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薛绍被扇得脸都歪了,简直不敢相信扇自己的是亲阿娘。
柳氏犹余怒未消,斥道:“你怎么就这么能呢你?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就算要杀,你不会偷偷杀吗?现在倒好,你自己赔了条腿,阿娘说不定也要被你牵累!”
转身就往屋外走。
薛绍又恼又怕,忙问:“阿娘?阿娘你去哪里?你不要儿子了吗?”
“去哪儿?去给陈氏下跪认错,求她不要和离,求她儿子帮你脱罪!”柳氏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想到等会儿会受的折辱,脸就烧得慌烧得痛。
义宁帝像是受了奇耻大辱般,气得浑身发抖。可萧川借着衣物的遮挡,将匕首逼到他月要间后,他又艰难地挤出笑脸:“边关条件艰难,我儿可还习惯?”
绝口不提萧玦大破突厥的功劳。
萧玦忽然问了一句:“刚刚的《破阵乐》不是陛下命人创作的吧?”
周围人望过来的视线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义宁帝难堪得要命,低声道:“玦儿,有什么事回宫再说。”
刘雍噌地站起身,差点把身前的桌案都带翻了。羊肉汤也泼得满案皆是,但他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此话当真?”
要在雁门之外的广袤草原上,追袭突厥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一是外疆版图上不论地形,还是气候变化对大业军-人来说,都极为莫测;二是,就算有投降的突厥兵带路,大业军也没法儿带着辎重和粮草去追敌。
突厥人壮马肥,毫不恋战,遇强则逃。要追上这伙强盗般的军-队,不追个数天乃至半月,是不可能追上的。
而现在,新式军粮的特点一下子点亮了刘雍眼底的冀望。若真有这种军粮,何愁不能重创突厥?
萧玦不偏不倚:“大总管何不亲自去看看?”
薛蔺着实感动得不行,但……“你就真的不想当回男人?你有这份心意我很感动,可它太厚重了,我承受不起你懂吗?想到我俩在一起,你得放弃做男人的权利,我就挺难过的。”
萧玦握住他的手,循循善诱:“那这样吧,女人我来当,我也对你三从四德。不过到了晚上……”他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几个字。
卧槽!薛蔺涨红脸,浑身僵硬地瞪着他:“你想得美!”
萧玦把头枕在他jian膀上,哑着嗓子央道:“薛皇夫,奴家要嘛。”
薛蔺在他脸上用力一拧,咬牙切齿:“别撒娇!你这是在剥夺我晚上当男人的权利!”
薛蔺不知如何是好,何征还奇怪地问他:“你干嘛呢?”
他哭丧着脸对杜涛道:“茶汤里面虽然加了酥酪、猪羊肉之类的东西,可以当汤喝。但这玩意,不好佐酒吧?”
用茶来下酒?古代人真会玩……
刘承颐显然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哈哈大笑道:“我还备了坛郢州富水的,薛二不如尝尝?”
不,你的“野水”我绝不喝!薛蔺心中尽是拒绝,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才能显得委婉。
薛蔺简直被这对奇葩母子给气笑了。
老妇儿子啧啧有声:“你这女干夫怕是看到我二弟死了,琢磨着想入赘进来当男主人,霸占我二弟的财产吧?”
说着,痛心疾首地跑到族老和士绅们面前指控:“各位长辈千万要为我们家作主啊,可不能让女干夫yin妇逍遥自在啊!”
几位族老和士绅虽说看出了老妇两母子不是个东西,但眼前这位披麻戴孝的少妇到底有没有红杏出墙,却也难判断得很。互相你望我,我望你,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薛蔺望了一眼窝在一旁一直在减轻自己存在感的朱三,走过去搡了对方一把:“你说那十两金,是因为你功夫了得,卫李氏觉得满意才打赏给你的。我问你,这金锭子上可有标记,能证明是她给你的?”
他瞳孔有点发散,但他还在努力安慰她:“没事,没关系。我们的爱是超越一切的。我……我就是需要做一点心理建设,你明白吗?”
他再三保证:“我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你放心。最多三天!”
萧玦更觉疑惑,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浑身发抖?是觉得冷?”他那席莫名奇妙的话,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别过来!”薛蔺转过身想走,人却失力地往旁一歪。
萧玦立马接住了他。但这一动,扯到了背部的伤口。她不由闷哼了一声。
现在薛蔺偶尔会在萧玦面前,直呼义宁帝为“狗皇帝”,看看萧玦有什么反应。连着这么整了数次,萧玦都没生气,他才确定这俩父女确实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萧玦以为皇帝会在城门口处迎接并犒赏三军,却没料到,离城门还有十里地时,远远的,他就看到了……
有男子身穿女装,脸上浓墨重彩地描绘着眉目,身穿铠甲,手握利刃指麾刺击。
那人身后跟着数十白铠甲士,前方则是倍于其数倍的黑衣甲士。敌我双方缠斗不已,而女装男子刺击间隙高声说白,抑或吟唱,身姿或舞或打,仿若后世的刀马旦般。
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歌舞剧。
于是……
当天晚上,萧川等人领着一队老兵穿了突厥人的衣服,悄悄潜出了城。
这个时期,敌我双方打仗为防奇袭,各自扎营的地方都是离得很远的。突厥人第二天早上刚起来,就看到远方一伙气势彪悍的人民举着白色降旗,往雁门关而去。
到了雁门关前,那白色降旗还被不断摇晃。而大业守军竟开了城门,放了这队人马进城。
突厥大军这边经历了短暂的懵逼之后,简直欢喜炸了!现在的战局是己方占绝对优势,要是有部族擅自跑去向大业投降,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说老实话,除非是司筝那种功夫超厉害的宫娥,否则薛蔺还会怕一群娇娇软软的女人?
可问题是,他还真怕她们像头回萧玦捉弄他那样,让这些女人手牵手把他困在中央。
那种他要怎么逃?碰到谁,他都会变脏的!
那他要怎么跟女朋友交待?!
薛蔺拔腿就跑,却已经有宫娥摸到了近处。他吓得提起腿装作要踹她的样子,吓得宫娥娇颜失色,往后退了两步。他趁隙蹿出!
“谁要他护……”
他喝多了酒,意识有些不清醒,声调突然就拔高起来。萧川吓得一记手刀给他砸过来。
等他清醒过来时,就看到萧玦一脸担忧地拿着热帕子在替他被砍了手刀的部位热敷。
呵,还真是贤惠。
他嘶哑着声音:“三从四德是吧?那就从今天开始,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个三从四德的。”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累到脸颊血红,咳嗽不断。原本就已迸裂的伤口雪上加霜,浑身绷带几乎全被血染透了。
待咳嗽平息,他才勉力说出三个字:“你的了。”
萧玦望望接到手里的虎符,最后望了一眼这位曾经受到全大业百姓追捧的昔日战神,拉着薛蔺走出了房门。
然后,他替他将房门关上了。
当他俩走过庭院,将出月洞门时,一声悲怆而悔恨的号哭响了起来。
几乎是立即的,他感觉到有水滴滴到了他脸上。他抬头望了一眼,是她流泪了。
有一滴眼泪还直接滴进了他的眼眶里,暖暖的,让他整颗心都幸福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流眼泪。他好想告诉她,此刻他有多么满足与快乐。一张口,却是一口鲜血喷到了她身上。
他颤着唇,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再没机会说出那句话。
但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简直像只腻糊人的小奶猫。
萧玦把在寝殿门口服侍的小给使唤了进来,让其准备了净面、漱口用水和帕子,又替薛蔺擦干净了手和脸,看着他迷迷糊糊把眼睛睁了一半,自己才开始洗漱。
漱口这种事旁人代办不了,薛蔺han了一口茶水,咕噜咕噜地嗽了几下,艰难地把抻着脖子吐到了宫人手中的铜盆里。他有点不爽,琢磨着有空的时候,拿纸画一把牙刷出来让尚宫局去照着做。这样他就能闭着眼睛,让萧玦帮他刷牙了。
唉,阿玦也真是的,都把他给惯坏了。
吃过早膳后,就到了临朝之时。
他听到萧玦毫不压抑喜悦的回应。不用看,他都知道他那苍白的脸,此刻一定焕发了容光。
把心里的话吐出来了,他自己也松了口气。睡意立时缠绕上来,将他拖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之中……
他梦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跪在两仪殿外,背脊上满是挨过脊杖后渗出的血,可小身子还是倔强地挺直着腰板。
他想过去安抚一下那个小女孩,却被阿翁扯住了。
薛正文蹙着眉头对他道:“闲事勿管。”
“你有好好想过这点吗?”
一切已经……不止是权利的斗争那么简单了……
凤阳阁听起来像是一座阁楼,实则有角楼拱卫,又有正殿侧殿。因是公主居处,凤阳阁四周的建筑都只得一层,以免公主的一举一动被外人窥去。
所以薛蔺住进这个特别大的“大院子”后,过得还挺逍遥自在的。
平时没事就跟公主你侬我侬。公主不在的时候,他就去花厅看蝴蝶。
***
自长安接到雁门的军报后,朝廷里每天主战派和主和派都争吵个不休。但没谁敢请沉默着不表态的刘雍出征。
过了十日,雁门的告急军报又被人快马加鞭递进了朝堂。
可到底该怎么办,朝廷里依旧没吵出个名堂。
萧玦的双眉一日比一日蹙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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