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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杜天王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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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天王的儿子,轻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出门办事的。杜构和张德合作一向愉快,做人更是没得挑,之前剿匪也好平海贼也罢,很利落,也很顺心。不过杜构的弟弟就有点让人纠结了。

    “大人,张德人在沧州,大兄又在登州,让大兄去一趟便好了得让我去了,受人奚落讥诮,又说我去捡拾张大郎的好处。君子不是嗟来之食呢。”

    “汝是君子”

    杜如晦懒得理他,这儿子他早就放弃了,长子能继承爵位,并且还能官路亨通的话,杜家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成为帝国的一线家族,不成问题。

    虽说祖上风光,但那都是往事,恢复荣耀虽然好听,可杜如晦更多时候,还是要开拓全新的局面。

    尽管不知道张德到底在做什么,但杜如晦有很清晰的直觉,梁丰县男自入京之后带来的风气,非同寻常。

    作为一个能够轻易捕捉到蛛丝马迹的强人,杜如晦的直觉告诉他,年少的张德,或许不是孔孟杨墨,但已经摸到点管仲的脉络。

    十七岁,京城中有忠义社为盟友,在外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江南道利益往来之辈多不胜数。

    放前隋,杨玄感能有那样的江湖地位,是因为他爹厉害到没了边际。但张操之有什么张公谨真要较真,张公谨不过是同姓本家,祖上早就分了支。

    清河崔氏那么多,不也分大小房吗

    杜天王自从被甄氏兄弟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就不仅仅是想要做个忠臣干吏,然后名垂青史。或许自己死了之后,皇帝会因为感念自己的功劳,嫁个公主给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有可能是小儿子。

    但这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杜如晦年少时候想要弄死他叔叔,年长了想要恢复家族的荣耀,后来想要为大唐帝国添砖加瓦名留青史。少年偏执到年长现实再到为立功立德立言琢磨身后名,杜如晦一直在改变。但是既然死了一回没死成,他又有一些变化。

    杜天王发现,他居然越来越像长孙无忌了。

    然后杜天王又发现,自己像长孙无忌像的有点晚。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没有一个漂亮妹妹呢,谁叫自己的舅舅没有高家那么硬扎呢 “大人,哪有这般小瞧自家儿郎的”

    “呵。”

    杜如晦将茶杯的杯盖扣上,手指缓慢而有力地撞击着槠木桌面。“老夫对汝期望不高,只望你平安度日就行。不过老夫观汝平素行事,乃至往来友人,便知晓,老夫若是死了,只怕汝定要惹出事端,祸害了汝兄长。”

    “”

    你是亲爹么

    杜荷内心无比的苦逼,不过老爹这气氛这态度,很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杜荷也是无奈,只好道:“大人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吾听了就是。”

    杜如晦见他又是这般耍赖,却也不恼,只是淡然道:“张操之那里,如今汝兄未必能再去做事,不过若是此行沧州,汝能做事妥帖。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面无表情的杜天王,看自己的儿子就像是看一个白痴,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临死之前,从陛下那里,帮汝讨到一个爵位是汝有志气。老夫还能送你去张弘慎或者安北都划历练,倘使祖宗庇,兴许五十年后,焉知不能郡公加身”

    “”

    真的假的我还有这样的资质

    杜荷很有自知之明己这样的水平,混吃等死就是最好的出路后找个还算过得去的老丈人,再把自己的小孩拜托给大哥教育一下,兴许将来后代爆发出惊人的才能呢 杜二郎其实是个严谨的人,如果只以自知之明的话。

    不过要说自己老爹给自己嘴炮保证说弄个爵位,自己不心动。那是绝对就是自欺欺人。谁不爱爵位啊,可大唐的爵位那么好混吗就说张操之吧,他那个爵位,本来就是张叔叔跪求来的,而且还是玄武门之后没多久就求了。

    通常来说,这光景给自己儿子求一个,基本没跑了。但张叔叔没给张大素和张大安,反而是给张德求了一个,李董也答应了,显然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再说了,当时皇帝和定远郡公之间,也是默契。皇帝根基不稳,需要更多的地方人才来选拔后巧了,江水张氏虽说比不上博崔清崔,可好歹也是有几个能在县令主薄位子上划划水的。

    中上县就算了,下县完全没有压力。而且也不需要是地方官,中枢里头比如民部下面的芝麻官,逮着一个是一个。

    再比如,京城两县,万年县和长安县,随便挑几个看门的职位占着,这就是功劳。

    皇帝需要靠得住的人,定远郡公需要提升自己在九大走狗中的排位,互惠互利的事情,而且也是仅此一次,除非李泰以后也来一招“门事件”,然后李泰的走狗中,也有人逼退李董,然后宰了李承乾,那么兴许就会有第二个张叔叔出现,跑来跟李泰商量着是不是也要弄点老家的人一起升官发财。

    杜荷别的不懂,做什么官捞什么财,话多少钱当多大的官,门儿清。就张德那代价,纯粹是张公谨正好对了大老板的胃口,当时换成房玄龄去干这事儿,那就成不了。

    天王级的人物,不需要也不能够。再说了,就房玄龄的老婆李董除非是疯了,才提拔房卢氏的娘家。

    “怎么,不信老夫的话”

    杜如晦有些讶异,看着一向脑袋瓜子不灵光的小儿子,居然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承诺的深意还有后果。

    “大人,大人可是要和张家共同进退”

    杜荷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略有水平的问题。

    这让杜如晦这个当爸爸的,愣了好久,然后才道:“自然不是。”

    “张大郎厉害啊,大人这般迁就,想必是有大好处。”

    杜二摩挲了一下手掌,有些扭捏道,“大人的深谋远虑,我猜不到。不过大人。听说张大郎在沧州又盘了不少产业,此去沧州,我自然听大人的。不过,大人能不能帮忙再借点钱v大郎那里,我想掺和一下。”

    “”

    杜天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突然眼睛闭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钱财新,汝办事妥帖即可。”

    次子的水平。依然停留在初级纨绔和市井霸王的级别,实在是实在是有点上不得台面啊。

    这一回,杜构着实不太方便出面。一是诘问百济,是他提出来的方案,到时候使者是走的登莱,杜构在那儿;二是杜构出面的话,他和张德的默契,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就是摆在了台面,搞不好在山东的房乔也难做不是他消看到的;三是使者代表的是皇帝,杜构就算瞒过一时,但只要有风声露了,事后弥补起来,他在皇帝那里等于平白落个痛脚,没意义。

    让杜荷去张德那里,主要还是看在杜荷一无是处的“优点”上。

    顽劣的杜二郎上哪儿浪都是合理的,反正他也干不了正事。当然还是会被人攀扯杜天王和张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x眼交易,但成都要轻的多。

    而且杜如晦没死成,还重新介入政事之后。他除了依然要做一代名臣名留青史之外,他也要考虑家族的后续发展。

    杜构是以后家族发展的中坚力量,但杜荷就算是废物,也要废物利用一下。原本杜如晦琢磨的。皇帝以后或许会嫁一个闺女过来,对杜荷来说,也是一张保护符。可是现在既然还能干上几年,那么几年的宰辅,让自己的次子混的好一些,根本不算难题。

    但是要让自己的次子能够成为家族的助力,就得换个角度,换个方式。

    张德忠义社的那一套,杜如晦很看得上,但是为什么整个长安知名的衙内纨绔们,哪怕是长孙冲,也没办法搞出忠义社这等规模呢那些诗社,那些文社,多着数十人,少者寥寥几人。

    寒酸也就罢了,连个像样的会社堂口也不曾看见,更遑论忠义社动辄两三间四五间的中等物业。

    便说城西草料场,那等地界,虽说是个地价下贱的地方,可是要想把整个草料场盘下来,却是要费一点功夫的。

    兵部要认识人不说,还得跟长安万年两地的吏员们说得通。当然这也不是要紧,没有几千贯开元通宝支使,县衙岂能给你换红白双契 几千贯对于大多数极品衙内来说,不算什么,咬咬牙,像程处弼这等曾在务本坊称王称霸的,逝点,也能攒一笔出来。

    可是要说拿了几千贯不去盘城东或者西市的档口铺面,反而买个草料场,估计能被家里的爷娘打到死。

    归根究底,权财相济罢了。

    说穿了没意思,可真要硬扎地掏出开元通宝来砸着玩,长孙冲也只能认命。

    所以杜天王很清楚张德的两个巨大优势,一是富可敌国,二是他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有的人甚至处在朝堂内部 如果说房谋是经验和智慧的具体表现,那么杜断就是个人经历的下意识判断死成的杜天王,觉得张德可以的是决定把自己具备“才能”的次子,扔到张德那里折腾一番,不管怎么说,只要杜荷没有拎着横刀砍张德,他哪怕是死了,张德和杜荷的交情还是不会断的。

    于是杜构崽官场上乃至皇族事物上遇到麻烦的话,看在杜荷的份上,张德就算不直接帮忙,也会迂回地给杜大郎提供便利。

    杜天王没打算和儿子解释什么,前年他没死成,他就下了一个小决心,在做一代名臣名留青史的同时,顺便做个过得去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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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几章 泡汤

    “搞了半天,虚晃一枪是要搞新罗”

    在老张这里,第一手消息是苏我虾夷要联合百济干新罗,但对高句丽并没有可靠的情报来源。至少东瀚海都督府那里,显示高句丽的西部军事主官盖苏文,依旧在那里修长城,看样子是要一直防着唐朝。

    让老张有些意外的是,高句丽居然突然要对新罗下手,而且还跟百济倭人打好了默契。

    “新罗这一下,恐怕不好搞啊。”

    倒不是说伤感悲秋别人家亡国灭种什么的,其实这破事儿他压根不在意。只是新罗破灭之际,这是可以大捞特捞的事情,至少赚出几万劳力是没问题的。

    就算新上任的新罗女王以良善著称,然而她是统治阶级,不可能屁股坐在被统治阶级那里。

    要是为了几万劳力就宁肯亡国这也太圣母了,不科学。

    李芷儿这个月月事没来,可能是怀孕了。于是就去了琅邪王氏的老巢,大喇喇地养胎,王氏也是怒不可遏,可是公主是在王氏老巢怀的孕,特么的要是捅出去,王氏先死几个男丁先。

    于是王氏只能每次看到李芷儿在王氏老巢逛荡,就先清场,不让人看到一副“老娘怀孕啦”的李芷儿。

    然而李芷儿开始琢磨生娃大计的时候,银楚瞅准了机会,找到了张姓渣男,玩寝取游戏什么的。

    顺带给点东北诸邦诸国的小道消息。网 网小网网

    “都督府最近也传来的消息,黄头室韦一带,多是杂军,非高句丽精锐。”银楚慵懒地伸了伸胳膊,雪白如藕,滑腻如玉。

    摩挲了一番张德的厚实胸肌,然后又轻声道:“高句丽那边细作,传来消息,百济王可能要迁都,泗泚城已经有大批扶余宫女南迁。”

    “扶余璋这是要干什么”

    “兴许是防着高句丽吧。”

    银楚随口一说。不过却很是有些道理。老张这会儿捋了一下这些情报之间的时间线顺序,然后琢磨了一番,暗忖:现在是三家打一家,不过各有各的需要。各有各的不同,高句丽是不敢正面挑衅唐朝,所以不得不换个方式来平复国内的争议和不满,新罗正值新旧国王交替,政局不稳。实在是大好时机啊。

    换做他是高句丽的老板,这光景不吞并敌对公司,有病呢。

    至于百济方面,跟新罗是世仇,相爱相杀不知道多少年。但是,高句丽和百济交恶,那也是打过几场的,现在灭了世仇固然是很好,可是不防着高句丽这个家贼,可能么 国与国之间。就靠嘴炮说两句就放弃提防,扶余璋就算天天在大建寺庙神经,也不代表他真是个智障。

    再说了,扶余璋还拿到了带方郡王的名头,很好用。

    “朝廷看来还是要动手的,不过恐怕东瀚海都督府就算集结兵力,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下手。 网 ”

    张德琢磨了一番,“再者,新罗不曾对朝廷求救。便不易贸然出兵。师出无名,战于他国,大忌。”

    “宣抚使不是已经去了百济吗这光景,应该已经到了泗泚城。百济王素有好战之名,然而并非愚蠢之辈。再说了,筑紫岛一战,他应该心知肚明。”

    对付百济,其实比对付新罗还要容易一些。主要是百济的底层是三韩人,然而上层阶级。和高句丽一样,是扶余人。

    种群隔阂,一定会出问题。

    说白了,百济更多是像一个扶余人建立的殖民政府,其主体民族和统治民族并不曾融合。而且为了保证统治的牢固性,种族之间的融合几乎没有,某些地方,比如泗泚城这个国都,还搞出了王族庶族不通婚的奇葩规定。

    其实说白了,就是扶余三韩不通婚。

    少数民族为统治者的时候,为了保证核心政权,乃至整个民族的存亡断续,这是非常无奈的事情。

    虽说最终这样的政权一定会被推翻,但能统治一年是一年,总比直接融合到主体民族中消失殆尽的好。

    “扶余璋这个人,好大喜功。”

    张德对百济还是有所了解的,扶余璋这个蠢货继位之后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大建。刚继位年少那会儿,建的是宫城,能逾制则逾制,反正当时隋朝也是一锅粥。后来么,大概是想要死了轮回好一点,就开始礼佛搞寺庙。

    只论寺庙规模,把河北道河南道都算上,还真没几个能跟他比在佛爷那里的面子。

    然后因为经常和高句丽对着干,还赢了几场,这货也模仿了某些中原王朝皇帝,找了不少枪手笔杆子,吹他的武勇。

    比如说大王虎威,乃是当世虎王

    然后作为虎王,肯定是想要找个登对的老婆,于是他就找死对头金白净,说本王听说你的闺女很漂酿,本王要喀秋莎哦不,小公主。

    直到老张在石城钢铁厂搞出双节车厢的五对负重轮的轨道货车,虎王也没搞成自己的喀秋莎。

    反而喀秋莎的姐姐继承了她们爸爸的王位,成了女王殿下 这让扶余璋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打下新罗国,活捉金德曼。

    “张郎的意思是,扶余璋还是会打”

    “朝廷遣使过去叱责,吓还是能吓住他的,至少短期内,百济军不敢动弹。”张德笑了笑,手掌滑过银楚丰硕的乳峰,揉捏了一会儿,这才半闭着眼睛道,“大约还是借兵那一套,让倭人过去送死吧。”

    “倭人有那么蠢”

    “有些时候,明知道是个坑,也得跳下去啊。”

    张德搂着银楚紧了紧,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苏我虾夷在筑紫岛吃了亏,这时候他当然想要收复失地来恢复名声。但是银楚你想一想,苏我虾夷难道真敢冒险孤注一掷,和我们对决他是知道筑紫岛上战力的,所以,除非是尽起倭军,否则,胜算如何,他不敢赌。”

    “苏我虾夷乃是权臣,不可轻败。所以,这次围攻新罗,是个机会。”银楚一点就透,毕竟是见识过劼利可汗灭亡的人,想通了之后道,“原本是百济军和倭军联手,如今百济因受朝廷叱责,不敢造次,待使者回转,估计才能动手。这时候,就只能倭军自行行事”

    “正是如此了。苏我虾夷如果能从新罗打下点好处,那么对内先是有了一点点小交代,然后振奋了军心。将来面对唐人,也敢放手一搏。”

    张德抚摸着银楚的细腰翘臀,更是惬意随性道,“现在苏我虾夷,最需要的,是一场胜利。”

    “这诸国虽小,却也形势复杂的紧。”

    “若是不复杂,岂能从中牟利”

    老张笑着说道,然后意犹未尽地看着屋顶的楠木梁柱,“倭人只要对新罗动手,算好了朝廷使者的归期,就可以截断倭军归路,将倭人长门周防两国,一举拿下。”

    银楚听了顿时大喜,连忙搂着张德的脖颈,眼神迷离道:“妾早闻这二国盛产珍珠海产,更有山中温汤,颇能滋润肌肤。若是谋得这等去处,妾若空闲,还望阿郎带妾同去泡一泡温汤”

    老张顿时感动,这妞要求多么的低啊,谋夺两国之后,也就是想泡个汤。

    唉,就是泡汤这个词不是很吉利。不讨口彩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几章 有远见

    作为一个有着高尚情操的大唐新青年,张德不可能成天就盯着床笫之间那点破事儿,啪啪啪毕竟不是生产力。

    银楚除了拿到了张德的承诺之外,还有一些人事安排敲定。自古以来枕头风永远是人事权的重要加权,当然了,放一千五百年后,这玩意儿在高级层面上,特么的叫“夫人路线”乃至“夫人外交”。

    阿史德部没有阿史那氏那么惨,但也不好过。贞观年的大唐,对任何一切可能威胁到中原统治的事情,全部都完整一个不剩地扼杀在摇篮里。

    那些个想要借着阿史德部马甲,然后搞个大可汗名头过渡的野心勃勃部落,只有三条路可以选。

    一是灭亡,这个很简单,金狼家族基本上嗝屁了。

    二是跪舔,这个比较难,但金狼家族的死党阿史德部却做了,而且还丢了军都山,并且把瀚海让了出来,给尉迟老魔。

    三是有多远滚多远,比如契苾何力,他现在跑去金山以西跟西突厥人跳贴面舞,绝对不是因为这里是祖宗庭院之所在,不过是被大唐的火头军吓着了。

    当然了,何力和别的青少年有点不同,他是有计划地扩张,然后展现给大唐边军看到他的实力,然后在找个机会内附。

    契苾何力已经完全看明白了大势,涛涛大势,真特么的是没办法阻挡啊。伏允在鄯善居然都能为吃到一颗冰糖得意三天,他可是丢了一半江山啊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倘若有长生天,那也只能很遗憾地说:长生天很远,大唐很近。

    “二郎的意思,我了解了。”

    杜荷来到沧州的时候,全程是懵逼的。他不是没来过河北,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杜氏在这里有个大事,他跟着杜楚客来的。那时候的河北,凋敝萧索荒无人烟,至于沧州,那根本就是黄泛区,也就是垃圾处理中心。

    然而几年一过,变化这么大

    就不说浮水大堤上那铺设的轨道,也不提运河诸县的商队,只说这沧州州治所街面上叫卖的东西,见都没见过。

    仿佛是白叠布,那玩意儿浮屠们最喜欢批身上装圣洁,然而产量很低价格昂贵,有价无市的状况。

    不过看着一匹又一匹的棉布装上马车车厢,穿戴齐整,戴着顺风行头巾的车把式,居然都穿上了马靴 “大郎,大郎,操之操之兄”

    杜荷立刻把自家爸爸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拦住了张德,干笑道:“我来时看到有个铺面,叫卖的不是丝绢麻布,仿佛是白叠子做的绸子”

    好眼力不愧是京城数得上的纨绔子弟,上等衙内。

    “二哥怎地这般乱了称呼,乱喊。”

    杜荷也完全不理会张德的话,厚颜无耻道:“操之兄,小弟从京城来,带了不少私房钱,你看你看”

    他这个人就是没有弯弯道道,是个很大的优点,很直接很平实。

    让老张猝不及防,总觉得这货的切入点很有力道。棉花生意一定能够碾压丝绸和麻料,只是时间问题。舒适度完爆麻布,价格远低于丝绸,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只要掌握了合格的棉籽脱粒技术,保证单位亩产在一百五十斤以上,就是天大的买卖。

    别说唐朝了,就是一千五百年后,棉花在大宗物资中,一向比“黄小玉”靠谱。一千五百年后,食品油料作物可以不选择黄豆小麦玉米,但是穿身上的,棉纺还是吊打化纤。

    “杜二哥是瞧上了白叠子”

    “大郎神乎其技,竟然白叠布都能这般货源丰富,神人,真神人也。”

    杜荷拍马屁很符合他的设定,十分简单粗暴,拍的颇有一千五百年后互联网的网友风范。

    “此事倒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二郎是要吃个细水长流,还是一锤子买卖”

    笑眯眯的老张,给杜荷倒了一杯新茶,杜荷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德,同样笑眯眯的:“小弟一锤子买卖也想做,细水长流也想吃”

    我特么下面给你吃吧

    宰辅们的儿子,没一个正常的。

    杜二郎想要混个什么营生,老张会和他慢慢谈,不过今年棉花肯定是要扩产的。去年贾氏虽然大量的人手还是在青料塔和苜蓿的改良上,但贾飞和他的同支的兄弟,都在忙着棉花增产以及选种育种。

    从各方收来的棉种,有四五种,纤维都不算好,有的更是抽丝又粗又短,完全没办法机加工。最后都被用来弹了做被芯,一股脑儿送去西河套和定襄都督府。多出来的一些,则是给了三大船队的船长门。

    马上又要到棉花种植的日子,如今在河北搞了大量的闲置土地,加上华润号体系内非常鼓励生产,所以很多人即便是放弃自己的耕地,也愿意在华润号的农庄里做工。毕竟自己种地,永业田也就罢了,如果是露田,该上缴的税赋,一粒粮食都不能少的。

    而在华润农庄里做工,起码生儿子女儿,一只狗一只羊总归是有的。加上工钱还算可以,不用担心税赋,这就轻松的多。

    再说了,河北道账面上的人口是比实际人口少一两成的,前年亏空那点破事,加上去年房玄龄过来找鸡杀给猴子看,隐藏的人口也就不敢全部揪出来。但凡被扔出来当替死鬼的,都是卢氏那边隐匿的丁口。

    所以很多原本的雇农或者农奴,加上河北道本地的不少自耕农,都在利益或者环境的驱使下,选择了华润农庄。

    能活命还能活的小滋润,总归是有吸引力的。

    因而张德在棉花种植上,并不缺少合格的农民,加上一年多的水利设施修葺改善,套种棉花的水浇地也是不会缺的。

    唯一头疼的,就是早期防虫中期补钾肥尿素后期防蛀。这一块就不是张德所能够想辙的,贾飞虽然通过套种的方式减少了一批虫害,但最终亩产棉花,最高也没有破四百斤,低的也就一百斤出头。

    黑心棉也不少,棉花结桃的时候,整个棉桃被蛀穿,纤维黑黢黢的一块,断的断烂的烂。

    不过比起什么都没有,这种层次的黑心棉,拿去给定襄都督府的蛮子仆从军用用也是不错的。

    而且老张相信,以蛮子们的见识,也分不清两条棉被有什么区别。

    “这个棉种哪里来的”

    拿起一颗开口的棉桃,里面的棉花花絮雪白吐丝,仿佛是蚕丝一般漂亮。

    “是河套的种,铁勒人契苾部拿来的,他们那个首领,叫什么何力的,听说张公喜欢这种花,就从波斯人那里拿了一些。”

    说是拿,其实就是穿插西突厥西南的缝隙,抢了一把。

    对大多数铁勒人来说,这玩意儿和牡丹花没什么区别,观赏性植物。其实对大多数唐人来说,这玩意儿也的确和牡丹没什么区别,毕竟棉籽脱粒很麻烦,棉花加工又需要很多道工序,让他们手撕棉花来攒一二十斤棉花,还不如让他们手撕突厥人 “是契苾何力吧,这人我见过。”张德点点头,然后道,“是个人物。”

    “张公,这棉花喜光。所有棉花都喜光,不过这一种,尤为突出。”贾飞拿了田间记录给他张德翻阅,“京西也种了一下实验,光多产量就高,亩产上四百斤的,都是这种棉花。”

    张德抽了一根丝,端倪了一番:“丝也比另外一些要细长,好货色。”

    “今年收一批,明年能上十万亩地。其余的今年就能种五六十万亩,就是产量低了一些。”

    “棉被先做一批出来。”

    张德说罢,突然又道,“君鹏,留一车棉花种,给杜二公子的。”

    “标准车”

    “标准顺风四轮车厢,不要多给,按数来,也不用少给。”

    到时候张德还要和杜荷说些好处,让他从京城再拉几个奥援过来。按照李董现在的心情,张德有理由相信,说不定李董现在就琢磨着从华润号割一刀,吃到打饱嗝。

    挖帝国的墙脚,方方面面都有风险,要是没办法规避,自己也只能回长安挑个差事,再做一回官。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官职还能提上一两级,中枢肯定是有空缺的。不过只要运作的好,外放军州也不是不可能。

    倘使真要回去做官给李董亮个相卖卖萌,怎么地也得走武职,然后争取外放到定襄都督府或者东瀚海都督府,最次,也是登莱水军这里。

    不论是张叔叔还是史大奈还是杜构,都是自己人,好说话。

    “好,不会误了张公安排的。”贾飞说罢,又问道,“对了张公,安平公主殿下那里,说是要了一批白叠布,量有点大。不过安平殿下差遣了人过来,说是张公已经答应了的。”

    很显然,李芷儿手上没印信,贾飞也不可能放货出去。

    张德知道他这是难办,这才问一下。

    “拿一批吧,给筑紫岛的那批先截留下来,然后运过去。”拿出了印信,递给了贾飞。贾飞从袖中拿出一个本子,盖上了章之后,自己也盖了个章,然后在把本子收到袖中。

    “张公,之前制胶的工匠,都谈妥了。只是,这紫胶太贵,有些胶块,质地也差了些,涂抹在丝绸上,容易发脆。”

    “胶源还要再等等,广州那边有了消息,我会通知君鹏的。”

    紫胶就是虫胶,大多数都要从占城那里进口。但占城只是产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占城商人往更南方收购的。

    本地虫胶也不是没有,多是在广州交州,还有一些就麻烦了,在洱海以南才有产出。西南边陲之地,交通极为不便,加上獠人土著多有叛乱,有什么物资,一向很难获得稳定的回报。

    不过不管怎么说,虫胶是一种比较靠谱的胶源,对张德来说,有大用。

    比如说重新规划石城钢铁厂,范围过大的话,测绘就得高一点,这时候用上热气球就比较方便。

    但热气球外部材料的气密性是个问题,这时候,如果制作热气球用的丝绸补上一层虫胶,就可以轻松解决。

    而有了热气球,瞭望警戒配合单筒望远镜,简直是大杀器。如果配合得当的话,弄个陶制手榴弹从天而降,更是凶残到无以复加,绝对是从心理到灵魂的完美冲击。

    “张公,那我这便做事去了。”

    “去吧。”

    贾飞离开之后,张德自己点了人手,把棉布库房的一批货,借用浮水码头,发往登莱。

    李芷儿虽然在琅邪王氏大摇大摆,但出来之后,都是一副做贼的低调,哪里还有在王氏母族那边的嚣张。

    登州的一处别院,三进的门脸,里头却是五进的宽敞。院厅分开,还带着池塘假山,都是去年新修的。

    后房还有七八间房舍,和大宅隔开,有什么偷儿,也不敢贸然闯进来。

    再说了,那些房舍里头,住着胖大仆妇,比甚么都生猛。

    到了地头,张德到了内宅,就见李芷儿正在那里吃着蛋糕,她便是爱煞了这种口感,仿佛一天也少不得。

    只是一身的纱衣,却如何也挡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健妇跟她说的安胎躺姿,早忘到九霄云外。这光景,就是仰面朝天躺着在躺椅上,两只白嫩足儿搁在搁几上,恨不得翘的比人还高。

    一手拿着一块圆圆的金黄蛋糕,上面还嵌着葡萄干和松仁碎,隐隐约约还有核桃碎之类,一看便是食欲大增。另外一只手,捧着一本闲散的传奇,说的是大禹治水的故事。

    见张德来了,这妞也不觉得仪态全无,大喇喇道:“你说这大禹治水,三年过家门而不入,尔后其妻给他生了个儿子,这简直就是”

    “你要那么多棉布干嘛”

    “你不给”

    说到了要紧的,安平顿时将传奇一扔,三口两口吃完了手里的蛋糕,然后杏眼圆瞪:“予也是为了将来打算,将来儿子纵使不做官,留点物业传家也是好的,安利号,最多吃上一口汤,就不错了。”

    “怎么就儿子了我喜欢小娘。”

    “呸就知道你喜欢小娘你喜欢的小娘还少么你家娘子十岁都不满”

    泥垢了啊怎么老提这茬。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你说生儿子,这肚子里的,就是儿子。”老张坐团凳上,拍了拍安平的小腹。

    李芷儿一巴掌拍走他的爪子,然后羞涩道:“妾连其名都想好了。”

    “噢姓名可是要紧,得多琢磨几个。”

    “便是不会差的。”

    安平眼眸流光溢彩:“若是能做官,便要百无禁忌,不列班宰相,位极人臣,如何能做予的儿子。”

    “噢”

    “你看长孙冲的父亲,便是这般。百无禁忌,好名,好名啊。”

    老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等他嘴角抽搐,安平一脸甜蜜道:“阿郎,你看取名无忌如何”

    “姓李”

    “呸,妾好歹也是你的人,自然姓张”

    “”

    安平见张德表情跟便秘一样,然后道:“若是不喜做文官,做武官也是不错。便指望他强健壮硕,你家护卫颇有本领,那个张青山,着实骁勇。不若摘取个相似的名儿,也能受了张青山的护卫。”

    “啥名”

    “翠山。”

    “”

    “还不行翠山是文雅了一些,不够稳重,不若叫山峰吧有些俗气,换个字,山换成三,就添了趣味,深远了一些。”

    “”

    第六十几章 王氏

    琅邪王氏在祖庭的根基已经消亡殆尽,各支脉要么是散布在关洛,要么是留存在江南。整个琅邪宗祠,不说荒无人烟,但也就是个乡村土豪的水平。要不是颇具规模的社屋还在,恐怕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曾经是天下第一豪族的祖脉所在。

    比起萧氏,同为当初的四大盛门之一,实在是寒酸到了极点。

    “大人,这个殿下,还是赶紧送走吧。”

    夹着浓重的雍州口音,在琅邪王氏的社屋前,冠玉油亮的撲头下,青年满是愁容,充满了担忧。

    “你当老夫不想吗”

    负手而立的长者,美髯在微风中摇曳,半晌,他看了一眼儿子,“我等能重返王氏祖庭,也是多亏了这位殿下啊。”

    “堂堂王氏,焉能依仗一女子”

    青年很是不忿,“更何况,还是个如此不知检点的哼”

    话说不出口,整张脸都憋红了,着实有些凑趣。

    “好了,这些都是小事。”长者看着他,淡然道,“弘直啊,殿下乃是菲娘所生,太皇原本也不甚看重,如今得势,实乃天意”

    手指朝天指了指,长者有些感慨,然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老夫前隋做安都通守时,也不曾觉得王氏还能再起。但是,如今却是有了希望。”

    “大人,就凭这个殿下太皇所出帝姬,一抓一大把,若是琅琊公主这般的,一块定胡碑,着实能让母族兴旺。更何况,琅琊公主所嫁之人,乃是邹国公,定襄军震慑漠南,这才铁打的依仗”

    说到这个,青年更加的不忿,“这殿下,倘使洁身自好也就罢了。然则居然珠胎暗结便是奸便是腹中孩儿是谁的,也不曾告之若是被皇族知晓,我等莫说振作王氏,只怕到时候,连最后的王氏都要覆灭”

    长者侧目看了看儿子,然后摇摇头道:“你当殿下没有告之情夫是谁吗不过是你没有察觉罢了。”

    “大人还要早做决断若是被宫中察觉,陛下震怒,王氏才是如临深渊。当今天子非寻常帝王,雄才大略英明果决,这等事体,决计不会曝露于天下。王氏若是包庇,只怕三代不能入仕,今”

    “海州有个津口大使的职位,已经帮你定下了。”

    “什什么”

    “东海县郁洲岛上的差事,对外就说是个津口大使的吏员位子,算是胥吏贱业。不过实际是正九品上的津口令。”

    “什么”

    “这个位子虽然小,而且是个微末小官,不过东海县令不会拿捏你的。上下已经打点好,海州刺史会亲自送你上任。”

    “什么”

    青年双目圆瞪,“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长者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道:奸夫厉害也是本事。

    而偷偷跑去沧州养胎的安平,正在一个室内游泳池里缓缓地划着水。半人高的泳池中,老张双手牵着她的手,然后认真道:“对,就是这样踏水,不用很用力,随意些就好。想想看鸭鹅在水中,脚掌也是这样的。”

    只穿着裹胸和棉质短裤的李芷儿游了一会儿,才扁着嘴看着他:“妾听长安的巧手婆婆说,怀了身孕,得好好养胎,哪有这样的”

    “她们懂个屁,这是科学”

    老张瞪了她一眼,“不要骑马是对的,但像烂肉一样瘫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适当的运动是必须的,每天散步游泳即可。”

    “你连生孩子都懂是不是智障大师教的”

    “和尚怎么教别人生孩子”

    张德又瞪了她一眼,然后牵着安平继续缓缓向前,“每天多喝点牛奶,哪怕孕吐厉害也要喝,不然到时候你两条小腿,抽筋起来,痛死你。”

    咕噜咕噜咕噜

    安平在水里吹着泡泡,眼睛斜看着张德:“你连这个都懂”

    “好好游”

    泳池都铺了瓷砖,为了保证水池干净,专门建了水塔储水,烧开了备着,然后通过铜管注入泳池。

    然后泳池上面还放了玻璃天窗,保证安平每天都能晒太阳补钙。

    至于每天的散步、孕妇瑜伽等等,都是不会少的。这让偷偷过来养胎的李芷儿,恨不得马上就逃回王家。

    然而老张把整个养胎庄园都清了场,看家护院都是江水张氏的家生子,张绿水的几个兄弟,专门辞了差事,跑来这里做护院的。

    庄园外面都做了篱笆墙,又挖了一丈多的沟渠,还设了水门,基本上外人想要进来,不容易。

    知道有了这回事的坦叔,也撂下了麦氏族人的事体,往沧州赶路,让老张好不担心一把年纪的坦叔这般风风火火。

    “大郎,王弘直的差事,你帮忙了”

    “一个诸津令,不算什么。他大人王鼒,堂堂前隋石泉明威侯,这等微末小官,实在是不值一哂。”

    给安平擦干了身子,又换上了一套宽松的孕妇装。棉布缝了许多口袋,口袋里装了各种零嘴,安平若是想到要吃点什么,伸手一抓就是。

    头发还是湿的,于是就这么披散下来,隔着一条棉毛巾吸水。李芷儿在软躺椅上躺了下来后,张德将她小腿抬了起来,慢慢地揉捏。

    舒服的直哼哼的安平脸色绯红,暗中得意道:突厥狐狸纵是有万种风情,也不及我这等好事。

    要不是怕自己发飙动了胎气,李芷儿非常想冲到银楚那里大吼:小婊砸,老娘的肚子就是争气,你个小婊砸服不服,服不服 按摩结束之后,踩着棉质拖鞋的李芷儿便任由张德牵着,在庭院里随意走动,很是惬意。

    “王鼒颇有智慧,若是常人,便是见不得儿郎做个微末小官。”

    张德一边走,一边对安平道。

    “王玉铉哪里是智慧,不过是个老狐狸。”李芷儿愤愤不平道,“你当他不想捞个高官差事么只不过王氏的名头,如今不好用罢了。他这一支,久居雍州,自然是想要在关洛行走,若是能风光,也算是有了个光耀门楣的说道。可惜,王玉铉还没有这等本领,故而多是旁敲侧击一番。”

    安平翻着白眼:“讨不来官,只要寻些旁门。莫说是长孙无忌,就是尉迟恭那儿,也是有过的。后来胡商往西域发卖白糖冰糖,多了进项,他便是盯上了这等利市,可惜没有地方让他沾光,只能眼馋罢了。”

    老张嘴角一抽,心说这特么好歹是你本家,而且你老母貌似还要叫人家王鼒一声堂兄,你就这素质 很显然,安平很看不上她的母族,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人之常情。

    “琅邪王氏祖庭,是妾一手操办下来的,前后散了一二十万贯,又添了不少安家费差遣费,加上打点州府上下,更是走了不少门路,又是一两万贯。”李芷儿更是不爽,“不过若是不打点下来,他们在雍州,决计是不愿意去山东的。”

    “那是,不去山东,你要省亲,也只能在雍州。在你二哥眼皮子底下,想必是不敢挺着个大肚子吧。”

    老张揶揄了一下安平。

    “哼,怕他不成”

    这光景,她倒是嘴硬起来,更是傲然道,“我给二嫂几近八成安利号的份子,若是连这点好处也换不来,同归于尽算了。”

    “”

    所以说,疯狂的女子实在是有些令人蛋疼。

    “说甚个胡话,这等事体你便是办不下来,我也是有安排的。你倒是心急,平白扔了个安利号给皇家。你可知道,皇后得了这等利市,让你二哥有了心思,想要改制内帑,如今长安正在并吞几个利钱铺子,要做皇银呢。”

    “他连利钱都不放过”

    安平瞪圆了眼珠子,“厉害,不愧是天可汗。”

    那是,比起吃干抹净的本领,你爹加你大哥都不是你二哥的对手。连草原小霸王劼利可汗也栽了,当今天下,你二哥就是最最牛逼的 老张其实也不清楚李董改制内帑到底是不是就是放高利贷,按理说皇帝不会盯着这点钱,可是这点钱肯定也会搞一把,给皇族其他人瞎搞,还不如他作为皇帝自己来搞。而且控制的程度,可以一言而决之,根本不需要考虑中间还有多少个手续。

    这是小利,而且主要针对的,估计也是大商人,一般老百姓,也碰不到皇银这个级别。

    老张个人估计,可能是长安这几年工坊倍增,手工业者和小工厂主增加的缘故,让皇帝想要通过海量资金,搞产业控制。

    比如羊毛加工业,之前皇帝是本钱不够,这几年攒的本钱,丰厚无比,也是有能力在河套塞北玩的疯狂。

    不过这种搞法,老张个人觉得,经济收益还是次要的。李董可能是想要通过控制纺织业来稳定草原的局面,这是要改变草原的经济结构,让他的权柄在草原更加有力。

    检校安北大都护的老魔头,如今还坐在那个位子上,这特么分明就是要为李董的经济手段站街啊。

    老张隐隐觉得,李董这是想要把皇帝的威慑力,再提一提,将来他儿子继位了,哪怕是个怂逼,也有一二十年的余威给儿子来调整。

    一二十年还不能从一个皇帝新丁转化成天可汗三世,那实在是老天不保佑。

    “王氏那边,想要在京城靠着你二哥上位,基本不可能。所以,琢磨一下山东,还是有希望的。毕竟,王氏的荣耀,还是在江左啊。”

    老张说着,带着安平做起了孕妇操。

    “来,跟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做完了孕妇操,安平灌了一杯牛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打了个嗝:“王鼒还想多运作几个子弟入仕,明年科举,希望大郎能帮忙,妾没有答应。”

    “噢王玉铉所图不小嘛。是想拜哪座山头”

    “杜公。”

    张德一愣,杜如晦自从没死成,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年复出之后,声势虽然不浩大,但正牌天王不需要光环加成,本身就是属性点满了的。

    其存在感,哪怕只是议政,站那儿也比温彦博强。

    房谋杜断就是这么一个不可触摸的层级,也就长孙无忌也较量较量,可惜长孙无忌被他的皇帝大舅哥身份给拖累了。皇帝写了威凤赋也没鸟用,外朝现在就是硬顶着,然后让老魏作为主力dps赶紧输出,能摁着老阴货在家里宅着,能拖多久是多久,好处多多啊。

    以至于长孙无忌憋屈到只能迂回让儿子提拔一下职位,特么还是从礼部升上来,也算是日了狗了。

    听闻王鼒居然想要拜杜如晦这座山头,老张不由得又找上了一对大波,开始沉思。

    第六十几章 使者们

    “来,继续跟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每天都要孕妇瑜伽,让安平苦不堪言。至于老张自己,这种原本可能永远用不上的技能,如今用起来还是挺爽的。

    张德每天都会抽空和安平做操,而在百济熊津城,自泗泚城而来迎接大使的百济王扶余璋,摆出了很大的排场。

    三十六艘百济大船,鼓乐齐鸣,仪仗豪华……

    然后跑去熊津行宫面朝北行跪礼,接旨听喷。

    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扶余璋一听使者过来是要开喷,吓的面无人色reads;。虽说当年堂兄弟高句丽和大隋打的有模有样,大隋还亡了,可高句丽呢?不也是半死不活让新罗吃了南疆几个城?这光景他们刚联手起来准备搞一票大的,中原的大皇帝陛下,他就知道啦?

    “小王绝无悖逆****之意,此来兴兵,亦非不义之师。天使当知,辰韩蛮夷,一向愚昧,同我百济数代仇恨……”

    百济王连忙解释这里面是有误会,同时这里面是有深意的,天使一定不要信了新罗蛮子的胡言乱语啊。

    然后安抚使欧阳逸语重心长地给了点姿势: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懂没用啊,得陛下懂,你懂?

    音乐,鲜花,美女,掌声,大家一起嗨起来!

    百济王就请大书法家的三儿子在熊津城好好地搓了一顿,总之一句话:天使你只要帮小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金元大大滴啊!

    金元都是华润金币,成色很高的!

    大书法家的三儿子欧阳逸眉头一皱:白日做梦!我代表陛下代表大唐,叱责你!

    外交工作主要靠喷,花式喷法源远流长。当然外交工作的最优秀代表是张骞和班超。他们的工作其实主要形式已经不是喷口水,而是喷血水,别人的血水。

    欧阳逸当然也想虎躯一震。然后来一出汉使月夜斩匈奴的戏码,可惜百济这儿别说匈奴。连只野生的高句丽大使都没看到。

    没办法,欧阳逸同志,只能依靠从父亲大人那里学来的技能,默默地在熊津城装逼。

    欧体,不是弱鸡文人的字体,因为欧阳逸的大书法爸爸的爸爸,是猛将。同时欧阳询本身的战斗力,可以把所有著名书法家绑一起吊打。就更别提欧阳询本身还掌握了一种不论什么时间地点面对什么人。都可以死里逃生的技能。

    欧阳三郎按照皇帝给他的嘱咐,决定在百济交流个把月书法。而百济的贵族们,一听说著名书法家的三儿子在这里,一个个过来跪舔说要拜师,并且介绍自己的子女给欧阳三郎认识。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无比的美型,并且穿的很少。尤其是那些美少女,生活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衣服都穿不起,这让欧阳三郎很心疼。

    然后欧阳逸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用扶余璋大王给他的华润金币,买了一些华润商号贩卖过来的苏丝,做了一些披肩给披上。并且亲力亲为,手把手教这些可怜的小姑娘学习书法。

    欧阳三郎的善举,让广大百济上层扶余种贵族,都很感动,并且从那些学习书法的小姑娘口中得知,欧阳天使大人,大概就停留在百济一个来月。

    然后扶余璋大王就在行宫开了个会:“唐使停留月余,不足为虑。一个月后,唐使归国之时。就是新罗灭亡之日!”

    在沧州让李芷儿锻炼身体并且补钙的老张,对扶余璋大王只是停留在“可能和弗利萨大王差不多”的认知上。然而这并不妨碍老张在这个当口要搞大新闻。

    比如说,王万岁就跟着张青山。然后还捎带了杜构派过来的几个文员,还有薛大鼎这边犯罪不能做官的一些幕僚,就跑去了黑齿国。

    到了黑齿国,黑齿国国主黑齿秀就一把攥住了王万岁的双手,飞快地摇晃起来,很激动地说道:“启年公,某恭候多时矣。”

    王万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像土财主的国主,就是那个被豢养了几十年的筑紫君丰子,也没这么具备乡土气息。

    “受宠若惊,国主厚爱了。”

    王万岁恭恭敬敬,也是很有礼貌reads;。

    “快请,快快请,新罗副使,就在新罗会馆中。”

    虽说是个小国,而且还是给百济做附庸的小国,比大唐的县城还要矬的小国,但这不妨碍黑齿国是有外交关系的。

    当然了,一般来说宗主国对附庸除了主权,基本上都是通吃。可这年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搞使馆那一套,玩玩代办事务也是可以的嘛。

    黑齿国的新罗会馆,其实就相当于新罗国在此的大使馆。新罗也不是钱多烧的慌,非要在这里搞个据点。实在是新罗和百济世仇,倘使要全面开战,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

    要是能够让黑齿国在后面烧把火,起码也能让百济乱一乱,增加前线的胜率。

    “鄙陋小国副使朴昌,拜见天使。”

    王万岁刚进去,后头张青山还没把横刀往腰间提一提,一个穿着打扮颇为古怪的家伙,就整个人趴地上,以头触地大叫一声,吓的张青山差点拔刀就砍。

    “朴副使,起来说话。”

    “谢天使大人。”

    朴昌一身苏丝靛青袍,头冠插着鸟羽,左右有持弓持箭的扈从,仿佛还是个武士。

    于是王万岁试探地问道:“吾观朴副使英姿不凡,莫非是传说中的新罗花郎?”

    朴昌一脸大喜,受宠若惊地双手见礼:“区区贱名,有污天使尊耳。”

    其实王万岁也只是在前往黑齿国之前,被沧州的技术官僚好好地培训了一下。做事情,必须得专业,不专业,就会让人怀疑,觉得是不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

    自己的爸爸在草原上搞安保事业很成功,而且又是朝廷的功勋武人,自己要是不努力超越,岂不是对不起爸爸的名字?

    “朴副使言重了,新罗王振作刷新,花郎乃新气象也。中原赵国,武灵王胡服骑射,亦是强盛道理。朴副使不看妄自菲薄。”

    王万岁顿了顿,摸了摸上唇的胡须,然后才语重心长道,“古语有云:锲而不舍,跛鳖千里。朴副使自强不息,令人钦佩。”

    朴昌更是热泪盈眶,无比感动,连忙对左右道:“记下来这些话,吾以后要挂在寝室,****警醒自己。”

    扈从连忙掏出纸笔,朴昌一看是普通的山东纸,喝道:“用宣纸!”

    看朴昌这么一本正经,王万岁总觉得有点别扭,可也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就是浑身难受。

    “天使,新罗生死存亡之际,还望天使饶恕昌之无礼。今高丽、百济、日本三家禽兽之国,欲兴残暴不仁之兵,加害我仁善新罗。鄙陋小国地少民寡,不能抗衡,唯有仰赖****庇护。大皇帝陛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一声令下,万国皆从。昌虽愚昧,亦知国破家亡之理,唯有乞求天使垂怜,上表大皇帝陛下,拯救新罗于水火之中……”

    说罢,朴昌声泪俱下,跪在王万岁跟前,然后匍匐向前,一把抱住了王万岁的大腿。

    一旁全程围观的黑齿秀,眼珠子鼓着,心中暗道:黑齿国若有这等国使,那该多好,一年最少再赚三五千贯。

    没见过这种鼻涕眼泪一起来的使者,就是见多识广杀人如麻的张青山,也是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心中暗忖:前来黑齿国时,张公早就提点过这等见识,我还以为是个故事,岂料这新罗人,还真是这般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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