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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要忍不住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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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了顿,眼巴巴的看着冷着脸的诸滕,刚刚还这样吻她,现在又如此冷淡。

    童梦憋着一口气,盯着他由于吻她而有些散乱披在的发丝道,“杀人的恐惧从那刻起就留在我的心里没有散过,每每想起都不由得指尖颤抖。在刚刚陷入深眠之际,门外嘈杂起来,一度让我联想到老夫人去世那天的场景。我怕裘松卓真的因为我死了,我太害怕了。”

    诸滕双手环上她的腰,一个用力,童梦惊呼一声,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童梦想说什么,撇到他胸前的血迹,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诸滕,你别死。我错了,我不该一个人乱跑。”

    “傻瓜,不会有事的。战场上三年什么伤没有受过?”诸滕翻身睡在她的旁边,嗅着她的发香,这些天的疲惫也一扫而空。避开伤口,轻轻的搂住她。

    童梦小心的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怀里爬出来,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诸滕的眸子,“你不能这样,你乖乖的去治伤,我——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诸滕听到这话,眸色在一瞬间变得深沉。

    他想要很久了。

    “一诺千金。”童梦想了想又补充道,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好。”

    童梦快步走出房门,招来姜三,“你去看看。”

    在小几旁等了许久,诸滕才处理好伤势,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受过重伤。

    诸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童梦坐过来。

    童梦看着他俊秀的侧颜,心跳渐渐加快。她们成婚也有小半年了,却从未——

    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

    她磨磨唧唧的做到诸滕的身边,没敢看他的眼睛,但是他灼.热的视线仿佛有了实感一样,一寸一寸的描摹让她的身体有些燃烧起来。

    在心里不由得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童梦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她清了一下嗓子,“咳,那什么,就是,就是我这几天一直有想你。”

    说完诸滕并没有给什么回应,和平常有些不一样是敷完药的他似乎异常散漫的坐在床沿。只是幽深的眸光中却压抑着快压制不住的占有和癫狂。

    童梦这句话恰恰打破了所有,他起身轻捧着她莹白.粉.嫩的脸颊,“别再离开我了,我怕——”

    怕再也不能像这次一样冷静,也怕,会放出心中的野兽,将你揉在血肉之中,再也不会分离。

    但是这些他不能说,怕吓着她。

    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害怕。

    终于两人视线交着,谁也没有移开,两人的紧密纠缠的剪影映在墙壁上,屋内燃着趁景的红烛,微风轻抚,缓慢摇曳。

    童梦顺着诸滕的力道轻柔的倒下,黑直的长发如瀑一般散在红色床铺上。他的手指在童梦的发间穿梭,呼吸也渐渐粗重。

    诸滕的手渐渐上移,盯着童梦波光潋滟的眸子,轻声问道:“可以吗?”

    章节目录 第 66 章

    童梦娇怯的轻点下巴, 诸滕的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幽深,将自己的头缓慢靠近,近到鼻翼呼出的气息都依着在童梦桃花似的粉颊上。

    “还记得我在大婚之日和你说的承诺吗?”

    “执子之手,承汝之忧。愿为甜酿,盈汝之杯。但为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 与汝偕老。”童梦轻启双唇。

    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就像是上面停了一只欲飞的蝴蝶, 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压弯卷翘而纤细的睫毛。诸滕忍不住在上面轻吻了一下,身底下的人果然在这一瞬间连呼吸都忘却了似的, 身体僵硬的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

    窗外朦胧的夜色, 屋内即将燃尽的红烛, 身下丝滑的床单,身上将她整个拢在怀里的——他。

    诸滕目不转睛看着童梦,看着她浅褐色的瞳孔中只容的下他一人。他的心脏像是被别人轻轻捏一下,鼓动不已。他忍不住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侧, 轻擦过她瞬间充血的耳廓, 魅惑的嗓音从菱唇中倾泻而出,“我还没——开始。”

    这句话结束,诸滕抬手将幔帐缓缓放下,遮住了里面的一抹春光。

    阳光从窗棂泄入洒了满地金黄, 透过浅色的幔帐, 童梦的睫毛微颤,眼睑微动,眼皮缓缓掀开, 眸中透出一股迷茫。

    没过几个呼吸,遂即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记忆如瀑般在童梦的脑海中一帧帧浮现。她的双颊慢慢起了醉人的红晕,猛地闭了闭眸子然后睁开,顿了一会儿才用自认为最小的力度偏头瞄了眼身侧睡的香甜甚至嘴角微微上扬的男人。

    见他睡得熟,童梦反倒就着这个姿势盯着他俊秀的脸庞,一寸寸的认真看着。睡着的诸滕像是真正的十八九岁的孩子,醒来的他却又是如此的杀伐果断。但是当这双眸子只看着她时,里面却只剩下温柔和隐藏在深处的占有,如同昨夜……

    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即使窗外鸟儿啼鸣都没有任何醒来意图。对了,他身上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童梦微抬上身,轻轻掀开被子,低头看着男人被剑捅伤的胸膛。

    咦!伤口只剩一条细细的疤痕!

    童梦用小手摸了两下,却发现身底下的人呼吸有些急促,赶紧缩回身体,裹紧被子,眨巴着眼睛盯着大红色的帐顶。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偷偷撇了眼外侧,轻轻吁了一口气。

    顿了一些时间,她试探性的倾身。先是拨弄一下他卷翘的睫毛,随即在他的唇上轻柔的印下一个吻,想离开却被摁住后脑,这个吻在晨光中被逐渐加深。

    当再次被压在身下的时候,童梦的表情有一些空白,她不明白刚刚还睡着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动作?

    诸滕看的轻笑出声,“我会一点点教你的。”

    两人真正起身的时候太阳早已高高挂起,童梦红着脸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娇俏的怒骂一声,“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诸滕顺手包裹住她的手,“我们是恩爱,是小别胜新婚,”说着自己也顿了一下,“我们昨天就是人们口中的人生四喜之一,洞房花烛夜。”

    童梦眼圈微红,圈住他劲瘦的腰,“当时我们没有感情……”

    话没说完自己却轻笑出声,不由得握紧诸滕的手,古代的婚姻哪里有感情这一说,在家族的庇护下成长,享受锦衣玉食就要有为它修补奉纳的觉悟。

    即使在现代也有相亲后就闪婚的存在,能在残酷的古代生活中,从一个活不过几集的小炮灰到现在书中早该死亡受万人唾骂的两个反派之间相爱相守,这样已经很完美了。

    还求什么呢,一亩田,两相守,三口之家,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或许,还差一个孩子。

    想到这,童梦才猛然想起,他们!昨天好像没有做任何避孕的措施!!!

    她猛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了他们爱的结晶。

    诸滕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眸光呆滞了一下,他没想这么多,如果有小生命要来那么爹爹就准备最好的一切。他低头啄了一下童梦的唇,道:“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想到他刚刚猜的那些,眼眸不由变得深沉——即使将要乱世,这个家谁都不能染指分毫!

    外面的人就像雕塑一样守在楼梯口,即使催促的线人在楼下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到了现在仍旧没有一个人敢去敲这个房门,

    诸滕伴着让人牙酸的吱呀声打开房门,线人听到声音先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还好来得及。这些人这么关键的事情竟然不让他通报,等了那么久。他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赶紧小跑上楼,在距诸滕三步远的地方急忙停住,“主子,不好了……”

    说着,捧着密函高举头顶呈上。

    诸滕打开密函,一目十行的看完,缓慢地合上。该来的总是避不了,这样也好。没有吩咐任何事情,他转身回到屋内,看着面露娇俏的童梦,低敛的眼皮掩住变得幽深的黑色眼眸,俯身轻吻童梦微肿的樱唇,待她有些气喘时才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看着她点头,转身欲走,童梦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抱住诸滕的腰,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和孩子等你。”

    诸滕咬紧两腮的牙关,手上的青筋却暴露了内心压制不住的一切,“好。”

    说完狠心打开门走了出去。

    姜一暗暗看着诸滕的有些凝重的面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由得五味杂陈。

    那位已经来了。

    外面尚才晴朗的天却突然起了惊雷,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无情的喧嚣,却没有半点雨丝。

    锦袍玉冠的男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一行人,腰间均别着佩剑,气势肃然果决,各个看起来都是极其不好惹的。落江院的住客们就像是被利刃狠狠劈开的洪流纷纷行至两侧。

    分成两拨,一拨守着落江院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另外一拨跟着男子踏入大厅。

    有力的步伐在木制地板上呈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厅内最终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最前面的男人身上,待楼上的侍卫看清面貌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是废太子——宗盛钰。

    诸滕的一干属下即使看到当朝王爷也并没有要做出行礼或者退让的动作,反而一反常态的从楼梯的两侧汇集直接堵住了上楼的路口。

    宗盛钰挑了挑眉,抬手压住后面欲奋起攻之的属下们。他看着没有一点规矩和体统一群人,嗤笑一声,“本王一开始还不信,本着想要解决误会的初心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如今这样的待客之道,难保不让本王想多。看来真得好好赏这位不知名人士的通风报信——这镇远将军果然是在做妄想篡位的事情啊。”

    当下无人接这个话茬,可以说是极不给他脸面。宗盛钰倒是好肚量似的并没有急着上去,反倒就近找了一处坐下,手指在满是木纹的桌面上敲打。每击打一下,厅内人的心就沉一分。

    即使这是位废太子,但是当今圣上的心思是难猜的,保不准那一刻就恢复了他太子的身份。更何况圣上和皇后可是伉俪情深,枕边风的加持下,恢复身份也是指日可待。

    诸滕慢悠悠地打开门,迈着略显轻快的步子在二楼的拐角站定,看到正襟危坐的宗盛钰连眉毛都未挑一下,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

    大作的狂风从大开的窗轩口吹来,帘子随着疯狂舞动,豆大的雨点从慢到快的击打在地面上,炸出一串串水花。先前进来时还开的灿烂的鸢尾花被雨水打的通透,折着茎弯向一旁。屋内的气氛随着外面的天色变得愈加紧张。

    没有一个人开口,气氛似乎就要僵持在这里。诸滕拿掉脸上的铁质面具,姜一接住,郑重地放在花纹繁复的木制盒子里,就见诸滕拍了拍袍角,就这么淡然的走了下去。

    宗盛钰半眯着眼看着欲渐清明的楼梯上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黑亮垂直的发束在脑后,脸的轮廓棱角分明,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菱唇。只是右眼眼角处有一个细长的疤痕,反倒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硬朗。

    从重兵把守的二楼下来,就只有一个结论了,这人是——姜佟,哪位从未将面目示人的镇远将军,如今拿下面具是以为自己绝无差错?

    只是这容貌为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没有抓住,具体想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宗盛钰盯着诸滕的脸也并未移开分毫。大厅内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诸滕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和宗盛钰未曾停下击打桌面的“咔哒咔哒”声不绝于耳。

    没人主动说话,即使现在相隔不远。直到诸滕也找了一处,撩起袍角坐下来,姿态悠闲自在。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小酌了几口才不疾不徐的放回桌面,好似宗盛钰真的是来找他闲聊一般。

    他看向正襟危坐的宗盛钰。

    宗盛钰也目光清冷的回看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想到支萱菱在大婚之日同他说的——他本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童梦早就该死于晓岳镇的献祭之中,而诸滕更应该是叛国贼后被他一举歼灭。

    现在全都乱套了,既然支萱菱带着前世的记忆,那诸滕会不会也有……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晓岳镇之行,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章节目录 第 67 章

    小二看着两边人的人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紧绷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把身体往角落里缩得更紧,悠哉看着戏。

    大厅内的两人均不动如山,气氛愈加紧张。两边的人将手放在剑鞘上,只等各自的主公一声令下就拔剑暴起。终要到一个快要崩裂的极点时,宗盛钰凝视着不远处姿态悠闲的诸滕, 开口道, “刚刚本王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

    诸滕快速接口道:“昨个抽空洗了澡, 可是这耳朵里进了水, 劳烦——王爷再重复一遍。”

    “你!”

    站在宗盛钰身边的封余一把抽出佩剑直指诸滕的面门, 诸滕面色不改,即使剑尖距面门不过一寸之近,冷冷的剑光,伴着窗外的惊雷如闪电一般就要冲出劈头砍下。

    诸滕后面的属下也“唰”的抽出佩剑, 气愤地欲要上前一步, 仿佛只要宗盛钰的贴身侍卫胆敢做出任何举动就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小二本来看戏的脸收了回来,密切关注外面的变化。

    “退下,不得无理。”

    见宗盛钰发话,诸滕也抬手拦下后面欲要反抗的部下。

    诸滕恍若无人的站起身, 边走边眯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以这种极其悠闲的姿态停在宗盛钰的面前, 甚至以大不敬的姿态——俯视着他。

    “王爷,你这属下不行啊 冲动易怒,要不我给王爷推荐一个?”

    小二开始担心起来, 在安全的范围内微微探头,盯看着眼前的发展。唯恐万一打起来,刀剑无眼,他的小命真的交代在这里。

    宗盛钰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虽有些诧异却仍旧是好脾气似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不要轻举妄动。他也不看那边奇怪的面色,低头啜了一口泡好的上好的敬亭绿雪。

    “这就不烦将军劳心了,你还是先过了今日再说吧。”

    “王爷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毕竟你的人应该没有全部过来,如果动手的话,谁赢还不一定。”

    伴随着诸滕话落,后方传来剑入鞘的齐声。宗盛钰袖中的指尖直刺手心,他动作极缓慢的从边缘处合上盖子,却往桌子上狠狠的一拍。

    “啪”的一声,吓的大厅中央的鹦鹉即使脖子上有铁链栓住依旧飞得老高,一边乱扑腾,鸟喙大张,声音尖利,不停地重复念着:“吓死小爷了,吓死小爷了……”

    小二被吓的两股战战,缩在角落里,等着他们赶紧出去。属下们也被这一动作弄得呼吸一滞,不自觉的转头看向怒气的根源——诸滕。

    “王爷,看来狗随主人一点都没错。”

    诸滕的目光直指空气中的慢慢往下飘的彩色鸟毛,盯着它们落在了排列整齐的深色鱼纹地板上,就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宗盛钰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中恼怒至极,但是面色不显半分。却耐不住诸滕的继续挑衅。

    “怎么,王爷不服,那您尽可试试。”

    “父皇派我来查,那必定是先礼后兵。”这句话简直像是从牙缝中泄出一般。

    诸滕错步坐到宗盛钰旁边的黄花梨木凳子,无视掉后面要将他后脑勺凿穿的目光,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这味道如此甘美,必定是今早从肆妄山采来的天然泉水,这山顶常年积雪,流下来的泉水趁新鲜时泡茶饮用,相信王爷也能品鉴一二。”

    虽然诸滕说话的声音轻快,但是听在宗盛钰的耳里就是□□裸的挑衅。更何况肆妄山这三个字触碰到了宗盛钰脑海中紧绷的几乎要断掉的那根线。

    在肆妄山不远处的边境之地已经有一千精兵埋伏于此,只要他宗盛钰一声令下,就可以倾巢而出将整个落江院堵住,任他姜佟这个凶名在外的镇远将军也插翅难飞。

    宗盛钰倒是好脾气,不,他的脾气并不好。

    他只是觉得现在哪怕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人生就像是一盘珍珑棋局,在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占据了盘面中央的星位——天元。事到如今,他占完“单官”后,这场对局即告结束。

    姜佟仅仅是这场棋局中决胜的一枚重要棋子,他唯一要做的也只是——不慌不忙,就够了。

    “姜兄,不妨我们开成公布的谈一谈,毕竟你我曾在西北边境的峻山城生死相依过,”宗盛钰撇了一眼八风不动的诸滕,示意封余给他添些茶水,听着壶中倾倒而出的流水声,心里虽不爽快但还是继续说道,“这要是冤枉了你,宸国可是得损失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啊。”

    “大将,我想作为被废掉的太子,一些辛秘你也是清楚不过的。”

    “辛秘?在朝堂之上哪里来的辛秘,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哦?”

    “姜兄是误会了什么?我看还是回头是岸的话 听本王一句劝,只要——”

    诸滕挑了挑眉角,没和他对视,转了转手里的空杯,青柚瓷杯与桌面相碰弄出的噪音让人不由得眉心一皱,同时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没有接宗盛钰的好意反倒嗤笑一声,说道:“损失到算不上,只是当时我与内人距成亲之日之差不过半月,一桩圣旨却将我紧急召往西北边境,”诸滕说到这下面的话像是从牙缝中狠狠钻出来一般,颇有些咬牙切齿之味,“不得不说托王爷——无才无德的福。”

    诸滕这一说简直就是往宗盛钰心窝子里捅刀子。宗盛钰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幽深。他自小披星戴月的勤学苦读就是因为他知道,谁也不能保证宸国的未来就是昌和天下,国泰民安。

    文可治天下,武可保国家,文韬武略才是重中之重。他也从来不怕吃苦,即使贤皇后看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痛惜哭泣也没能阻断他继续的决心。

    就这样,等到了他封太子的第二年,终于有让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却马失前蹄,被夺了指挥权,靠着姜佟的援兵才侥幸免于危难。

    宗盛钰眸中的红丝渐渐出现,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拳早已握的死紧。不行,不能怒。他看了眼立在诸滕身侧的姜一,嘴角微挑,低垂的眉眼掩住眸低深处的疯狂。

    可是!

    他算什么东西,夺了他的名声!推了所有的封赏只要一个女人!!现在妄想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好大的胆子!!!

    “看来,将军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封余!”

    “属下在。”

    在宗盛钰暴怒的一瞬间,封余就已经知道布在肆妄山边界的一千精兵是要派出来了,今天这一战怕是避免不了。即使这位将军确实是个值得赞颂的人物,也逃不了一千精兵的伏击和追杀。

    诸滕见宗盛钰被挑起怒火,心中暗笑,但是还不够。他必须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掩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攥紧后松开,朗声道:“且慢,王爷真是心急。”

    随着这话的结束,诸滕大手一挥,姜三用落霞山庄特有的诡异步伐瞬身拦住就要向外走的封余。两人目光相接,谁也不退让一步,迸出一片火花,双手都按在各自的剑鞘上,不让对方有拔剑的可能性。

    诸滕对二人都对峙毫不在意,“我猜想王爷来着肆妄山,抓一个罪臣必定不是你的第一目的,否则怎么会忍的如此辛苦却不懂我分毫?”他恶意点顿了一下才接口,“王爷不妨直说。”

    诸滕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被上方投下的阴影掩藏着。他的背后有一面墙,墙上大概是肆妄山本土人喜好的编织物,一处牛角斜斜的挂在上面,尖锐的角部直指坐在另一侧的宗盛钰。

    风里夹杂着毫不掩藏的恶从大开的窗轩吹进来,吹散了“辛苦”营造的和煦景象。

    “忍?”这个字在宗盛钰的舌尖逡回好久才伴着戳破心事的怒气爆破而出,随后像是急于掩盖刚刚的失态似的继续说道:“这个我不需要。”

    宗盛钰算了算时间约定点时间,挥挥手示意封余退下,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诸滕,“你只是一个新贵罢了,有什么能力让我忍?”

    “是没什么能让王爷忍的,毕竟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清楚……”

    诸滕还没有说完就被宗盛钰打断,“目的是没有,但是相信将军想要向我传达的态度我已经清楚了,那么,理所当然的,你只需要等着接下来的懿旨。”

    说完便帅着一堆人转身走了出去,小二也有些迷糊。这大阵仗的来,却雷声大雨点小的走了,这个发展是他没有预料到,还以为会打起来,真是虚惊一场。

    诸滕心中也感觉到怪异,一国太子,几天几夜的路程只为来这添一顿堵甚至于当面确认他意图造反?

    一句等待懿旨就草草了事,这背后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即使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也不怕,因为姜一的武力几乎和他媲美,有他的保护,童梦必然是安全的。

    诸滕抬步走上楼,耳鼓里只能听到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嘎吱”声。他还是有些不安,事关童梦他就放不了心,这都出来多少次事了?

    窗外的暴雨依旧,目光所到之处满地疮痍。驿站门前的旗子在狂风中无力的颤着,被暴雨打翻花草蔫蔫的垂着头,从□□上划过的水滴滚落伴着豆大的雨滴在浑浊的水洼中高高惊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期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来了。

    章节目录 第 68 章

    姜一抱着昏迷的童梦, 用贪婪的眼光看向肆妄山的顶部,在哪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低头看着被迷晕的童梦,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抱紧她从草木茂盛的山冈往山顶走,路越来越陡峭,每走一步都伴有山石滚落。葱茂的马尾松又高又绿,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尽头, 还可以看到一点皑皑的白雪。

    到山顶的时候, 姜一的睫毛已经有些结冰,怀里的童梦也冻的嘴唇发紫。他迅速将童梦放进支好的帐篷里, 用厚厚的被子裹好, 点上火把, 以防还没献祭就被冻死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走出帐子,听着从远处传来列队的呼声。山顶落日的金黄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已经准备稳妥, 近到平地上已经画好的符咒, 远到三米开外可两人环抱的木桩和堆在一侧已经砍好的木头。肆意而张扬的向世人宣誓——这就是天祭开启的地点,也是历史即将改变的地点。

    姜一转身回到帐子中,看着脸色稍微红润但是仍在昏迷的童梦,不由得喃喃出声:“要怪, 就怪自己命不好。”

    一把将她抱起, 抬脚撩开帘子,脚步稳当地走到柱子前。将她半靠在上面,从腰上解下即使用当下最好的剑也砍不断的由万年玄铁制成的铁链, 一圈一圈的将童梦全身裹紧。

    点燃木桩前的柴火,静静的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时刻的来临。

    诸滕到楼上没多久就换上骑装,“哒哒哒”的快步下楼,从马厮里牵了一匹汗血宝马就往朝着与姜一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沿路的景色快速略过,风打在脸上很疼却让心中的焦急感更加强烈起来。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只是童梦现在不是由他亲身保护的 ,所以还是有点伤心。

    他对姜一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从认识姜一的那天起,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操办,从未辜负。所有的事情在这两天就会结束,那个时候,大家都会好好的。

    “吁。”约定的地点到了。

    诸滕将马栓在树上,踩着一片片发黄的枯叶,拨开树藤,里面的风景显现出来。里面空旷极了,只剩下一个建造在由石块砌成的宽广地面上的荒废的木屋。其左侧的烟囱仿佛在承接着半落的斜阳,日光红的像是映照出的火光,让诸滕的心猛地一跳,他反射性的朝着肆妄山的山顶看了一眼。

    边快步靠近,边喊道:“梦儿,姜一。”

    直到贴近门槛都无人回应。

    诸滕掩藏住内心的不安,一脚踹开木门,里面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桌子。他走进,拿起那张被深色的茶盏压在下面的木色信笺。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主子做不到的,属下愿为代劳。

    是姜一的笔迹。

    信笺被他的内力震的粉碎,纸屑飘荡在空气中,在窗棂撒过的落日的余晖中就像是即将熄灭的余烬。

    诸滕握住佩剑的手满是青筋,挺拔的后背不由得有些弯曲,他最没有想的也是最信任的那个人,背叛了他。

    现在还能记起在十年前在锦阳院的那天傍晚,姜一一身黑衣,跪在他面前,说救驾来迟,在将府受苦了,要带他回落霞山庄。那一刻,他以为有家了。

    “家人,哈哈哈……”由压抑到略显疯狂的笑声从唇间泄出,顺着大开的窗棂惊飞了一群在树上栖息的小鸟。

    诸滕无力的靠走出木屋,现在想想,好像一切都通了。当初在王府,童梦为何会被劫走,到最近发生的,宗盛钰能快速找到他的行踪,甚至于可能童梦现在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准备被献祭。

    这些都是因为有内鬼在,而这个内鬼的地位却是——家人。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现在只能暗自庆幸留了一手,有派姜三跟随宗盛钰一行人并留下标记。落霞山庄到底有多少人是姜一的心腹,又有多少人为他效忠。一切都未曾知晓,只能静观其变。

    他只能暗自祈祷姜三不会背叛。

    如果他猜的没错,献祭的地点应当在肆妄山的山顶。

    拿出火石,一把火烧了这处木屋,就像是烧了与姜一往日的所有情怀。黑烟划破了落日的霞光,过不了多久,这里就只会剩下一层灰烬,任由微风吹散它。正如同吹散与姜一信任而亲密的如同家人一般的过往。

    姜一注意到了西侧不远的火光。他的眼睛黯淡不清,一直慢慢游弋的目光汇集在一处。刚到山顶不久的宗盛钰背着手愉悦地想象着姜佟发觉背叛的盛怒,转头讥诮地看着不远处的姜一,嗤笑道:“怕是你家将军怎么也没想到,他最信任的那条狗背叛了他。”

    “王爷,这话可就是您的不对了,那既然是狗,小人也希望可以轻轻松松的。王爷你看,这贞女已经给您抓来了,那当初您答应的那个——”说着,朝宗盛钰比了比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擦的右手。

    宗盛钰不屑的笑了一声,“好说。封余,呈上来。”

    一个大箱子被两个兵长用一个扁担挑了上来,宗盛钰将钥匙递给封余。

    “打开。”

    站在周围的一干人好像被落日霞光照耀下锃锃发亮的金元宝给淹没了,封余挡了一下眼睛,免得被刺伤。而姜一简直像条闻到肉味的恶犬直接扑到打开的箱子前,迫不及待的就要拿起一堆。

    传闻中铁血狠戾的姜一竟然转化为蠢人的鲁钝。封余蹙着眉角,忍住内心的不适,厉声打断道:“慢着,先清点一下。这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千两黄金,检查一番,没有问题,你就可以拿走了。”

    “好好好,都听大人的。”姜一看似无奈的放下怀里的那堆金元宝,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他先是机警的敲了敲,是实心的,随后擦了擦才放在牙齿上咬了一下,径直晕了过去。

    宗盛钰带着半带嘲弄、半带谨慎的语气,缓缓地说道:“去,看看真晕假晕。”

    “主子,不如杀死,以绝后患。”

    宗盛钰没有立刻回答,少顷,平静地说道:“绑那边紧靠悬崖的马尾松上,等姜佟到了,拿解药在他鼻子前,”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愉悦到了,“等这人醒了,必定会屁滚尿流,也让姜佟看看是怎样的一个人背叛了他。”

    “诺。”

    封余确定好姜一已被绑紧不会挣脱,才默默回到宗盛钰的后方。主子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性格极度自负,认为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如今面临的这种局面能预料到的。

    宗盛钰悠哉悠哉坐在火堆前,等着姜佟的到来。

    诸滕猜的果然没错,每一处姜三留得刻痕都印证着他的想法是对的。诸滕看着肆妄山的顶端,提气快速往上奔。大概过半个刻钟便到了山顶的下方的几步之远。

    宗盛钰居高临下的看着距山顶只差临门一脚的姜佟,淡淡地说道:“人到齐了,那么天祭开始之前,得好好招待 。给我砸!”

    话落,捆绑住的绳子割断,准备好的滚石落下。诸滕运气,闪躲过噼里啪啦往下砸的巨石,却来不及阻止上面发生的一切。

    在宗盛钰话落的一瞬间,他就瞬移到童梦身旁,抽出腰间带着繁复花纹的两把匕首快速划过自己和童梦的掌心。血水如注,两股血液流到刻好的沟壑中,如同注入了意识,途径多个脉络最终汇聚,点亮了个花纹——一条金色的龙。

    祭台前的火堆被自动点燃。整个山体开始震动起来,碎石伴着巨石不断的下落。

    宗盛钰越出祭台,而童梦的手没有得到包扎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好像要将自己全部献祭一样。围在祭台的灰白色火舌肆无忌惮地想吞噬掉等待了千年的圣品。

    童梦身上由千年玄铁制成的铁链被烈火烧的崩裂开来,但是她却在火光的照耀下浑身散发着洁白的光辉。

    诸滕避过山上扔下的石堆,到达山顶的时候,天祭已经不可避免的开始了。这种情况他作为最坏打算预测过。但是当真正看到被绑到柱子上的只能等待死亡的童梦,那一瞬间的怒火像是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他全部的理智。

    被绑在马尾松上的姜一像是被忘却在了一边。诸滕躲过攻击瞬移到童梦那儿,却被一层灰白色的屏障无情的弹开。

    诸滕的耳旁传来宗盛钰的嗤笑声,“你看我都没有派人拦你,因为典籍里有说:天祭一旦开启便不可扭转。要怪就怪你的自大吧,姜佟。看看悬崖边伤点那棵马尾松,上面绑着的人,是不是很熟悉,那可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诸滕强硬地打断。

    “没有。”

    “什……么?”宗盛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姜一不见了。

    “他,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还有,我不是姜佟,从来不是。既然这是你选择的,我就告诉你,你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帝王,因为你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偷来的?”宗盛钰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自小在宫外的一处府邸锦衣玉食的生活,直到七岁的时候才被带回皇宫,不到六年的时间内,便册封为太子。而你的母亲慧敏皇后则是当今圣上在作为太子微服出巡时遇到的寒门女子……”

    “闭嘴!”

    “怎么,你母亲做的腌脏事,别人说不得?”

    宗盛钰厉声道:“你闭嘴!你当你是谁!!封余给我杀了他!!!”

    诸滕轻巧的躲过封余的攻击,“我是谁?我是早该在十八年前就该死掉的先皇后姜毓的儿子,是宸国名正言顺的太子。”

    章节目录 第 69 章

    伴着诸滕话音落下, 异象乍现,气温瞬间升腾——犹如一头饕餮被热流裹挟着想吞没在场的所有人。童梦的身体却挣脱了原地的枷锁,逆着蒸腾的热气,不受控制地停在半空。

    只一束白光亮的刺眼,以童梦为原点连接了天上与地下。争执不休的人全然停下。在人们的注目中,她的的手缓缓抬起后下压, 带着某种诡异的坚定径直地指向肆妄山西南方向的山头。

    人们的目光随之而且去, 只有诸滕昂着头,看着半空中失去自我意识的童梦。往常所有相处的时光在这一瞬间像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中乍现, 双眸蔓延血丝, 眸光中充斥着自责与愤怒。双拳捏的掌骨泛白。

    宗盛钰在走之前撇到诸滕强撑着的脸庞, 又目测童梦所在空中的高度,嘴角不由得挑高。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保证,做了什么之后,童梦不会掉下来摔死。

    他头也不回地嗤笑道:“这——我看你怎么救!”

    说完不等诸滕回答便带兵朝着西南方向迈进, 蛰伏了这么久,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只要拿到那枚令牌便可以称帝,而这些虾兵蟹还无须他动手。

    诸滕目光冷冽地看着悬崖边的马尾松。姜一的背叛让他始料不及地打翻了往日的所有信任,但是往常的一切,不仅仅只有谎言。

    他深吸一口气, 把自己的目光钉在高空中的童梦身上, 但是无论采取怎样的措施都会被一层灰白色的屏障无情的弹开,几乎没有丝毫可以着手解决的方法。

    稳当的脚步声从山顶下方传来,诸滕不由得有些分神, 索性慢慢站直身体,看向来人。

    “慢着,你走错了,西南方才是那枚令牌的去处。”诸滕冷冷地看着一身红衣的裘松卓道。

    裘松卓没听那些,继续向前走,停在了童梦几步远的正下方,身后的背影被夕阳拉成一条绷紧的直线。他看着诸滕的眼睛说道:“这,是我的去处。”

    诸滕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却被裘松卓接下来的动作定在了原地。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悠然的浅笑,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模样怪异却不凡的古朴小壶和匕首,然后将衣服敞至臂弯。

    “你在做什么!”诸滕不由得加快脚步逼近他。

    “若想救她,就别插嘴。安静的呆着,否则,先杀了你。”

    诸滕犹豫了半响还是停下。

    裘松卓用一把古朴的匕首捅入胸口,匕首陡然由银色转成妖异的深红,全然由尾部像是经历了一层内部的过滤,一滴滴地落在小壶中。

    待半壶后,他猛地拔出匕首。纵使裘松卓有着强大到令人害怕的自愈力,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冰霜,脸色难看极了。毕竟失去的是珍贵的心头血,里面蕴含的更是他一百多年来深厚的力量。

    嘴里念念有词,他不靠任何外力诡异的升至和童梦等高的半空之中,猛然将沾了心头血的匕首插在透明的薄膜上,“咔咔”的碎裂声让人在心头一跳。

    而碎裂之处,白光渐渐泄出,随着碎裂加剧,裘松卓的头发肉眼可见的变成华发。而天上乌云都聚在头顶,九天惊雷就要迎头劈下。

    诸滕屏住呼吸,胆战心惊地看着上面的发展,终于,白光达到顶峰,刺的双目难以睁开。

    等他睁眼时,裘松卓已经抱着昏迷中的童梦站到他面前,张开双臂,“给我吧。”

    诸滕接过童梦,将她轻柔地搂在自己怀里。

    裘松卓看着天上仍旧在翻腾的乌云和不断划破长空的惊雷,他皱了皱眉,“人虽然救下来了,但是危险还在。”

    诸滕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先前就是他神通广大的救下童梦,他的意见不得不考虑,毕竟出了差错便会后悔一辈子。

    “我要怎么做?”诸滕不由得急切追问。

    “虽然,钥匙已经被我拔了下来,”裘松卓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晕倒在诸滕怀里的童梦,“但是不妨告诉你,天启已经开启,他们已经得到了由天女所指的正确方向。”

    “你是说……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是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给她补血,天启的开启必定是以血画阵,而她恐怕都没有止血过,否则外面的防护罩不会那么顽固。”

    诸滕从怀里拿出补血的丹药,小心翼翼地喂到童梦的口中,就要沾到童梦唇角的下一秒,裘松卓短促的叫道:“等等。”

    “你这药里含了元水,她不能吃。”

    诸滕听着一愣,那个是——

    “她怀孕了。”

    “你是说——孩子护住了童梦?!”

    “是的。或许正因为此,天启才能人为破开,被我救下。但是,天启的迹象还没有结束。只有令牌拿到手方能罢休,只怕今天拿不到的话,会有多少人闻讯赶来,这世间又要生灵涂炭了。”

    诸滕看着天上的异象,没有回答,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双眸却红的似血。宗盛钰他说不会放过的,姜一的背叛也来的蹊跷,必定留有后手。

    更加剧烈的异象更是给了那些犹豫之人的一剂定心剂。天启异象,心动的又何止他宗盛钰一人。那么多人常年在晓岳镇徘徊,不就是听了个传说,幻想自己能捡个漏子,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在晓岳镇周边活动的寻宝者已全然聚集过来,做好登山的准备。不顾往常先辈的劝导。

    现在是接近傍晚,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完全黑下。

    跃跃欲试的人们聚作乌泱泱的一团,幻想着自己称王称帝的景象。摩拳擦掌地检查自己周身的器具,确保万无一失。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留着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人本想在一旁默不作声,撇眼间却看到独自一人坐在石块上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心思陡转,大步走了过去,搭讪道:“兄台,你这是也准备去凑一脚?”

    年轻人先是撇了他一眼,随后从袖中抽出一把刻着繁复花纹的短匕首。眼不离剑,根本不想搭理他。

    男人看着匕首,认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笑笑装作不为所知,继续说道:“兄台,这落日之时的肆妄山的情况想来你也是清楚的,你不要命了?”

    年轻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满不在意地说道:“就跟你不准备去一样。你这装备也很齐全,”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刚刚的白光,看了看肆妄山,语气不由变得有些激动,他轻咳了一下,“再说这异象显然是天祭,若是被谁捡到了漏子,在肆妄山的一处拿到那枚令牌,谁就可以坐拥天下,成为最尊贵的人。”

    留着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人自然而然的知晓了他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或许那个人就是我呢。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计划,放过才是傻子。”说完,年轻人像看傻子一样撇了留着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人一眼,就自顾自的仔细擦起短匕首,就像是预料到接下来会遇到的困境似的。

    男人看着这姿态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想到了自己的计划,摸了摸鼻尖就转身朝围成一圈的地方走去,或许可以得到不少有利的信息,顺便进入一个不错的队伍。

    每个人都知道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夺得令牌,纷纷选择用最少的时间组成最有益于自己的队伍,抓紧上山去了,谁都不知道晚到一秒会不会就被别人夺得了先机。

    山峦峭壁怒指天空,狂风紧逼,几乎压的这群上山人抬不起头,只能靠着深入土中的兵器来勉强稳住身形。

    但是这也阻挡不了内心深处对权力最大的渴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西南方赶去。

    等到了山底却被穿着铠甲的精兵拦住了路。

    一群人立刻吵吵得叫嚷起来,“我们的人可不少,就这些兵,你以为能拦得住吗?”

    说完,后面不停地符合,场面一度失控。

    “我到要看看是那个天潢贵胄想要篡位谋反。”

    年轻人往后看了一眼,说话者是那个胆子小怕死还想插一脚的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但他没有说什么,看着周围随着句话一出,就冲上去和一千精兵扭打的场面,缩着身子往后山挪去。

    这些人武力也甚是高强,只是,人数的差别还是导致了最终的结果。

    这一千精兵也没有落得什么好处,而机敏的人早就趁乱从后山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若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个人正是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看着不灵活,实际上即使是陡峭的石壁,他依旧身手敏捷的快速攀爬。完全没有意识到后面距他不远处跟着一个年轻人——身上带有繁复花纹匕首的那个年轻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借力抓住崖边的黄山松,隐匿身形,躲在茂盛的灌木后,撕掉自己的伪装,这张脸是——姜一。

    他透过间隙小心翼翼地盯着前面,竖着耳朵听着前方的动静。

    宗盛钰一行人早早就到了洞口,朱红的大门旁边有两个手掌大小的镂空。

    “去,上前看看。”他随手指一个人上前看看,只见那人试着将手掌放了上去,大门显然毫无动静。

    宗盛钰思索了一下,上前几步,同时拿匕首划破手掌。占满血迹的手贴合在镂空之上,正正好好。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宗盛钰的脸色越来越白,在他受不了的前一秒,门,开了。

    即使几百年没有打开,扔进去的火把却还在燃烧,是可以呼吸的。一切都有点过于顺利了,但是胜利在望的喜悦感冲淡了这些,更冲淡了失血的无力。他带着一行人快步走进里面。

    而另一个身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里面,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姜一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地穿过岩洞,视野变得一片开阔。一行人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因为满目皆是黄金和珠宝,几乎填满了这个洞穴,这简直比国库还要富有。

    而传说中的令牌就悬在正中央。

    宗盛钰看着那枚令牌,拍了拍衣袖上不在的尘土,飞身而上,将令牌取下。

    看着主子手里的令牌,这些人喉结滚动,利益冲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有了令牌,有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有什么做不到,称帝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瞬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宗盛钰攥紧令牌,微微变了脸色,“怎么,想谋反不成?”

    随着宗盛钰的话音落下,剑离开剑鞘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尤其刺耳。一瞬间位置变幻莫测,只有封余站在宗盛钰的前方,而剩下所有的人都一致指向原来的主子。

    宗盛钰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狰狞,随之疯狂的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似的。

    “我养的这些狗,现在要反过来咬死我!你们动脑子想想,我死了,你们的家人,别想活着。”

    这些人面面相觑,就在剑要放下。

    可是封余却没有给他们活着的机会,身形变换,步伐莫测,几个呼吸见便杀了这些背叛者。

    “啪啪啪——”

    “谁!”

    身形从阴影处渐渐显露出来,躲在暗处的姜三呼吸顿了一下,是谁也跟了上来,他根本没有发现。

    “你竟然还没死!”宗盛钰眯了眯眼睛,“封余,不是让你处理掉他吗?”

    封余诡异的什么也没有回答。宗盛钰心里猛地一跳,有点不太对。

    “封余,回话。”

    但是封余却反手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掰开他的手掌,将令牌放到姜一的手上。姜三被这出发展整蒙了,主子让他跟着宗盛钰,然后拿到令牌,现在姜一拿着,算是完成任务了?

    宗盛钰目眦欲裂的看着封余,封余却坦然地和他对视。

    姜一笑眯眯地看着宗盛钰,道:“你以为有谁是护着你的吗,在你临死之前不妨让你死个明白,”他缓步走到封余旁边,“这个人,不是你的封余,是我的。他是姜家的孩子 ,你最忠心的狗,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哇哦,这出戏好看。姜三就要出来时,却被宗盛钰接下来的话拦住。

    “你不是背叛了诸滕吗,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姜一接口道,“从未背叛。”

    章节目录 第 70 章 正文完

    宗盛钰深吸一口气, 忍住自己勃发的怒气,扯了扯嘴角,道:“是你,主动找的我,要用童梦来换取富贵。更何况你本就知道,你的主子最疼惜的人就是她。明知错而犯错, 这不是明晃晃的背叛, 是什么?”

    “我是姜家人。”姜一盯着他的眼睛说。

    宗盛钰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你在愚弄我?”

    “是十一年前因叛国罪名被灭九族的姜家。”

    宗盛钰倒抽一口冷气,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不由得收缩成一个小点, “你, 是那个姜家的后人……”

    “是仆人。”姜一说。

    没再给他插口的机会,他继续说道:“你的好父王,当今圣上宠妾灭妻。利用姜家得到皇位后,一步步明目张胆地削弱姜家力量, 最后为了你的母亲, ”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一个养在外面的女人,设了一个局,让姜家被灭族, 几百口人在一夜之间化为血水, 只有一人逃脱……”

    宗盛钰喉间有点干涩却笃定的说道:“那个人,是姜佟。”

    可是姜一没有给他肯定的结果,“荣陵为报少主母亲的救命之恩便暂时收养了姜家少主, 当我踏进将府锦阳院的那一刻,才清楚这些年少主受了多少苦。”

    “苦?那是他应得的。而你的主子犯了欺君之罪,顶替别人身份,姜佟是个假身份!”就像是捏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兴冲冲地脱口而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还有,年少时,母亲一人带我生活,活的也很苦。现在的生活是我应得的,是父皇欠我的!”

    “好一个欠,好一个应该。你们都是偷盗者。”

    姜三听着姜一有些哽咽的声音,心里也酸涩了一下。本该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少主,最天真烂漫的孩时,却受了将府的折磨和无视——甚至欺凌。

    这一瞬间,恨意盈满了姜三的胸膛。他的眼前不时出现姜家被灭口的惨状:横陈的尸体,掺杂着血液的雨水,断裂的横梁和怨愤的哀鸣。

    他们都是姜家收留的流浪者。孩时,是姜家给了他们一口饭,让他们活下去,那他们就会拼尽一切相报。从知道姜家被灭门的那一刻起,复仇就是他们的目标,直到他们羽翼丰满才接来了主子。

    姜一和他想到了一处,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一生只效忠姜氏血脉,我一直暗暗发誓:必定会报了这诛族之仇,即使,向主子隐瞒一些必须消失的真相和在不得不选择。我会做一个坏人,承担一切都谩骂和责怪,一切只为了最伟大的利益。”

    “你的背叛就为了一句最伟大的利益。你的主子已经看到了你的背叛。”

    “我无怨无悔,诛族之仇很快就得报了。你是第一个祭天的人。”

    宗盛钰脸色惨白,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冒汗。他刚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但这个人现在就要杀了他。

    “你们只要敢碰我一根头发,父皇一定饶不了你们,为我报仇,你们姜家终究是要绝种,再无传承。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哈,给本王陪葬!!!”

    “是吗?”

    姜三冲出来,一个巧劲握着封余的手腕,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宗盛钰的脖颈,血淙淙的流出来。

    “咳……我父皇……”话还没说完被姜一又补了一刀,这下彻底死透了。没了封余的支撑软软的倒在地上。

    或许宗盛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结局会是这样。在他的设想中,他这一辈子必定是掌握着天下人或是娶一个妻子,成为流芳百世的一个皇帝。现在却死在这等无名之地。

    姜一眼眨也不眨的跨过宗盛钰的尸体,看着站在前面的姜三,笃定地说道:“主子派你过来清理门户。”

    说着,将剑横在脖子上就要用力的向下滑。姜三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脱口道:“不,主子怕误事,派我监视他。”

    姜一谈了一口气,“我一早就发现你了。”

    “那个络腮胡子的神经病男人?”

    姜一的动作顿住。

    “对。”

    他将令牌交到姜三的手上,“先拿回去复命,不远了。”

    最后三个字吐出的时候带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轻松。心里暗自说道:一切都为了最伟大的利益。

    “封余,不,姜二,可以褪下面具了。”

    姜三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像是声带受了损伤一样磕磕巴巴道:“二哥,你不是三年前在战场上牺牲了吗?”

    姜二上前一步,摸摸他的头,“姜一救了我,但是派给我别的任务,让我将计就计夺得宗盛钰的信任,”说着,他和姜一相视一笑,“这下算是功成身退了。”

    三人拥抱了一下,转身回去复命。黄金珠宝,他们一个没有带,只是出门的时间将朱色大门关严实。而这个门开启后就不会开启第二次了。

    山野里草木枯黑,而外面又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混着松软的泥土变得更加湿.滑粘腻,等沿着一条小路抵达山腰时,还能看到那一群人还在和那一千精兵搏斗。本就不平整的土地被这纷乱的人群踩成了烂泥滩一般。

    他们混入其中,装作受了伤,趔趔趄趄向后退穿过他们顺利往山下走,直到山底才卸掉伪装,朝肆妄山赶去。

    值得庆幸的是在肆妄山山顶处,大量的灌木覆盖住了一处规模较大的洞穴。而诸滕几人就藏在其中。藏说的也不近合适。

    诸滕不敢移动童梦,而裘松卓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因为外面下雨的原因,他们躲在山洞之中,童梦身上即使盖着他的外袍,嘴唇还是有些泛白。要不是裘松卓一再强调这是后遗症,诸滕现在就会撸一个大夫上山给童梦瞧瞧。

    “乖,再等等,我相信……”

    相信姜一不会背叛我。

    诸滕望着山洞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听着雨滴落地的细碎声,陷入一种道不明的思绪之中。这思绪有些混乱和莫测。他觉得其实姜一是继童梦之后第二个对他好的人,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不会背叛他。

    他更明白,姜一最大的心愿就是为姜家报仇,报复那些胆敢辱杀姜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宗盛钰合作。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诸滕绷紧身子抱紧童梦,裘松卓持剑起身,朝洞外走去。

    “主子,属下幸不辱命。”

    姜三捧着令牌交到诸滕的手心里。

    “将童梦的心头血滴上去。”裘松卓的声音既冷酷又坚定。

    诸滕接过令牌的手一颤就要掉下去。

    “你说——心头血?”

    “不弄,她会死。”说着,裘松卓那把剜心的古朴匕首递给他,率先走了出去。

    “你们都出去。”诸滕将童梦胸前的衣服拨开,看着瓷白而光洁的皮肤,他无从下手。看着面色愈加苍白的童梦,他咬了咬牙。

    “对,不,起。”说完,尖锐的刀口剜进心脏,匕首陡然由银色转成妖异的深红,由尾部滴出落在令牌之上,泛起一层妖异的红光,随后泯然于无形。

    他快速拔出匕首,点住穴位,却发现伤口竟然在一瞬间愈合了,他诧异地看着直到童梦的嘴里吐出一口黑血。

    诸滕将她的衣服理好,“裘松卓,梦儿吐血了,我该怎么做?”

    裘松卓踏进洞穴,看着童梦,压制住潜藏着眼底的疯狂。他知道,他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他现在只能永生不死。因为异象结束了,一切也都尘归尘,土归土,尘埃落定了。

    “无碍,最后就当给孩子送生辰礼了,隐藏在暗处的人,我替你除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而远在京城的支菱萱死在卧房中,直到第二天丫鬟叫她起床才惊觉——她死了。

    而做了这些的裘松卓从此杳无音讯,就像是消失在世间一般。

    北方一处幽林。

    裘松卓飞身在葱盛茂密的松林之中,后面一个红衣女子对他紧追不舍。甚至完全没有形象的大声喊道:

    “你别跑,偷了我的心,你想往哪里逃。”

    “疯婆子。”裘松卓咬牙切齿。他真的是后悔,一时好心救了个人,没想到是个见谁咬谁的疯婆子。

    “你信不信我真的把你的心剜出来!”裘松卓停在一个树梢上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我不信!你来啊!”女子俏皮的笑了笑,然后得寸进尺的挪了一个树,俩人离得更近了。

    “行。”裘松卓转身离去。

    那女子加快步伐跟了上去。不过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后,紧接着的几天,童梦醒了过来。气候也渐渐回暖,街头岸边的柳树也抽出了新芽。

    就是……怎么说呢,有点兵荒马乱。

    童梦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浑身都没有力气。她偏头看着下巴上长着青色胡渣,脸颊有些凹陷的诸滕,心底软了软。

    因为躺了几天的原因,声音有些嘶哑,“诸滕,你醒醒。”

    “你,醒了,醒了——”

    “章大夫!!!”

    童梦看着诸滕一溜烟儿毫不稳重的跑了出去然后拽着章大夫趔趔趄趄的冲回来,简直捏了一把汗,就怕章大夫这么大年纪别磕着哪儿。

    章大夫瞪了他一眼,将刚刚袍子上拽皱的褶皱一一捋平,才给童梦把了把脉。二人看着面露纠结的章大夫,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章……章……大夫,我妻子没事吧。”

    “无碍,就是受了些风寒,老夫给开几副药,补补就好了 。”

    “能下床吗?”

    “能。”

    说完章大夫就提着药箱走了。

    见童梦有些疑问的眼神,诸滕解释道:“百草谷就在这儿附近,我派人去请的。”

    “扣扣扣。”打断了诸滕本要接下来讲的话。

    “说。”

    “主子,姜一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就跪在门口,您……您去瞧瞧吧,感觉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

    诸滕没有回答,只是掖了掖童梦的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跪在院中的姜一头发散乱,衣服上全是受罚后的鞭痕,一条条的粘在身上,有些地方甚至化了脓。

    诸滕顿住进入院子的脚步,没有回头,眼睛里凝成一股怒气,“不是让你们好好上药处理吗?怎么回事?”

    “主子,我们也想,可是姜一不让,说他背叛了您,这是他该受的。”

    “我倒不知道,他还是个死脑筋。来人,打昏,带到章大夫那儿。”

    姜一眼前有些昏沉,只感到两眼冒花,天旋地转,意识都要不存在了。诸滕出现的一瞬间他竟然奇迹般地朝他那儿吃力地蠕动着两条腿爬了过去。诸滕快步走上前,双手却不知道如何放置。

    “主,子,姜,一,不,悔,”他咳了几下,出了血,但还是继续说道:“从,未,背,叛。”

    说完便昏了过去。

    诸滕手有些颤抖地放在他的鼻翼下,还有气,“来人!找章大夫过来!!”

    这一天可谓是过得高.潮迭起。

    三日后,姜一才醒过来,看着站在窗前的童梦,他痛哭出声,“主母,姜一对不起您!日后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奴才万死不辞。

    这句话没有说完,童梦就打断了他,“不,你是诸滕的亲人。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我不怪你。”

    “若奴才……”

    “我,不要称奴才。”童梦打断说。

    姜一的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开口道:“我知道您怀有身孕,我不会绑架您,拿您的性命冒险。”

    “都过去了,”童梦握着诸滕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以后都要好好的。”

    早在三年前就准备好了一切,而落霞山庄对天下情报的掌握实则是掐着那些权贵阶级的七寸。而姜一为了赎罪更是不要命的研究战术和排兵布阵。攻打宸国到将剑横在皇上脖颈上只花了不到三个月。

    一个老僧左手摸着头,右手伸进敞开的袈裟中挠痒痒,双脚踢踏着满是补丁的布鞋,慢悠悠从雕刻着龙的巨大柱子后面走出来。

    是兰渝寺的主持。

    姜一持剑指向这个有些疯癫的老僧,“站住。”

    那老僧仍旧慢悠悠地靠近,无视着周身的刀剑,盯着诸滕的双眸道:“施主,老僧当初让你在妻子性命攸关之时打开锦囊,你可有听从?”

    “未曾。”

    “哈哈哈哈,跟你的爷爷一模一样的脾性。”

    诸滕皱了皱眉,姜家人除了他再无活口,这个人究竟是谁。他顺从自己的心意问了出来。

    “你是谁?”

    “我,你不需要知道。你是姜家的孩子,我就护。”说着,那老僧从怀中掏出一枚翠色玉佩,或许是因为经常抚摸的原因,玉佩圆润亲泽,他的眼角留下一滴泪水,“给你,这是你们姜家的传家宝,是我答应你爷爷的。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看你的掌心吗?姜家人的掌纹甚是奇特,我一看便知,当时欠你爷爷的,今儿就还清了,我这糟老头子也该上路了。”

    “如今你的妻子有孕在身,这等弑父的杀孽还是由老衲一人承担,阿弥陀佛。”

    说着,一股强悍的气息断了皇帝的心脉。

    宸国江山易主。

    公元四二八年,改国号贞元。

    一个月后轰动全国的立后仪式上,诸滕看着童梦轻声道:

    “今天的你,美极了。”他在红色绣着龙纹的袍子上把右手因紧张而冒出的汗水揩了揩,“孩时,我备受欺凌,胸腔里跳动着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渴望着有人爱我。我这一辈子不信神也不信佛,但,你就是我的神明。”

    看着童梦有些泛着泪光的眼眸,他倾身吻了吻,“我告诉我自己,要给你幸福,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我们会有孩子,有清新的黎明、辉煌的落日和美丽的夜晚。更重要的是我们一辈子都幸福的在一起,哪怕命运也无法将你我分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也未曾想到在将府破旧厨房里的相遇会是我们命运相交的开始。”童梦哽咽了一下,“或许,当我们老了,我们就四处转转,在某一处荒野的土地开垦出花园,建个小木屋,过朴实宁静而幸福的生活。”

    “会的。”

    同年,大赦天下。

    三年后。

    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将美貌女子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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