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齐选好食物交给老板,坐下在商量喝什么的时候,唐啁到了,还被安排坐在施海和张梓楠中间。
施海笑嘻嘻地问她,“我们都喝啤酒,你要不要也喝这个?”
唐啁摇下头,“我不喝酒,喝椰子汁。”
气氛还算轻松愉快,施海和方修齐负责话题,一唱一和的,张梓配合着,唐啁其实累得很,不太想说话,实在回避不了就喝椰子汁。
施海酒量不行,喝酒还上脸,陪方修齐和张梓楠这对北方小情侣过了两三轮,他的脸就红通通的,说话也有点大舌头了。
“哎,要不算了,给他打个车送他走吧?”张梓楠说。
方修齐刚想说好,施海立刻挥手,“不不不,我还能喝,没事没事!你看我们还有东西没吃完!”
张梓楠看看唐啁,唐啁开口道:“施海,还是回去吧,不早了,我也要回了,再晚没有车了!”
施海“哎”的一声,“好吧……那……等等,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方修齐和张梓楠无语地对视一眼:你这个样子,谁送谁还不知道呢!
施海还没醉透,他立刻想到一个主意,“有了,我让我姐来送我们。”说着就翻手机打电话。
方修齐嗤笑一声,“施海,你还真是个姐宝!”
唐啁默了默,说:“我回学校,不顺路的,我先……”
“哎……这大晚上的!”张梓楠拉她,“你就等等呗,施海,你能让你姐姐能送唐啁吗?”
施海放下电话,“肯定啦,我姐都听我的!”
“正好她在附近,马上就过来。”
“果然是姐宝!”方修齐向张梓楠说着笑施海,“有事就找姐姐,没钱花也找姐姐,娘炮兮兮的!忒不像男人!”
张梓楠就笑:“说不定她姐把他当小女孩养了,是不是呀?施海?”
施海瞪着眼睛看他们,“你们这纯粹是羡慕嫉妒恨,”他眼角余光瞥一瞥唐啁,掷地有声道,“我姐确实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了!要是我有女朋友的话,她会连我的女朋友一起宠的……”
“切……”
“咦……”
张梓楠和方修齐再度默契地对视一眼:这都可以?还可以拿姐姐来当追女孩子的手段?真是画风清奇!
他们选的这家炸串店店面不大,也挺有名,不少年轻人都爱来这吃,此时刚过九点,来的人越来越多,外面还有等号的。
施辞刚停好车走近就闻到一股咸辣的略微刺鼻的香味。
她望一望似乎有点油汪汪的招牌,有点嫌弃地皱皱眉。
施教授大概十年没进这种店子了。过了晚上七点她就不会再吃东西了,她的饮食口味也偏轻偏淡,实在受不了这种重口味会发胖的夜宵。
她边走边感慨。
真是肆无忌惮的青春啊!
穿着白色丝质上衣,白色牛仔裤的一身清爽飘逸的施教授出现在油香腾腾,人声杂乱的门口时,店子里顿时静了有两三秒时间。
店主脸上的神情化成实体字就是四个字——蓬荜生辉!
施辞很容易就找到了施海那一桌,毕竟这桌年轻人的颜值太高了,她家蠢弟弟除了智商低点,外表是非常能唬人的,另外的一对男女生也还算干净漂亮,但施辞的眼光还是不可避免地多落在唐啁身上一下。
几个人中她看上去最娇小,坐在那里,没什么明显的神情。
“姐!”施海朝她挥手。
施辞几乎是被一众目光送到施海的桌旁,等她坐下,店子里才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张梓楠和方修齐又发挥了几乎同步的默契,齐齐喊:“施教授!”
唐啁慢了一秒开口,等她再想叫人时,施海已经嘿嘿笑,“不要那么客气啦,叫姐姐就好!”
张梓楠和方修齐的脸皮也是天造地设一样的厚,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姐姐好!”
唐啁刚才没跟上,现在这句自来熟的“姐姐”更加叫不出来,“……”
她有点发懵,补叫哪句?不叫就太不礼貌了,她上次都托施辞的福拿到了一千多的提成。
可是大家都叫完了,她突然开口,就显得很突兀……
施辞又露出那种需要社交的礼貌式的微笑,用眼尾斜了斜施海。
这蠢弟弟皮是又痒了是吧?
我是随便给人当姐姐的?
难道说他是想用这招让……
不,这傻弟弟还不会这么迂回地表达他的喜欢。
他的喜欢太明亮太堂正,丝毫不懂得含蓄,有一点点进展,哪怕没进展都恨不得昭告世界。
这样没有心机直截了当的欢喜,换做其他女孩子肯定会喜欢。
可惜……
施辞不着痕迹地看唐啁。这小女孩她也看不太清她的心思,施辞也不好用其他的心思去了解她。
她正垂着脸,细细的手指轻轻地转着椰子汁的瓶子。头发扎成个小丸子头,有些扎不上去的细碎的绒发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点阴影,口红未脱的唇色红红的,鼻子秀气挺拔,
就像一个精美易碎的瓷娃娃。
这时,她抬眸瞄向自己。
施辞觉得这时不应该转开视线,她略歪歪头,噙着笑意地与她对看。
面前的女孩子的神情反而顿时僵了僵,两颊有什么东西晕开来,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如月夜里一向高高生长盛开的高冷一朵兰花,被微风吹动而颤了颤花瓣。
这女孩子鼓了鼓脸颊,嘴唇朝她动了动。
施辞轻易就看懂了。
她在无声说:“施教授,您好。”
哎哟,这小可爱,原来在纠结这个向她打招呼的问题?
这时,施海问她,“姐,你喝什么?”
施辞指一指唐啁手中的椰子汁,“就喝那个吧。”
13、Chapter 13
施辞来了之后,施海反而不急着走了,吵嚷嚷着再多点一些来吃,和方修齐又去点菜了。
施辞看着面前瓶装的椰子汁,瞥一眼其他人喝的店里给客人的玻璃杯,又瞥一眼桌上的一次性杯,最后决定还是用吸管喝。
对面坐着两个女孩子,一个她第一次见的,很自来熟,还算懂气氛,没有真自来熟到继续叫她姐姐,“施教授,你跟你弟弟都好高啊!”
施辞抿一口椰子汁,笑一笑,“我爸妈都挺高的。”
“嗯嗯嗯,南方人这样的高比较少了……”身高有一米六八的张梓无情地嘲笑唐啁,轻轻推下她,“唐啁就是个小矮子!”
唐啁还在想要不要提前走,因为她真的挺累的,被张梓楠一推,她有点无语地看了看她。
施辞嘴角上扬,倒没有发表意见。
唐啁揉了揉疲倦的眼角,不想反驳,“我想回去了,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东西让我带回去?”
“哦,这个,我买了一对杯子,包放不下。”张梓楠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对小玩偶。
唐啁接过来,顺手放进放制服的袋子里,移动之间,mp3的耳机线掉了下来,她从随身小挂包里把mp3拿出来,绕好耳机线,正要放进包里时,手机响了。
唐啁看到手机上的名字就定住了,无意识地把mp3放进了袋子里。
“怎么了?”张梓楠探头过来,看了看手机屏幕,“你舅妈?”
唐啁慢慢点了下头。
张梓楠撇了下嘴,“别接了!肯定又来骂你!”她看了看唐啁无言的侧脸,还有她尖了不少的下巴,索性把手机抓过来一滑屏幕,替她挂了电话,“要对自己好一点,你已经尽力了。”
唐啁的脸低了低。
施辞收敛了笑意,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我要先回去了。”唐啁发了好几秒的呆,轻声说,刚站起来就被张梓楠拉住,“不是说让……”
她转头对施辞笑,“施教授,如果顺路的话,能不能麻烦您等会送唐啁回学校呀?”
“哎……”唐啁还想说什么。
施辞已经微笑点头道:“顺路的,没问题。”
唐啁知道这里搭公车回校还是有点麻烦,她犹豫了下,就没拒绝。
后来两个男生上来,很快点的第二轮炸串也上桌。几个年轻人又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旁边的桌子也是,整间店都闹哄哄热腾腾的。
施辞看得出来唐啁明显心不在焉,而且很疲惫。
跟清明节在车里对着车窗发呆的时候有点像。
又有点不像。
看来除了家庭不够富裕,还有什么别的烦恼。
旁边的女生推了推她,“吃点东西。”
两个男生叫的炸串大多数是肉,有一些多数的炸物如炸南瓜丸子,藕盒茄盒之类,他们拆分开来放在盘子。
施辞看着她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颗丸子咬住,嘴巴鼓鼓地咀嚼。
然后神情逐渐柔软,又夹了一颗,那对大眼睛也柔软起来,睫毛长得想人工接的一样,又黑又翘,真让同性羡慕和嫉妒,又让人想去抚摸。
施辞见她已经吃了三颗南瓜丸子,看样子还准备吃第四颗。
施教授的坏心思突然一浮,捏起筷子把盘子里剩下的那颗南瓜丸子夹走。
唐啁的筷子扑了个空,而她估计没料到会这样,表情一空,停顿了一两秒,才转而夹起一块藕盒咬一口,边咬边抬起眼睛来静静地看她一眼。
施辞没有急着吃,她夹着那颗南瓜丸观察了下,丝毫没有压力接受了对面女孩子的眼光,并微笑地望着她。
唐啁先收回目光,吃起了藕盒。一副——好吧,你想吃就给你吃吧。
施辞确定自己看到她有点不开心又不能不作罢的小表情,似乎还噘了下嘴。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假装她真的不想再吃第四颗了。
施辞很想笑,终于有点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的样子了。
她心想已经抢了过来,那就吃吧。
其实就是南瓜饼,里面有红豆沙馅,一咬开炸得脆脆的表面那层糯米皮,就尝到了微热的红豆沙泥。
嗯。除了有些油,有些甜,还有热量太高之外。
还可以吧。
施辞下了这个结论——明早的运动量要增加了。
回去时,施海是真的醉了,开始耍起了酒疯,要跟唐啁一起坐在车后座,一坐到她旁边就对着她傻笑,“你长得真好看!”
拍拍自己胸,“我也长得很好看,你看——”他揭开短t的下摆,“你看我的腹肌!你来摸摸看!”
唐啁:“……”
施辞听着这傻弟弟越来越向性骚扰的边缘靠近,头疼地叫他,“施海!”转头对唐啁说:“他没那个意思,他喝醉了。”
唐啁抿了抿唇,朝他那边靠近,手伸过去——
施辞微微挑眉。
只见唐啁手伸到施海肩膀,“唰”地一声扯过安全带,“嗒”地一声把他扣在座位上。
接着她拎着袋子,推车门出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放下袋子,别好安全带。
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地做完,她就不动了。
后座的施海慢半拍,“诶?”
施辞嘴角翘起,发动车子,“宿舍门禁几点,我先把他送回家再送你,来得及吗?”
“十点半。”唐啁有点迟疑地动了动身子,“要不我自己回……”
“坐好。”施辞瞥一眼时间,“没事,来得及。”
“……谢谢您,施教授。”
施辞抄了一条近路,开快车需要专心路况,一路上与唐啁并没有交谈。只是后座的施海吵得很,他脸颊通红,无聊得碎碎念,又哼起歌来,也不成调,就是哼哼哼,想到什么唱什么,东一句西一句,到了别墅门口他才睡着。
施辞临到家前打电话给丁女士,恰好她和施老头旅游回来。
施家的别墅是老式住房,独门独户。
施辞到了大门响了一下喇叭,便下来去后座开门,把施海捞出来。
唐啁想也没想也下车。
施辞穿着高跟鞋,个子倒是矮不了施海几公分,但醉死过去的人非常重,她也有点吃不消,唐啁跑过来扶住施海另一只手臂,她看着个子不高,竟然也能分掉不少重量。
“来了!这臭小子!” 丁女士人未到嗓门先到,脸上敷着白色的面膜泥。一见施海这样子,往后喊一声,“老头子,快来!”
“这是谁家的小孩?”接着望着唐啁,好奇问。
“学生。”施辞顿了顿,“不是我学生……”又补充道,“是跟施海认识的。”
“阿姨好。”唐啁开口叫人。
“哎,”丁女士眉开眼笑,“长得真靓,进来坐吧。”
“丁女士!”
这时,施老头出来了,施辞把施海推过去,“太晚了,我要送她回学校。”
“哎,那好……”
“叔叔阿姨再见。”
上车之后,丁女士还笑嘻嘻地对唐啁挥手,“有空过来玩啊。”
车发动后,唐啁在心里小小地透了一口气。本来就累,还要见这么多不熟的人。打工这么多天,社交能力有很大的提升,刚才完全是条件反射的礼貌反应。
也还是觉得累,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下次真的不要搭顺风车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几个月见施家人的频率似乎太高了。
施海也就算了,毕竟跟她同是学生,又跟张梓楠的男友很熟,遇到也正常。
只是唐啁没想到,她和施辞遇到的频率好像还要高一些。
唐啁侧头看一看施辞。
有点迟来的好奇。
生活要让她频频遇到她,是不是暗示她这人会在自己生命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嗯?”施辞察觉她静静的打量,侧脸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收回了目光。
夜里车窗外景物飞驰,一盏盏路灯从车头掠过。
光暗交替。
年轻的女孩把头倚在窗边,光明和黑暗在她脸上交汇。
冷淡,疏离,疲倦,寂寞这些词都可以形容此刻的她。
但一张脸仍然精致如画,好看到让别人觉得受她冷落也是理所应当。
车里很安静。
她们并没有交谈。
施辞也不想开音乐,觉得此刻的安静的氛围居然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好像时针分针有一刻是静止不动的,又好像它们在飞快地流畅地转动。
施辞再去看唐啁,发现她眼睫阖着,呼吸轻微,已经睡着了。
车子驰到一盏明亮的路灯下大片橘黄的灯光从车头洒进来,就像文艺电影里才有的滤镜。
那光晕如油彩洒在年轻女孩的白t上,瘦削的肩小小的,手臂也细细的。
施辞刚才在她上前前落后她一步,因此看到了她平底单鞋后跟露出创口贴的一角,两只脚都有。
施辞不想去叫醒她。
能够睡着证明她下意识认为这里是一个安全的环境。
施辞觉得与有荣焉。
施辞也知道她对这女孩关注过多,她却奇怪地不想去深究。到了这个年纪,她现在的生活每走一步她都可以预知结果,而与唐啁的相遇,每一次都是意料之外,她享受这种不经意,不预定带给她的微妙感觉。
到了宿舍楼下,施辞还没想要不要把唐啁叫醒的时候,这女孩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有两秒失神,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在哪里。
“到了。”施辞说。
“哦……”唐啁揉了下眼,推车门,一下没推开,她又推了一下,然后又想到什么,转过头道谢,脚迈出去走了几步,才记得回来拿袋子。
施辞见她睡得懵懵的,不太放心,下了车走到她这边来,唐啁刚一转身,就与施辞撞到,捧着的袋子“嗖”地一声坠地。
她们的身高差太大,唐啁的脸撞到了施辞的肩,哎地一声,想站稳,脚下一个趔趄,又栽了一下,身高差太大,这下就变成扑进施辞怀里面。
施辞怔了怔,手举起来,犹豫了一下,感觉放哪里都不太合适,她放下手,顿了顿,轻声问,“没事吧?”
夏夜的风拂走白天厚积的云彩,又吹动了路面的树的疏影。
一轮淡月现出了她的脸庞。
唐啁僵硬地直起了身子,垂着脸颊,也不知道怎么,她话也不说,突然扭身就往宿舍里走。
“?”施辞正有一点摸不到头脑的时候,那女孩子又折回来,拎起地面的袋子,几乎是跑着进了宿舍门。
“??”施辞这下真的疑惑了。
难道——
她是被嫌弃了吗?
14、Chapter 14
施辞带着一点困惑开车回到了教师住宿区。
她住在比较新的公寓楼里,把车开进车库停好,下车前找手包之前,余光瞟到副驾驶那边有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
施辞俯身捡起来,是一个挺小的东西,绕着黑色的耳机线。
唐啁一路跑进宿舍里,后背抵着门直喘气。
她白细的脖子里有晶莹的汗珠,还有一颗颗冒芽的鸡皮疙瘩。
宿舍里反正只有她一个人,她慢慢地滑坐在地面上,袋子也撇在一边。深呼一口气,回过神来去查看张梓楠给她的情侣杯子,幸好底下有她的制服垫着,杯子的把手是玩偶的尾巴,所以没什么事。
空调没有开,阳台没关,外头的光,伴随着还有些暑气的风,幽幽地爬进来。
唐啁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乌黑的发丝垂了下来。
怎么突然会想起来……
她已经有很久没想起来了。
大学里她没有要好的朋友,也不爱跟人身体接触,除了张梓楠。
张梓楠是热情开朗的北方女孩,开心兴奋的时候会仗着身高搭唐啁的肩,搂她的脖子,哈哈大笑,她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有时和外教,留学生等一起见面拥抱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排英语话剧时,与男生女生肢体接触更没什么排斥。
可为什么刚才……
施辞比她高,何况还穿高跟鞋,第一次撞到她的肩,第二次是整个人扑进她怀里。
唐啁能够反应过来的是——这是一个柔软成熟的怀抱。
扑进鼻腔里是说不出来的香味,即使在这样的热夏,微微汗息之后还是极其好闻的气息,但她身体本能地绷紧,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就连现在还在冒鸡皮疙瘩。
她的身体的反应就像在辨认出什么一样,迅速地在她记忆深处找到那种匹配的感觉。
那个晚上,她的视角里一片漆黑,她全身的感官都被打开,也是柔软成熟的身体贴着她,清幽淡馥的香气隐藏在女人特有的低哑的气声中。
她感觉自己被埋在森林深处的土壤里,动了动不了,那女人柔细微热的手指就像藤蔓缠绕着自己,而她的唇落下的感觉就像草林丛中开出的鲜红玫瑰,涌动如波浪覆盖住全身。
唐啁猛地摇头,想甩掉这感觉,她不想重温这回忆。
她干脆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水。水珠从她的脸颊黯然地滑下去。
唐啁低着头努力抗击着那汹涌而来的记忆。
隔了一会儿,她脱衣服开始洗澡。
学院的冷水是不收他们钱的。从大前年开始,给每一间宿舍都装了花洒和空调。
这个花洒头用了几年,有几个眼已经不出水了,但还能用。
细细的水线喷流出来,唐啁双手把头发抹开,定定地站着。
也不算不好的回忆,只是那几年太苦了,妈妈要进行第二次手术,那时她们已经从邶城又辗转回来l城,已经欠了不少钱了。这是她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有那么一个机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刚满十八岁的她还很弱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抓住。
她原本以为会是男人,结果却是一个女人。
所以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像烙印一样铭刻在她的记忆里。
原本会更糟的。
事隔多年,这时的她想起来心情百味杂陈,很是复杂。
她原本以为会是她人生中最糟糕最可怕的噩梦。
可是因为那晚的那个女人,情况变得出乎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不是很懂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应该很排斥很抗拒那段回忆的,毕竟是心不由己的,但又是自己主动选择的,到了最后,妈妈也没能留下来。
她已经把自己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没能留住妈妈?
她的教养,自尊自爱,全部都不要了,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为何上天还要夺走她的妈妈?
那很长一段日子,她都处在一段愤怒,悲伤之中,还有自我否定和厌弃。
她是刻意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
直到那她渐渐接受双亲离她而去,直到在夜深人静她学习疲惫后,不设防的梦境里,她偶尔才会有那晚的短暂的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回放。
唐啁怔怔地出神,花洒的水不停地喷出来,整间浴室笼起淡淡的水雾。
水珠从她细白婀娜的身体滑落,在她的肌肤表面激起轻盈的涟漪。
那片黑暗里,女人的嗓音含着笑意,还有危险的气息,也是这样如水雾蔓延过来,她说:“小朋友,你成年了没有?”
“嘘嘘嘘,别哭,别哭,让我看看你……”
“好好好,我就看看你,乖,不要哭了……”
唐啁的身体发起抖来,她抱住双臂,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她一点点地暴露在那个女人的视野里……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的眼眶发红。
那种自我唾弃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讨厌那时别无选择的自己,没有能力的自己,讨厌那个晚上的目的和事实。
然而她却讨厌不起来那个女人,真是太诡异了。
要是能一起讨厌的话,再假以时日,说不定就真能忘记了,或者封锁再记忆深处,不再想起来。
但如今仅仅是一个不经意的碰撞,
唐啁却才发现原来所有的细节她都记得……
深夜时分,下起了属于夏天才有的雷阵雨,匆忙又短暂,带去了白天的暑气后,就是淅淅沥沥温柔的小雨。
施辞在厨房放着几颗新鲜切开的柠檬,当做天然的香氛。
清新微酸的香味可以持续一夜,在夏天的清晨醒来闻到余味,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她在厨房橘黄的灯下喝牛奶,不时地瞟瞟微信。
她捡到mp3回家之后就在微信发了个好友申请,作为理科生,她有对数字过目不忘的一点小本领,很轻易就想起了唐啁曾经给她的那张纸条写的电话号码。
可已经过去四十几分钟了,她牛奶也快喝完了,微信还是毫无反应。
施教授特别注重养生,十点半就会上床睡觉,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施辞冲洗了下杯子,关灯,走近卧室,点了个香薰蜡烛。
也许已经睡着了吧?
施辞盖了条丝质薄被,刚要把手机丢开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施辞半坐着,纤白的手指挠了下自己的下巴。
施辞发过去的审核是——我是施辞,你的mp3掉在我车上了。
唐啁的微信名是一个简单的英文名——zoe.
下面是一行微信自带的——我已经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聊天了。
然后那边就发过来了——
“施教授,不好意思,刚刚才看到微信,谢谢您,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一下?”
施辞瞄了下时间,快十一点半了。
年轻人就是爱熬夜。
她想了想,慢悠悠地打字,“不用客气 ,可以明早过来拿。”
然后再发了自己的地址和房号过去。
唐啁很快地回,“记住了,明天早上可以吗?您给我个时间。”
施辞微微一哂,“你明天不用上班?”
唐啁:“不用的。我周一到周五的班。”
施辞:“明早要睡一下懒觉吧?我无所谓,一天都可以在学校,你来定时间。”
来人一来一回几乎都是秒回。这时唐啁那边突然迟疑了好几秒,“我不睡懒觉的,您需要我晚一点过去吗?”
这么乖?
施辞微微扬眉,“不用,”她略略思索,再打,“八点可以过来。”
唐啁:“好的。”
话说到这里,好像都把事情安排清楚了。
是应该说句晚安吧?施辞有时候晚上和国外的朋友聊天结束时会顺口说一句,和国内的朋友倒是没这个习惯。
现在的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习惯?还是这句晚安只能在朋友间?还是把事说完就可以了?
施辞正想着,唐啁那边再发过来一段,“我还没正式跟您道谢,之前在餐厅您开的酒……谢谢您了。”
不是已经谢过了吗?还用上“正式”的语气。
施辞弯了弯唇。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招呼也不打,头也不回,就跑进宿舍了。
施辞又想逗她了。
“不用谢,只要不生我刚才抢你南瓜丸子的气就好。”
“你是生气了吧?所以刚才下车也不跟我说声再见就跑了?”
施辞接连发送两条过去,心情格外愉悦。
她当然知道唐啁不是这个心思。她就是故意想要这么说。
现在可以想象到对面的女孩子一定惊讶到不行,甚至可能受到一点惊吓,表情一定特别严肃,说不定还在咬着她的唇。
自己是不是太坏了一点呀。
施辞想。
哎,可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呀?
施辞的唇角不受控地翘起来。
窗外雨声细细,屋里柑橘味的香薰蜡烛静静地散发着清缓的幽香。
施辞一点都没意识到此时已经比她以往的入睡时间要晚得多得多,因为她此时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
可她等了一会都不见回信息。
可惜微信没有“已读”功能。
施辞耐心得再等了一会儿,对话框那边还是静静的。
难道没收到她这两句话,刚才道完谢就睡了么……
施辞做了个孩子气的无意识的举动,她努了努唇,心里有点没滋没味的,把手机往床头柜一丢。
随即又摇摇头发笑,她在干什么呀,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一点师长的样子都没有……
话说也不算她师长吧?
又不是我学生……
咦?我为什么会在想到这个……
在她想东想西的时候,床头柜上她的手机突然轻轻震动,
施辞拿过来,滑开一看,还真的是唐啁发过来的。
她发过5s的语音。
施辞扬了下眉,手指点开。
点开听前三秒也是安静的,接是唐啁低低细细的声音才响起来。
她说:“……没有啦。”
周遭一片安静,外面的雨似乎还没停,点点滴滴淅淅沥沥。
教师公寓这区的绿化很好,施辞可以想象雨点轻盈地落在那润厚的的叶片间。
而她的心似乎,毫无防备地,被一只青涩的小鹿用新生的角轻轻地戳了戳。
15、Chapter 15
昨夜下过一场雨,今早天空是洗涤过的透亮。
唐啁站在教师公寓前的草地前,日光照射着她纤细的背,在地面勾了个靓丽的影子。
她搭电梯来到了施辞住的十五层。
找到门号。
昨晚才在想见得太频繁了些,今天就到人家家里来了。
就好像上天特意要让她们两个熟悉一样。
唐啁瞄瞄时间,按了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
唐啁看到那张见了很多次的脸。她就穿一件全素的杏白棉麻裙,浓密的茶棕色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她站在门口,右侧是草绿色的玄关隔断柜屏风,就像一朵妩媚华丽的白玫瑰。
“hi,进来坐吧?” 笑容轻柔i丽。化了极淡的妆,气色非常好。
唐啁微微局促,“我……”她不太习惯到不熟的人家里做客,要是同辈朋友双手空空来或者拿零食就可以了。
施辞又不算不熟悉,见了好几次面,搭了两次顺风车,还托人家的福拿了很好的提成。本来应该买点东西来的,昨晚没想到,这么早,超市都没开门,时间又约好了。她想说不了,但拿了mp3就走的话,又显得没礼貌。她正就纠结着,听到施辞“噗嗤”一笑,向她招手,“好了,快进来吧。”
唐啁因为爸妈都是教师职业,从小对教师就有一种天然的尊敬,她能对同辈人冷静疏远,之前跟施辞不熟也能做到,但受过她几次照顾,加上她又是学校的老师,唐啁就有点拒绝不了,而且唐啁发现,她面对施辞时总会发生一些令她困扰不知如何应对的事。
就好像昨晚撞到她又记起她不愿意回忆的事,非常没有礼貌地跑了。
跑了也就跑了,唐啁还想以后应该再遇的机会没有了,她原本想厚着脸皮忘记这件事。没想到mp3又落在人家那里,昨晚施辞的一句——
“你是生气我抢你南瓜丸子了吗?所以不跟我说声再见就跑了?”
那一刻唐啁羞愧极了。明明受过那么多次照顾,还那么不礼貌,还厚着脸想要忘记,人家还帮你拿了mp3。
她一时辞穷,在微信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不知道说什么,发表情包也不合适,犹豫来犹豫去,手指碰到话筒那个键,懵了几秒才发现没松开,只来得及本能地否认:“……没有啦。”
后来施辞也没回了。
唐啁脑海里一团乱麻,想进一步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进一步解释。
想到这里,唐啁抬眼向施辞望去,碰到她含着笑意的眼神。
“拖鞋在这。”
玄关的隔断柜是个简易的鞋柜,还有个两人位的小沙发,可以坐着换鞋。施辞从里拿了一双粉色的拖鞋放到她面前。
“谢谢。”
唐啁穿着白t和九分牛仔裤,脚下一双不对季节的红棕色圆头软皮单鞋。
玛丽珍款式,脚背是豆乳的白。
只是脚后跟有结痂的伤疤,脚趾有不少的红肿。
虽然唐啁很快套了拖鞋进去,但施辞还是看见了她伤痕累累的脚。
施辞移开视线,问:“吃了早餐吗?”
“嗯,吃过了。”
唐啁还有点拘束。
“随便参观,你要喝什么?”施辞笑着说。
唐啁稍微放松了点,“施教授,不用,我不渴。”
装潢很简洁又特别,紫灰色的布沙发又长又宽,看上去很软,吸引住的唐啁的是客厅两面整墙嵌入的书架。还有那大书桌,书桌对面事是几个懒人沙发,地毯上还有抱枕。
一个可以窝在那里看书的角落。
唐啁真心喜欢这样的布置,不免多看了几眼。
“我还没吃早餐,你要不过来陪我也吃一点?”施辞很自然地开口。
玄关处进来左边是客厅,右边是餐厅的位置,还有开放式的厨房。
施辞站在餐厅处朝她招手。唐啁本身有些社恐,除了工作之外,实在不想要与陌生人交谈。
来之前还设想了如果施辞不是单身的话,还得应对她另外一半。如今看来,好像是一个人住?
她又放松了一些,但是吃早餐的话……
施辞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已经做了你的份哦,过来这边吧。”
唐啁闻到很丰富的味道,香浓微苦的咖啡,还有一点点清新微涩的柠檬香。
餐桌是长方形的原木,淡淡的杏木色,施辞已经坐下,她面前是咖啡还有微焦的土司,夹着牛油果酱,旁边是一颗嫩嫩的太阳蛋。
而放在她面前的……
是一杯酸奶水果麦片杯。
椭圆形的大肚玻璃杯,从下往上,一层酸奶,一层麦片,一层酸奶,一层紫薯干混合着椰子片,一层酸奶,一层坚果,一层酸奶,一层奥利奥粉,最上面是鲜草莓片和香蕉片。
五彩缤纷,特别好看,又很有食欲。
唐啁只在一些ins上看过这样类似的早餐,但也没见过这么好看,也没吃过。
小时候上学,妈妈会做饭团给她吃,有时也是热了前晚剩下的饭菜在里面,有时加了个鸡蛋油条肉松,就是很爱心满满的早餐了。
她就再也没有吃过有人专门为她做的早餐了,而且是这么精心准备的。
唐啁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精心,愣愣抬头看了施辞一眼。
“嗯?”施辞笑着看着她,等着她说话,仿佛这早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唐啁想到她在餐厅开的那瓶巨贵的酒,还有那时喝酒的样子。现在她很确定那瓶酒也是为她才点的。
现在又是这么用心准备的早餐。
她根本坐不下去吃。
那种局促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她抿紧唇,眉头也拧着,表情很纠结。
施辞就奇怪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子的身体语言陡然紧张起来,特别像一只拼命缩羽毛的小鸟。
然后她象是终于鼓起勇气要说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表情特别认真,“施教授……我很早就跟施海说了,我和他不可能成为……男女朋友的。”
施辞微微睁大眼,“啊?”
怎么突然切换到这个话题?
这女孩子还在认真地继续,“而且……而且我知道他已经在跟别的女生约会,我一位师姐也在学生会,她告诉我的……”
施辞一边接收着“施海居然放弃了,这小子果然知难而退”的信息,一边还在疑惑“为啥说到施海身上”。
终于唐啁说道:“所以……所以……您不用对我这么好……”
施辞:“……”
噗!原来是这样!
施辞忍了忍,没忍住,噗嗤噗嗤笑出声。
施辞笑得一双眼睛灵光潋滟,几乎要扶桌。
这么一个肆意欢快的笑,带着一身的只属于成熟的美丽的女性才有的魅力,弥漫在夏季的一个早晨里。
施辞看着面前的女孩一副完全懵掉的神情,这才忍住笑慢慢说:“你别那么大压力,就是一顿普通的早餐,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吃人嘴短’,然后又要你跟施海去约会的……”
她唇角噙着笑,盯着唐啁看,那年轻的女孩子的表情僵着,像在很严肃认真地思索着什么,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施辞在想以往对她的印象可能有一点偏差,这小女孩不是高冷,而是那种心思敏感容易纠结的,行动一步前已经先预想十步,还在心里设想了好几种结局的人。
既然这样,那么就得先她一步了!
施辞微笑:“好了,快坐下吧,你不吃我只好倒掉了,我可不能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你忍心浪费吗?”
果然她这才坐下来,盯着杯子看。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纠结时会无意识地皱眉和嘟唇。
施辞没有忽略这女孩第一眼看到杯子时那眼神发亮的,一闪而过的表情。
明明很喜欢。
明明很想吃。
“快吃吧。”施辞笑眯眯。
又是这种让人没办法拒绝的语气。
唐啁想施教授人真的很好,有时候有点爱说笑,不过真的是很温柔的人,温柔的大姐姐形象。
她看过施辞上课的视频,有点不一样,虽然也是语气柔柔地,笑笑地,可是很有一点威严,被她说一句的学生脸上总是一种又羞愧又惊喜又享受的复杂表情。
她好像有点理解了……
杯子旁边是一只长柄的金色小勺,唐啁拿起来舀起一点吃。
甜中带酸,冰凉脆香。
是真的很好吃。
唐啁舔舔唇瓣余下的甜意,又挖了一小勺送进嘴,往下挖,口感更加丰富,每一口都很惊喜。
吃到美食时,人的心情总是愉快的。看着自己准备的东西被人喜欢,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施辞轻声问:“好吃吗?”
唐啁的唇不是薄的那种类型,小而丰,像一颗饱满的小樱桃。她刚好含了一口酸奶麦片在嘴里,听到施辞的话,双颊鼓一鼓,吞下,眼睛眯一眯,脑袋点一点,对她一笑。
施辞愣了下,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到唐啁的笑容。
很浅很真的一个笑,很快她就低下脸颊,再次吃东西。
施辞挺喜欢她吃东西时的样子,她平时总是一副寡言多思的模样,只有吃东西时有一股很孩子气的认真和天真。
这酸奶杯能让她吃得这么喜欢,还能看到她的笑容。
值了。
施辞暗暗翘了翘唇,这才吃起自己的早餐。
16、Chapter 16
施教授用刀叉吃土司片,吃相非常优雅。她喝了一口咖啡后,把桌上的糖罐挑开,舀了两颗代糖,想一想,只加了一颗。
唐啁见她加的是代糖,用的酱也是牛油果酱,而给自己做的却是又甜又香丰富的甜品。
有一点难言的滋味浮在心头。
感激的话说太多了,每次只是单调的一两句谢谢,感觉轻飘飘的,可唐啁觉得自己好像想不到别的。
那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要聊天?她要说什么?
施辞的目光探过来,唐啁下意识就撇开了。
施辞翘了下唇,跟她聊天,“哎,我很好奇,你不喜欢施海哪一点?”
唐啁差点咬到勺子。
施辞:“客观来说,我那傻弟弟长得不错,性格也还行,你说你不喜欢年下男,是觉得他不够成熟?”
唐啁有点不敢往下吃了。
施辞噗嗤又是一笑,“你继续吃,别紧张。”
唐啁捏着勺子,“我……”
施辞:“我猜你那个不喜欢年下男其实是个借口吧?其实你就是不喜欢他吧?”
唐啁绷着一张小脸,两条眉毛揪得紧紧的。
施辞说话时眼里总是含着笑意,温和如春风,让人没有戒心。
唐啁迟疑着开口,“他很好,但是……”
施辞笑着替她接上去,“但是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但是我们没有相同之处?但是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唐啁:“……”
她动了动唇,又抿住。
施辞支手托腮,冲她眨眼,又替她补充,学她叫自己的称呼,“施教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唐啁平常说话大多言简意赅,只是表达信息,很少带上一些额外的感情色彩和语气。
施辞回忆起那句她在软件的三个字,“……没有啦。”那三个字也许是在软件的美化下,也许是当时唐啁自己的情绪,在她平时清澈的声线下多了甜软之意。
施辞不常吃甜的,不代表她不爱吃,是必须要控制。
那几个字的感觉,甜掉牙了,就像唐啁刚才一闪而过的笑。
越是罕见越是稀罕。
越是少见越想多见。
她猜着唐啁说话的内容,把“施教授”叫得软绵绵,把话说得跟在撒娇一样。
如果唐啁这样对自己说话,感觉一定很不错。
施辞能察觉到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她又觉得不太像。
她十五岁时明确自己的性向,同年初恋,到现在三十出头,正经恋爱有过三次。每一次她都很快确认自己心意,主动出击,她最不喜欢拖拖拉拉,浪费时间,辜负春光。
三年前,丁女士把布丁领养过来,那时它还是一只小小的毛绒绒的狗崽,喜欢用乌溜溜的大眼睛仰望人,用粉嫩嫩的鼻头闻人,她喜欢去抱它,拿吃的去逗它。
应该跟现在是差不多心理吧?但又有点不太像。
施教授头一次不太明白自己的心理,所以就凭心而行。
可这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好……
那语气太像调情了。
也不知道唐啁懂还是不懂……
施辞脸上照常微笑,细致观察唐啁的反应。
这小女孩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想要急着说什么,乌墨般的眼眸水亮夺目,脸颊迅速粉起来,然而她好像想不到别的话,只能本能地回答,“也,也不是这样……”
施辞看着她,唐啁的肤色很白,大多时候是苍白,看上去像营养不良。在阳光充足的餐厅里,她那微微泛粉的脸颊像透明的花瓣。
“哦?”施辞还是想逗她。
“施海人很好……” 唐啁重新开始说,“他很开朗阳光,无忧无虑,跟他在一起的女生应该会很开心……”
唐啁视线垂下,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酸奶麦片杯,长长的睫毛如一对静止的蝶翅,那颗茶痣藏在她的下眼睑,在夏日清晨的光线中,像一颗摇摇欲坠的泪。
“他是很好的恋爱对象,可我不是的。”
她才多大年龄?就说这种话?感就跟纵横情场数十年的老手发出沧桑的感慨似的,比她大十余岁的施辞都不会说。
要是其他的小年轻说这种近乎矫情的话,施辞就会嗤一声了。
可是唐啁声调是平缓的,表情是淡淡的,就那颗泪痣闪动着,就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施辞笑意敛去,她的眼睛笑时格外勾人,不笑时也是深邃柔情的。她不用说话,那眼神已经说了很多。
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唐啁的心,没来由的,自己也不知道的为什么的,酸了一酸。
她其实很久没有说这种很透露出自己内心情绪的话。
她现在好朋友就只有张梓楠一个,她们的相处方式都是张梓楠说,唐啁听,偶尔说到唐啁自身的事情,她都是轻淡带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曾经也是个爱和亲近的同学小伙伴叽叽喳喳凑在一起分享心事心思的人。
直到父亲去世母亲重病住院,她时不时请假去医院,仅有的时间回来上课就在疯狂地往脑海里塞补知识。
慢慢地就跟同龄人拉开了距离。
她们在说最新的唇膏颜色,追刚出道的明星,聊心中暗恋的男生,烦恼青春痘,厌倦考试排名。
她在干什么?忧心母亲的饮食,担心她的化疗结果,每天都在想钱够不够,每天都极力挤出精力去学习。
她很长时间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却得逼自己吃和睡,逼自己不能让母亲看不出来。
也不是没跟朋友们倾诉过,可是都是青春期的孩子,小烦小恼可以共情,这种生离死别的大事,她们都无能为力。
慢慢的,唐啁成为了不受欢迎的那个,她一出现,热热闹闹的场合就会瞬间安静,大家礼貌式地微笑和同情式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谁都不喜欢大过沉重的负能量影响太大的人。
她其实是知道的。
当时有一位有些好感的男生,对方也在追她,最先还会对她表示关怀,后来就在躲着她。
有次她去找他的途中无意间听到他对其他人说:“整天哭丧着脸,每次都说她难过之类的话,我也会累的好不?再好看的脸我对着也怕了。”
唐啁永远记得这句话。
原来她令别人这么不开心。
也不是不失望或者伤心的。
只是连失望和伤心的时间都太奢侈了。
她用尽了一切时间学习,还有和死神抢母亲。
她太累了,倾诉需要精力,需要分寸,还会不自觉带上自身的期望,久而久之,她就不会倾诉了,也不懂了。
这么些年,好像也习惯了。
她这样的人,当她的朋友或者情侣都会比较累。
所以她才说自己不是好的恋爱对象。
“我不是好的恋爱对象。”
这话她被张梓楠追着问为什么不喜欢施海时也说过,张梓楠非常不理解,追问她,“你怎么老气横秋的,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不试过你怎么知道的!”blabla一连串,唐啁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淡淡抿开一点类似笑的弧度。
她很珍惜张梓楠这个朋友,很多时候跟她说一些心里话也得事先把话在心里再三过滤,然后再说出来。
这样能说出一点,能抽离一点情绪,她就满足了。
大概是施辞对她太温和了,她才说了很多。
然而说出口后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窘迫,没能想到能得到这么温柔的一个眼神。
她也看懂了施辞那眼神里没说出来的话。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唐啁按照常理推想,也知道她这话不太好接,有点令人尴尬。
唐啁经过几次见面对施辞的印象,觉得施教授她是年轻女孩子的榜样,外表出色,还有可以和外表匹配的才华,光彩夺目。
你以为这样的人会高高在上,其实她不是,她自傲却不清高,自信却很随和。
唐啁把她当做尊重的师长来看的,只是有些时候施辞会开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玩笑,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因为她让对方沉默,她觉得不太好。
她想要暖暖场,“您和施海的感情真好。”
“施海对我妈来说是个意外,对我也是的。我们还行吧,用现在网络术语讲——塑料姐弟情。”施辞说。
哪有这么说自己和弟弟的?
唐啁见过他们几次,相处得自然轻松,而且施海很明显地依赖这个姐姐,昨晚在烧烤店还在说姐姐宠她,一打电话果然来了。
唐啁知道施辞在说笑,被她的话逗乐,眉眼盈开一点笑意。
“你是独生的?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施辞笑着问。
唐啁静了静,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有我一个。”
施辞看着她,“我那傻弟弟曾经跟我说,要认你当姐姐……”
唐啁一愣,“啊?”
施辞摆摆手,“好像是他什么朋友给他使的招,算是要跟你拉近距离吧。”
唐啁:“……”
内心说这真是个馊主意。
施辞歪头看着她笑,“我跟他说我有他一个弟弟够了,不想要妹妹了。”
唐啁盯着杯子,心里在说我也不想要弟弟。
施辞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猜出这心思重的女孩子想必此时内心正在绕来绕去。
“我知道您的意思……”
施辞勾唇而笑对她说:“我本科也是l大的,跟你不同系,不过也可以算是你的师姐。不用您啊您的叫我。”
唐啁没想到这个转折,她眨了下眼睛,发了一个音,“哦。”
“你可以叫我师姐的。”
施辞拢了下鬓发,眼底的光如有热度,并不灼人,却很莹亮,又有点说不清的意味,“或者叫我施(师)姐姐也可以的。”
唐啁没想到转折后还有一个转折,不知道是因为施辞的语气还是眼光,她眼皮眨了眨,摇头道:“……不可以的。”
可能连唐啁自己都不知道,这次连她的颈部都泛起一层粉红。
施辞支手托腮,略略眯眼看着她,又笑起来了。
17、Chapter 17
施辞心情很愉悦。
相比以前刚认识唐啁时她的冷清清,现在能把她逗得急成这样,真是莫名的很有成就感呢。
根本停不下来。
施辞望着她,疑惑地歪头,“为什么不可以叫我姐姐?”
接着她好像恍然大悟,“你是觉得我大你太多了吗?”
收尾的表情好像还有一点点受伤。
唐啁直接涨红了脸,“……不是的。”
没有啦。
不可以的。
不是的。
她的语气,她的表情。
应该不是害羞的脸红,不过一位像她这样美貌的少女的绯红的脸颊已经足够引起绮思。
这要是在某些特定的场合……
施辞真的有一秒想偏了,她很快拉回来,笑着摆手,“我说笑的,别在意。”
唐啁默默地瞅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受骗,和无奈。
“没生气吧?”施辞微笑着迎着她的视线,往她面前投低目光,“看在酸奶的份上,不要生气哦。”
唐啁总是摸不准施辞说话的套路,要不就不知所措,要不就又急又窘,施辞是照顾过她好几次的师长,她当然不会生气了。
所以她摇一摇头,并且她解释,“没大没小不太好。”
施辞忍俊不禁,“叫声师姐,叫姐姐,不要叫您,怎么没大没小了,唐啁同学,你真的很严格耶。”
唐啁:“我……”
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施辞摆手笑,“好了,随便你啦。我是因为跟我弟没大没小惯了,再说你也不是我的学生,不用在意这些,轻松点。”
唐啁默不作声地扯扯唇角,露出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她好像总是把气氛弄得僵僵的,没有办法轻松地闲聊谈笑之类。
她带不动气氛,别人又得费心照顾她的情绪,所以她也很怕麻烦人,干脆就独来独往了。
但现在,施辞就是在照顾她,她开玩笑也是在调动聊天的气氛吧?她好像真的很不识趣啊,像昨晚第一次和施辞见面的张梓楠和方修齐他们就毫无心理障碍轻轻松松地叫了“姐姐”,反而是自己太爱纠结了。
施辞盘上的吐司吃完了,她喝着咖啡,瞧着眼前低着脸颊一勺一勺吃酸奶的女孩子。
她这是在发呆?不对,应该又在纠结着什么,都已经吃完了,她还含着勺子不动。
普通人做起来很普通的动作。
她的唇就像一颗晶莹的红樱桃,饱满且小,金色的小勺子像把这颗樱桃盛着。
这孩子,长得太惹人了。
施辞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当个师长,不能当姐姐了。
吃完东西,唐啁想要洗杯子,被施辞笑着拒绝了。她取出mp3给她,送唐啁到门口。
唐啁在门口轻声对她说:“谢谢您……”
施辞带着料到她会这么叫的微笑,“哦,不用谢。”
唐啁没急着走,她低着脸颊,极长的睫毛颤动着,如同夏日里一对追逐花朵的蝴蝶。
她像是鼓起了很大很大的勇气,可只发出了耳语般的音量,“谢谢您,施……”
“姐姐……”
有淡淡的粉晕从她薄白的肌肤洇起来,她也没抬头,转身就匆匆跑了。
施辞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她才是真的害羞了吧?
施辞把门带上,回味了好几秒,摸唇笑起来。
好像心里被什么毛绒绒的动物猛地撞了一下,又好像脸上被轻飘飘地啄了一下。
这只小鸟儿真是太可爱了。
盛夏的l城气温已经快到四十度了。这可以和太上老君炼丹炉媲美的煎熬,连吹过的风都是炙热的,地面都要烤焦了。
施辞出差了一周,参加了两个会议,见了许多同行,然后回学校,还是开会,和她的研究生见了一次面,招待了两个国外来的朋友,送走他们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八月份。
这天气白天她根本不想出门,宅在家看闲书,看论文资料,做运动。晚上可能才出去“heat”喝一杯,听听歌。
这天白天她被miu姐约出来吃饭,到一家开业不久的商场里面吃,miu姐喜欢吃里面的一家日本料理。
施辞开车来到这个大商场时,一楼有个大超市,头顶拉着许多彩色的小旗子,一行一行的,色彩流动,映着下午一点多正灿烂的阳光,被风刮得猎猎发出声音。
她绕着弯找地下车库的位置,超市像在做什么活动,一只粉色的绒毛大熊的人形玩偶在派传单,周围一群小孩子,家长们,围着它摆姿势拍照。
施辞开进地下车库,搭电梯到上到那家日式料理的楼层。
她们慢吞吞地吃了一个半小时才吃完。
接着两人饭后散步,在商场里慢悠悠地逛,半小时之后,已经逛到了一楼,miu姐说:
“这里还是太冷清了,也没啥店,要不换个地方逛?”
施辞耸耸肩表示随便。
miu姐去了卫生间,施辞插着裤兜,没有目的闲逛着。
商场很大,一楼的店面算是多的,人流量并不多,还有一些空的地方,施辞走到一个偏僻的出口处。
突然目光凝住了。
来之前在超市门口见到那只粉熊正摘掉它的熊头套,年轻的女孩子半蹲坐着,她的头发汗湿了一半,黏在脖颈处。
是唐啁。
她用嘴巴叼着一个面包,看得出饿极了,她咬了一大口,吞下去的时候被噎到,她忙着开一瓶水,边咳边喝了一口,噎得满脸通红捂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吃起面包,还伴随着一两句咳,低垂着头,没有管周围的一切,很快面包吃完了,她拿起矿泉水瓶,喝水。
施辞皱眉凝看着,这时那边有人走向她,唐啁的目光抬起。
施辞默不作声地后退,避到旁边她们看不到的角落。
“休息够了就出去吧,”说话的人应该是个超市的工作人员,“今天的牛奶的量还没卖完,没卖完你就不能收工。”
唐啁点头,“还剩多少?”
“还有十来箱吧,加油,努力点,卖完我才能发钱给你。”
“好。两分钟后出去。”唐啁也应的干脆。
待工作人员离开后,唐啁面露痛楚按了按两条腿,缓缓站起来,抹了抹汗,看了看矿泉水瓶,想了想,只喝了一小口。深呼一口气后,重新戴上粉熊头套。
施辞看着那只圆乎乎的粉熊拿着矿泉水瓶,把面包的透明纸丢向垃圾桶,迈着已经不怎么灵活的步子走向大门,走入了炎炎的夏日中。
施辞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miu姐的声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走吧。”
施辞“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转向miu姐说:“进超市看看。”
miu姐从来不进超市,家里所有的采买都有人经手,她摇头,“超市能有什么……”
没等她说完,施辞已经朝外面走去了。
miu姐奇怪地看了看不远处超市的进口,“不是在这里吗?”
干嘛要走到门外去啊?
她追上施辞的脚步,一出门,那闷烫的温度似乎已经蔓延过来,下午四点的阳光明媚,miu姐有点睁不开眼睛,急忙后退两步,退回阴凉处。
miu姐眼望着施辞朝前面一只正在发传单,积极向路人搭讪的粉色的熊走去,头顶不停地冒问号。
施辞从那只粉熊手里拿了一张传单,然后再走一小段路进了超市。
miu姐把手挡在额头,看清超市的大门,再回头望望里面超市的入口标记处。
没错啊!同个超市啊!
这什么操作?
她只能拿手包挡阳光,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
刚到超市门口,就看到施辞,她就站在门口,好像是某个品牌的牛奶促销,她把传单递给工作人员,“这个,拿十五箱吧。”
miu姐差点没站稳。
工作人员面露殷勤的笑容,“感谢您对我们品牌的支持,可以帮您送过去哦。”
施辞扫码付款,miu姐疑惑不解地问,“这牌子的牛奶很好喝?”
“不知道。”施辞拿笔给写给他们“heat”的地址,“我拿一箱走,其他的送到这里。”
“那……”miu姐想问,已经被工作人员拉住科普了,“我们品牌的牛奶是产自……全天然,无污染……今天是促销活动,明天就恢复原价了……”
“就算再怎么好喝,也不用买这么多吧?”miu姐敷衍地听着,又问施辞。
施辞笑一笑,“她们请的玩偶挺可爱的。”
miu姐瞄一眼外面那只圆鼓鼓长得很普通的粉熊,正笨笨憨憨地呆望着她们的方向,她朝施辞露出了“实在不懂你的品味”的表情。
施辞付完款后也没回头看一眼,就和miu姐说说笑笑地走了。
等到她开着车从车库出来,绕到这里,她的目光在超市前面的广场来来回回地游弋,再三确定那里已经没有了那只粉熊的身影,她才把视线收回来。
施辞没了逛街的心思,直接把车开回了父母的家。
客厅里,施海短袖背心短裤,躺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旁边的茶几上杂乱地放着水果盘, ipad,吃过没收拾的披萨盒子,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本摊开的书。
另外一边沙发里,布丁窝着头睡得打呼。
室内开着中央空调,清爽怡人,与外头的炎热真是两个世界。
施辞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点看不惯,走到施海旁边,踢了踢他伸出来的小腿。
施海哼哼两声,嘟囔,“别吵……我……”
施辞瞥一眼旁边的布丁,它睡得都流口水了。
施辞轻叹一口气,摇摇头。
这时手机响起来。
她接起来,是陈一壹,“你买这么多牛奶到酒吧来?”
施辞:“哦,对。超市促销。”
陈一壹在那边笑起来,“行吧,我就不问你为什么做这个奇怪的决定了,今晚给来heat的女士们都有免费的一瓶。”
施辞也轻笑,“谢谢。”
“那你今晚过来吗?”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陈一壹却自顾自地脸躁了下。
“哦,今晚可能有事,就不过去了。”施辞没想其他,随意地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她把那箱牛奶拆开,放到厨房的冰箱里去,自己也拆来一瓶,拿过一个杯子,把牛奶倒入杯子。
刚才她走到那只粉熊面前,她能确定里面的唐啁都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把传单递给她。
“在那边买牛奶?”施辞指了下她身后的超市门口。
那粉熊里的女孩点了点脑袋。
施辞笑了一下,抬脚就走。
必须从她手里拿传单,才能让工作人员知道唐啁完成了她的工作。
可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辛苦的工作呢?
在那么逼仄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不能休息,水都不能多喝一口,因为不方便去卫生间。气温那么高,很容易中暑的。
不至于呀。
她先前听施海说过唐啁学习很认真,成绩也很好,那么拿奖学金应该也不是问题,家庭困难的话也可以申请贷款。何况她已经在“小玫瑰”打工了,也有工资,看上去也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孩子,应该够学费和生活费了。
为什么还要去选这么辛苦的工作呢?
牛奶的纸盒扔进了垃圾箱,白皙细长的脖子动了动,施辞放下杯子,捏了捏眉心。
不行,她要去弄明白。
18、Chapter 18
离l大附近家属住宅区的一家咖啡馆里。周末上午十点左右,没什么人,非常安静。
咖啡馆环境很好,一排排书架,还有一个手工艺区,陈列了一些精致好玩的小手工,客人也可以在这里亲手制作。
一个个圆桌上面用的不是真花,而是店主亲手制作的干花。
施辞随意地束着长发,简单的一身天蓝色连体裤,点了一杯摩卡,坐着浏览一本日本杂志。
不一会儿,她等的人到了。
“不好意思,我晚了,”来人抱歉地笑,坐了下来。
“没事,喝什么?”施辞微笑。
“卡布奇诺。”
来人是一位短发圆脸的女士,戴一副眼镜,“出门时我家孩子拉着我吵了半天,不好意思我要用孩子这个借口了。”
点完单,施辞笑一笑,“那没事,孩子有三岁了?”
“快四岁了。正处于儿童的叛逆期,这不放暑假了?在家待不住。”叶青芜笑着看施辞,“谢谢你约我出来,我好透一口气。”
叶青芜和施辞本科事同个学院的同学,不同专业,在l大读完研之后就留校当辅导员了,丈夫也在l大的行政处工作。
施辞回l大任教的这几年两人在不同场合里聚过几次,但这样单独约出来的还是第一次。
“我是有事情要向你打听。”施辞说,“如果你不清楚,还要请你帮忙你打听一下。”
叶青芜好奇,“哦?你说说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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