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节
口:“你是谢小侯爷的人吧。”
见他点了下头,纪初苓便拿出自己写好多日的信塞进了他的手中,叮嘱他务必一定要送到谢远琮的手里。
暗卫看了一眼手里头的信,忙又点了下头,如来时那样悄悄然地飞速退回了夜色当中。
他手里拿到了纪姑娘给主子的信。
暗卫觉得自己应当不必谢罪了,反而看见了曙光。
感觉到暗卫彻底离开后,纪初苓暂了一桩心事,顿觉之前沉甸甸的心口轻松了许多。
这该是自她知道他离开以后,最不熬人的一夜了。
因为不知谢远琮派人送来的信哪日会到,纪初苓害怕会错过,所以天天夜里都不敢深眠,即便是闭了眼,都还下意识竖了耳朵在细听。
想着信已送出,今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她赶忙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屋内留有一盏小烛,纪初苓躺下后,借着小烛的那点光亮,拿起信瞧了一眼。
信封上在相同位置也落了小字“苓苓再启”。
纪初苓抿着嘴想了想,便把信先塞枕头底下,然后闭眼歇了。
她那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此刻明明该是很困的,然而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回,却如何也睡不着。
纪初苓又一次从床里侧滚身回来,然后索性坐了起来,一把将信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然后往床边光亮处挪了挪。
在月光与小烛火光之下启了信。
这又是一封小情书。可整封信从头到尾看下来,竟与上一封的内容不带一点重样的。
纪初苓又领教了一遍文试状元的好文采。然而谢远琮这惊天动地的好文采,全都用在这种地方了。
他人在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撩拨她也就算了。
没想到人不在了,光靠一些字来堆砌,竟也能来撩拨她。
纪初苓快速看完了一遍。因为掩在黑暗里,所以肌肤上渗起的红色是被藏起了看不清的。
可她的眼睛却频繁地在那眨个不停。
信的最后,他写着让她好生顾好自己,不要受了人欺负。
纪初苓不以为然地暗暗哼了一声,身子一滑溜进了被窝里头,心里想着,最能欺负人的他都不在了,谁还会来欺负她啊。
如此腹诽后,又不自觉回想信上某些令她脸红心跳的字眼。
纪初苓一把将信纸往脸上一拍,将脸给捂上了,然后跟陀轴似地滚进了床内侧。
……
自她从岭县回来以后,纪初苓的心情就一直随着谢远琮在那起起伏伏,经历波折堪称颇多。
只不过卫国公府的二房也好,她的琳琅院也好,表面上都还是一派平静的。
相比之下,大房那边就热闹多了。
自从王氏年前怀子之后,大伯但凡得空,就时常往王氏那儿去。
可算是气碎了贾氏的牙。
贾氏想着,老爷这会儿常去王氏那儿,怕是都光听那王氏的耳旁风去了。
还有王氏那个心思不干净的女儿。
年关过后,她给纪妙雪挑的几家都被老爷给驳了,谁还敢说不是因了那耳旁风的威力。
那庶女平日里装得低眉顺眼的,其实心里全都是暗道道。
特别是贾氏见自己闺女还老不长心,就更加生气了。那庶女最懂得如何拿捏棠儿了,可这闺女还总傻乎乎的入她套。有一回没忍住,贾氏关上门就将人训了一顿。
纪初苓其实并不关心大房那边明里暗里的这些事情,有一些还是从岭县回来之后,才听自个院的下人们说起来的。
但没想到贾氏也还是个有手段的,转眼没几个日子,竟然也怀上了。
大房今年年关前后,就一连出了两桩喜事,可把卫国公府上下都给忙坏了。
这贾氏一怀上,纪初苓即便事不关己,也多少还是被波及到了一些。
王氏怀归怀,但她性子摆在那里了,不是个能作妖的人。
但贾氏却不同,那副嘴脸明摆着就不是会省心的。自她怀上后,那一张脸连走路都是朝天的。不管去哪身边都跟了一堆人,可将她给金贵坏了。
偏她这般年纪怀着胎还爱出来瞎晃悠。顶着她那副了不得的样子,每日都要在卫国公府各个角落转悠转悠。
这么一段时日下来,宁氏的脸就越来越难看了。
这还不是害她平白遭了波及么。
近些日子来,纪初苓就没在娘亲脸上看到过好脸色,哪怕一点不算事的事,都能被娘亲给抓到错处。
一不留神就能挨上一顿训。
她当真冤得慌。
……
谢远琮一行不日前刚刚到达下黎郡。
这日他带着人在郡城中巡过,查看了城内布防,而后便招了部将与城中守官一同商议,直至深夜。
这眉头拧了一天就没有松过。
晚间夜深,谢远琮事毕回去之后,也只草草擦了遍身子,就坐于案前继续梳理战况。
睡觉是没有功夫了。
就在他正仔细琢磨着城图时,他的暗卫却突然间冒了出来。
谢远琮还以为有什么要事,结果听了暗卫禀报,再低头看向暗卫送到他手边的信,他眼中显露出十分的惊讶来。
这是纪初苓给他的信?
将人挥退后,谢远琮将信拿起看了看。封裹得十分严实,封上什么字都没有留。只不过这封信鼓囊囊的,摸着很分量,看起来也特别厚实。
谢远琮一打开。
竟有洋洋洒洒五大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琮琮正在邀请你视频聊天]
小苓苓[接受]
小琮琮[挥手]:小苓苓,是我呀!
小苓苓[挂断]
小苓苓发来语音:你能不能记得把衣服穿上……
60.书千里
纪初苓的字很大一部分上承了文涵的字格, 但亦有她自成一体的风格在。谢远琮拿过信看, 她的字绢秀却不小气,上头还有她特有的墨香。
尽管字小,但五页纸却是写了满满当当的。
谢远琮压根就没想到过会收到纪初苓的信,此刻的惊喜之情难言表。
他还当这五页的字是纪初苓对于他之前两封信的响应。所以不免诧异,难道小姑娘其实对他的感情已经如此炽烈了?
抑或是他之前那两封信写的太纷彩绝伦了。
厚实的纸张握在手中, 谢远琮一时心思飘然。
然而看上两行之后,他才发现信中所书,与他所想的不太一致。
面上也由一开始收到信时的喜色, 而转为了沉肃。
他虽有意隐瞒, 可原来她已知他此行是来到了下黎郡。
五页信的内容虽多, 但通篇看下来并无什么无关的赘述, 全是同战事相关的。
她列出的条条缕缕,皆针对的敌我各方,针对他的此行作战,表她见地,抒她焦忧。
谢远琮张张翻过, 仿佛能透过这些纸张笔墨,看见远在望京的她蹙着柳眉,伏案笔书时那严肃的模样。
越看越令他心生震惊。
谢远琮的头脑活络,几下就将纪初苓所列的条缕分摘, 逐一斟酌较量过来。
纪初苓因身在府中, 所以不明具体战况如何。而小姑娘又只有以往书册典籍上得来的认知,没有任何经验, 所以信上所述,大多都过于片面与单一,经不起推敲。
尽管如此,但仍有一部分是点到了点子上的。
特别是其中数次暗喻提醒他,对于阳谋掩盖底下的阴谋,该做如何的提防。
前世惨痛的结果告诉他,她的担忧是绝对有可能的。
谢远琮后靠椅背上,指尖下意识敲点着桌案,将她信中之意一点点考虑过去。直到他看完最后一段,怔盯着信上笔墨,半天没找见自己的声音。
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
纪初苓最后写的这一段,不似前面那般大段述语,而是句式简短,数句成段。
字里行间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盼他早日安然而归。
谢远琮一向稳如泰岳的心都加快了不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那几个文秀小字给柔化了。
同时心生愧疚,战事并非短日内便可结果的,他终还是令她担忧了。
纵观纪初苓送来的信,她很细心,周全,虽有偏颇,但费心尽力,处处以他的安危为先。
字字真切,比他一开始所猜想的那种炽热分量要重上许多。谢远琮头一回从她那儿得到如此的响应,难免惶惶。
他一时激荡难耐,当下便研墨又书一封,以作答复。
纪初苓此时还并不知道谢远琮已经收到她的信了,并且还给她回复了一封总算比上两封稍有内涵一些的情笺。
这会她因今日平白又遭了娘亲一顿念叨,而躲宁氏躲到青竹院里去了。
因将信给送出去了,所以她心情多少轻松了许多,少了先前的几分沉重。
但是她眼下还是极不高兴的。
大房的那两位大佛哟,好好的为何都凑到一块怀了呢?害她安坐院中也被牵累。
娘亲心情差,就老动不动往她身上撒气。
纪初苓一边给纪郴揉捏双腿,一边倒苦水。看上去,就是普通小姑娘家挨了训,而在那愁眉苦脸的抱怨。
纪郴听了,拍拍她手背。
“阿苓听过便罢,不要理会便是。”
纪初苓撇了撇嘴。
纪郴好笑地扯了扯她鼓起的腮帮。
妹妹已是大姑娘的样子了,比之幼时更为明艳,一举一动之间,也都更加的惹人喜爱。
“你早就懂事,心里也清楚母亲的那些骄傲与心结。都那么多年了,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得掉的。我每回也都会与母亲疏通,你别放心上就是。受委屈了来同我讲。”
“知道。”纪初苓气鼓鼓地拍掉他的手。
总归是生母亲娘的,她能如何,反正被说说也掉不了一块肉。
纪郴又哄又闹了她一阵,总算见阿苓的眉头稍微展开了,但他最了解他这妹子,别人看不出,但他一眼就瞧出,小丫头心里还装了别的事情。
于是便问她还有何心事。
听见纪郴问,纪初苓水灵的眸子一转,探身支在了他轮椅扶手上,问他最近有没有听到过边关的战事。
这事他听柳素提起过一点。
见他知道,纪初苓便问:“大哥,下黎郡是个什么地方?”
“边陲之地。下黎郡在大夏国西境,有一半倚靠了黎山。与你去过的那些地方都不同。西境地势复杂,气候常年干旱,飞石舞沙之景在夜间更是尤为常见。”
纪初苓听得新奇,便央大哥再说说。
纪郴道,当初镇国大将军便是在西境作战,将蛮夷重创,此后才有了如此长久一段时间的安宁。不过在此之前,两国其实也有过两相安的和平时期。
那时的边关郡城里,甚至到处可见混杂在城中生活商贸的鞑罗人。
纪初苓闻言支着下颌点了点头,她之前对这些都不了解,原来下黎郡是那样的气候啊。
她是没见过,所以不大想象的出来,但听起来仿佛不是很好的样子。
“那此时的下黎郡可是会比望京冷上一些?”
“自然,不过此时已经转春,应当会好上许多。”
纪郴有问必回,一时好奇,小丫头怎突然对这事如此关心。
纪初苓又不好直言,只说大夏国一贯安平,都没听说过战事,突如其来这么一遭,觉得有些可怕罢了。
她打了个幌子,便转而问起纪郴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大哥去过么?纪初苓如此一想,就自己先给否决掉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大哥这个样子能到哪儿去。
纪郴笑了:“这么多年,我整日没事可做,也就看了不少的册本与地物志。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其中或有差错,算不得真。”
光看册本说来都一套套的,犹如亲自去过一样,大哥果然博闻。纪初苓心念一动,问道:“那大哥,你觉得我们能赢么。”
见小丫头是真感兴趣,纪郴不言是否,只让她推他去了书房。
纪初苓推纪郴去了书房后,便照他的指点从一排书架上翻找了一副舆图出来。
大夏国对于精准描绘的舆图有所管制,但这等粗糙简陋的舆图是不在控制范围之内的。
纪初苓将舆图铺在桌上,仔细瞧了瞧,发现这竟是下黎郡的舆图。
但她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跟大哥直言自己太笨了看不懂。
纪郴笑了,说那是因为舆图的问题。
说罢,便提了笔在上头做勾勒。纪初苓在一旁,见他勾一段,想了想,又再勾一段。
如此的几笔下去,原本她看不明白的地势走向,一下子就全都清楚了。
因为一开始粗陋模糊的舆图,在大哥手下变得精细了起来。
纪初苓忍不住直夸还是大哥厉害,一样的图,在他的眼里就这般的清清楚楚。
她指了几处,问他怎知这里的空隙是存了山坳,那边的断隔是修有栈道。
纪郴言道,是根据多年来看过的山水人文志所做的合理推想与规划。只是单凭如此,还是有些地方不甚明了,不确定之处,他也都提笔作了圈注。
纪初苓从不知道原来还能够如此的,顿时感了兴趣,央大哥给她多作讲解。
妹妹有求,纪郴怎会不应,反倒见她兴致浓厚,他也尤为开心。几番下来,他发现阿苓虽是头回接触这类,却是玲珑心思一点就通。而且有来有往,问他诸多尖锐关键问题,都是围绕战事。纪郴也就搬出了自己多年积攒的那点底子,慢慢同她聊向了战术防部与兵法一道。
纪初苓最后直接将舆图给抱回了琳琅院。
有了大哥释惑,她之前那些不懂跟想当然的地方也都顺通了。再一回想,顿时就觉得之前写给谢远琮的信滑稽了些。
今日她同大哥还做了多方假设与讨论,虽说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仍还是有几分她觉得要紧的地方。
纪初苓将这些全都写进了信中。
也许她跟大哥能想到的,谢远琮他也都一清二楚,但指不定能有点用呢?
……
若在大夏国国土上横劈一条斜径,那谢萦则是在与谢远琮截然相反的另一头。
江南岸,湖中画舫。
谢萦与文凛坐在画舫正中的小桌上。她提筷夹了菜吃,见文凛埋头在吃自己的,她放了筷子看湖中风景,文凛还是埋了头在吃自己的。
忽然谢萦见文凛打算夹菜,她眼疾手快,也同他夹向同一道菜,文凛一见赶紧就要缩回去。
但谢萦的筷子早上一步,舍了菜一把将文凛的筷子给夹住了。
文凛朝她看过去,便见谢萦的目光逼视了回来。
这目光跟以前那种笑盈盈乐呵呵的不一样,文凛下意识手抖了一下。
以前谢萦笑嘻嘻喊他文郎的时候,他手也抖,可今次这回,他就连这手也抖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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