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节
腾腾的药。
之前让人抓来煎着的药这会儿已经煎好了。
他想也没多想, 就把药碗塞到了纪初苓的手里,请她帮忙送进去。
钟景仍旧还在心疼他们小侯爷, 一张脸沉沉的没变过。特别是又听了杨轲刚刚的一些话后。
以他对杨轲的了解,他觉得杨大夫的态度古古怪怪的,也许是在拣好一点的话说。
钟景便更加认定爷的情况不好了。他想得多了,就觉着指不准爷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卧床休养很久。
那么爷此刻最希望看见的,肯定就是纪二姑娘。
这药反正肯定不能是他端进去了。
纪初苓手里头突然被塞了碗汤药,紧接着就被半推半请地推进了屋子里。
等回过神来时,门已在身后关上了,屋子里头只有她与谢远琮两个人。
见她进来,谢远琮转过头来看她。
他此时正靠坐在床上,身上受伤的地方已经被杨大夫包扎好了,伤口附近的血衣部分也都给撕去了。
一身的绷带加大半的衣物,有一些半遮半掩,也就有几处衣料与绷带之间的空隙中,露了健硕肌肉出来。
纪初苓不留心看到了一眼,就忙把视线给移开了。
她的目光转而落在了谢远琮的面容上,他的一双眼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只是脸上没有太多的血色。
当是失血太多的缘故。
可他身上都包扎成那样了,还处在这么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地方,却半点也不显狼狈,仍旧给人以气质矜贵之感。
谢远琮在看见进来的是纪初苓时,嘴角的笑就不自觉地荡开了。
他见小姑娘进来后站着不动也不吭声,便问道:“你不是来给我送药的吗?”
纪初苓一听,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端着的,想起这么回事来,点了点头。
他快些把这药给喝了,应当脸色会好一些吧。
她端着药碗小心走过去,在床边一张小椅上坐下了。
谢远琮见碗里头冒着热气,问她:“烫不烫手?”
“不烫的。”纪初苓闻言摇头,拿起里面的汤勺舀了舀。虽然有热度,但不是烫手的温度。
她说不烫手,那谢远琮就放心了。
他想了想,笑道:“今夜算你救我一次了。”
纪初苓又摇头。她没做什么,明明是他自己从河里头出来的。
“你伤那么重,现在觉得怎么样了?”纪初苓问。
谢远琮看见她眼眸里头尽显担忧。被小姑娘如此关心着,他有些难以止住要上扬的嘴角。
可见纪初苓一整夜都提心吊胆的,娇容倦悴,又心生悔意了。
不禁暗自唾弃自己竟会做了如此幼稚的行径。
可都已然如此了,事实他一时也说不出口。
要是得知他其实诓了她大半夜,小姑娘怕是得跟他翻脸了。
“别担心,我没事了。不过我该喝药了吧。”
在纪初苓听来,说自己没事了,那不过就是句安慰人用的惯语。
不过谢远琮这会儿是得赶紧把药给喝了。隔久了得凉的。
于是纪初苓连忙将手里的药碗递到了谢远琮的面前。
谢远琮一愣,旋即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视线往自己手上落了一眼。
纪初苓顺着去看,伤处包扎得结结实实的。
“看来得劳烦二姑娘贵手了。”谢远琮叹声气道。
纪初苓明白过来。不过伤者为大,何况谢远琮还是个大伤员。他手不方便,她喂他喝药也没有什么的。
“那你别动,我喂你吧。”
谢远琮绷了面容不动,点了点头。
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一时间暗暗的欢愉劲,将那点诓人的愧疚都给盖过去了。
毕竟眼下他与她两人独处,还能有如此的机会,实属难得。
纪初苓舀了一勺,低头吹了两口,向谢远琮递去。
“我起身不便,好像太远了一点。”
说着,他轻轻挪动了一下手腕,掌心向下拍了拍他身旁的床边。
“你坐这里吧,近一些。”
纪初苓看了看,心想好像是有些远了。虽说她再往他那边递过去些,他也能喝到,不过是不那么方便。
纪初苓想想还是起身坐到了他边上。
一坐近后,谢远琮身上的药气闻着就浓了些。纪初苓又低头舀了一勺,能感觉到谢远琮的视线一直盯着她不移,忽然间有点不自在。
她赶紧把勺子递到了谢远琮的嘴边。
然而谢远琮看了眼勺子里头的汤药,面色显露苦恼:“还是烫的。”
纪初苓听了,眼不由瞪大了。
这药本来就已经不怎么烫了。
她怎么感觉谢远琮受了伤以后,变得很会使性子呢?
“会烫吗?”她收回勺子问。
谢远琮的神色很认真:“我喉咙一直犯腥气,禁不得烫的。你帮我吹吹吧。”
纪初苓听了有点迟疑。但一想他伤重,也许真是如此,一点烫都受不得的。
想了想她还是对着勺子吹了几口气。
谢远琮看着她小心吹气的模样,勾了唇要笑。在纪初苓抬头看过来时又赶紧收了回去。
他撑着慢慢坐起了身,向她那边靠了点过去。
“凉了么?”他问。
“凉了,可以喝了。”
纪初苓给他递去。
谢远琮却看一眼仍摇头:“还有一点烫。”
“哪有!”纪初苓不满了,她都吹了那么多下了。
“你看药上还冒气的。”
“没有冒气了,你看。”
大概是因为谢远琮伤着,纪初苓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有了好大耐性,她将端碗的手提了提,给他看,作解释。
“是碗里的还在冒气,勺子里的已经吹凉了。从你那边看,勺子在碗前头,就好像是汤勺里的药汁在冒气一样。是你看岔了。”
“真的?看不清楚。”谢远琮又靠过去了一点。
纪初苓叹口气,受伤后的谢远琮怎么就变这样了呢?
见他不信,她便将药碗往边上移开了些,比划给他瞧,碗里确实是烫得冒气的,但是勺子里头的是凉的。
“你看。你试试就知道了,真的不会烫了!”
谢远琮便探过头去看她手中的药碗。
“原来如此。”
见他总算明白,纪初苓便点点头,松了口气。
她再吹了两口要喂给他。
然后抬头却是一怔。
谢远琮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凑到她跟前来了。
两人此刻相靠极近,中间只隔了一个药碗的距离,面面相对。
他什么时候都靠来这么近了?
闻见他身上药气,纪初苓手上僵住不动了。呼吸也一时加快不少,眼睛忍不住频眨了几下。
谢远琮倒没在看她,视线停在药汁上头。像是要自己探头来喝药的模样。
既然他要自个儿凑上来喝,那她便不再动了。
谢远琮离勺子越来越近,也离纪初苓越来越近。小姑娘素容俏丽,勾得他心神入醉,像极了一个专为克他而来蛊惑。
离得越近,越难以自持。
谢远琮薄唇往前凑去,却是擦勺而过,最终停在纪初苓颊侧,在她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咣当”一声,纪初苓手上的勺子跌回了药碗里头,溅出来好几滴药汁。
当她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时,脸颊轰得一下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手一抖,盛满的药碗整个从她手中滑落了下去。
54.在乱撞
纪初苓惊的一下没拿住药碗。
谢远琮立马伸手一捞, 将下落的药碗稳当当地接进了手中, 避免了烫气药汁被倾撒的厄运。
其实谢远琮的惊讶也不比纪初苓少。
他原本也没想过如此,只不过后来一时没有忍住。
毕竟趁这种时候……似乎有些不大正经。
但偷到香后的谢远琮,就像是吃到了朝思暮想的甜糖,忻悦之情无以复加。
谁让他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君子。
在思慕她这件事情上,他不介意做一个十足十的小人。
其实他原本还是很能够自持隐忍的, 只是自马车上那一回之后,他再面对纪初苓时,自持力就变得尤为薄弱。
这连他自己都发觉了。
就像是尝到了一次甜头的孩童, 只是想上一想, 都馋得要命。
他日也思夜也想的小姑娘只要在他身旁, 他一对上她就得缴械。
于是忍耐就成了过分磨人的东西。
药碗都落了好半天, 纪初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
“对,是我。”谢远琮按下心底尚有的那一丝忐忑,径直凑到她面前,一眨不眨直视着纪初苓的双眸。
她小脸红得惊人,被迫回视于他, 可眸色里却尽是被他搅乱的仓措。
只有谢远琮知道,此刻他比她还要紧张。
“纪初苓,你当知我心意。”
谢远琮的声音缓慢郑重且又认真,纪初苓在里头寻不出一丝玩笑捉弄的意思。
她突然猛地在他胸口上推了一下, 将这近得都快要粘上她的男子推开, 然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你!”
纪初苓舌头像是打上了结,吱唔了几声才顺。
“屋里太冷, 我要出去吹吹凉风!”
飞速抛下这一句,她扭头就跑出了屋。脚步比说话更快。
谢远琮看着她跑了出去,将最后句话听在耳中,低声无奈地笑了。
他的话这般可怕么,她都如此语无伦次了。
但将她这反应看在眼里的谢远琮,低头看了眼碗中晃荡地药汁。
汤药里头倒映出的,则是他再难抑制的笑容。
钟景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然后纪二姑娘就从他身边头也没回地匆匆跑了出去。
跑着中途还绊了绊。
慌张急燎的,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连他喊她都没听见。
钟景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进屋一看,才知道不是爷有事。
那就是纪二姑娘有事了。
爷明明喜欢纪二姑娘,他还特地请纪二姑娘帮忙去送药。怎么爷又把人姑娘给弄跑了啊?
纪初苓一口气跑了出来,刚要跑到农舍院子外头,谢远琮的人就冒出来了,不准她出去。
尽管她脸上被夜间冷风吹着,可热气一点没降下来。
面前拦了人,她只好退了回来。绕了大半个院子,一路跑到了屋子的正后头才停。
口里喘着气,心跳声更是特别厉害,鼓鼓地敲着她难受极了。
一停下来,纪初苓才发现刚刚一阵猛跑后,脚有些疼,便在近处找到个木墩子坐了下来。
然后手下意识抚上了脸颊。
若说起来,她这年纪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算小了,没想竟被谢远琮一个动作一句话给惊撩得这样不冷静。
她忽然间想起一件十分久远的事情来。
从前宁方轶也偷偷亲过她脸颊一回。
现在想想,她那时是真小,也是真不懂这些。她喜欢跟宁表哥在一起,喜欢宁表哥待她好,也喜欢同宁表哥说话谈笑。
可是那样子的亲近,她就不太喜欢了。
当时她都被吓住了,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哪哪都古怪,哪哪都不自在。
她十分抵触不喜欢,想说让宁表哥以后别这样了,可又害怕自己这样不好。
她怀疑这是她的问题,所以不敢提。自那以后宁表哥但凡太靠近,她就会警惕着小心避开,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搜寻其他缘由话题。
哪像此时此刻,胸膛里那颗小心拼命地在乱撞,她抚着胸口,却怎么按也按不下去。
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知敏起来,连眨了一下眼,亦觉得上睫毛挠得下眼睑痒痒的。
谢远琮方才那句话更是在脑子里出不去了。
他说,她当知他心意。
她当知。
她并非特别迟钝,也确实早就有所感知,只是回回有念头往那儿飘时,就下意识地阻止了自己去深想。
特别是她生辰那晚,一个男子能出于什么原因,从远处一身风尘地赶回,只为亲手送她一个小小的生辰贺礼呢?
她当时甚至险一些就戳破了面前的那一张窗纸。
更别说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与卫公公的对话,她是一字不漏亲耳听进去的。
纪初苓东思西想着,想得整个人都乱了,这时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在拱她。
低了头看,竟是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小黄狗。
大概小黄狗是一早便在农舍中安窝的,只不过之前冲进来了人,吓得不敢出来。
小黄狗见她看过来,小心翼翼冲她摇了摇尾巴。纪初苓见是只好狗,伸手揉了揉它脑袋。
小黄狗立马就高兴了,同她撒欢闹腾。纪初苓被那小模样引去了大半心思,忍不住被逗笑。
她逗着小狗玩了好一会,再反应回来时,似乎心情也已平复不少。
她一手支了脸颊,镇定下来,暗道刚才自己是否思虑得太过用力了。
其实也未有多么的复杂。她知他心意,只是尚不知自己的心意。
那么,她只要再多询一询自己,总是会明白的。
屋子里,纪初苓跑出去后,谢远琮见进来的人是钟景,便抬手一仰头把药喝了,药碗一抛丢进了钟景怀里。
钟景忙接了,将碗搁在一旁,先关心了下爷的身子如何。
爷虽说无碍,可他瞧着总觉得哪儿有些怪,但一时也没多想。毕竟此时他更好奇的是爷做了什么把人姑娘弄跑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想问他也不该问。
钟景想起另一件事来。
纪二姑娘刚刚跑出去的时候,他似乎发现姑娘的脚步是一深一浅的。
若是好好的,走路必不是这样。
钟景觉得不太对,便将此事跟谢远琮说了。
方才眉头还舒展着,脸上还隐隐带着笑的谢远琮一听,面上立刻绷起来了。
她莫不是之前什么时候伤到了?为何提也不提?
他手肘一撑便要起身下地去找纪初苓。
钟景一见给吓一跳,赶紧上去苦口婆心地拦了。
虽然谢远琮知道自己状况如何,但在钟景眼里爷这可是重伤,一身才刚扎裹好,命都刚保下来的,哪能够乱来!
谢远琮一听钟景所言,也迟疑了。倒与钟景无关,只是眼下在纪初苓眼里,他不就是一个重伤员。
一个方才还需要她喂药的大伤员!
他才为了贪着她的关心,骗了人小姑娘。后来虽说想坦白,可早就没时机了。
这会儿若是就这么跑出去找她,岂不是暴露了?
上一刻才表明了心迹,转头就被察觉他诓骗了她。
到时怕是连他对她的心意,纪初苓都不再相信了。他不得在她那领根白绫才好。
谢远琮薄唇一抿,算是知道骑虎难下是何滋味了。
他心生不耐地瞥一眼钟景,只好打发他出去把杨轲给他叫来。
杨轲正坐火堆旁吃得香,还没用完就被钟景给拽去了。
杨轲自然心有不满。忙一大晚上的,连个东西都不让他好好吃。
谢远琮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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