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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花落花开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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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说到, 小童便让三人同时上前, 道:“请三位姑娘同时伸开手掌, 掌中签纸上写了‘败’字者, 便是落台人。”

    三人听命,同时上前一步, 平伸出手掌。

    签纸末端的字迹便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那个拿到败字的人赫然便是岁时三友。

    岁时三友逆着方向去读那个败字,初时还看不分明, 歪头, 又瞅了一瞅,见果真是自己抽到了败字,便摸了摸鼻尖,忽然却笑了!

    宝钗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实则十分看重这次大比的结果。自从得了杜老爷子的承诺, 可放开手脚尽情比试之后, 她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可是, 转眼却又遇到了抓阄一局,一切全靠运气, 宝钗心里忐忑难安, 只是面上装着镇定自若。现在看见她果然抽到了胜字,喜不自胜, 终于在眼里也表露了出来!

    可是她转头却看见那岁时三友明明抽到了败字,竟然也笑了。聪明伶俐如宝钗,也不明白了。

    台下看客也都不明白岁时三友何故发笑?只是此次比试之中,岁时三友当算一匹黑马。原先并无人猜测她能进入三甲, 相反倒是大把的人赌了潇湘妃子和君子兰获胜。此刻人们见他们押注的人还能留在台上,自然欣喜若狂。

    “岁时三友妹妹,你、你可还好?”宝钗就站在岁时三友身侧,不由关切问道。

    “谢姐姐关心。实不瞒姐姐,我能得到三甲便已十分知足,此时下台正当合适。妹妹此处,且祝姐姐心想事成,旗开得胜!”岁时三友说罢,便下了台去。

    她那久久不孕的嫂嫂却已带着一众亲友在台下等她。

    众亲友还怕岁时三友心有不快,纷纷出言安慰。

    岁时三友却只笑不语。待自家人终于走到僻静所在之时,岁时三友才拉过嫂嫂低声对她说道:“恭喜嫂嫂,贺喜嫂嫂!”

    “我何喜之有?”嫂嫂不明其意,还当自家小姑子被淘汰后太过伤心,一时竟犯糊涂了!

    岁时三友附到她嫂嫂耳边,轻声道:“我此次参试,哥哥也是下了注的。他为了让我开心,原是下注赌我夺魁的。我却有自知之明,知道夺魁无望,便偷偷让来安把哥哥所下之注改成了三甲!”

    那嫂嫂听说,双眼立时放了光,一把反握住小姑子的手腕,追问道:“那你哥哥这一注究竟投了多少钱?”

    岁时三友伸出十根手指头比了比。

    “才一百两?”嫂嫂拧眉道,“也嫌太少了些吧?”他家虽然早已不复当年,妹妹参试,哥哥下注,再不济也不会只猜十两银子,故而嫂嫂方说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可是如今明知是稳赚不赔,嫂嫂便又觉得也嫌太少了些。

    “不。”岁时三友摇了摇头,低声道,“是一百两金子。赔率是押一赔二十。”

    那便是两千两金子!

    嫂嫂算了一下帐,忽然打了一个嗝,两眼翻白,手足颤抖,看样子便要撅过去!

    岁时三友慌忙去掐她人中。

    一番忙活之后,嫂嫂终于醒转。姑嫂二人相视大笑。

    且说了这岁时三友确实好运道,不止是这两千两金子的利钱并获胜彩头。更重要的是,大把的人押了宝钗并杜寒清二人获胜。若是由她搅了局,遇到那不讲理、不要命的泼皮无赖追到家里与你耍浑,非得让谢家哥哥焦头烂额,至少也得扒下一层皮不可。

    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再说台上,杜寒清看着手中“胜”字红签,再次酸了鼻头。

    却不是委屈的,而是心中侥幸。既然老天见怜,许她通过,是不是便是证明,她虽有错,到底错不在她,或许仍能得偿所愿?

    杜寒清如是想着。

    台下许多看客,押宝得中之人,也在想着天遂人愿的话。

    就连黛玉,看到这最后双雄逐鹿的局面,也是微眯了双眼。

    倒还真是与她猜想一致了!

    宝钗既然有那等幸运走到这一步,便果真是她的福气。黛玉给了她试炼,更是给了她机会,结果如何,端看宝钗的能为了!

    宝钗与杜寒清两人并肩站立在第九层高台之上。向上望去,距离魁星,不过一步之遥;向下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端的可算俯视众生,睥睨万物了!

    杜寒清还不如何,到底经常出入宫廷兼受人礼拜,除却夺魁在即,紧张、激动的心情以外,受众人景仰,却不为己甚。

    宝钗可不然。她素来低头笑脸,谦虚谨慎惯了的,哪曾这般看过旁人?两人虽都是富家千金,一个却是官身,一个却是商户。绫罗绸缎,宝钗见识过的、经手的远比杜寒清多得多,可是有些衣裳穿在她身上,却不能够。

    “只要,只要我这轮比试赢了!赢了!”宝钗不断在心中默念,应时而飞,宁鸣而生的心,无比迫切!

    主持比试的考官似乎也被宝钗情绪所感,忙忙命小童上前拿了签筒与她抽签。

    此番抽签之前,宝钗却再不能再似前几轮一般,还能保持些许平常心,只是在心中默祷抽出唯独她自个擅长的题目来。可是再一细想,似乎又没有什么事情是独独她擅长,而杜寒清却不会的。

    宝钗闭着眼睛抽出一道题,却不敢看,只把锦囊并签纸递给了小童唱名。

    小童接过锦囊,打开一看,唱道:“却是俺们雅舍的大招牌,比试赋诗。”

    为了公平起见,既然是宝钗抽出了此轮比试的题目,便由杜寒清接着来选出赋诗的对象与格律要求等等。

    若是说前面几轮比试还都有些运气并有趣的成分在内,这轮赋诗可就是实打实的靠真本事了。

    限题押韵,两人同作一诗,才情韵致,孰高孰低,自然立判。

    且君子兰,曾经就是在诗社赛诗时败给了潇湘妃子,从此才让潇湘妃子一炮而红,才有了这竞争京城第一才女的事故。真可谓兜兜转转又回到从头,两人这一轮比试方是第一才女之结。

    杜寒清伸出手去,在签筒内搅了三搅,又在心内默念一回,方抓出一根竹签,递给小童子。

    那小童也十分紧张,到底已赛至最后,眼看做结,是哭是笑,都有个归宿。

    小童展开签纸,见了题目,忙长吸一口大气,用上从师傅处学来的十二分唱名功夫,婉转悠扬地唱道:“咏雅舍,体裁不限。”

    题目便是《咏雅舍》。

    永玙听见这个诗名,忙去瞅对面的黛玉,果然见黛玉笑弯了一双美目。

    不用说,这诗名便是黛玉出的。

    好歹她也是雅舍主人,费这般多心血主持了一场大比,如何能不给自家捞点好处?

    除非那台上的才女们都抽不出赛诗这一道题,但凡抽出来此题目的,无论再怎么抽,诗名却只有《咏雅舍》这一个!

    这是黛玉的心思,旁人不知,永玙却清楚。

    两人像做了坏事的孩子,彼此心照不宣,把此事当做两人共同的秘密保守,又别有一番情趣。

    不提黛玉和永玙如何暗地高兴,且说这一道题,于宝钗和杜寒清两人来说,却又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宝钗情知黛玉是雅舍主人,做这一道题便更要尽心尽力,好生咏一咏这惊世骇俗、别具一格,为平民百姓张目,为三教九流出头的真雅舍、大名士!

    杜寒清却心有不甘!这首诗她做的好了,哪怕流传千古、名垂青史,咏的却是林黛玉的雅舍;她若做得不好,便只有败北一途。输给潇湘妃子不说,还要贻笑大方!杜寒清两头为难,不觉迟疑起来。

    看客们却不是这般想法。

    于他们来说,雅舍端的是一个好地方。虽说不上后无来者,但前无古人却是应得起的。

    从前也有才子佳人诗歌酬唱的场所,可是不是秦楼便是楚馆,正经姑娘都是去不得的。便是那些才子,因为去这等地方,玩物丧志,乐不思蜀,以至意志消沉,气死、气病父母,妻儿离散,家道中落,从此潦倒一生者,简直数不胜数。

    虽不能怨秦楼楚馆、茶寮书斋的不是,到底也是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追名逐利心思太过,以至于清静高雅之地实则藏污纳垢,终至名不副实。

    可雅舍却并不这般。

    它既是一处书斋、书院,许贫寒士子刻苦攻书,到处都是头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的士子,每日读书、抄书,会商研讨声音不断。便是有人有意“眠花宿柳”,沉眠女色,有了这许多同辈才子日夜苦读,闻鸡起舞,总会见之羞愧,并起思齐之心。

    它还是一座善堂。无论何人,但凡你有手艺、本事,凭真本事吃饭,总有你用武之地,永远可供你一展所长。无论是抄书,交易,还是授课讲学,抑或是岁时园里的花农草户,再或者闲趣集中商贩。雅舍大门敞开,你拿本事并东西来这里,自然有人与你交换、做主。谁也不欺谁,谁也别想骗谁。

    它更是一处憩息的场所。良禽择木而栖,凤凰非梧桐不落,说的便是落脚的地方。雅舍便是一处最好的落脚地方。有才华,你尽可施展;没本事,你也可以饱一饱眼福,长一长见识。哪怕你身无分文,也绝对没人赶你出门。在这里,你能看人看花看热闹,听书听事听天下。

    正是两耳既闻天下事,一心也读圣贤书。

    最重要的,也是让雅舍远超群侪、一枝独秀的地方便是它不偏不倚。

    任你王侯将相,进门一样布衣白身。

    你在雅舍之外,如何呼风唤雨、欺男霸女,也许都没人管得了。但是,你在雅舍这片地界上,再想横行无忌,却是做梦!

    你说,区区一个吏部侍郎之女开的雅舍如何就有这等能为,这般气派?

    那便是你见识低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林黛玉背后可不只是林如海,还有贤亲王府、皇后娘娘,甚至还有当今圣上。早便说过,雅舍设立之初,林如海是明堂正道在圣上面前走了明路的。不然就凭贤亲王府,那般树大招风,需要韬光隐晦的地位,如何也不敢就为了黛玉弄的一个比试,就拨了禁卫军并九城兵马司的士兵前来相助。

    皇帝开雅舍,为的是天下太平、盛世繁荣的景象,为的是听民生,掌言路。便是这等样一个场所,谁敢在这里摆官威,行霸道,可见是上赶子想着抄家灭族了!

    上述种种,合在一起,便构成了如今这一个声名远播的雅舍。它既是林黛玉的雅舍,也不只是林黛玉的雅舍。

    这一点,黛玉看的透彻,在掌管雅舍时,也运用、处理得十分恰当。何时要借力,何时要显威,黛玉门清着呢!只有那些螳臂当车,背后使计,自以为是的鼠辈,忽然就栽了跟头之后,这才终于学乖。一传十十传百,口耳相传并亲眼所见之中,人们终于彻底认识到了什么叫雅舍,也知道了这雅舍的厉害。

    如今,雅舍的大比,决赛时出一道题目,让应试者咏一咏雅舍,却正应当。

    看客们都是叫好,纷纷摩拳擦掌。雅舍之好,人人皆知。便有那自诩才子之人,提笔就赋诗的。还有手艺人、说书人,当场就编了小曲、小令开始唱雅舍……

    台上两人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锣声既响,香案上三柱线香已燃,轻烟袅袅升空。

    待三柱线香都燃尽之时,便是比试结束之时。

    到那时,尚未作成诗作之人,淘汰无疑。便是,作成了,若不通、不雅、不妙、不趣,或不能让人信服、言之无物,定也只能淘汰。

    整个内舍大比现场,久违地安静下来。

    为了给两位才女良好的氛围进行创作,台下那些看客们,难得地都闭上了嘴,只瞪着一双眼睛,死死望着台上。

    而黛玉所在雅间内,迎春等人却都在催她动笔。

    迎春先道:“你原说到时也去凑个趣,如今眼瞅着胜负便分,也不见你下场。倒叫我等好生着急。这题目既然是你出的,不管怎样,你好歹也作一首与我们瞧瞧呀!”

    霍琼也附和道:“正是这个理。虽说她们是在争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可是谁不知道,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就在咱这屋子里坐着,却不肯下场呢!”

    黛玉忙道:“罢罢罢,你可千万莫把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戴在我头上。若是传将出去,旁人听见,定要说我是多么的不知羞,既不敢下场,却还要抢人家的名头,啧啧……”黛玉先摇头摆脑,做出不屑模样。

    众人都笑倒了,倒是孟十五还有执念,见缝插针说道:“十五一直不曾见林姐姐大作,若是——”

    其实,现在众人都已知晓了孟十五便是十五公主钮云的事情,只是,钮云毫无架子,和大家平辈论交。黛玉又可算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曾经还动了认黛玉做义女的心思。而惜春乃宁国公府嫡女,霍琼自不必说。只有迎春、探春出身略微低些,而迎春最是温柔可亲,探春又和钮云有了同场比试的情分。钮云十分喜欢众人,彼此间,便脱去了身份牵累,只以姐妹相称。

    黛玉听钮云说话,便是双手连摆,探春也来相请,百般无奈之下,黛玉方道:“这一题,谁人都做得,唯独我做不得。”

    “这却是为何?”钮云不解问道。

    “我既是这雅舍主人,出这一题也有私心。”黛玉诚恳地道,“一来,是为雅舍扬名。二来嘛,却也是看一看,我心中的雅舍与旁人眼里、心中的有何不同?看一看我当初的计较,可都实现了否?”

    众人听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有,钮云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黛玉的意思。

    便是她曾经所想,看看这雅舍是否有三分战国遗风?

    黛玉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百家争鸣,没有春秋圣人辈出,好歹造个战国枭雄并立,合纵连横皆有去处,百家说客自在往来的地方!

    钮云想明白这一层,心中对黛玉之倾慕,愈发深重了!

    天字一号雅间隔壁的二号房里,不知何时已坐着的永玙和九皇子,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喷嚏。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不约而同转过目光。

    永玙低头,摸了摸鼻尖,只觉得这个喷嚏来的古怪。怎么那般像是有什么他心爱的东西被人盯上之后,朝夕不保、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永玙还在寻思,那边儿台上,线香已燃烧过半。

    宝钗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看去竟是已经写了好大一篇去。

    黛玉遥遥望见,便道:“看样子,宝姐姐做了一首乐府诗。”

    余人皆点头。

    再看杜寒清,执笔站着,久久不见动作。眼看时间过半,她却还不下笔。狼毫笔尖凝结的墨汁儿几乎便要滴下,洇湿了宣纸。

    旁边伺候笔墨的小丫鬟,连忙出声提醒她。

    杜寒清也才如梦初醒一般,不是赶紧作答,却慌忙将毛笔放下了。

    “咦?”台下看客一起惊噫了一声。

    两人之前一路比试过来,都可说是旗鼓相当、棋逢对手。如何到了这最后一局,却是一个下笔如有神助,笔下万言,妙笔生花;一个却似江郎才尽,大异从前,久久无言。

    看客们好不容易略微安定了些的心绪又被杜寒清出人意表的举动吊得高高的,七上八下,始终没有着落。

    黛玉也有些诧异,转头去问应妙阳道:“郡主,可知道,为何杜姑娘忽然这般吗?”

    应妙阳想了想,稍微猜出一些因果。可能还是因着旧日龃龉,杜寒清放不下黛玉是雅舍主人这个心结,不愿砌词夸奖。却又找不到什么惊人的坏处来作一番长篇大论,故而便只能这般不上不下地搁置在这里。

    只是,这乃她私人揣测,且不利于杜寒清。应妙阳有教养,并不肯当着众人的面点破,搪塞道:“想来是她太过慎重。到底不曾到时限,相信君子兰才名定不是平白得来的。”

    黛玉点点头,便专心只待结果。

    “咚!”又是一声锣响。

    这一声锣响却是立时惊动了雅舍内外、折柳滩上下,甚至全京城人儿。

    “时辰到,停笔交卷。”小童唱道。

    便有丫鬟上前,轻手轻脚提起两人面前宣纸,竖起在胸前。同时,有小童照抄了,誊写在外间大幕布上,让里里外外的人都能同时看见。

    只见宝钗果真是做了一篇乐府诗《咏雅舍》。

    旁征博引,以古喻今,细数了历史上有名的文化交流场所,此楼彼舍,分别把他们夸得天花乱坠,一时无两。

    紧跟着却话锋一转,说这些旧楼别舍统统都比不上现今京城的一座宅院,却是唤作雅舍的。

    开头平平无奇,还是沿袭众多咏物诗的旧例。但是,进入正文,开始说起雅舍之好时,却并不是堆砌华丽的词藻,而是用一名走街串巷的小货郎眼睛去看,用渴望读书挣钱幸福生活的货郎的嘴巴说出了雅舍的与众不同、别样风光。

    结尾,更是写货郎在雅舍休憩,一觉醒来,见自己身处金瓦银楼、雕梁画栋之中,以为是梦一场,逢人就问,再三确认之后才知竟是真的。世间当真有此迎四方客、百样人的雅舍,货郎欣喜如狂,从此便住在了雅舍,再不曾离开。

    最后,宝钗以作者口吻总结,自言“余亦愿做此货郎,不栖梧,不宿梁,雅舍永成双。”

    端的是一篇精彩绝伦、妙趣横生的好诗文!

    黛玉不害臊,带头鼓掌。雅舍上上下下之人并那些花农草户、真个儿的货郎们,全感同身受,扯开了嗓门叫好!

    一时间,全折柳滩只有一个“好”字在传。

    良久,众人才略微冷静了些,渐渐,方能听见议论君子兰诗作的声音。

    原来君子兰却是做了一首七言绝句。

    比起潇湘妃子洋洋洒洒几百字一篇声情并茂的乐府诗,君子兰的绝句,对仗严谨工整,言简意赅,虽是好文,却实在难动人心。

    有那赌了君子兰获胜的人,气愤不平地道:“这君子兰究竟怎么回事?如何就选了这般难作的绝句,偏偏又只得了这几句,干干巴巴。莫不是当真江郎才尽,实在做不出来了?”

    其实,这人的话实在有失偏颇。单论文采、才情,杜寒清所作这首七言绝句,丝毫不比宝钗的“万言”乐府诗差。

    只是,乐府乐府,自带音律,可伴乐唱和,字数又多,更利于作者抒发感情,引起共鸣。台下诸多看客,多少便是雅舍中下九流的“贩夫走卒”。宝钗又用了他们的口吻、语气,眼光说话,先声夺人,这便获得了一群拥趸。

    后又用才情做结,文采风流自然打动贫寒士子甚至高官文臣的心。这便更加赢得了一大票的支持者。

    杜寒清与宝钗相比,以一首绝句尽显高高在上的姿态,点评雅舍得失成败,指点江山,睥睨自豪。可她自己,却又只是雅舍一场大比的应试者。便是在众多看客心里,杜寒清的才情都比不上潇湘妃子,更别提背后的雅舍主人、金口玉言宣称举世无双的林黛玉了!

    至此,孰高孰低,不需评判多言,便有了结果。

    君子兰落败,潇湘妃子得胜。

    京城第一才女的宝座换人坐了。

    “咚!”锣声敲响,一锤定音。

    杜寒清埋头往台下走,赌输了的看客们却不依了!便是金甲禁军在前,也挡不住人群涌动。

    为防杜寒清受伤,立时有暗卫和雅舍管事们带着她从后方掩退。

    那闹事的人见正主不在了,只能自认倒霉。又有那些赌赢了的人兴高采烈、欢呼雀跃,把他们反挤到了一旁。金甲禁军更是顺势抽刀护卫在前,总算勉强止住了这一场骚乱。

    宝钗呆呆站在第九层高台之上,四下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台下却是应者如云。

    “这便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吗?”宝钗扪心自问,却因变化来得突然,一时却也回不过味来。

    小童见宝钗呆呆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忙不迭给她招手,呼唤道:“潇湘妃子姑娘,还有最后一关,请再上一层楼。答出了这最后一题,您此番大比才算是获胜了!”

    大比规矩,原定便是十道题。

    如今宝钗只上了九层楼,答了九道题,确实还差最后一题未答。

    宝钗在小童引领下,终于,登上最后一层高台。至此,彻底俯视众人。

    宝钗还要伸手去小童拿着的布包里抽题,小童却对她摆了摆手。

    台下看客也都十分好奇,既已决出了魁首,如何这魁首还要再答一题?生怕还有什么变故,众人皆屏息以待。

    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位着内侍官服的老公公来。

    只见那老公公走上高台,一抖手中拂尘,朗声念道:“雅舍大比,汇聚天下英才。闺阁千金,更有别样风采。最后一题,便由皇后娘娘亲自出给魁星来答。若是答得不好,这魁星便也做不得了。”

    老公公说到此处,转头望了望宝钗。

    宝钗忙躬身下拜,示意接旨听训。

    那老公公这才接着道:“皇后娘娘要问姑娘的却是,何为女德?”

    “女德?”宝钗喃喃重复了一遍,将这问题在心里绕了又绕,沉吟良久,方道,“谨言慎行,敏于行慎于言,恪守本分。”

    “只此一条吗?”老公公问道。

    宝钗又思量了片刻,方道:“勤学善思、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孝顺父母,等等皆是女德,众人皆知。只是,若让民女特别举出一条,便是谨言慎行,恪守本分。”

    “好!”老公公赞许地望了宝钗一眼,赞了她一个“好”字,却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要下台。

    小童急忙追上,道:“公公留步,这魁星——”

    “名副其实真魁星也。”老公公头也不回,扔下这句话,便从后堂折回宫里报信去了。

    刹那间,雅舍内,人声鼎沸,欢呼声直上九霄。

    一群穿着彩衣的名伶分两列飞上台去,另有一名异人女子擎着一身玉衣,围着宝钗只转了一匝,便神乎其技,给宝钗换了一身华服。

    应妙阳亲自上台,帮宝钗取下辟邪面具,换了帷帽,戴上高冠,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迈下高台,迎接万人祝贺。

    “潇湘妃子!”

    “潇湘妃子!”

    “潇湘妃子!”

    从内舍大比现场,到折柳滩,再到户部街,甚至直达皇宫大门,各处的人都在抛洒鲜花庆祝。

    礼乐齐奏,炮纸横飞。人山人海,山呼为应。

    宝马香车,丁铃铃来到。应妙阳将宝钗扶上马车,车夫扬鞭,金童玉女引路,宝马载着美人绕场一周之后,更是径直向折柳滩的外围看客驶去。

    金甲禁军开道,士兵鸣锣,沿路还有小厮分送喜钱。更有一辆马车载来了薛姨妈、薛蟠并莺儿等人。

    薛姨妈喜不自胜,也命小厮们拿出大把铜钱逢人便撒。

    热闹场面便是状元跨马游街也不过如此。

    宝钗晕乎乎坐在车上,一朝梦圆,竟恍惚也成为了那初入京城、乍见世面的小货郎,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

    雅舍内,一场内舍大比终于落下帷幕。

    黛玉也看够了大戏,揉着腰儿站起身来。

    应妙阳因要送宝钗上车,先离席退场了,房间内便只剩下她们一群姐妹。

    永玙胆子大了,便来敲门。九皇子跟在后面,也要进来。

    九皇子原是生人,轻易应该避嫌。可是如今,众人都已知道他便是钮云的哥哥。有了这一层缘故,便也少了许多避忌。

    雪雁打开门,迎了永玙并九皇子进门。

    迎春等人意思着往屏风后面站了。

    黛玉望了望九皇子,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行礼。九皇子却不计较,径直走到钮云身边,拉着她一起向黛玉等人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照顾舍妹。佳宴当散,万望改日一定相邀。”

    九皇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冲着黛玉,而是冲着惜春。

    惜春感觉到了,不明其意,眨了眨眼。

    钮云却还不想走,可是天色已晚,她确实也应该回宫了,只得走过去,一面拉住黛玉,一面拉住惜春,眼巴巴地左望右望,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一定要来宫里看我!”

    黛玉点点头。

    惜春却有犹豫,她并不便出门。

    黛玉自告奋勇,替惜春把头点了,拍着胸脯道:“一切全赖在我身上,定会把你的惜春姐姐送进宫去。”

    钮云这才依依不舍与众人辞别。

    待他两人走了,永玙才凑近黛玉身边道:“内舍大比已结,外间的事也差不多了。这大比结束后,你可还有什么事情想做的?”

    黛玉歪了头,狠是用心想了一想,方道:“我想下南洋看看,世子爷可能作陪否?”

    永玙却没想到黛玉会有此提议,忍不住问道:“海上那个南洋?”

    “正是。”黛玉答道。

    “海上波诡云谲,十分不太平。且茫茫大海,一望无际,看来看去总是那些东西,无甚趣味,妹妹当真要去?”永玙问道。

    黛玉干脆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拿眼睛去瞄他。

    永玙忽然笑了,低声道:“刀山火海我都随你去,莫说区区南洋了。你且等着,我自去安排。”说着就要出门。

    黛玉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如何就这般急?你也不问问我究竟为何要去南洋?便是我,只是一时兴起,到了那海边子上就忽然要打道回府,你也容我?”

    “自然容你。管你为何要去,只要你高兴便好!你也不用问我,怕不怕被人说无所事事,是个没用的二世祖。我那老爹,本就是个闲散风流的王爷,再生一个纨绔子弟的儿子,这才叫父传子传。”永玙脸皮赛城墙,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噗嗤!”却是黛玉带头笑出声来。

    “阿嚏!”正是贤亲王,平白无故、好么生地在家中坐着,一顶败家子的高帽从天而降。

    永玙见黛玉笑了,便又回过头,还要往外走,被黛玉抓住手腕,狠狠一跺脚,啐道:“怎么这般急性子?我、我便是立时要去南洋,又怎能毫无名目就走?还、还是和你一道……”

    黛玉余下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是,两人虽已定亲,到底没有成婚,如何就能孤男寡女,远赴重洋?

    永玙听了,终于开了窍。原来不是让他准备下南洋的物事、船队并路径图等等杂事,而是,而是………

    永玙思及此,红了面皮,喉头上下滚动,双手紧握成拳,嘴唇干渴,嗓子发紧,半天没有把那句问话说出口。

    黛玉垂头等了良久,不见永玙有何反应,微微抬起眼皮,又望了他一眼。

    只看见那呆子这般不争气模样!

    黛玉幽幽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却听永玙猛然问道:“林、林老爷,表姑父,他、他老人家——”

    “我怎么了?”林如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口,听见永玙提到他的名字,探头进来问道。

    却说原来林如海本在地字二号房里陪着恩师杜明老爷子并杜府一家人观看比试。待得杜寒清落败下台之后,杜礼便先告辞回了府。杜明直看到宝钗乘坐宝马香车游街,方才满意离去。

    林如海便从地字二号房来到了天字一号房这边儿,寻他的妻女。才刚进门,林如海就看见永玙一个人站在百花丛中,和黛玉手拉着手,说什么他要如何?

    “到底我怎么了?”林如海话问出口,永玙不仅不回答,还忽然僵硬了身子,半天不动弹,林如海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永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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