正,戴着它,能长命百岁。”

    “……”

    “爷爷希望你们啊,都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您老最近怕是又被什么不良商贩忽悠了吧。

    根据夏明光的指示,不管夏老爷子送他们什么,他们都要接着。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我爷爷就算拿出来的是坨屎,你们都得接着,更何况我爷爷拿出来的不是屎,而且每次还祝你们长命百岁。”

    一群平均年龄不满十八岁的小年轻,每次动不动就被一个年逾古稀的老爷子祝福“长命百岁”,这回见面还被普及了火星石养生手链,心理阴影不能说小。

    终于,王爱红来了,家长会差不多要开始了。

    神经病小组松了口气,只要坚持到家长会结束,夏老爷子回家,史诗级灾难性的“仪容仪表检查”,就算过去了。

    于是大家就会发现,神经病小组的组员——一群出了名的问题少年,现在正特别规矩地站在教室后面。程鸢素着一张脸,郑凛戴着帽子看不出染发来,汤鸿信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每个人手腕上,都带着一串据说可以延年益寿的火星石手链。

    变成养生小组了。

    周先生和周太太这次都没来,来的是周家的保姆,沈姨。

    “宁生。”沈姨年过五十,脸上有明显的皱纹,但脾气很好,语气温软。“抱歉来晚了。”

    周宁生一见沈姨,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今天是我主动要求来的。先生和太太不来了。”

    周宁生觉得自己已经得救了,就差哭出来。

    家长会开始了,学生被赶到走廊上。

    沈姨进教室之前,从包里掏出一个餐盒给周宁生,是她亲手做的点心。

    一盒六个泡芙,一人分了一个。

    五个人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泡芙。其中四个人手上的火星石手链格外扎眼。

    泡芙多出来一个。

    他们四个男的其实不太爱吃甜食,周宁生会吃一点全然是因为它们出自沈姨之手。程鸢怕胖,也不愿多吃。

    “你们必须吃了!这是沈姨做的!不能扔了!”周宁生威胁道。

    “……”

    “要不你们石头剪刀布一下!”

    “……”

    最后僵持住。

    “要我说,下次你跟你家沈姨说清楚。咱们五个人,她做的数不对,没法分呀。你看看人家夏爷爷,从来都是,什么东西……每人一个。”程鸢说道。边说边低头拨弄着火星石。

    “喂。”夏明光靠墙蹲着,终于出声。

    他抬起下巴,下巴尖指了指一个方向。

    大家回头——那个新来的,正坐在地上看书。

    但老大的指示不太明晰,他们不懂。

    夏明光瞥向汤鸿信。“你穿着人家的新校服,穿了一身汗臭味,去意思一下呗。”

    汤鸿信恍然大悟,老大这是在提醒他,拿着这个他们解决不了的泡芙去还个人情。

    郑凛附和了一句:“啊,那个妹子可仗义了!老大没准头的纸团,还是人家从垃圾桶里抠出来给我的!不然我选择题就抓瞎了!”

    “你说啥?”夏明光站起来。

    他个子比郑凛高,半低着头看他。“你说我没准头?”

    “……刚刚是你的幻觉,我啥都没说。”

    那头汤鸿信接到指示,已经端着最后一个泡芙,蹭到人家妹子面前,笑得一脸谄媚。

    元恪早上起床的时候没胃口,只喝了两口粥,被哥哥强行塞进口袋里的煮鸡蛋已经凉透了。

    此刻面对眼前黄嫩嫩的泡芙,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汤鸿信见她犹豫,把餐盒往她眼前送了送。“我们老大说,这个给你。”

    “……”

    “我们老大,就是那边那个,长得贼几把好看,脸色最臭的那个。”还不忘指指哪个是。

    “……”

    “不用谢。”最后把餐盒往妹子手里一塞。

    大功告成。

    汤鸿信解决完一桩事,回来的时候格外轻松。

    “你哔哔半天,哔哔啥了?”夏明光一条腿曲起来,一只脚蹬在墙上,背靠着墙,看着汤鸿信。

    “我刚刚说——”

    “这是我们老大施舍给你的,爱吃不吃!”

    “……”

    “你这么说,人家会吃才怪。”夏明光“嗤”了一声。

    结果一回头——

    小姑娘已经把书扔一边去了,狼吞虎咽地吃着泡芙。

    “……”

    她用实际行动打了他的脸。

    元恪实在饿坏了,再说刚刚那位同学看起来还挺友善的,他给的泡芙,她便吃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夏明光——也就是那天晚上那个长得让人脸红心跳实际上是个口味超重的变态,正盯着她两口解决掉了一个泡芙,鼓起来的腮像仓鼠一样。

    不仅如此,那个变态还脑补出了一个小故事——

    一个只能靠出卖自己讨生活的女孩,在经历了各种变态的买家以后,遍体鳞伤,最后幡然醒悟,于是重回学校上学,但由于过惯了从别人那里讨生活的日子,所以对于汤鸿信恶语相向之后的嗟来之食,吃得也相当痛快。

    夏明光脑补完,转头看向汤鸿信。

    “喂,我说你。”

    “……”

    “你把人家校服,洗干净,再还给人家。”

    “……”

    “别以为,人家吃了个泡芙,你就能不洗了。”

    “我他妈……”

    “哦,那个泡芙还是周宁生的。”

    夏明光面无表情,打断汤鸿信的话,再补充一句。

    “我就穿了一下下,怎么就脏了!”汤鸿信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哪来的觉悟给别人洗衣服。“我他妈是因为谁才去借校服的?”

    还不是你不让我躲厕所!

    还不是你非逼着我见爷爷!

    现在好了,我不光手腕上多了串神他妈延年益寿链,还要给人家洗校服!

    “因为我。”夏明光声调平平。他已经习惯了,反正他名义上是个老大,其实除了程鸢的情商一直在线,剩下的三个傻叉间歇性地情商堪忧,非要跟他杠到底。

    果然,汤鸿信顺着自己思路杠起来了。

    “那就应该是你给人家洗!”

    周宁生、程鸢、郑凛三人原本在闲聊,谁知道这边动静越来越大,一回头正撞上汤鸿信傲娇地怼着他们老大。

    也许是因为手腕子刚刚被夏爷爷撸上去一串火星石手链,汤鸿信觉得自己活到一百岁太长了,准备早点死一死。

    周宁生、程鸢、郑凛呼吸屏住,依照夏明光喜怒无常的性子,再加上他刚被绿不久估计最近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汤鸿信这次怕是要凉。

    谁知——

    他们老大开口来了句:“我洗也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所以大家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能找到对象,汤鸿信这孙子找不到了吧:)——是有原因的/微笑/微笑/微笑

    谢谢小天使们的评论哦~

    ☆、4分贝

    下午,夏明光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进门的时候,全班在上自习。

    夏老爷子家就在六中附近,夏明光中午回了趟家,陪爷爷吃了顿饭,还顺便把汤鸿信穿过的校服扔进洗衣机里搅了搅。

    破天气有破天气的好处,校服甩干晾在阳台上一个小时,就干得差不多了。

    所以下午他直接拎着这件校服去了学校。

    刚一落座,四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夏明光扫了他们一圈,最后一扬手,隔空把校服扔向元恪。

    一阵铺天盖地的香味。

    元恪接过校服的时候差点打个喷嚏。

    她不明白他到底加了多少洗衣液。

    说实在的,她有点嫌弃——现在校服香得太明显了,她要去换一套新的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转念一想,这可能是一个终日混迹烟花场所、挥金如土只求夜夜春宵的失足少年残留的一点点善念……

    为着失足少年的这点善念,她假装不那么嫌弃,还特别捧场地点头表示感谢。脸上表情有点僵硬。

    因为还没正式开学,晚自习暂时没有,下午各科老师讲了讲摸底考的卷子,差不多到了点,王爱红就让散了。

    临散之前,王爱红还提醒第二天是每学年一次的体检,因为要抽血,所以大家早上要空腹。

    ……

    “欸,你们看。”郑凛胳膊肘捣了捣周宁生。“那不是‘元格’妹妹吗?”

    随后周宁生和郑凛又因为“元格”和“元恪”的问题杠起来了。

    郑凛关注点起初不在元恪身上,他只是不遗余力地抓住所有机会来证明自己不是文盲,通常手段是证明别人文盲。

    “她爸爸好年轻啊。”汤鸿信看着元恪脱下书包,甩给在校门口等她的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面貌看着不错,脸上带点笑意,听话地替元恪背着书包,牵着她的手走了。

    “这么年轻,看着不像爸爸,像男朋友。”程鸢烟瘾犯了,摸了半天摸不到打火机,语气带着急躁。

    “昨天我就注意到了那个男的。一屋子家长,咱们爷爷最高寿,他最年轻。”

    “没想到是‘元格’妹妹的家长。”

    夏明光对于他们的讨论不感兴趣,一言不发地咬着根烟,按亮打火机,火苗晃动着举到程鸢脸前。

    “谢老大。”程鸢低头点烟,顿觉得救。

    关于元恪的话题,最后也不知道是在哪断的。

    夏明光话很少,大家揣摩着是他被绿以后心情不爽的缘故,也不去招惹他,兀自叽叽喳喳了一阵子,直到夏明光灭了烟,说了句“回家”。

    “这么早回家?”

    “我爷爷在家。”夏明光语气淡淡,理所应当的样子。

    “得了吧。你别在爷爷面前凹造型卖人设了。”周宁生想拉着他去喝酒,此刻情商不幸下线。“还让我们一块在爷爷面前艹人设。”

    八月底的黄昏,空气中残留着燥热的余温。

    程鸢是他们当中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夏明光此时心情不算好,起码没有上午那么好。汤鸿信上午的作死,能换来一句“我洗也行”,这种狗屎运可遇不可求。现在周宁生一口一个“凹造型”“卖人设”,估计真药丸。

    “我们谁不是在卖人设?”夏明光倒没有程鸢预想中的暴怒,反倒是语气悠悠。

    “你不也是……成天在家里,卖你的‘好哥哥’人设吗?”他吸了最后一口烟,烟蒂弹在地上,脚碾上去,碾出一地烟草碎渣。

    考不好了,卖个人设。闯祸了,再卖个人设。谁都知道,周家大少爷,虽然没啥本事,但有一点——对他妹妹贼几把好。好像周宁生凭借这么一个人设,就能在周家站住脚,就能屏蔽掉周先生周太太的所有不满。

    说到底,人设——是多么好的东西啊。

    “……”夏明光半垂着眼,盯着一地烟碎。橙黄色的落日光彩打在少年线条明晰的脸上,却看不出情绪。

    原本以为夏明光心情不好摔个东西,大家暂停键按一会,就行了。但程鸢没料到最后聊着聊着,会聊成这样。

    平常嬉嬉闹闹,脏话互相也没少骂,但像现在这样不带脏字大家却一言不发的情况,不多。

    她勉强用言语修补了一下现在的局面。

    而后夏明光回家找爷爷,周宁生酒也懒得喝了。

    剩下的三人各回各家。

    仿佛真的给人一种错觉,自从神经病小组戴上夏爷爷给的火星石手链,为了长命百岁这个终极目标,改邪归正,开始养生了。

    元月接到元恪,在回家的路上给她讲了件趣事。

    元恪在他的示意下从书包里拿出写字板。

    这块写字板是元月给她买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幼儿写字板,一般是用来教小朋友画画、写字的。带磁性,只要一推下方的钮,就能轻松让写满字的板子恢复成原样。

    她坐在副驾驶,看元月写在写字板上的趣事。

    [今天我去你新宿舍给你铺床,一开始找不到你宿舍在哪里。]

    [后来有个老爷爷,听说我是十四班的家长,特别热情,说他孙子也是十四班的,他知道地方。]

    [然后他非常热情地领着我上了五楼。]

    [然后我发现我被领到了男生宿舍。]

    [最后他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你是女孩子的家长啊。哈哈不好意思,十四班女生宿舍在另一幢楼,好像也是五楼。]

    看完这件趣事,元恪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像个冷笑话。

    而且这个故事里的那个老爷爷,她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失足少年的爷爷啊,十四班能称得上爷爷级别的家长,不就一个吗。

    她把钮推到底,板子重新恢复成一片白茫茫。

    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元月停下车。

    他侧头朝元恪笑笑,比划了一个手势——你不应该同情我吗?我爬了两个五楼。

    元恪抿抿嘴,把写字板放在膝盖上,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

    元月对于这个安慰很满意,一把揽过元恪,小女孩也乖顺地伏在他肩上。

    绿灯亮了,元月一手揽着小姑娘,一手把着方向盘。

    元恪脸埋在他脖颈间,鼻尖蹭着他的皮肤,闭上了眼睛。

    她情愿他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好。

    体检。

    每年检的都是那几项。

    最让人害怕的是抽血,一般留在最后。周宁生晕血,曾经在高二体检的时候,一个一米八多的人,像根柔软的面条一样倒下去晕了,以至于全校都知道了他晕血的事。

    周宁生不光晕血,还怕扎针。轮到最后一项了,神经病小组分工明确——郑凛负责给周宁生捂眼睛,程鸢负责给他讲笑话分散注意力,汤鸿信负责瞪着抽血的小护士,夏明光一手按在他肩膀上防止一会针扎进去他弹起来。

    神经病小组的五人此刻同心协力,昨天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早翻篇了。

    这次周宁生的采血进行的很顺利。结束以后他像重获新生一样,蹦跶到一边去止血了。

    轮到夏明光的时候,他旁边的采血位坐的是元恪。

    元恪血采了一半,谁知小护士技术不行,鼓针了。元恪正按着胳膊上的针眼止血,预备一会被扎第二针。

    真惨。

    夏明光心里想。

    元恪此时左胳膊的校服长袖撸上去,露出半截胳膊。青、红、紫的伤痕呈块状,点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有被打的痕迹,还有被掐的痕迹。

    夏明光瞥到那些伤痕,想起那天晚上,忽然良心发现,生出一点点恻隐。他觉得这小姑娘实在生活不易,不但出卖自己,还疑似被包养,而且——看来她碰到的买家都很变态,所以才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大夏天的只能穿长袖加以遮掩。他也许是她所有买家里最有良心的一个。

    夏明光此时的内心活动异常丰富,然后胳膊一疼……

    面前的小护士结结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没扎准。”

    “……”

    郑凛差点就拍着桌子骂起来了。

    夏明光摆摆手,让他闭嘴。

    最后事实证明,他光顾着觉得元恪好他妈惨,其实他比人家小姑娘惨多了。

    人家小姑娘也就被扎了两针,他被扎了……

    八针!

    他妈的。

    最后程鸢、郑凛、汤鸿信、周宁生围着桌子开始骂。

    “操恁娘啊!你是想攮死我们老大是吧!”

    “去你妈的学校真是什么人都敢招进来!”

    “你大爷的长眼了吗!”

    “妈的你要是下一针扎不进去,我们就把针扎你身上!”

    小护士已经被这群小祖宗的煞气吓得快哭了。

    夏明光心里也窝火,任谁被扎了八针也不会爽,但他最近有进步,素质提高了一点点。由着他们骂了一阵后,也就让他们停了。

    终于采血成功了。

    夏明光左胳膊扎针处青了一片,还有要肿起来的迹象。

    他瞅了一会那片青,甚至突然有种冲动扒下元恪的长袖校服给自己遮遮丑。

    体检结束以后,空着肚子的学生一股脑地涌向食堂吃迟到的早饭。

    夏明光被扎得实在反胃,饭都没吃,脸色铁青着回了教室。

    神经病小组拼命安慰他。

    “老大啊!你一定相信我们,是你长得太几把好看了,那个小护士光顾着看你了,才导致你被扎了八针!”

    “对啊对啊!老大,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她怎么扎我一针就扎进去了!因为我没你帅没你有范儿啊老大!”

    越安慰他反倒越窝火,适得其反。

    最后那群叽叽喳喳的神经病被他踹进了食堂。

    大家都去吃饭的缘故,此时教室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

    元恪也在。

    她还不饿,想早饭午饭合并一下,中午早点去吃。

    却正碰上失足少年夏明光,脸色发青满身煞气地进了教室。

    失足少年的左胳膊比他此时的脸色还青,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

    元恪突然觉得很庆幸,起码她才被扎了两针啊。

    他有点惨。

    元恪忽然想起了昨天早上元月装在她口袋里的那颗煮鸡蛋。

    她没吃,她最后吃了汤鸿信给她的泡芙。

    那颗煮鸡蛋被她遗忘在口袋里,现在还在。虽然他是个失足少年,还是个口味很重的变态失足少年。但好歹……他凭着仅存的一点善念给她洗了一次衣服。

    她是不是也应该,贡献一颗鸡蛋,以此来告诉失足少年,这个世界充满爱,悬崖勒马及时止损,才是正确选择。

    她犹豫一会,最后从兜里摸出那颗蛋。

    她走到夏明光桌前,把蛋给他。

    少年一只手撑着头,在发呆,炽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他烦躁的表情一清二楚。

    突然一颗蛋出现在他面前,红皮的,光滑饱满。

    举着蛋的……是那个呃,职业特殊想改邪归正重新上学的小姑娘。

    夏明光不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一个举着蛋,一个撑着脑袋,僵持了五秒。

    五秒后小姑娘把蛋磕在他桌上。

    明目张胆地剥了他一桌子碎蛋壳。

    白白嫩嫩的煮鸡蛋被剥出来。

    在夏明光一脸懵逼中,这颗鸡蛋被按在了他胳膊的那片青上。

    小姑娘胳膊上伤不少,手却是白白净净没有伤痕的。

    细细的小白手,轻轻按住那颗鸡蛋,来回滚了滚。

    然后她停下动作,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睛。

    夏明光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是让他自己来。

    ……

    神经病小组吃完后,没忘他们饥肠辘辘心态爆炸的老大。

    他们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加起来大约一头猪的食量,生怕他们老大饿死。

    一进门,正看见夏明光——

    低着头,手里滚着一颗蛋,敷着那片发青的地方。

    这个画面说不出来的诡异。

    神经病小组愣住。

    “老大,你玩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请求作者给我换一个高级点的配置,为什么别人当老大手下的人格外拉风,我当老大手下一群智障:)

    ☆、5分贝

    “……”夏明光懒得理他们,低头继续敷。

    “老大老大!”

    知道他刚被捅了八针,心情铁定不好,他们四个给夏明光带的东西都以甜甜甜为主。

    甜甜甜地堆了半桌子。

    夏明光略抬眼,扫了扫桌上的甜豆浆、奶黄包、豆沙包、甜酱油饼等一系列和糖尿病组成前因后果的好搭档。

    “把她叫过来。”一句指示。

    “啊?”

    “元恪。”

    “哦。”

    元恪被郑凛半拉着到了夏明光桌前,面对着半桌子神经病小组的“热情甜甜甜”,她一如既往地显出茫然神色。

    郑凛还很豪气地搬了自己的椅子过来,按着元恪肩膀让她坐下。

    “我们老大说,你也没吃早饭,一起吃吧。”

    绿毛龟指着桌上那堆东西。

    元恪抬头望着他,也指了指那堆东西,又指了指自己。

    绿毛龟点点头。意思是,让她吃。

    元恪看了一眼夏明光,他低着头,只漏给他一个眼神,示意她吃。

    元恪愣住了——

    想不到这失足少年,居然有一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她刚给他一个剩鸡蛋,他这么快就知恩图报地让她来吃东西。

    她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两颗茶叶蛋上。

    眼前一亮,伸手去抓,抓住茶叶蛋的同时,还点头表示感谢。

    “哎哎哎哎!那个你不能吃!”郑凛急了。

    “……”

    “水煮蛋卖光了,那是我们买来给老大敷胳膊的。”他赶紧解释。

    夏明光:“……”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用一颗茶叶蛋敷胳膊的美妙画面,最后朝郑凛使了个眼色。

    郑凛乖乖闭嘴,啥也没多说。

    元恪不爱吃煮鸡蛋,味道太寡。茶叶蛋她比较能接受,咸咸的。

    但显然,六中食堂的茶叶蛋,只有外皮有茶叶味,里面剥出来,跟煮鸡蛋一个味。

    元恪有点后悔选了它,噎得慌。

    夏明光胳膊不太方便,最后用三根手指,把那杯甜豆浆推到元恪面前。

    “喝。”

    元恪又指了指自己。

    夏明光点头。

    她吸了一口,那阵子噎的感觉才勉强压下去。

    “‘元格’妹妹好像很内向,不怎么爱说话呀。”郑凛小声说,话没说完,夏明光膝盖已经顶上了他屁股。郑凛瞬间安静。

    一时间,元恪吃,他们五个看她吃。好像还……挺尴尬的。

    汤鸿信觉得应该找点话聊,不然他们尴尬,小姑娘也尴尬。

    为了让小姑娘吃得不那么尴尬,他决定狠心牺牲他们老大,用他们老大的怂事开个玩笑,给小姑娘下下饭。以此在小姑娘面前展现一下,他们是一个多么友爱又欢乐的集体。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汤鸿信。

    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还是汤鸿信。

    “周宁生跟我说,那天你咋没做成呢?”汤鸿信语气里有种恨老大不成钢的意思,还顺带拉周宁生下水。

    “……”

    “我还听说人家把钱退回来了。”汤鸿信丝毫没有注意到场面已经失控了,继续自说自话。“哇,现在小姐这个行业都这么有业界良心吗?做不成还带退钱的!”

    程鸢死死地拉住汤鸿信的衣角,结果这孙子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根本没明白程鸢的暗示。再说了,汤鸿信觉得自从聊了这个有趣又惊爆的话题,气氛特别活跃,人家小姑娘吃得也不那么尴尬了,解决完茶叶蛋,人家还胃口很好地抓了一个奶黄包。

    汤鸿信能背过的诗统共没几句,但有一句他记得贼牢——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常用这句诗形容他们老大夏明光和他的各路前女友。

    “花”是夏明光,年年岁岁相似;“人”是他的各路前女友,岁岁年年不同。

    他知道他们老大骨子里很傲,对于那些岁岁年年不同的人,可能没怎么太上心。无非就是,两个人相互装点一下门面。最后装点装点着,装点出个张献玉,老大门面上不幸带了点绿。

    但对于周宁生爆出来的料,他还是猛吃了一口瓜。没想到他们老大——也许是在爷爷面前艹人设艹太猛了,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素食生活。在汤鸿信看来,这是个惊天猛料,或许六中那些个小姑娘破碎的心肠可以由此缝缝补补地恢复如初了。

    最后他来了句总结:“老大,这是你最近准备立的‘清心寡欲高岭之花’人设吗?”

    完美,气氛在他一己之力下,终于活跃起来了,人家小姑娘正一边吃着奶黄包,一边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着他。而且他还用反问做结尾,话题还留了个余韵,方便大家就老大准备立的“清心寡欲高岭之花”人设展开讨论,不至于冷场。

    汤鸿信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会聊天,能这么熟练地掌握说话的艺术技巧了。

    周宁生和郑凛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得离夏明光桌子有一定距离。程鸢早在拉汤鸿信衣角但他还在叨逼叨的时候,就闪得远远的了。

    估计夏明光要掀桌子了。

    就算不掀,也差不多准备要掀了。

    和他们料想的没差——夏明光心里翻江倒海了一阵子,恨不得把汤鸿信舌头系成蝴蝶结。

    他嘴里哔哔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他说的那个“业界良心”正坐在他面前,吃着奶黄包,全程听完了他“我老大有过好多前女友但他实在太笨了艹人设艹太猛至今是个小处听说最近还准备立高岭之花人设天呢我好鄙视他”的主题演讲。

    要是平常这桌子上没旁人,夏明光早把桌子掀汤鸿信头上了。但偏生今天情况特殊,堆了半桌子甜甜甜,还有个刚刚被夸奖“业界良心”的小姑娘在这里啊呜啊呜地嚼东西。

    夏明光克制住了。

    他侧头看了看“业界良心”,估计她听了汤鸿信的表扬,心里不会好受。

    谁知,“业界良心”表情异常平静毫无波澜,超高演技对付这种场面不在话下。她下手,又抓住了一个豆沙包,“啊呜”一口咬下去。

    元恪原本觉得自己不饿,谁知道开始吃了竟停不下来了。

    她不知道汤鸿信刚刚在说啥,反正她也听不见,她只觉得他的情绪很激动。但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不能辜负失足少年的美意。她忽然想起元月给她讲的故事里,其中有个是这么说的——韩信早年受了洗衣老太太的一饭之恩,将来发达了,赐还给老太太一百金。

    她一边咬豆沙包,一边盘算了盘算这位失足少年夏明光同学,将来发达的概率有多少。

    韩信那叫“一饭之恩”。

    他们这叫什么?

    一蛋之恩。

    夏明光忽然觉得有点胃疼,也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因为别的。

    这样也好,他还担心汤鸿信的“夸奖”,会让她伤了自尊。但既然人家这么不在意,还这么心宽地嚼着豆沙包,那他也就……无所谓了吧。

    真是好演技。

    真是业界良心。

    小姑娘这头暂时没事,夏明光转头看向汤鸿信。

    郑凛、程鸢、周宁生交换了一个“给他准备后事”的眼神。

    “你看我这个动作。是什么?”

    汤鸿信摸不着头脑,垂眸看见他们老大正在滚着一颗蛋,敷着那片青。

    “滚……?”

    “那你再看我滚的这样东西。是什么?”

    “蛋……”

    “连起来念。”

    “滚蛋。”

    “好了,执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再次疯狂敲打作者,强烈要求换小弟配置!/菜刀/菜刀/菜刀

    谢谢留评的小天使们~

    ☆、6分贝

    体检完第二天就正式开学了。

    一大早夏明光背着书包,一副没睡醒的瘟神样,一脸不耐烦地踹开十四班门。

    他少有地走了一次前门,通常是来得比较早的情况,才会走前门。

    门一踹开,入眼的第一张脸就是……

    呃那个“业界良心”。

    元恪的桌子从靠窗最角落位置,搬到了最靠讲台的位置。此刻正对着前门。

    元月前天来开了一次家长会,对元恪的座位很不满意。家长会之后他就跑到王爱红那里反映,强烈要求老师把他妹妹的桌子搬到这块他以为的风水宝地。

    王爱红知道元恪情况特殊,需要离老师和黑板近一些,元月有这种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元恪对于这个决策有点抗拒。她原以为转学以后可以不用坐在一个天天吃粉笔灰的地方,但她拗不过元月,也不敢拗得太狠。轻轻拗一下算是撒娇,拗狠了就要挨打了。

    夏明光踹门进来的时候,带起的气流不小,元恪正在收拾桌子,侧了侧头。还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还是那种平淡无痕的眼波。

    夏明光微愣,而后从她身边经过。

    因为是高三,老师上课进度很快,时间也跟着过得很快。

    一开学,转眼过去两天。

    元月每天一大早准时送元恪来上早自习,晚自习结束以后再接她回去。元恪最近格外小心,也格外乖巧。相对地,元月的脾气也很平静。两人相安无事。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和课间操三十分钟连起来,安排了高三年级的体测。每个班为一小组,由一个老师负责,进行地很快。

    十四班不幸抽中了魔鬼安排。

    所谓魔鬼安排就是先跑八百一千,因为器材被其他组占着,唯独操场比较空。

    郑凛刚跑完一千,小命丢了半条,躺在地上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一会还有劲儿去测别的吗!”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十四班女生站在起跑线上准备跑八百。哨声响了,唯独元恪站在原地,其他人都急吼吼地冲出去了。

    “‘元格’妹妹!你倒是跑啊!”郑凛比谁都着急。

    元恪似乎才反应过来,跟上前面的女生。

    看元恪开始跑了,操着一颗老父亲之心的郑凛又躺回原地,头发跟操场上的草皮一个颜色。

    “她怎么看起来呆呆的?”郑凛嘟哝一句。

    “是有点呆。”周宁生也躺在一边喘。

    “我怀念体育中考时的我,我操,那估计是我人生体育巅峰了。”

    两人躺着,瞎叨叨了一阵子。

    忽然郑凛觉得自己身边有股力道撞在地上,一回头——

    !!!

    “‘元格’妹妹!你怎么了!”

    元恪胸脯一起一伏,面色潮红,嘴唇发白,喘得厉害,没空回答他的话。

    周宁生也觉得小姑娘状态不太对,从地上爬起来。

    “她好像不太对呀。我们是不是应该送……”

    周宁生一句“送她去医务室”没说完,就被负责计数的老师打断了。

    “干什么干什么!刚跑完八百就躺下!不怕猝死吗!过来统分!叫什么名字!”

    郑凛:“……”

    周宁生:“……她好像是跑完了。不是跑一半下来了。”

    郑凛拍了拍元恪,元恪才反应过来。她爬起来,走向计数老师,指了指表格最下面的“元恪”。

    然后老师就没这么闲了,一大串人跑过来,她忙着按计时器。

    “2。”

    “……”

    “并列第4。”

    “记住我刚刚喊的号。”

    程鸢跑了第二,从跑道上下来的时候也像丢了半条命。

    汤鸿信正好买水回来,抬手扔给她一瓶矿泉水。

    郑凛和周宁生缓过劲儿来了,非常自觉地蹲在地上给程鸢捶腿。

    “妈的,下手轻点。”程鸢仰头灌了一口水。

    “‘元格’妹妹,用不用我们也给你捶捶腿?”郑凛笑得一脸谄媚,“我想趁机摸摸你腿”的意图遮掩的不够好。

    元恪此时站在一边,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没什么反应。

    “哎呀,不要那么高冷嘛!我们虽然长得像坏人,但我们心眼可好了!”郑凛有点受伤。

    “那个新来的小妞。”程鸢渴得厉害,又灌了一口水。“挺厉害的。”

    “……”

    “甩了我小半圈。”

    “虽然‘元格’妹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人还呆了点,但挺能扛嘛!”

    “嗯,她刚刚跑过来躺下的时候没什么人,我们都以为她是跑了一半不跑了……”

    “哎,老大呢?”

    歇得差不多了,他们四个这才想起夏明光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大。

    “完了,我们把老大丢了。”郑凛边说边扭头四下里找。

    然后,下一秒,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穿过纷杂的人群,看见了夏明光——

    他手里举着瓶矿泉水,还是汤鸿信刚刚孝敬他的那瓶。

    正对着“挺能扛”的“元格妹妹”,说了句:“喝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组:呵,老大老大,吃屎长大(#`O′)

    再次谢谢小天使们的评论哦(づ ̄3 ̄)づ╭?~

    ☆、7分贝

    因为是周五,王贞下班后还特意绕去了超市,准备买点食材过周末。

    她觉得今天的一切进行地还算顺利,直到她在超市接了一通电话。

    扣了电话,王贞手里的挎篮就地一放,踩着高跟鞋飞快地从“无购物通道”冲出了超市。

    一切还算顺利——这到底是个假象。

    来电显示是“元恪”。

    电话接起来——只有女孩嘤嘤啊啊破碎的不成字句的声音,以及,男人暴怒的吼声。

    王贞进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眼神空茫,眼底发黑。

    瘦弱的女孩身穿校服,今天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一下课就被接回来了。

    此刻她躺在地上,额角发青,一条腿蜷着,双手按在那只膝盖上。

    元月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满地都是。王贞一进门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鱼缸碎了,两条观赏性小鲤鱼,在地板瓷砖上拼死挣扎。

    王贞甩掉高跟鞋,以便蹲下。

    她蹲下把元恪从地上扶起来。

    女孩似乎在生气,她去扶,她硬是拗在地上不起来,眼里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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