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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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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后。

    透明的塑料薄膜上蒙了一层模糊的水雾,水分以极快的速度聚集,很快大滴大滴的水珠就出现了,它们沿着塑料薄膜缓缓流动。

    唐跃和老猫都一屁股坐倒在沙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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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跃和老猫计算了一下,用这种方法收集淡水,平均每小时应该能得到三至五升的水——这要取决于推进剂的燃烧速度,如果老猫加大甲烷和液氧的剂量,那么产生的水蒸气就会更多。

    当然这种提升不可能是无限制的,再加大剂量甲烷的火苗就会烧穿塑料薄膜。

    一个半小时后水槽满了,老猫把水槽从坑底端出来,立即返回昆仑站,但水槽中的水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开始冻结,等老猫关上气闸室的舱门时,水槽表面已经浮着一层厚厚的冰。

    他们摸索着想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收集速度。

    老猫照旧把唐跃赶了回去,以免浪费明光铠的电力,它一只猫坐在坑边上照看冷凝器。

    唐跃在昆仑站里维护OGS系统和水循环收集系统。

    “三立方厘米的流速太慢了,而且火焰的温度不够高。”老猫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薄膜边缘的水已经完全冻上了,我认为坑内的温度最好维持在零至五度之间……我应该去拿一支温度计来。”

    “那你就再加大甲烷的剂量。”唐跃打开OGS机柜的盖子,手上拎着一支扳手,“加大到五厘米看看。”

    “嗯……已经加大到五厘米了,淡水的收集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过薄膜边缘的水仍然有结冰的迹象。”老猫的声音响起来,“坑底的温度是……零上一摄氏度,坑壁的温度仍然是零下。”

    “坑内的温度不均匀?”

    “嗯,不均匀。”老猫说,“毕竟热源只有甲烷火苗,热气流是上升的,所以坑内上层的空气加热速度比周围和底下更快,我们最好加快一下升温速度。”

    “那就再加大呗。”

    唐跃合上OGS系统机柜的盖子,拍了拍这个老伙计,扭头望出去。

    他看到远处老猫正从火星流浪狗上爬下来,动作很利索,应该是刚刚拧开了推进剂的泄压阀。

    那只猫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掀开塑料薄膜,点燃甲烷。

    一秒钟后。

    “砰!”地一声巨响,火光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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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日(4)此地无人偷电瓶车

    “妈的……居然爆炸了……”

    老猫坐在椅子上,灰头土脸。

    “别动。”唐跃捧住它的猫头,把一根粘在脸颊上的断胡须给摘了下来,然后帮它理了理蓬乱焦黑的猫毛。

    “我……我的胡子……”

    老猫眼泪汪汪。

    “你是怎么搞的?忘了甲烷的爆炸极限么?”唐跃问。

    “这个是我大意了……推进剂和液氧的流速控制有问题,导致氧气未能全部燃尽,所以坑内有残留的氧气,等我爬上火星车打开泄压阀再下来时,坑内的甲烷气体浓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老猫摇了摇头,“所以一点就炸。”

    唐跃拍了拍老猫的肩膀,让它节哀顺变,它毕竟不是一只真猫,胡子断了不可复生。

    老猫是真的很稀罕它那几根胡子,每天早上起来都得梳理保养,唐跃还撞见过老猫背着他偷偷用502胶粘它的断胡子。

    可惜失败了。

    这场小小的爆炸事故暂时打断了他们制取淡水的工作,两层塑料薄膜和水槽都被炸飞了,塑料膜是没法用了,跟破气球似的碎成了条絮,唐跃必须更换新的薄膜,有机玻璃的水槽很结实,没什么大碍,还能接着用。

    吃一堑长一智,唐跃和老猫吸取教训,以后制取淡水时必须两人在场。

    否则甲烷与坑内的氧气混合,很容易到达爆炸极限。

    唐跃嘴里叼着一块饼干,把放在地板上的大水槽搬到桌上来,这里有十升左右的淡水,因为是冷凝水,所以水中几乎不含什么杂质。这是他们今天一上午的工作成果,流落火星上九十九天,唐跃第一次有了新的淡水补充。

    “麦冬,水已经有着落了,接下来该干什么?”唐跃问,“去外头挖泥么?”

    女孩穿着蓝色工作服,出现在屏幕上,“你们已经搞定了淡水么?”

    唐跃指了指桌上的水槽。

    麦冬惊喜,“真不愧是猫先生。”

    “什么猫先生?”唐跃老脸一拉,“这是我的功劳好么?你家猫先生差点还把冷凝器给炸了。”

    “好吧好吧,唐跃你的功劳。”麦冬笑着双手合十,“我们言归正传,你们不能直接到外头去挖土,我在昆仑站上的时候取过样,火星上的大多数土壤不能直接用来种植农作物,因为其中氯盐,氯酸盐和高氯酸盐含量太高……说白了就是太干太咸了,这种土质番茄无法成活,你们需要找到基础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土壤。”

    “还得找?”

    “当然得找。”麦冬点点头,“你见过有谁会把西红柿种在盐碱地里么?”

    “那我们有没有办法降低土壤中含盐量?比如说过滤萃取什么的……”

    麦冬摊了摊手,“萃取溶剂大多都有毒,而且我认为这么做实在太麻烦了,因为你们需要用到的土壤量是很大的,另外,最大的问题是,你们有这个条件么?”

    “我们有这个条件么?”唐跃扭头看向老猫。

    老猫爪子中捏着一根断裂焦黑的胡须,神情呆滞。

    唐跃把头扭了回来。

    “好吧,还是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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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建议你们使用火星流浪狗,以昆仑站为中心,在半径一公里的区域内均匀取样。”

    唐跃套上明光铠,和老猫一起打开车库。

    他们并不经常动用火星流浪狗,火星车使用起来其实很麻烦,而且耗能过大,它是整座昆仑站中最耗电的玩意。火星流浪狗本质上是一辆拖拉机——它被人称作地质考察车是因为它后头拖拽的是地质实验舱,如果你把实验舱换成垃圾箱,那么流浪狗就是火星垃圾运输车。

    火星流浪狗看上去高大威猛,实际上它是一辆电瓶车,使用蓄电池供电,电动机驱动,无悬挂,速度慢如龟爬,全速前进时堪堪超过自行车,越野能力基本上为零。

    之前科考队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发生流浪狗陷进了沙坑动弹不得,乘员们不得不集体下车推车的情况,这其实是一条短腿狗。

    这辆车被设计出来时就不是为了跑长途运输,它的唯一作用是移动实验舱,方便地质实验舱的实地考察,至今为止,火星流浪狗跑出的最远距离,也不超过二十公里。从理论上来说,流浪狗一次充电足够跋涉三十公里的路程——跑完之后就得停下来充电了。

    但事实上它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个理论值,老王曾经评价火星流浪狗“充电五小时,工作半分钟”。

    比OPPO还OPPO。

    “我们大概要取多少个样本?”

    “唐跃你们可以画一个样方。”麦冬回答,“不过我认为取二十个左右的样本就足够了。”

    “然后在这二十个样本当中找到比较合适的土壤?”

    “是的。”

    老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唐跃也跟着爬上来,火星流浪狗的驾驶室没有气密性,所以乘员必须身着舱外航天服。

    火星流浪狗的驾驶方式非常简单,一个方向盘外加刹车和油门,踩油门加速踩刹车减速,一个启动按钮,一按就启动,一个关机键,一按就关机——不知道哪个神经病还在控制台上标了个“快乐的旅途从此开始!”,然后用箭头指向启动按钮,纯纯的弱智风格。

    反正在火星上也没人来偷电瓶车,如果流浪狗真让什么人给偷了,那这就不是简单的偷窃事件了,而是星际外交事件。

    还有寥寥几个仪表,显示电力,位置,温度,堪比游乐园里的碰碰车,还是一按按钮就欢快地“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的那种。

    老猫绑上安全带,看了一眼电力余量,蓄电池满格电,火星流浪狗一直处于待命状态,每天都会充满电。

    这么多电应该足够他们跑个二三十公里。

    “火星流浪狗,启动。”老猫按下启动键,火星车的车身微微地震颤起来。

    几秒钟后,车子又熄火了。

    老猫愣了一下。

    “我认为可能是因为你没叫它的大名,它不乐意了。”唐跃说,“你再启动一下试试。”

    “火星流浪者,启动。”

    老猫再次按下启动键,踩下油门,这次车子动了,缓缓驶离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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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日(5)珍贵的土地

    唐跃和老猫开着火星流浪狗绕行昆仑站,依次对脚下的土壤进行标记和取样,作为交通工具火星流浪狗毫无疑问是不合格的,但作为科研仪器,火星流浪狗大概是有史以来人类所制造的最复杂最昂贵的地质勘探设备。

    不算运输成本,这辆电瓶车的造价都高达四亿美金。

    除开车头和动力系统,花在流浪狗身上的钱主要都集中在实验舱上,实验舱本身没有动力,只有四个轮子,可以被车头拖着走,它身上集成了勘测中需要用到的几乎所有功能,从测绘到钻探到光谱到碳氢元素分析,这些精密昂贵的仪器通过车上的太阳能电池板供电,可以支撑起一次全方位的实地考察。

    唐跃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工作台上摆着显微镜和电脑屏幕,工作台另一边是整排的玻璃皿,盛放着土壤样品,实验舱内的空间很狭小,上下左右都被占得满满当当,如果两个成年人背靠背坐在舱内,转身都有困难。

    “B3研磨完了没有?”

    老猫站在车外的一块石头上,环顾一圈,俯下身来提取泥土样品,然后在玻璃皿上贴上标签。

    “B3号样品正在研磨。”唐跃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用杵子把研钵内的土壤样品捣碎,研磨均匀,然后推进显微镜的镜头底下。

    老猫和唐跃分工明确,老猫负责开车和取样,唐跃坐在实验舱内负责测量和分析。

    唐跃脱下了舱外宇航服明光铠,因为套着这么臃肿的衣服没法进行精密操作,火星流浪狗的地质实验舱是气密舱,拥有两道舱门,在这一点上它和驾驶室不同,所以实验舱内的乘员可以脱下舱外服,只穿舱内服甚至普通衣服进行工作。

    但实验舱内没有OGS系统,氧气只能由明光铠来提供。

    “你戴了几层口罩?”老猫问。

    “两层。”

    “我认为你应该多戴两层。”老猫说。

    唐跃一怔,“为什么?”

    “你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些土壤来自火星,它们是地球生物花了上亿年进化出来的免疫系统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老猫慢悠悠地回答,“如果你不小心把这些粉尘吸入了呼吸道或者口腔,与皮肤粘膜发生接触,天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免疫应激和过敏反应?”

    “比如说呼吸道内壁发生快速水肿,堵塞呼吸道导致窒息,你就会在三分钟内嗝屁。”老猫接着补刀,“抑或者导致免疫系统异常,淋巴细胞的识别发生错误,导致肺部大出血,你也会在三分钟内嗝屁。”

    唐跃沉默了片刻,摘下舱内服的头盔扣在了自己头上。

    显微镜把样品粉末放大了数百倍,在高倍的放大之下,原本深棕色的粉末变得绚烂多彩,晶莹的多面体小颗粒看上去像是石英或者钻石,唐跃移动着鼠标,细微的矿物在背景灯光之下熠熠生辉。

    “唐跃,这一批的土壤质量怎么样?”麦冬问。

    “我看不出来。”唐跃摇头,“你稍等片刻,我把截图给你发过去,你看看怎么样。”

    唐跃把显微镜的放大结果截图,发给了麦冬。

    “嗯……这是B线上的第三批样品吗?”

    “是的。”唐跃点头。

    “唐跃你看,显微镜镜头下的这些矿物,这些层状片状的是硅酸盐化合物,主要是绿脱石,蒙脱石和白云母,这些灰色和白色的颗粒是硫酸盐矿物,主要是石膏,最后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是方解石。”麦冬给他分析,“很显然这是岩石风化后形成的砾石,没有水分保持能力,不适合用来种植番茄。”

    唐跃一脸茫然地恍然大悟。

    一脸茫然是因为他根本听不懂那些矿物质的名称。

    恍然大悟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些土壤不能用来种西红柿。

    不过麦冬对火星土壤的了解有些超出他的预料,这姑娘一个研究植物的,莫非是在种西红柿时顺带把火星上的土质也研究了一遍?

    唐跃对麦冬的出身没有深入了解,最多就知道个本科浙大毕业,中科院的硕士,准备去普林斯顿还是麻省理工读博。尽管知道这姑娘是个学霸,但他不知道麦冬究竟修炼到了学霸的第几重境界,是入门学霸,疯狂刷题考试满分,还是至高学霸,学贯中西信手拈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麦冬很有可能是个隐藏极深境界极高的学霸,不排除至高霸的可能。

    “C1样品。”

    老猫打开实验舱的第一道舱门,把玻璃皿放了进来。

    唐跃瞄了一眼玻璃皿中的土壤,心想不出意外多半又是个不能种西红柿的样品。

    他研磨完毕,加水溶解,进行过滤,然后把滤液放进分光光度计的样品池内。

    结果不出他所料。

    “唐跃,你看这个吸收光谱,这个最高的波峰是高氯酸根离子,后面那个是氯酸根离子,这两个指标都非常突出,说明本样品中可溶性的高氯酸盐和氯酸盐含量都太高了,过高的盐离子浓度会破坏植物根系细胞的渗透压平衡,这种土壤不适合种植番茄。”麦冬摇摇头。

    C2样品。

    “唐跃,这个不行。”

    C3。

    “不合格。”

    C4。

    “不合适。”

    唐跃把所有未通过审核的样品都放到一边,然后在笔记本上记录结果。

    唐跃心说火星这犄角旮旯果真不是人住的地方,连一把能种番茄的泥土都找不出来,他顿时就万分怀念地球上那肥沃的黑土地了,种下什么就能收获什么,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简直是大自然的无私馈赠,是人类文明的源泉。

    《乱世佳人》中郝思嘉的父亲曾经跟他女儿说,这世上没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之付出生命,除了脚下的土地。

    现在想来诚不我欺,郝思嘉的老爹真是个哲学家,一眼就看出了土地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中的中心地位。

    一块能种植西红柿的土地是多么宝贵啊。

    现在要是某人有这么一块庄稼地,唐跃也愿意豁出命去把它搞到手。

    “唐跃,我们现在一共采了几个样本?”老猫拍了拍实验舱的舱壁。

    “十一个。”

    “有什么发现么?”

    “有。”唐跃回答,“发现了火星上的土壤压根就不适合种庄稼,种啥死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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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的闲话:

    最近嫦娥四号发射,鹅厂的朋友和中国航天方面搞宣发活动,作者君也去凑了个热闹,帮了点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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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日(6)文明尽成黄沙

    老猫看了一眼时间,把工具收起来,转身钻进驾驶室,“今天只能到这里,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进行,我们得回去搬电池板了。”

    唐跃眺望夕阳,太阳低悬在红色的荒原之上,他想起王维的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曾经有一片肥沃的土地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唐跃说,“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重来一次……”

    老猫懒洋洋地打断他。

    “你还想让地球消失重来一次?”

    老猫发动火星流浪狗,车身微微震颤起来,开始缓慢地转弯,唐跃坐在车内,随着车身晃来晃去,他把工作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全部归位固定好,分光光度计的盖子合上关机。

    “麦冬小姐,如果我们找不到合适的土质怎么办?我们只是在方圆几公里以内的区域中取样,这么小的范围内土壤会有什么巨大差异么?”

    老猫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火星流浪狗的车轮碾过沙地,轮胎在地表上留下两条整齐的车辙。

    “很难说。”麦冬回答,“因为火星表面上曾经是存在液态水的,有水流经的区域地形地貌与矿物质分布会发生变化,在小范围内也能造成较大的土质差异,比如说冲积平原与河床上的土质就有差别……我们得找到基础条件比较好的土壤,酸碱性比较平衡,保水性能比较高,这种土质更适合植物生长。”

    “麦冬小姐,你之前在昆仑站上的时候,有没有找到过合格的土壤?”老猫问。

    “很遗憾,没有。”麦冬摇了摇头,“我和老郑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他是环境与地质方面的专家,他跟我说火星就是一片一亿四千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干旱盐碱地。”

    老猫怔了片刻,长叹一声。

    “我们需要一个袁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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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星流浪狗跨过一片洼地,老猫说这有可能是一条古河道,在几十万乃至百万年前,这里可能有液态水流过。

    “火星也曾经是个富含水资源的星球啊。”唐跃望着窗外,火星流浪狗爬上一座低矮的沙丘,沙丘那一头有一条立起来的棕色沙柱,正在缓慢地移动,仔细看才发现是小小的龙卷风,“那些水现在都到哪儿去了?”

    “一部分蒸发逃逸了,火星的地质活动停滞了几百万年,磁场几乎消失,大气层连带着水分子被太阳风剥离了。”老猫回答,“一部分留在极地和阳光照不到的洼地中,以冰的形式存在,最后一部分可能在地下,变成了冰与某些化合物的结合水。”

    “地下有水?”唐跃问,“那么我往下挖,是不是有可能挖出水来?”

    “用你那根使得跟汤勺似的铲子来挖么?”老猫嗤笑,“我从没见过用勺子挖水井的,你大概要挖到世界末日。”

    火星流浪狗在遍布砾石的荒滩上行驶,由于没有减震和悬挂,唐跃硌得屁股疼。

    “如果有水存在的话,火星上是不是可能曾经存在生物?”唐跃目光注视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当然。”老猫点点头,“如果你现在往自己的脚底下深挖二十米,说不定能挖出什么火星远古生物的化石呢。”

    “如果存在生物,那么火星上也有可能存在过文明?”麦冬问。

    “麦冬小姐,这个可不好说。”老猫耸耸肩,“智慧和文明从来都不是进化的目标,生物进化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而非长出更发达的大脑,你何必一定要把智慧视作高等生命的标准?在进化和生物学的角度上,最成功的生物从来都是最适应环境的,而非脑容量最大的——在中生代的地球,大型爬行动物智商不高,但这不妨碍它们霸占全球。”

    “我只是觉得,如果火星上也存在过文明的话,那么这一切就变得很浪漫了。”女孩说,“我们面对的就不再是一颗没有生机的死寂星球,而是某个古代文明留下的遗迹。”

    唐跃一愣,低头往脚下看,他想象着火星车驶过的地表之下,埋藏着如古罗马万神殿那样巨大而宏伟的建筑,他们正在经过某条宽广笔直的大道,而在数万年前,火星文明的居民们在这里朝拜自己的神明。

    “就算存在文明,我们也很难看到他们的遗迹。”老猫悠悠地说,“唐跃,你往左边看。”

    唐跃依言,站起来往车子的左边眺望。

    在荒原的尽头,有层层叠叠的深红色山丘,它们犬牙交错,遍布沟壑。

    “你看到了什么?”

    “沙子,荒原,还有线形排列的山丘。”

    “那是雅丹地貌。”老猫问,“你们知道什么是雅丹地貌么?”

    “风蚀地貌?”麦冬说。

    “就是风蚀地貌,你们所看到的那些像龙背一样起伏的岩石山峦,都是风蚀的结果,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什么力量比风沙流水更强大,无论什么文明建立起多么高大坚固的建筑,都会在漫长的时光中被刀割一样的气流侵蚀破碎,最终化作漫天的黄沙。”老猫淡淡地说,“最缓慢最无声的力量向来都是最强大的。”

    “这世上没什么可以敌得过时间,一个发展了万年的文明,一千万年就能抹平它的一切痕迹。”老猫接着说,“但在地质年代的巨大尺度上,我们一般都用亿为单位来计算时间……什么王朝霸业什么文明硕果,最后都是沙子。”

    唐跃和麦冬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人类的渺小去丈量时间的尺度,总是让人心生敬畏。

    老猫顿了顿,开口高声吟诵:

    “客自海外归,曾见沙漠古国。

    有石像半毁,唯余巨腿,蹲立沙砾间。

    像头旁落,半遭掩埋,人面依旧可畏。”

    唐跃一愣,不知道老猫在说什么,麦冬在他耳机中小声提醒这是雪莱的诗句,出自著名的《奥西曼提斯》。

    老猫拔高了声音。

    “那冷笑,那发号施令的高傲,

    足见工匠看穿主人的内心,

    才把石像刻得神情惟肖,

    而石像之手与石像之心,早已化作灰烬!

    底座之上大字在目:

    吾乃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火星流浪狗在死寂的茫茫荒漠上前行,沙砾遍地,老猫的声音变得苍茫浩瀚,唐跃望着满眼风沙,心中也顿起苍凉。

    但老猫的声音又缓缓低落下来,如泣如诉,如一曲挽歌。

    “此外无一物,但见废墟周围,

    寂寞平沙空莽莽,

    伸向荒凉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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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日(1)作屎的老猫

    翌日。

    老猫和唐跃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一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再次取了二十个样本。

    昆仑站坐落在火星北半球的伊希地平原中,这是一个直径一千五百公里的圆形盆地,在三十九亿年前被一颗陨石撞了出来,昆仑站的地址之所以设置在此处,是因为火星登陆任务的专家们怀疑伊希地平原中存在大量水冰,昆仑站的后期任务就是寻找并发掘这些潜在的水资源,为进一步的登陆计划做准备。

    下一次火星登陆任务中,地球方面会带来有能力支持长途行驶的改进型火星车,接下来的科考队员们就能驾着车子奔驰在广袤的平原上。

    不过很不幸,地球消失了,整个计划也就戛然而止,到此中断了。

    唐跃在实验舱内捣鼓了一下午,终于在二十个土壤样本中找到了合格品。

    “这个是到目前为止条件最好的土质,唐跃你看,这个样本的主要成分是斜长石和高钙单斜辉石,高硅玻璃的含量较低,含铁以及镁硅酸盐的黏土非常丰富,这种土质和地球上的土壤成分比较接近,PH值比较居中。”麦冬很欣喜。

    “能用来种西红柿么?”唐跃问。

    “先做一个Vis-NIR光谱检测,看看结果。”麦冬指示。

    唐跃点点头,他把土壤样本浸入溶液中,过滤提取出浸出液,放进光度计里。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嗯……看这个近红外光谱的数据结果,指标很理想!”麦冬盯着图谱看了许久,慢慢地点头,“唐跃,这个样本是在哪儿采到的?”

    唐跃端起玻璃皿看标签,“E2,是一条古河道的河床上,距离我们不远,老猫挖了很深才取的样本。”

    “对,伊希地平原是形成于诺亚纪(Noachian)晚期的陨石坑,这个时期有大量的硫酸盐和水合化合物通过火山喷发沉积在了地表上,你们真厉害,就这个!”麦冬拍板,“唐跃,这个可以用作种植番茄的基质!”

    唐跃大喜,转身朝着车头大喊:

    “老猫!掉头回去掉头回去!咱们找到合适的土壤啦!”

    话音刚落,车身一震,唐跃的身子也跟着一歪。

    老猫扭过头来,闷闷地说:“叫毛叫啊,车轮陷坑里啦。”

    ·

    ·

    ·

    老猫和唐跃用塑料密封袋取了十几公斤的泥土回来,取土的位置距离昆仑站大概一公里左右,是一条早已干涸的古河道,老猫扫除了表面积累的沙子和砾石,用铲子往下深刨了一米,才找到了这些合格的泥土。

    他们用火星流浪狗把泥土运回昆仑站。

    唐跃气喘吁吁地把袋子堆在车库门前,拍拍巴掌。

    “这些泥土起码有十五六公斤,够不够?如果不够我们可以再去挖。”

    “用于初步实验性的种植应该足够了。”麦冬说,“不过这些泥土不能直接用来种番茄,它们只是基质,缺乏植物生长所必须的营养成分,所以接下来我们还得给它加入……”

    “金坷垃!”唐跃眼睛一亮。

    ·

    ·

    ·

    肥料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是人类自学会刀耕火种之后最重要的发明,通过人工手段改善土壤的性质,提高土壤的肥力,以此极大地提升农作物的产量——在人类漫长的农耕历史上,学会使用肥料是一个革命性的进步,它是农耕社会得以发展壮大的基础。

    肥料是农业科学中永恒不变的重要课题,社会与科技的进步,特别是化学工业的发展,让人们可以定量地分析农作物所需的营养成分,并人为地为它们提供这些基本元素,这些技术最终催生出了现代农业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化肥。

    现代社会人口得以如此迅速地膨胀,究其根本原因之一是化肥的使用,通过科学地为农作物供给其所必需的矿质元素,让农业生产迅速工业化,促进粮食产量的逐年攀升,粮食产量的提高是人口增长的基础。

    当然,金坷垃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俗话说肥料掺了金坷垃,一袋能抵两袋……

    昆仑站内很显然是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当肥料的,但好在唐跃就是一台有机肥制造机,这大概就是唐跃存在的意义——早在数千年前,中国人的老祖宗们就学会了如何使用有机肥料来提高土壤的肥力,促进庄稼的生长,这大概是根植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先天技能。

    千年的农耕文明把对土地的热爱深深地镌刻在了每个人的基因中。

    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喜欢看种田文呢。

    老猫和唐跃把废弃物收集箱内的干燥粪便全部都翻了出来,这些大便全部经过马桶的干燥和抽吸,干硬得像是石头,用真空包装包好了——按照规定,昆仑站内产生的一切垃圾都不允许随意扔在火星表面,必须全部带回地球。

    不过现在这条规定已经作废。

    唐跃想去哪拉屎,就去哪拉屎。

    两人把所有的粪便都带进了车库,这种捣屎的活肯定不能在主站内干,否则昆仑站还住不住人了。

    唐跃把干燥粪便倒在车库地板上,随意清点了一下,发现他这三个月以来,排便还算均匀顺畅,这里所有的大便都是他自己的,再往前其他人的粪便和垃圾都已经被猎户座一号带走了。

    老猫蹲下来,手中捏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棍子,饶有趣味地戳了戳地板上包装好的大便,“唐跃,我觉得你可能严重便秘且大便干燥,你看你拉的翔硬得跟大理石似的。”

    唐跃戴上口罩,并不想搭理老猫这个话痨。

    老猫还在戳地上的大便,翻过来覆过去地戳。

    “唐跃你看,这坨翔像不像一颗真空包装的茶叶蛋?你是怎么拉出这么圆的屎蛋蛋来的?能不能演示一下?”

    “还有这个,这坨翔大,我估计一下,起码得有五两重吧……”

    “这坨很有艺术气息,看上去像是梵高的星空。”

    “哎唐跃!你来看这个,这坨翔长得很像你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真是一对父子……”

    唐跃恼怒地抄起一块干燥的大便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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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火星轨道变化问题的最后解释

    作者君在作品相关中其实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

    不过仍然有人质疑——“你说得太含糊了”,“火星轨道的变化比你想象要大得多!”

    那好吧,既然作者君的简单解释不够有力,那咱们就看看严肃的东西,反正这本书写到现在,嚷嚷着本书BUG一大堆,用初高中物理在书中挑刺的人也不少。

    以下是文章内容:

    Long-term integrations and stability of planetary orbits in our Solar system

    Abstract

    We present the results of very long-term numerical integrations of planetary orbital motions over 109 -yr time-spans including all nine planets. A quick inspection of our numerical data shows that the planetary motion, at least in our simple dynamical model, seems to be quite stable even over this very long time-span. A closer look at the lowest-frequency oscillations using a low-pass filter shows us the potentially diffusive character of terrestrial planetary motion, especially that of Mercury. The behaviour of the eccentricity of Mercury in our integrations is qualitatively similar to the results from Jacques Laskar's secular perturbation theory (e.g. emax~ 0.35 over ~± 4 Gyr). However, there are no apparent secular increases of eccentricity or inclination in any orbital elements of the planets, which may be revealed by still longer-term numerical integrations. We have also performed a couple of trial integrations including motions of the outer five planets over the duration of ± 5 × 1010 yr. The result indicates that the three major resonances in the Neptune–Pluto system have been maintained over the 1011-yr time-span.

    1 Introduction

    1.1Definition of the problem

    The question of the stability of our Solar system has been debated over several hundred years, since the era of Newton. The problem has attracted many famous mathematicians over the years and has played a central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non-linear dynamics and chaos theory. However, we do not yet have a definite answer to the question of whether our Solar system is stable or not. This is partly a result of the fact that the definition of the term ‘stability’ is vague when it is used in relation to the problem of planetary motion in the Solar system. Actually it is not easy to give a clear, rigorous and physically meaningful definition of the stability of our Solar system.

    Among many definitions of stability, here we adopt the Hill definition (Gladman 1993): actually this is not a definition of stability, but of instability. We define a system as becoming unstable when a close encounter occurs somewhere in the system, starting from a certain initial configuration (Chambers, Wetherill & Boss 1996; Ito & Tanikawa 1999). A system is defined as experiencing a close encounter when two bodies approach one another within an area of the larger Hill radius. Otherwise the system is defined as being stable. Henceforward we state that our planetary system is dynamically stable if no close encounter happens during the age of our Solar system, about ±5 Gyr. Incidentally, this definition may be replaced by one in which an occurrence of any orbital crossing between either of a pair of planets takes place. This is because we know from experience that an orbital crossing is very likely to lead to a close encounter in planetary and protoplanetary systems (Yoshinaga, Kokubo & Makino 1999). Of course this statement cannot be simply applied to systems with stable orbital resonances such as the Neptune–Pluto system.

    1.2Previous studies and aims of this research

    In addition to the vagueness of the concept of stability, the planets in our Solar system show a character typical of dynamical chaos (Sussman & Wisdom 1988, 1992). The cause of this chaotic behaviour is now partly understood as being a result of resonance overlapping (Murray & Holman 1999; Lecar, Franklin & Holman 2001). However, it would require integrating over an ensemble of planetary systems including all nine planets for a period covering several 10 Gyr to thoroughly understand the long-term evolution of planetary orbits, since chaotic dynamical systems are characterized by their strong dependence on initial conditions.

    From that point of view, many of the previous long-term numerical integrations included only the outer five planets (Sussman & Wisdom 1988; Kinoshita & Nakai 1996). This is because the orbital periods of the outer planets are so much longer than those of the inner four planets that it is much easier to follow the system for a given integration period. At present, the longest numerical integrations published in journals are those of Duncan & Lissauer (1998). Although their main target was the effect of post-main-sequence solar mass loss on the stability of planetary orbits, they performed many integrations covering up to ~1011 yr of the orbital motions of the four jovian planets. The initial orbital elements and masses of planets are the same as those of our Solar system in Duncan & Lissauer's paper, but they decrease the mass of the Sun gradually in their numerical experiments. This is because they consider the effect of post-main-sequence solar mass loss in the paper. Consequently, they found that the crossing time-scale of planetary orbits, which can be a typical indicator of the instability time-scale, is quite sensitive to the rate of mass decrease of the Sun. When the mass of the Sun is close to its present value, the jovian planets remain stable over 1010 yr, or perhaps longer. Duncan & Lissauer also performed four similar experiments on the orbital motion of seven planets (Venus to Neptune), which cover a span of ~109 yr. Their experiments on the seven planets are not yet comprehensive, but it seems that the terrestrial planets also remain stable during the integration period, maintaining almost regular oscillations.

    On the other hand, in his accurate semi-analytical secular perturbation theory (Laskar 1988), Laskar finds that large and irregular variations can appear in the eccentricities and inclinations of the terrestrial planets, especially of Mercury and Mars on a time-scale of several 109 yr (Laskar 1996). The results of Laskar's secular perturbation theory should be confirmed and investigated by fully numerical integrations.

    In this paper we present preliminary results of six long-term numerical integrations on all nine planetary orbits, covering a span of several 109 yr, and of two other integrations covering a span of ± 5 × 1010 yr. The total elapsed time for all integrations is more than 5 yr, using several dedicated PCs and workstations. One of the fundamental conclusions of our long-term integrations is that Solar system planetary motion seems to be stable in terms of the Hill stability mentioned above, at least over a time-span of ± 4 Gyr. Actually, in our numerical integrations the system was far more stable than what is defined by the Hill stability criterion: not only did no close encounter happen during the integration period, but also all the planetary orbital elements have been confined in a narrow region both in time and frequency domain, though planetary motions are stochastic. Since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exhibit and overview the results of our long-term numerical integrations, we show typical example figures as evidence of the very long-term stability of Solar system planetary motion. For readers who have more specific and deeper interests in our numerical results, we have prepared a webpage (access ), where we show raw orbital elements, their low-pass filtered results, variation of Delaunay elements and angular momentum deficit, and results of our simple time–frequency analysis on all of our integrations.

    In Section 2 we briefly explain our dynamical model, numerical method and initial conditions used in our integrations. Section 3 is devoted to a description of the quick results of the numerical integrations. Very long-term stability of Solar system planetary motion is apparent both in planetary positions and orbital elements. A rough estimation of numerical errors is also given. Section 4 goes on to a discussion of the longest-term variation of planetary orbits using a low-pass filter and includes a discussion of angular momentum deficit. In Section 5, we present a set of numerical integrations for the outer five planets that spans ± 5 × 1010 yr. In Section 6 we also discuss the long-term stability of the planetary motion and its possible cause.

    2 Description of the numerical integrations

    (本部分涉及比较复杂的积分计算,作者君就不贴上来了,贴上来了起点也不一定能成功显示。)

    2.3 Numerical method

    We utilize a second-order Wisdom–Holman symplectic map as our main integration method (Wisdom & Holman 1991; Kinoshita, Yoshida & Nakai 1991) with a special start-up procedure to reduce the truncation error of angle variables,‘warm start’(Saha & Tremaine 1992, 1994).

    The stepsize for the numerical integrations is 8 d throughout all integrations of the nine planets (N±1,2,3), which is about 1/11 of the orbital period of the innermost planet (Mercury). As for the determination of stepsize, we partly follow the previous numerical integration of all nine planets in Sussman & Wisdom (1988, 7.2 d) and Saha & Tremaine (1994, 225/32 d). We rounded the decimal part of the their stepsizes to 8 to make the stepsize a multiple of 2 in order to reduce the accumulation of round-off error in the computation processes. In relation to this, Wisdom & Holman (1991) performed numerical integrations of the outer five planetary orbits using the symplectic map with a stepsize of 400 d, 1/10.83 of the orbital period of Jupiter. Their result seems to be accurate enough, which partly justifies our method of determining the stepsize. However, since the eccentricity of Jupiter (~0.05) is much smaller than that of Mercury (~0.2), we need some care when we compare these integrations simply in terms of stepsizes.

    In the integration of the outer five planets (F±), we fixed the stepsize at 400 d.

    We adopt Gauss' f and g functions in the symplectic map together with the third-order Halley method (Danby 1992) as a solver for Kepler equations. The number of maximum iterations we set in Halley's method is 15, but they never reached the maximum in any of our integrations.

    The interval of the data output is 200 000 d (~547 yr) for the calculations of all nine planets (N±1,2,3), and about 8000 000 d (~21 903 yr) for the integration of the outer five planets (F±).

    Although no output filtering was done when the numerical integrations were in process, we applied a low-pass filter to the raw orbital data after we had completed all the calculations. See Section 4.1 for more det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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