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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破釜沉舟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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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妙阳掀开帘进来, 就看见黛玉紧挨永玙站着, 两人脸上都笑眯眯的, 永玙脸色还破天荒地有些红。

    应妙阳美眸微眯, 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两人身旁。

    身后,贾母等人一溜烟儿也跟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贾母到底年老, 近来颇受了些折腾,气喘吁吁跟进来道。

    永玙脸色又红了些, 摸摸鼻子, 坑坑巴巴道:“我、我听说府上宝二公子病,病得有些……一时心急……嗯,方才如此唐突,还请老太君见谅。”

    贾母闻言愣了愣神,又眨了眨眼, 半晌没回过味来。这是什么话讲?宝玉生病来得又急又猛, 贤亲王世子如何知晓?何况两人素未谋面, 从来没有交往,他又怎会为了宝玉的病情那般着急?想来说的必是假话。再说他若真是为了宝玉操心才有此举动, 为何这会儿又只在外室站着, 都不曾进屋去望上一望?

    说白了,这屋子里唯一能让他动心的人, 便是——贾母如是想着,不由自主转头望向黛玉。

    此刻黛玉低垂着头,额前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容颜。从贾母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和青丝间隐隐透着绯红的耳垂。

    贾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想永玙难堪, 主动接过话头道:“宝玉那混小子,何德何能,能得世子爷这般高看!且有郡主和杨先生妙手回春,如今听闻已是好了,老身实在感激不尽。”

    “老太君太客气了,妙阳原说过您是玉儿的外祖母,咱们便是一家人。何况看病救人,医者本心,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有义弟出手,治住了宝玉的病,便是好事。只是治病治本,需要寻找病因,对症下药,解除病灶,方才能永除后患。”应妙阳答道。

    “寻找病因,对症下药……”贾母听着应妙阳的话语,忍不住喃喃重复,总觉得是话里有话。

    按说,宝玉虽身体不算强健,却也不曾有过大病。何况,他这病也不是寻常情况,听黛玉说,竟是餍着了!好么生的人,如何便会餍着呢?

    定是有人行那等巫蛊邪术,存心害人,把腌臜主意动到了宝玉身上!想到这里,贾母脸色又白了三分,勉强扶住鸳鸯的手,这才站定。

    期间邢夫人、王夫人、凤姐、李纨、三春并薛姨妈、薛宝钗等人都跟着进来了。只是囿于身份限制,不好开口说话。可是眼瞅着众人都只是站在外室当间儿地上说话——让堂堂世子爷和郡主都只是站着,成何体统?

    只是贾母这会儿心思太重,一时竟没想到这茬。凤姐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提醒道:“说来,宝玉还是有福气!大家为了他的事儿,这个兵荒马乱呀,一门心思全扑在他身上。如今他倒是被高人治住了,郡主和世子爷们却连个座儿也没有,茶也忘记了喝。叫外人看见,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贾母这才如梦方醒,忙命令上茶,又强拉着应妙阳和永玙上座。

    应妙阳是林如海续弦,非要论亲戚,便是与邢王二位夫人同辈,本身又乃郡主,与贾母分主客并坐,自然没有不妥。

    而永玙,贵为堂堂亲王世子,自然也应上座。可是黛玉是晚辈,在贾母并王夫人等人面前,当然做不到主位。

    永玙望了望在下手站着的黛玉,拒绝了贾母好意,径直走到黛玉身边,站定。

    满屋子人都装作不在意地看着永玙的举动。

    探春和迎春对望。迎春轻轻挤了挤眼睛,眼里全是喜悦,探春眼中却多了莫可名状的忧心。

    至于宝钗,适才听见黛玉说要单独与宝玉说话,十分疑惑。这会儿看见永玙和黛玉二人的神情,这才舒展了眉头。

    不提最有眼色的凤姐并李纨,就连最没分寸的邢夫人都看出了永玙和黛玉关系非同寻常,眼珠子乱转,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杨毅因着救宝玉有功,虽然满屋子女眷,也勉强有了一席之地,在应妙阳下手坐着,却正好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大宅门里看大戏,杨毅慢悠悠端起面前茶盏,轻飘飘吹了口气。

    只有黛玉,身处风口浪尖,面上却再是淡定不过。

    适才一时想岔了,反倒让她彻底看开了。如今,再不是她依附着贾家。

    单看这满屋子人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目光,便知道她早已非昔年那个风刀霜剑严相逼,今日绝难望明朝的弱质孤女!

    我命由我,尚不由天,况乎旁人哉?

    贾母却不敢这般怠慢永玙,忙冲着黛玉道:“玉儿,快请世子爷上座。”

    黛玉闻言,转头望向永玙,眼睛亮闪闪地道:“你快别站在这儿了,倒叫旁人说我们怠慢了你。”

    永玙却不管黛玉说什么,傻笑着跟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连声道:“不不不,怎地是怠慢了?能站在林妹妹身边,便是我的福分。”

    态度之谦恭,脸皮之厚,简直令人汗颜。

    果然,他的话甫一出口,众人都大吃一惊。

    “噗嗤!”惜春最先忍俊不禁。别看她小,她却也听过永玙的名号。再有贾蓉因着永玙的引荐,去了岳将军帐前,她更是将永玙这人铭记于心。

    惜春虽住在荣国府,到底贾蓉是她亲侄儿,贾珍是她亲哥哥,东府里的事,她还是关心的。

    此刻,看着传说中谪仙一般的人物,在林姐姐面前就如同邻家傻小子、街上浪荡子一般,甚至和宝玉也没甚区别,惜春先忍不住笑出声。

    除却应妙阳、杨毅等外人,贾府众人都忙回头,忙不迭拿眼睛去瞪惜春,示意她噤声。

    惜春略有胆怯地望了望永玙,见他跟没听见似的,浑不在意,只是笑容满面去望着黛玉。而黛玉却也不生气,还含笑望着自己。惜春便知这两人都没生气,吐了吐舌,再不说话了。

    贾母也知了永玙意思,所幸,永玙叫应妙阳表姑姑,算起来也是晚辈,非要站着,也没什么。

    因着贾母还是忧心宝玉之病,便转了话头,向杨毅问道:“多亏先生仗义出手,只是不知宝玉到底得了什么病,这般凶险怕人?”

    杨毅被问,放下茶盏,望了望应妙阳。

    应妙阳冲他点点头。

    杨毅又望了望屋中众人,似是有什么要紧的话,不便于当着众人之面来说的模样。

    贾母心里便有了数,开口道:“此处的均不是外人,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陪在王夫人身边坐着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跟着直了直腰竿儿。薛宝钗却觉得似乎有谁在打量她,不着痕迹回望过去,竟发现又是应妙阳,心底惴惴,飞快含羞低头。

    杨毅却没注意到她二人此刻小心思,沉吟片刻,方道:“如此,在下便斗胆说几句不着调的话。贵府宝二公子此遭急病,依在下看来,并非是病,而是——”

    “而是餍胜。”杨毅说到此,停住了。

    “餍胜?”贾母面色大变。最初黛玉说是餍住了,她还半信半疑。何况餍住了也许会是梦魇,而餍胜却是巫术邪术无疑。

    自古宫廷和豪门最忌讳的便是巫蛊邪术。巫蛊邪术,害人于无形。凡是被发现擅用巫蛊者,哪怕是天潢贵胄,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荣国府有人行巫蛊邪术!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不禁坐直了身子,变了脸色。

    杨毅见状,复又开口道:“国公夫人莫着急。巫蛊邪术虽吓人,但凡事有利有弊。但凡做坏事的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而这餍胜之术又最是凶险不过。若当真遂了那奸人的心思,害得人去,也罢。若是不能,若他的邪术被人破去,餍胜——是会反噬的。”

    “哦,此话怎讲?”王夫人到底忧心宝玉,见众人坐下说话,虽听说宝玉已然无恙,还是不放心,自个儿溜进屋里,亲眼看过,这才出来。正好听见杨毅说餍胜的话,怕得不行,又听见餍胜是会反噬的,不顾规矩,插口追问道。

    “在下对巫蛊邪术,所知也不多,只是曾经看到过一本古籍,讲南疆所产瑶草奇花时略略提到几句。所谓巫蛊邪术,皆以害人为主,求的也是邪神恶鬼。那等东西岂是好相与的?若没有施术人的心血或旁的物事相抵,哪里能这般灵验?邪神恶鬼以人的精血、灵气、运势乃至家族气运为食。无论,你求的是什么,你许诺给邪神恶鬼的东西却一点儿也不能少。邪术一旦被破,到嘴的鸭子飞了,那邪神恶鬼可不得回头找施术者追讨嘛!”杨毅半真半假,绘声绘色地道。

    真的是,他确实看过一本记述南疆风物的古书,其中也确实讲了巫蛊邪术一旦被破,施术者会遭到反噬。

    假的是,宝玉是不是被餍胜所害,他却不能断定。他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一男儿,当真只是看过一些书,不经刻意钻研,认真修习,又哪里会懂得什么高深古怪的破术之法?

    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进府之前,他便和应妙阳要私底下商量好的应对之策。荣国府家大业大,树大招风,光奴仆下人就有上千人之多,实在良莠不齐,若是管束不严,必将招惹大祸。

    又赶上这等多事之秋,若能借宝玉之病,引起贾母注意,整肃风纪,好好整顿一番,或许还能因祸得福。

    不说应妙阳与杨毅的良苦用心,单说屋内众人听见杨毅话语后的反应。

    贾母还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国公夫人,虽知巫蛊害人至深,却勉强还能稳住。而邢王二位夫人和凤姐并许多丫鬟都是一知半解,反骇得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

    李纨出身书香门第,虽没读多少书,但女则、女诫均烂熟于心,平素绝不语怪力乱神,面上略有不信,却一句话也不多说。

    而迎、探、惜春,只是听说书一般,好奇不已。

    迎春如今胆子较从前大得多了,又因私底下和黛玉也有书信往来,和凤姐贾琏亦亲昵了许多,这样场合倒胆敢说几句话了,闻言忙问道:“如此说来,若宝玉当真是被人施了邪术,这遭邪术被先生破去,那施术者岂不是便要遭到反噬?”

    “正是此理。”杨毅答道。

    黛玉听见迎春说话,虽知自打当年码头一别后,迎春也已不再是吴下阿蒙,到底头回儿听见迎春这般说话,还是情不自禁抬眼望过去。

    迎春也大方迎上黛玉目光,两人会心一笑。

    邢夫人今日见了这么多世面,终于明白了为甚贾赦说荣国府能有今日都要谢谢林如海。这会儿看见黛玉和迎春“眉来眼去”忽然发觉,她这个便宜女儿果真是不一般了。

    不提邢夫人如何想,且说贾母和王夫人被迎春这一问提醒,都将目光转到了反噬这茬上。

    贾母郑重问道:“不知这反噬又有何表现?我等肉眼凡胎可能看破否?”

    杨毅闻言,忽然笑了,转头看着黛玉不说话。

    黛玉会意,接口道:“这个好办!外祖母只需命人悄悄把师父这番话传出去,那反噬是何情状?施术人是谁?自然就有分晓。”

    “哦?”贾母把黛玉的话,在心里品了又品,再扫视屋内众人一眼,目光冷了三分,冲鸳鸯一点头。

    鸳鸯领命,转身出去了。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

    应妙阳便思量着要走,却听见外面传来贾赦、贾政二人求见永玙的话声。

    原来,贾赦、贾政兄弟已来了多时,听见里面正说着话,一时不便擅入。应妙阳又是女眷,便在外稍候。

    永玙听见,随手一挥道:“我不过跟着表姑姑和林妹妹前来探病,不劳烦一等将军作陪。二位老爷公务在身,不似永玙闲人一个,且自忙去吧!”

    却是不见的意思。

    贾赦和贾政在屋外听见永玙这一番话,面上都是阵青阵红。

    不提贾赦只有个爵位,就是贾政十年不变的一个员外郎,哪有甚公务在身?

    邢王二位夫人并贾母都是面上无光。

    黛玉斜眼觑了永玙一眼,永玙不露痕迹又往她身边靠了靠,蚊蚋般道:“谁叫当初他们不见你来着?”

    黛玉却没听懂,诧异地望着他,反问:“哪辈子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当年你头回进这地方的时候……”永玙小声提醒。

    黛玉这才想起来,心底蓦地一暖,嘴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

    永玙看见黛玉笑了,憋在胸口那股鸟气终于散了些。他不曾见过荣国府贾代善,可他父亲贤亲王见过。贤亲王曾盛赞贾代善好一位护国将军,英勇汉子!可他后代,却如此不成器。没有半点肚量不说,自家姑娘也不好生教养,对待,真真暴殄天物!

    永玙这回入内院,虽然眼睛都黏在黛玉身上,到底也见着了三春。对上他曾听说的消息,果然男不如女,白瞎了一众巾帼英雄!就冲贾府这些女儿家的气度模样,有贾赦、贾政这两位父亲并宝玉、贾琏这些兄弟,真真是白白误了卿卿性命!

    那头儿,应妙阳虽有心给荣国府众人一个下马威,却不想彼此关系闹得太僵,本欲出言劝永玙去外面与贾赦、贾政见上一面。但此刻看见他与黛玉你侬我侬模样,竟舍不得出言打断了。

    贾母也看出了永玙浑没把自家人放在眼里,不过看在黛玉并应妙阳面上,勉强敷衍,哪里还会自讨没趣?转圜道:“世子爷难得来内院坐坐,叫大老爷、二老爷不用操心,一切有我。”

    门外,贾赦、贾政闻言,如蒙大赦,擦着汗水离开。

    贾母院外,赵姨娘非叫不敢擅入,只远远在外面候着。适才她便听丫鬟们小声议论什么“宝玉被人施了蛊,这才发疯,幸亏遇见了杨先生,被高人救下。”“还听说那巫蛊会反噬,这下子施术的人便要自食恶果了”云云。

    赵姨娘想起她和马道婆做的勾当,不由得脊背发凉。正赶上夹道一阵冷风擦背刮过,赵姨娘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眼望着贾政灰头土脸从她面前走过,却呆若木鸡,一下也动弹不得。

    贾政热脸贴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又听说里面还有应妙阳在。应妙阳乃是林如海续弦,林如海是两榜进士,他却是先皇推恩进的工部,并且一辈子不曾挪窝。眼瞅着林如海都做了吏部侍郎,就是入阁拜相,也不是痴人说梦。他原就比不上这个妹夫,今日更是大大在林如海的续弦面前丢了人,如何能够不气?

    偏偏素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曲意逢迎的赵姨娘这下子见了他,竟也摆脸子给他看,木着身子,动也不动,浑似没见着他似的。

    贾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腿狠狠一脚踹上赵姨娘胸口,边骂道:“哪里来的狗奴才,主人家到了面前,动也不动,要你有何用!”

    一脚便将赵姨娘踹翻在地!

    赵姨娘本就因着丫鬟言语,做贼心虚,三魂七魄吓跑了一大半,又被贾政凶神恶煞这般一踹,登时彻底慌了神,以为反噬这便到了!她的所作所为都已被人发现,就连素来疼爱她、明里暗里维护她的贾政,也带头背弃了她。

    赵姨娘本只是王夫人身边一个丫鬟。王夫人也只是略识得几个字,自身就没有几斤几两,赵姨娘更是个四六不知的主儿,不然也不会把贾环教成那般模样。

    此刻她以为事情败漏,顾不上胸口被贾政踹中的地方坠疼,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把扑上前抱住贾政的腿,哭求道:“老爷、老爷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信了那马道婆的疯话,才做出这等错事。且喜宝二爷无事,如今,如今我已自食恶果,实在是知道错了,求老爷饶命!饶命啊!”

    贾政本是柿子挑软的捏,随便拿赵姨娘撒气,不成想却听见她这番哭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宝玉再不成器,也是他的嫡子,荣国府未来的希望,怎能容赵姨娘背后行那等勾当暗害他!何况,贾政向来自诩道学子弟,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今他后院的妇人将巫蛊邪术引进家里,还就在他儿子身上下手,更是将他气了个倒仰,抖着手指着赵姨娘,哆哆嗦嗦骂道:“你、你、你,看我不卖了你去!”

    语如闷雷,直似晴天霹雳!

    赵姨娘虽被抬为姨娘,到底还是下人,身契一直捏在王夫人手里。如今贾政一言不合便要发卖了她,却也是能说到做到的。赵姨娘颓然坐倒在地,口唇大张,嘴角流涎,受惊过度,竟似风瘫了。

    落在旁人眼里,正是餍胜反噬无疑!

    贾赦在旁边看了好大一出戏,多年郁气,总算稍解。论理这是二弟家务事,他原不应插手,可是此时府上有两尊大神在座,现下闹将出来,岂不丢人?

    贾赦一把架住贾政,望也不望赵姨娘一眼,低斥道:“你房里的事,但凡无人时,随你处置。此刻,先随我去荣禧堂候着。”

    贾政也是气糊涂了,闻言,敛敛衣摆,冲围观婆子一摆手,吩咐道:“把这贱人拖回房里关好,回头交给二太太,不,交给老夫人处置。”

    赵姨娘毕竟做了贾政多年的枕边人,还是有些情分。若是将她交给王夫人处置,定然是发卖了去。交给贾母,贾母看在探春和贾环的面上,指不定还能给她留条活路。

    暂不表贾赦、贾政如何在外苦苦候着永玙,单说,此时,又有一家人前来求见。

    却是贾珍、尤氏和秦可卿听着了信,特地来拜谢永玙并黛玉。

    不出所料,贾珍还是被赶去了外院荣禧堂。永玙仗着应妙阳和杨毅都在,又有宝玉堂而皇之住在内院,站定在黛玉身边,死活不肯挪窝,旁人自然也拿他无法。

    偏生应妙阳和黛玉也都不管他。

    只有杨毅,坐在女人堆里,横竖不得劲。又兼重任已完,借着贾珍求见的工夫,退出了屋子,由贾琏陪着先逛园子去了。

    这头儿,尤氏和秦可卿求见,说要拜谢。永玙却端坐不动,既不说让进也不说不见。

    贾母求助地看向应妙阳,应妙阳冲黛玉努了努嘴。

    果然,永玙只是望着黛玉似乎要她来拿主意。

    黛玉略一思量,往凤姐处扫了一眼。

    凤姐自打听见尤氏婆媳二人求见,耳朵便高高竖了起来。贾蓉从军,拿的是贤亲王府的手书,直接便是实职的军校,比他老子的爵位可值钱多了。更别提,贾琏这些年费尽心血才捞到的那个劳什子破官,说出去都没人听过。

    凤姐目光灼灼望着黛玉。

    黛玉唇角微扬,假装没看见,轻启朱唇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尤嫂子并蓉哥儿媳妇了,倒想得紧。”

    永玙闻言,跟着点头,道:“是该见见,是该见见。”

    门边,鸳鸯忙打起了帘子。

    尤氏并秦可卿入内,见了永玙和黛玉,纳头便拜。

    尤氏也是黛玉嫂嫂,她如何肯受?慌忙避过。永玙倒是坦然受了,只避了秦可卿的礼。

    “谢世子爷和林妹妹厚恩救了我宁府满门,还、还许了蓉哥那般好一个前程……”尤氏还待再说,却被永玙摆手打断。

    “太太勿要客气。是皇爷爷明鉴厚恩,与本世子无干。至于贾蓉的前程,那是看在林妹妹面子上,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敲门砖有了,以后,还得看他自个儿。”永玙道。

    尤氏脸上笑开了花,点头不迭。

    秦可卿却更聪敏,听出了永玙话里重点在于“林妹妹的面子”,郑重走到黛玉面前,盈盈拜下身去。

    “大恩不言谢。小姑姑和世子爷的恩情,可卿铭记在心,永世不敢忘。”秦可卿红着眼睛道。

    旁人听不懂,还当秦可卿阿谀奉承,拍马屁太过,只有黛玉并永玙,深知她话里的意思。

    永玙还不以为意,黛玉却知,此番宁国府贾蓉撑起了门脸,贾珍经此大难,收了雄心壮志,反倒得保一家安宁。孟皙虽然败了,到底还留有子嗣。而秦可卿,更是侥幸留的命在。别人不知,她被架在火上烤,内中滋味,哪能为外人道?

    黛玉亲自扶起秦可卿,沉声道:“我年纪小,却腆着脸应你一声小姑姑。但凡,旁人以一分真心待我,我便不会辜负。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是蓉哥儿自个儿的能耐和勇气。便是珍大哥哥面前,我也是这句话。蓉哥儿是个有出息的,让他在军中历练,不一定便没有那宏伟前程。”

    永玙也在旁点头附和,“我看人眼光也不差。那贾蓉有些他小姑姑风采,算是个人物。”

    “噗嗤!”这回儿换应妙阳忍俊不禁了,拿手指点着永玙嘲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小王爷不要面皮起来,再是巧嘴的鹦哥也比不过呀!”

    众人哄然笑开。

    黛玉也以帕掩面,只露出半张脸,揶揄地望着永玙。

    永玙挠挠头,忽然低头,凑近了黛玉耳边,热呼呼一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况乎我哉?得妹妹一笑,脸皮又算什么?”

    黛玉一帕子挥他脸上了。

    ………………

    到底宝玉在屋里休养,众人闹哄哄挤在一处,实在不便。贾母便提议,众人搬到园子里,纳凉的去处,用饭,赏景,再兼叙话。

    应妙阳却有意离开。

    黛玉便道:“如今早不早晌不晌的,还不到吃饭时候。倒是郡主和玙哥哥难得来一趟,不逛逛园子便走,也实遗憾。我若没记错的话,园子里倒有几株西府海棠该是这时候开放。不若外祖母引路,我等且游一游,赏赏花,边走边聊?”

    贾母自然应承,一群人浩浩荡荡又折向园子里。就连薛姨妈和宝钗也紧随其后,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

    贾母陪着应妙阳走在最前面,黛玉和永玙在后,邢王二位并三春姐妹又在其后,倒是尤氏、秦可卿、李纨、凤姐和薛姨妈母女等人殿后。

    没走几步,应妙阳便指着不远处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笑道:“想来这便是府上养的西府海棠,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对花卉并不精通,依我看来,府里姑娘个个都生得好模样,人比花娇,我好生喜欢得紧!”

    贾母忙接道:“她们什么姿容,能得郡主谬赞,实在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英雄相惜,女子何尝不是。要不是怕唐突了您,此刻她们早围上来了。”说罢,挥手,示意三春上前。

    迎春还有些扭捏,探春却一手一个拉住迎春与惜春,大步上前,边含笑行礼道:“晚辈也不懂花,只是见府里下人侍弄,多少知些名目。郡主若不嫌弃,便由我姐妹三人,带着您逛一逛如何?”

    听话听音,探春听出来了应妙阳这是有意走开,让黛玉和贾母说说知心话,便主动提议道。

    应妙阳果然拍手赞道:“正是正是。今日我也要花丛中走一遭了。老太君大方,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且把这群仙女夺走了。”说着牵起探春的手,自往前头去了。

    黛玉便上前一步,挽住贾母胳膊,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如此,永玙便又后退了几步,似乎在后压阵。

    邢王等人,自然又远远落在了后头。

    眼看黛玉并贾母转入了山石后面,永玙忽然停住脚,对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大石头研究起来。

    邢王等人只得也跟着停下,眼巴巴看着永玙对大石头讲话,又不敢上前,恐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了这傲慢小王爷生气。

    山石后面,黛玉扶着贾母在石凳上坐了,蹲坐在旁,边给她捶腿边道:“外祖母,玉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见了这阵仗,心里早有了数,直言道:“你母亲是我最疼爱的人,可怜她去的早。如今我只得你一个亲外孙女,你有甚话还不能对外祖母说的?”

    说着,又摆摆手道:“你也不用说,让外祖母猜一猜。你可是要劝外祖母,韬光养晦,管教下人,收了荣国府煊赫的招牌?”

    黛玉没想到贾母会这般说,定定点了点头。

    “我原是不甘心,总想着这偌大的荣国府不至于就到了那般田地!再说,这京里的人家,又有几户不是扎着空架子的呢?我总想着,不能对不起贾家列祖列宗。只要我在一日,我便要尽力把这门庭给他撑起来。却万万没想到,如此这般竟贻害了子孙。”贾母深深叹息道。

    “琏儿是个好孩子,凤丫头也不容易。这番变故,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撑着,怕是等不着你们父女来救,荣国府就已经没了。”贾母拍着黛玉的手背,语重心长地接道,“我从前存了别的心思,总觉得你二舅舅打小喜欢读书,是个明理争气的好孩子,就像你爹爹,将来定有出息。便总是偏疼他,以至于这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过了这么些年。如今是时候各归各位,好好整饬一番了。”

    黛玉闻言,眉头舒展,轻声道:“外祖母看得深远,都是我小孩子家家,胡思乱想。”

    贾母刮了刮黛玉新荔般的鼻尖,笑道:“不,我们玉儿如今的见识,别说你舅舅们比不上,就是外祖母也自叹弗如。果然,你外公看人眼光,绝不会错。”

    最后一句,却是在夸林如海。当初,贾敏嫁给林如海,便是贾代善做的主。

    话已至此,黛玉原可就此放心。可是,想起宝玉忽然做的怪梦,黛玉咬咬牙又道:“外祖母思虑周全,只是玉儿在围场经了那一遭变故,又听父亲讲了许多话,实在……前不久,就在我玩闹开的雅舍大堂,我与宝玉都遇见了南安郡王世子。听说,南安郡王如今把兵权都交了。咱们府上还端着什么呢?以后荣国府还是要靠琏二哥和宝玉。”

    贾母骇然问道:“南安郡王把兵权交了?”荣国府本就消息闭塞,又才经大变,还不曾得到消息。此时乍闻此讯,贾母最后的骄矜也放下了。

    南安郡王,异姓封王且兵权在手。如今形势比人强,都主动交权,韬光养晦,他荣国府还折腾什么呢?就贾赦、贾政与皇子们那点少得可怜的昔日情分,还妄图从龙之功,真是不自量力!

    “是了是了,外祖母糊涂了,赶明我便让你大舅舅上折子,这荣国府的匾额,我、我不要了!”贾母下了狠心道。

    黛玉喜出望外,几乎脱口赞出好来!

    山石那头儿,永玙听见贾母这话儿,也跟着点了点头——老太太果然不一般,拿得起放得下。得了,这门亲戚,以后怕是还有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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