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去的时候,萧川正领着队员们在勤奋操练。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他回过头看,看到萧玦拥着薛蔺共骑绝尘马而归,顿时大喜。吩咐各小队继续操练后,他转身往萧玦那边小跑而去。
边跑,还不忘抱怨两句:“你们俩一跑就跑那么久,也不着人捎句话回来。队里的人一直都在担心呢。”
萧玦脸色一沉:“他们担心个什么?谁说什么了?”
“嗨,哪儿能呢?他们就只看到你一整天没回来,都在担心是不是城里出了什么事?但他们不了解情况,我了解啊。你俩昨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我能安心吗?”萧川继续抱怨。
萧玦暗松了口气,复又问道:“都吃过饭了?”
茶室静了一瞬,男人们立时开始驱逐失败者,什么“公主想对谁好就对谁好,要你来管”,什么“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发脾气往下人身上发干嘛”、“唉,我等耻与这种人渣为伍”之类的。
竟没一个人为被掌掴的人说话。
踹人者捂着脸,又羞又恼,不片刻就抢出门去。
平阳又来讨好薛蔺:“薛小郎君,你看这么处理可还合适?”
薛蔺没说话。
可等那座阁楼近在眼前了,她又恢复冷静了。临水一照,额头上一片血糊糊的,整只右眼也红得像是来自修罗界的恶鬼一般。
狼狈至极。
她掬起一捧池中水,想把脸上的血迹洗去,却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公主?”
是薛蔺的声音。
她僵了一下,怕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担心,迅速用水清洗脸上血渍。
刘承颐蠕动着身子,朝他匍匐而来,刚蹭到他肩膀,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明明还发着热,却突然用头往刘承颐脑袋上砸过去。把自己跟对方都砸了个懵头懵脑。
等稍微缓过劲儿来,还不忘强撑起眼皮,威胁地瞪过去:敢再过来试试看!
刘承颐眼神变得悲怆起来,又带着点祈求。
他看懂了他的意思,却嗤之以鼻。你就算知道我现在怎么了,又改变得了什么?
他说了些逗趣的话,把陈氏逗得破涕为笑,又陪着她说了好一阵的话,这才出去找他阿耶。
薛从谦看到儿子出来,连忙迎上去:“你娘怎么说,还要和离吗?”
薛蔺为难地道:“阿耶平时一个月都不见得会在阿娘这边宿一宵,有什么事也都偏着庶母,阿娘这也是火气上头了。我根本就劝不住。”
薛从谦惶然,在原地左踱右踱,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才好?”
柳氏跪在地上,整个人缩得更厉害了,完全不敢搭话。
平阳娇/笑着抢了一杯:“多谢薛郎君烹的好茶,奴就不客气了。”把茶杯举到唇边轻啜一口,一股清冽的香味顿时入侵,将味蕾完全撑开。而茶到喉间时,更是有清气直冲天灵。
平阳直接就被那清气冲懵了。待到回神,整个人已神清气爽。这才品出茶真正的味道来。
确实是有微微涩感,但回味却是甘甜的。
她从来吃任何东西都不会有这般奇异的感受,不由指着杯中茶水:“我刚刚……刚刚有股气往头上直冲!好奇怪……”
她忍不住又品了一口,这回却品不到茶气了。不觉失望,怎么回事。
他觉得有些沮丧,心想,倒还不如我扮姑娘让他抢算了。可想到萧玦说起他扮女人的事,就一直笑个不停的样子,他又拉不下这个脸面。
第三次去抢萧玦的时候,照例又跟他擦身而过。
但萧玦忽然足尖一点,主动飞身将自己的手臂放到了他手里。
薛蔺怔了一瞬,人差点掉下马来!
萧玦吃了一惊,迅速改了姿势,自己跳到了马背上。而这一跳就那么恰到好处地把抓着他手臂的薛蔺,安全地带回了马上。
他悲忿不已:“我不!我要喜欢你了,我家狸奴怎么办?!”
萧玦:……
萧玦苦笑地对煽风者薛蔺道:“玩儿够了吧?现在明白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跟他没可能的。”
萧川连连点头,应和:“其它任务我可以接,这个任务万万不能。”
薛蔺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嘴巴上仍然嘴硬:“我管你们有没有可能……”
作话:(1)出自李商隐的《樱桃答》。
萧玦缓缓撩开帷幕,面色阴郁不定。
她一早就知道薛蔺性子跳脱,在人群里总是最显眼的那个。但亲眼见证到他有多受欢迎,甚至连她想安慰他一句,都插不上口,这滋味就不太好受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筑金屋以藏之的荒唐想法。特别是在那些伴读看似关怀他,实则像排队等糖吃的小孩般一个个涌过去拥抱他的时候,妒火烧得她简直想拔刀出鞘,先结果了这些肖想他的混账,再将他囚进密室。
这般阴戾的想法才冒头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适意。但看到他什么也不管地呼呼大睡,又禁不住暗恨他对人毫无防备,居然那么简单就被所有人抱了个遍!
有他左右周旋,雅间内的氛围和谐了许多。到后来,酒至微醺,三人互相敬酒,气氛竟热烈起来。
只是动辄四五十度的高浓度白酒,要到元朝时期有了蒸馏法才做得出来。大业朝的酒水多半是低度数酒,有些甚至度数还不如啤酒。
仅仅是饮至微醺,胃里就装了不少的水。薛蔺很快就跟他俩招呼一声:“你们继续喝,我先去方便方便。”
等他一出去,雅间的门一关,刘承颐的杯子就搁回了桌面:“薛二心思那么纯粹的一个人,公主都要拖他入浑水吗?”
萧玦挑眼斜睨他:“只怕有些人心思比我龌龊,不仅想拖他下浑水,还想诱着他玩些风月游戏……”没刺激完别人,她自己心里先冒出了怒意,“听说刘元晦一身本事皆是刘公亲自教导,不如让我领教领教?”
有人潜入他帐中,以讨好之姿殷切地道:“大将军这些日子被个女人强压一头,还莫名多出个以后要当太女的晚辈,下官真是替大将军不平啊。”
刘承颐根本不知道刘雍许诺萧玦太女之位的事,闻言心神大震。表面却假作镇定:“你是为何人而来的?”
那人穿着一身五品怀化郎将的铠甲,对着刘承颐行了一个突厥人的军礼:“我为吾主阿史那可汗而来,大业薄待大将军,若大将军肯投效吾主,吾主必封大将军叶护之职。”
刘承颐不动声色:“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那人眼珠一转,狡猾地道:“大将军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只要大将军能给予方便,给我们夜袭刺杀晋阳公主萧玦的机会就足够了。”
薛蔺更躁了,特么不理我是不是?你今晚再敢爬床试试?看我不把你踹飞到南极!
哪晓得那马儿转了个圈竟朝他跑了过来。萧玦在马上弯腰一捞,就把他整个捞上了马。还不忘提醒他:“跨坐,别侧坐。现在这世道,连女人都不会侧坐骑马了。”
薛蔺刚想叫他把自己放下去,忽尔望着微微侧头打量他的马脑袋冷笑了一声,一条月退从前面跨过去,直接压在马头上。惊得马儿把他的月退直接晃掉,再回头嘶鸣,马眼睛愤怒地瞪得圆圆的,目光越过薛蔺,望向萧玦,像是在跟萧玦告状似的。
萧玦不知道做了什么,马儿的脖子忽然绷紧了。刚刚还很愤怒的马眼睛哀伤了起来,头转回前方,马脖子还上下左右来回摆动,像人摊着手在一直问“怎么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看上去相当无奈。
造化弄人啊。
想起镇国公主被原主揍得青紫的那张脸,他有点心疼,轻轻起身想摸摸萧玦的脸。
没成想,自己的脚也因此不小心往下挪了一丁点,碰到了什么东西。
萧玦“唔”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把他的脚往更下方挪。
薛蔺吓得一脚给他踹过去。
萧玦使用的浴殿是一处专门的汤泉池。池上建有高旷的一层式建筑。如果在池子上盖上地板,这就是一处平常的宫殿了。
不过,这处浴殿明显要比其它宫殿层高要高上许多。躺在池泉池中时,头枕在池边专用的浴枕石上,隔着一片蒸腾的水汽仰望殿顶彩绘时,会有一种恍若身处天道琼楼中的奇异感。
浴殿的窗户也都修得比较高,同样是方便浴者仰望窗外景色。若是夜里过来,甚至能看到满天被涤洗过的纯净星空。
薛蔺被水汽蒸得舒服得闭了眼,一会儿又自飘在水上的木托盘里取了两瓣橙吃,再美美地喝上一口河东乾和葡萄,他觉得他可以写一本叫做《古代顶级豪门生活》的书了。
萧玦隔着垂地的帷帘纱帐问他:“小稚奴,哥哥进来帮你搓背吧?”
“这你就不懂了。再怎么不近女色,要是能想办法让皇帝毫无察觉地戴个绿帽,坐上下任皇帝宝座的,指不定就是他的亲子!”
“他权力已经大到能够随意出入禁宫了吗?”
“你傻呀,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显眼?先把人放到自己府里,好好开开苞。确认怀上了,再把人伪作养女送进宫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好。”
“难怪晋阳公主身为女子,初次出征竟能大破突厥大军。这不就是从自己老子那里继承的能耐吗?”
“啧啧,听说晋阳这个封号还是刘公为她争取的。果然是父女连心呐。”
大业公主虽行径荒唐,但荒唐得像平阳这般的却几乎没有。别平阳行事屡屡招人侧目,她在公主们当中却活得最是自在,连驸马都可以按照她的心事来挑。不像别的公主,只能嫁给政/治婚姻。
原著当中,她为了获得权利,不惜与多名朝臣私通。在萧玦被封为镇国公主后,平阳还曾觅过器大活好的面首亲自给前者送去,巴结讨好地说“这是姑母专门试过,才给玦儿送来的。玦儿千万要好好享用”。
萧玦那么清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收这种礼?自然是拒绝了。
平阳巴结不上她,竟当了皇室的叛徒,跑去巴结刘雍去了。还一口一个义父地喊他。
刘雍原本是瞧不上平阳这种人的,但他念着与太/祖萧鸾的感情,看到这女人肯对他执以父礼,不会妨害到他的大业,便也容了她活命。等他登基后,萧氏一族被清洗者众多,独独平阳长公主依旧安享食邑,甚至还被赐了公主府,活得逍遥自在。
大致来说,就是想解释他并非卖-国-贼,他也无心杀掉萧玦以折断己军的有生力量。他其实只是想得到一个跟薛蔺独处的机会,最后努力一回。
薛蔺全程冷着脸听他解释,等他解释完,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这么优柔寡断又没担当的人。你跟皇帝会挑我下手,不就是看着我好欺负,绑了我,想怎么拿捏公主就怎么拿捏?做什么不敢承认?还是……你还想留个好名声?”
“你看狗皇帝做人就很诚恳,从来不掩饰自己有多坏。他先骗你合作杀阿玦,然后又跟突厥人搭上线,让突厥人把我们两个一起抓了。这样多好,不管是你的军神阿耶还是我家公主,全都得忌惮敌营里的人质了。”薛蔺讥笑着,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我是无心的!”刘承颐吼道,然后又眼神闪烁,像是在自我欺骗般,“狗皇帝这回算错了。我根本不受父亲喜爱,就算被突厥人抓了,父亲也不会救我的。他该干嘛还照旧干嘛。”
薛蔺冷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刘公。他可以数十年如一日,一直做自己想做的那件事。为了做成它,他可以毫无道德,残忍嗜杀,但他从来不像你这么反复,也不像你这么看重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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