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7)
己的院子,茫然的看着院子里开得正艳的桃花,章氏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捅在她心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颜怀卿是那样的人。当年他说起自己的理想抱负,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根本就不可能是章氏口中的乱臣贼子。
平复了一下心情,孟璇找来了彩屏,她前几年已经成了亲,丈夫正是在父亲院子里做事儿,虽然不见得能完全打听出什么,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章氏平时鲜少搭理她,今日特意找她过去,还说了这样一席话,孟家是最重视规矩的,如果这背后没有人指使,孟璇不信章氏就敢这样胡言乱语。
过了几日,彩屏过来回话,孟璇才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虽然这中间具体的打听不出来,但只要颜怀卿不是投靠了那逆贼乔孟就好。
北越吗?
孟璇虽然只是个处在内宅的女人,对外面的形势照理说她不会知晓太多,可是她有个知晓许多事儿的阿兄,阿兄和颜怀卿一样寒窗苦读十余年,可现在却不能走科举仕途,心里郁闷得很,不时和友人就如今的形势点评一二,阿兄空有才华却施展不开,他心情郁闷也会同她说一些外面的事情,还说他很羡慕颜怀卿当年,有魄力说服家里人去外面闯荡,外间传闻北越王已经不听朝廷号令,颇有要自立门楣的意思。
孟璇这里还没有弄清楚头绪,章氏那里又找来了,这一次章氏的态度更加强硬,不论她愿不愿意,这门亲事退定了!还说他们孟家不会要一个乱臣贼子做女婿!
孟璇在屋里枯坐了一夜,她只是个闺阁女子,在家仰仗的不过就是父亲的喜欢,出嫁也是仰仗着丈夫的疼爱。现在孟家已经不愿意和颜家结亲,她孟璇如果和颜怀卿退了亲,她也是名声毁了,家中却不见得会就此罢手,兴许还会在她婚事儿上做文章,甚至很有可能会将她送给某位权贵。
孟璇想了许多,她娘去的早,在很多事情上,她其实并不傻,当初孟家能那么容易的答应和颜家的婚事,还不是看重颜家的背景。这孟家,哪里还有什么情谊可言,不过是一群虚伪又无耻的败类!
她不能家这么坐以待毙了,她不想背负着那样难堪的骂名,她更舍不得就这么不清不白的放弃他。
她要去找他!这孟家既然如此逼迫她,她又何必在呆在这里仰人鼻息,她在孟家的人眼里,已经是弃子!困在这里,她只有死路一条。
孟璇心里打定了主意,她暗中策划起来,如今她已经被家中禁足,没有一点自由,孟璇借着清明想去庙里给亡母烧香拜佛的借口,成功从孟家走了出去。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可是,她已经被逼到绝路,无路可走了。
大半年之后,孟璇一路乔装打扮,吃了不少苦头,终于踏入了北越王的地盘,她眼眶湿润,流下泪来,她终于来了。
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了几日,孟璇开始打听起颜怀卿的消息,知道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孟璇却有些踌躇了,她若是这么直接找上去,他会如何看待她?又是否还认得出她来呢?
颜怀卿近来情绪有些低落,他很久以前就给孟璇写了信过去,可一直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虽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孟璇也不一定能收到他的信件,可他心里总带着一丝期盼,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颜怀卿想,自己是不是不该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了。
他走了五年了,也不知道孟璇怎么样,当初他不顾一切执意要来,明明等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娶她,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一心只想着投奔北越,改写他颜家的命运。如今他做到了,成了萧翼身边器重的心腹,可他却用伤害孟璇,蹉跎她几年青春作为赌注。当初说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对她,如今看来就像是句笑话,前世今生,他欠她的多得已经数不清了,他才是那个应该入地狱里忏悔的人。
“怀卿,发什么呆呢?”
颜怀卿抬起头来,见陆湛朝他走过来,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天平。”
陆湛狐疑的看着他,这人有些不太对劲儿。
“对了,陆兄,你有给家里捎带信回去吗?”
家……陆湛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恐怕是不愿意见我呢,想当初我瞒着她,惹她生气,我走的时候,她还说要忘了我……”
颜怀卿看他面露苦涩,只好劝道:“陆兄,嫂夫人那只是说气话罢了,哪儿能说忘了就忘的。她真要那么狠心,何必还要怀着你的孩子,这女人往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口不一。只是现在这世道乱,也不见得消息就能传回去,等以后天下安定了,你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不得把她感动得哭了。”
陆湛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颜怀卿,我怎么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莫非在军中几年,也跟着那些人学坏了?”
孟璇一身男子打扮,她在城里一家医馆里做了学徒,因以前对医书有所涉猎,学起来倒也快,她师傅薛大夫挺赏识她的,如今跟在薛师傅身边做个药童,倒也自在。
她已经来了小半年时间了,并没有见过颜怀卿,也根本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颜怀卿确实是在北越这里。
“薛大夫,您赶紧来,我们将军受了重伤,那随行的军医不敢动。”一名穿着软甲的士兵一脸焦急之色,瞧着都快要急哭了。
薛怀鲁虽然不是随行军医,但他医术不错,有时候军中一些棘手的伤口也是他去处置的。薛怀鲁医馆里虽然还有客人在,不过他知道轻重缓急,当下就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子,薛怀鲁叫一个徒弟看店,见孟宣站在那里,他招了招手,喊道:“孟宣,你随我去。”
孟璇如今作为男子,名字自然是得换一个男性向的名字,所以就改名唤孟宣。
几人坐上马车,急忙往军营中赶,趁着这段时间,薛怀鲁仔细问起了那受伤的将士伤在何处,又是因何受伤等等之类。
孟璇虽然来了北越一段时间,但对这里的形势并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好像如今真正掌权的似乎并非北越王,反倒是世子萧翼。这个名字如雷贯耳,特别受人追捧尊重。
到了驻军之地,孟璇心里也不由得忐忑起来,她低着头赶紧跟着师傅一起进去,进了营帐之后,大帐里人不少,里头的床榻上趴着一个人,赤着上半身,浑身都染了血迹,好似从血水中出来一样。
“薛大夫,您可算是来了,我还真怕你没在,急死我了,快来替他看看。”秦越立刻走上来,抓着薛怀鲁的袖子就往前面走。
孟璇都没敢抬头张望,只低着头跟着。
“薛大夫,就麻烦您了,请您务必要救他回来。”萧翼面色凝重,看着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他心中极不是滋味儿。
若非他挺身而出,那一下子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这些年,萧翼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这个男人勇猛顽强,虽然不认识多少字儿,更不会吟诗作对,可却是他身边的人中最实诚,拥有一颗赤诚之心的人。犹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他,彼时他遭到追杀破害,这个人带着他们去找大夫,被秦越几句话就忽悠了答应和他们换装。
那日秦越带他来,这人可没和他客气,并没有因为晓得他的身份就恭维他,反而一脸气恼的指责他们当初恩将仇报,差点害死了他。
薛怀鲁看着那伤,伤口极长,知道这人是世子萧翼身边的一员猛将,若非此子自身本事高强,这刀落下去可就不只是一道口子,而是被劈成两半了。
薛怀鲁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伤口全部缝合好,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开了药,让自己徒弟去煎药。
孟璇拿了药方从帐篷里走出去,那帐篷里头气氛压抑,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充斥在口鼻处的血腥味,提醒着她这就是战争,残酷的,会死人的战争。
颜怀卿是从另外一条路前去包抄埋伏乔孟的溃军,可却得到消息,陆湛受了重伤,生死不明。颜怀卿脑子里嗡嗡响着,他受了重伤?他不相信,不信那人会因此而折在这里。
收拾了溃军,颜怀卿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只交代底下的人处理干净,就急急忙忙赶回来。
他满头的汗水,从马背上下来,急忙就往营帐中跑过去。
孟璇低着头拿着师傅给的单子准备去抓药,还没走多远,由于一直低着头,并没注意到前方跑来个状似疯癫的男人,孟璇就这么和人撞在了一起。
颜怀卿心里担心陆湛的伤势,这会儿被人撞了,他双眼圆瞪,哪怕平时脾气好,可这会儿气性也上来了,见这小子在军中走路都不看路,气得就想揍他一顿。
孟璇本就是女孩子,一路来到这里吃了许多苦,这一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得她呲牙咧嘴,屁股疼得很是厉害。
“哪儿来的小子,敢在军中胡乱走?”颜怀卿见对方身上穿的是便衣,方知道是外面的人。
孟璇强忍着痛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药方看得太仔细了。”
说着孟璇捡起地上的药方,她吹了吹上面沾着的灰,见药方子没事儿,总算是松了口气。
颜怀卿正要在出言教训对方几句,他的目光放在她脸上,不由得惊慌失措,惊声喊道:“孟璇……”
饶是他想破了头,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
孟璇听见他开口,抬头看他,认出了对方,她慌慌张张的连忙低下头,“我不是孟璇,你认错人了。我还有事儿……”
还没说完赶忙就跑起来。
颜怀卿心里纵然有许多话想要问她,可现在陆湛受了伤,他只好压下心里的诸多想法,先去看了陆湛。
孟璇惶恐不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颜怀卿再过来找她,看她一副男子打扮,知道她现在是薛怀鲁的药童,他走到她身边,说道:“璇儿,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我给你写过信,你可收到了?是不是你见我信中说了我在这里,所以你就偷偷找过来了?”
信?孟璇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收到你的信,也根本就不知道你在信里说了你在这儿,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璇儿,告诉我!”
孟璇将自己在家里是如何得到那样的消息,又是如何被逼迫的事情全部都说了,颜怀卿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孟家竟是要逼着孟璇和他退亲?还说他污了孟家的名声?
逆贼了?原来他在孟家的人眼里,竟然是那么无耻的存在。
“璇儿,那你为何要来找我?”
“我,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当初既然你我定下婚约,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能如此儿戏。我……”孟璇咬着嘴唇,看着颜怀卿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以前那个清隽儒雅又温柔的人变了,他的眼神坚毅,脸部线条也更加棱角分明,现在的他,更多了几分沉稳,也更有男子气概。
孟璇的脸猛地就红了,她连忙又低下头,恨自己怎么脸皮这么薄。
颜怀卿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璇儿,你真傻
,我颜怀卿何德何能竟能娶你为妻。我向你保证,此生我会用尽我全部的力气去守护你……”
再不会让你颠沛流离,再不会让你受尽磨难,再不会让你惨死在我怀中。
孟璇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干爽的混杂着一股皂角的清香,她闭着眼,虽然连面红耳赤,可心里却无比的踏实,这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啊。
这一路来受的苦楚磨难,在这一刻通通都化为乌有,唯有这个人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他就在她身边,真好……
过了几日,陆湛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他看着颜怀卿,追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和薛怀鲁身边的一个药童走得很近?”
军中传颜怀卿和那药童是断袖,陆湛和他认识,到底给了留了几分颜面,没直接这么说。只是倘若真是如此,陆湛觉得一定要把他劝回来,绝对不能误入歧途。
“我可记得你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你莫要辜负了人家。”
颜怀卿欲哭无泪,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虽然和孟璇相认了,但眼下并不是好时机,所以颜怀卿没有公开她真实身份,孟璇还是做男子打扮,没想到军中竟然开始编排他颜怀卿好龙阳!
“陆兄,真是不是,我和你实话说了吧,她是孟璇,我那未婚妻,是特意来找我的。”
陆湛眨了眨眼,“那你怎么把她安顿在这儿?你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再说这军营重地,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女儿身,就算主公器重,你也少不了军法伺候。”
“我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可既然她来了,我总得护着她。好在她还算聪明,又是跟在薛大夫身边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陆湛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孟璇是女儿身,又是颜怀卿的未婚妻,现在虽然没什么,可难保以后不会有人拿出来翻旧账。
过了两日,陆湛找上秦越,亲自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秦越又找来颜怀卿,感慨那姑娘是如此遵守盟约,不离不弃,很是感动。当下就去找了世子萧翼禀明了此事儿,萧翼听了也觉得此女子重情重义,让人择了个好日子,亲自替这两人主持了婚礼。孟璇千里寻夫的故事,反倒成了一时佳话,在北越流传开来。
番外四
即便已经在京城生活了大半年的光景, 杜四娘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这里,就是人人为之向往的京城, 众人趋之若鹜, 然要杜四娘说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的,规矩多,人也多, 一点不自由, 便是说话做事,都得小心谨慎,唯恐哪里出了差错, 被人笑话。
姐夫陆湛听闻很得当今圣上看重, 也因着这样, 他们一家子当初才会跟着搬到京城里,阿姐本想让他们搬过去住一起, 爹娘却拒绝了, 阿姐又另外给他们买了一栋二进的宅子,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这样的一栋宅子也花了不少银钱。
哥哥已经成了亲,正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恩科考试,嫂子进门之后, 很是贤惠, 对爹娘极好,对她也是特别的有耐心。嫂子懂得许多道理和规矩, 在规矩礼仪这方面比阿姐懂的更多,也多亏嫂子的提点, 到了京城之后她才没有闹出笑话。
只是,如今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甚至过上了她以前从来不敢想的富贵生活,可在杜四娘内心深处,还是更喜欢以前的生活,虽然日子清贫,可一家人都过得很幸福。现在到了京城,忧愁的事情反倒多了。
嫂子说她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出门在外就得像个大家闺秀,不能在像小时候一样随着性子来。走路该怎么走,坐姿如何,用餐的礼仪又是什么,都有一套标准。这让杜四娘一度想逃回原来的地方,她一点都不想待在京城。
可这些,都还不是杜四娘最烦恼的事情,要说最让她烦心的,就是自己的亲事儿了,现如今她已经满了十九岁,却还未许人家,娘已经着急得不行,恨不得有个男人来提亲就把她嫁出去。
她不过才十九岁,怎么就成了老姑娘了?也就是这两年天下才太平下来,因着前些年的战乱,如她一般大的姑娘都被耽搁下来,不都成亲晚,而一些平穷人家的女儿,要么嫁了老男人,要么就有个小丈夫。
杜四娘很庆幸自己没有遇见那样的遭遇,她也很感谢阿姐这几年对她的维护,若非阿姐当初不让娘草草将她婚事儿定下,哪儿有现在的安逸日子?
要让她嫁个老男人,或者配个小丈夫,她才不愿意呢,真要这样,她宁肯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在家里当老姑娘算了,哥哥嫂嫂总不可能不管她。
只是,因着她的事情,前些日子娘和阿姐吵了起来,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隔壁对门的张婶子想替她侄儿做媒,上门求娶她,娘一听对方年纪不过二十五岁,又没娶妻,再加上张嫂子说她侄儿是个读书人,又是如何如何的好,娘就有些意动。
连对方长什么模样,人品如何她娘竟然都没去考虑,只看对方家境不错,就想答应,还好嫂子在旁边瞧着不太对劲,插了个嘴,既没完全反驳娘的意思,也没让隔壁的张嫂子为难。随即嫂子立刻差人去找了阿姐说这事儿,不过隔日的功夫,阿姐一脸怒容的过来。
正巧隔壁那张嫂子也在,拉着母亲的手一直说好话,希望能让杨氏答应。
在四娘的记忆中,阿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当初就说姐夫,也是她自己先去城里看过了才松口答应的,后来姐夫走后,阿姐一个人撑起家,那些年外人看着他们家日子过得好,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对阿姐,四娘打从心底佩服她。
阿姐一来,一点不留情面的直接驳了这事儿,那张婶子一张脸涨得红红白白,继而恼羞成怒,说他们杜家有本事就一直养个老姑娘在家!
他们杜家因着是外来户,一直以来娘都希望能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这一下子被阿姐驳了面子,再加上年纪大了,在许多事情上开始认死理,顿时生气了,和阿姐吵了起来。
说了许多重话,还让阿姐以后不要再插手杜家的事情,甚至还说就是因为她一直插手,才让自己成了老姑娘。
四娘从没想到,娘撒泼不讲理起来,竟然也是个犯浑的人。阿姐被她数落,强忍着眼里的泪意,等她说完了才将自己的来意讲明。
原来隔壁张家婶子的侄儿是个酒囊饭袋不说,家中通房侍妾成群,虽还未娶正妻 ,庶子庶女都已经有了,一家子虽然是有钱,可内宅乌烟瘴气,龌蹉着呢,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到这样的家风不正的人家。阿姐说不能看着她入火坑,就算是娘不认她这女儿,她也要回绝了!
叹了口气,四娘揉了揉眉心,自那日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阿姐这些日子都没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杜四娘换了一身衣裳,带着两个小丫头先去了主院,她娘杨氏正在屋里敲木鱼,到了京城之后,娘渐渐的家喜欢上理佛了,几个月前,姐夫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座白玉观音相送来,她娘满心欢喜,甚至特意弄了一间屋子供奉着。
等了一会儿,听见里头敲木鱼的声音停下来,四娘才推开门,“娘……”
杨氏如今俨然就是个富家老太太,只不过早年太过辛苦,即便现在不用再为了生计操劳,她的脸上和手上还是带着岁月的痕迹,头发也都已经花白了大半。
“娘……”杜四娘走过来,挨着娘亲坐下,低声道:“娘,都是因为我的事儿,让你和阿姐吵架。可阿姐也是为了我好,娘就不要在生她气了,好不好?”
杨氏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伸手将她脸颊边的一丝头发撸在脑后,“四娘,这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娘还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个,你阿姐一直在屋外守着,听见你的哭声,她都欢喜得哭了。你小的时候,爹娘每日忙着地里的活儿,也没时间带你,就丢给你姐照看。你哥小时候淘气,总喜欢捏你的脸,你姐打他,等我们回来你哥跑来告状,说你姐打了他。”
“你自小,就和你姐关系亲近,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你姐姐总说,以后一定要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眼瞧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娘这心里着急啊。早年你姐说男人都被拉着打仗去了,剩下的没几个好的,不让把你随便许人。后来陆湛回来了,还当了官儿,你姐说要全家搬到京城来,我本是不愿来的,你姐又说峰哥儿的学业耽搁不得,又说如今陆湛好歹也是个官儿,到了京城就是给你挑选夫婿选择的范围也广了,可来了京城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眼瞧着你的事还没个定论,我晚上觉都睡不安稳。”说着杨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也知道你姐是为了你好,那日的事儿,娘后来想了想,确实是我太着急了,那日若不是你阿姐过来,我恐怕还真被说动了。那个老虔婆,不安好心,我好好的闺女,真要入了那地方,还不得被人糟践了去。”
这几日,杨氏也想明白了,一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对三娘还是愧疚的,可要让她拉下脸来去找三娘道歉,她又做不到。
“娘,我想去看看阿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杜四娘低着头,想到那日她姐姐含着泪离开,她心里就不踏实。
杨氏摸了摸闺女的头,“你要去就去吧,你姐要是留你,你就在她那儿小住几日也可。”
—— 杜四娘立刻收拾好东西,拿着前些日子给侄儿做的两身新衣,又准备了一些她娘腌制的各类泡菜。嫂子怀孕之后就喜欢吃腌菜,她娘前段时间特意做了许多。
到了姐姐家里,最先跑出来的是已经快要和她一样高的侄儿陆小胖,他长得和他爹一样,年纪虽小,可个头不小,这才搬到京城也没多长时间,就在京城里闯了祸,说是在学堂里和人打架,打伤了好些人,此事儿还闹到了圣人跟前,只是圣人一句小孩子玩闹,这事儿才不了了之了。
“小姨母,你可算来了,赶紧救命,我娘要打我。”陆小胖拉着她的衣裳干嚎着。
杜四娘知道他一贯淘气,她笑着道:“可是又在哪里做错了事儿,惹你娘不高兴了?”
陆小胖瘪了瘪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又不知道那是账本,才撕了几页折了两个小玩意儿,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爹已经揍我了,娘还没消气,她不但要打我,还让我去祠堂里跪着,不让吃饭!”
“姐夫在家?”杜四娘越显诧异的道。
陆小胖点了点头,“今天休沐,都不上差呢。”
那头传来阿姐叫陆小胖的声音,杜四娘刮了刮他的鼻子,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进去。
“陆小胖,你给我滚过来!你别以为你姨母来了你的救星就来了,我告诉你今儿谁都救不了你!真是越大越调皮捣蛋了,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了!”
杜三娘双目喷火的盯着自己儿子,这个臭小子,成天的给家里惹祸,前头把人家严阁老的孙子都给揍了,另还有一帮官宦子弟,人家找上门来要讨个说法,最后还弹劾到圣人面前,若非圣人一句笑言解了围,还不知要给陆湛带来多少麻烦事儿。偏这臭小子硬是嘴巴硬,怎么打怎么罚就是不说在学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姐,他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次吧。你以前不是说,孩子好好和他讲道理,别看孩子小,都懂呢。”杜四娘将外甥护着,一边继续说道:“姐,我今天来你这儿,娘让我带了一些她新腌的腌菜让你尝尝,看可喜欢。她本来也想过来看看,只是嫂子近来精神不太好,也吃不下东西,娘实在走不开。”
杜三娘瞪了儿子一眼,“给我去祠堂跪上一个时辰!”
“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杜三娘双眉一挑,大喝道:“赶紧去,再不去就跪两个时辰!”
“我去,我去,娘,我没说不去,说好的一个时辰,才不是两个时辰……” 杜四娘看着这对母子二人也不由笑了起来,“姐,不是说姐夫今天在家,怎么没看见他?”
“你姐夫有客人在,我们先进屋说。”
进屋后,杜三娘先问起弟妹的情况,知道除了孕吐严重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方才安心了。
杜三娘又问起娘的事情,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妹妹,杜三娘心里其实也着急。
可婚姻大事儿,关系到女人的一辈子,杜三娘不敢拿此事儿当儿戏,她也让陆湛留意过,也有一些人选,可私下调查之后,不是私生活放荡,就是各种各样的毛病,这样的人,哪怕是出生富贵之家,也配不上她如花似玉的妹妹。
四娘的长相,果然是如她当初设想中的一样,虽不说是沉鱼落雁,可在这京城里,也算是个美人了。只是天下才安定没多久,前些年的战乱又死了不少人,想要挑个好的,还真是得精挑细选一番了。
陪着阿姐说了一会儿话,下人取了几碟腌菜酱菜过来,没想到阿姐竟然特别喜欢吃。
阿姐要去将被陆小胖撕掉的几页账目设法补全,杜四娘对这府邸很是熟悉了,连声让阿姐自去忙着,不用管她。
杜四娘没让人跟着,在院子里转悠起来,很快来到后院,她走到一快大石头上,坐在石头上低头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红的,黄的,黑得,白的……
此时虽然还未没到最热的时候,杜四娘却玩心渐起,再加上这里是姐姐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外人。杜四娘想起小时候,她跟着哥哥去河里摸鱼,年少的时光好不快活。
杜四娘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她脱了鞋子,除去罗袜,裙子撩到膝盖处,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将脚伸进了池塘里。
水有些凉,她脚微动,水波荡漾起来,水里的鱼一惊赶紧躲到水下去,杜四娘手里抓着鱼饵继续丢在水里,不多时,又有鱼浮上来,甚至渐渐的不怕她了,还在她脚步围拢过来。
杜四娘觉得脚痒痒的,她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这是她来到京城之后,第一次这么放肆的大笑,还做了这样没规矩的事情,若是被她嫂子看见了,只怕会被吓一跳。
到了京城之后,杜四娘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按照他们的要求生活,平时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的不恰当被人嘲笑,让家人蒙羞。可是这种生活,却不是她所向往的,她喜欢无忧无虑,她宁愿一直当个野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女孩子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可笑声是这么真实又自然,那笑容里透露出来的满足和愉悦,也能感染人。
明明他应该赶紧往回走,可脚却偏偏不听他的,反而寻着声音走去。
他就偷偷看一眼,看看拥有这么清脆嗓音的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伍子修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可这种类似于偷窥的行径,还是让他面孔微红,有些不自在。
多年的行伍生涯,伍子修完全能做到走路不出声,他就像是一只猫,躲在暗处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女。
没成想竟是个一位大姑娘,她的一截白生生的小腿还露在外面,随着水波荡漾,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伍子修连忙告诉自己非礼勿视,视线从对方莹白的小腿上移开,然而即便是努力做到面无表情,努力忽视那双腿,他的耳朵尖却渐渐红了起来。
视线落在少女的脸上 ,她的笑容就像迎风开放的迎春花,那么灿烂,她手里抓着鱼饵,丢在水里,一会儿又咯咯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装模作样。
这是一个长相极其俏丽的姑娘,伍子修觉得胸口处跳动得更加厉害了,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他想自己现在一定是涨红了一张脸,连耳朵都热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句话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他眼里只有那少女明媚的笑脸,那双如玉般光滑的腿。
杜四娘玩得起兴,也就只有在姐姐家里,她才能做到真正的放松,不过若是阿姐看见她这般孩子气的玩儿水,恐怕也是哭笑不得。在家里,嫂子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出生名门,和她截然不同,一言一行皆是典范,娘亲让她跟着嫂子多学习,可四娘想,也许她真的是不适合那样的生活方式,从小到大她早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即便现在她表面上看着也像是一般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其实骨子里她仍然是向往着自由的。
然而如今到了京城,困守在方寸之地,往后的几十年,想来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困守着方寸之地罢了。
杜四娘眼见出来时间也不早了,唯恐阿姐寻找,连忙将双脚从水里伸出来,一双脚丫子就踩在大青石上,湿漉漉的还流着水。
那白生生的双脚晃得伍子修眼见都花了,阳光下,水渍泛着光泽,他瞧着那水珠缓缓落下,在青石板上印着脚印子,等到脚上的水差不多干了之后,她拿出罗袜套上。
伍子修只觉得鼻下有些痒痒的,虽然极力想要隐忍着,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顿时惊动了青石上的女子,她一双眼睛直接朝着发声之处看过来,伍子修面露尴尬,他虽然站在后面的假山上,旁边又有几株松木,可其实并不能完全遮挡住他的身影。
他真是太孟浪了!伍子修沮丧的想着。
杜四娘循声望去,见着后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她不由得花容失措,连另外一只罗袜也不曾套上,直接穿起鞋子就想跑。可她坐在这里的时间太长,猛地站起来头有些晕头转向,再加上心里发慌,一个没稳住反倒手忙脚乱的从石头上往水里滚了下去。
这一番变故,伍子修来不及懊恼,赶紧下去救人。
池子里的水颇深,杜四娘摔下去之双脚都没踩到底,整个身体就往下坠,吓得她大喊了一声,随即就猛地吞了一口水进去,在水里扑腾起来。
伍子修倒也不是旱鸭子,直接就跳入水中去,伸出手去环抱着对方的腰,臂力一展,很快就把人弄到岸上去。
杜四娘被吓懵了,再加上在水里扑腾,整个人完全是不在状态,连他说了些什么话都完全没听进去。
伍子修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披在她身上,转而看着这张脸,既在陆大哥的府邸里能自由活动,定然是亲近之人。这张脸很年轻,看起来和嫂子还有几分相似,伍子修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可是四娘?”
那年伍子修和爷爷去陆湛家里住过几日,自然知道陆大哥有个妻妹,唤四娘。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小姑娘长大之后竟然容貌如此惊人,视线随即有落在她的发式上,还是梳着姑娘家的发式,伍子修心里不知怎的竟然轻松了许多,也不知她可许人家了否?
不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伍子修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明明是他把人吓了一跳,害得人家姑娘掉到水里去,他却一副坦荡模样。
等杜三娘和陆湛那边得到消息过来,四娘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看见熟悉又依赖的阿姐,她才哇的一声哭了一起,哭了一阵,她转头看着那个人,指着他道:“阿姐,他吓我,害我掉水里去了……”
杜三娘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披着伍子修的外衣,内心真是哭笑不得,她这妹妹是不是把重点弄错了?
伍子修和陆湛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杜三娘把妹妹安置在屋里,先让侍女伺候她洗了个热水澡,又请了大夫来看过,虽然暂时没什么,还是让大夫开了张方子。
陆湛却有些头疼了,四娘在他府邸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管怎么样,他都有责任,然而最让他纠结的是四娘湿漉漉的身上还披了件男子的外衣,今儿个几个兄弟过来,先前伍子修嫌弃他们这些有家室的男人说话闷,自己出来转悠。哪曾想会和四娘碰上,还偏偏是那样的场面。
“臭小子,一来就给我捅了这么大的事儿出来,待会儿我岳丈岳母过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陆湛揉了揉眉心,也是一脸郁闷。
伍子修笑了笑,“陆大哥,你怕什么,等会儿伯父伯母来,如实说就是。”
陆湛抬手在他脊背上拍了一下,“你说得倒是轻巧,四娘还没说亲,在我府上掉水里还被个陌生男人抱上来,名节都毁了,你让我怎么和他们说?”
伍子修双眼一亮,“四娘没许人家?”
“哼!”陆湛重重的哼了一声,这要是别人,还敢这么嬉皮笑脸的,他早就把人教训了一顿。
“那这好办,正巧我也没娶妻,大不了我娶了她就好了。我家里就只有个爷爷,也没旁的人,人口简单,我的为人陆大哥你也是知道的,洁身自好,不像别人在外面寻花问柳,我待会儿回去就让我爷爷请媒人上门!”
陆湛抬手敲了他几下,“你这算盘还真打得好,说是专程来看我,反倒白捡了个媳妇儿回去。”
说虽这么说,陆湛转头一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伍子修这孩子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路极不容易,家里只有个爷爷在,家中人口简单以后也不会有多少烦心事儿。
以往陆湛只把目光放在京中,因着三娘说不希望四娘远嫁,反倒没想过伍子修。
只是伍子修被派到滇南一带,等到他熬了足够的资历调回京城,那至少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也不知岳丈他们是否会同意。
四娘掉了水,杜三娘还是让人回家里通报了一声,只是瞒了四娘被伍子修救的事实。陆湛说伍子修知道怎么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杜三娘虽然有些不乐意,可总不能让这件事情被捅出去,毕竟看见实情的,除了他们,还有几个陆湛的兄弟。
伍林听见孙子说要娶妻了,一张脸笑得都快成了一朵花儿,他早就盼着这一天,只是前些年打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些日子他也托人替孙子相看过,可最后这孩子硬是一个没看上,还说他暂时不想娶妻。把伍林气得都想揍他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若不是当年被上头拉去打仗,到这岁数孩子怕都生了好几个了。
伍林问他是谁家的姑娘,孙子笑眯眯的说是杜家的,正是陆大哥的妻妹。吓得伍林差点以为听错了,再三确认到底是谁家的,伍林长叹一声,说道:“孙子啊,你陆大哥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当初你在战场上,那时你年纪不大,若不是你陆大哥护着,你也活不到今天。现在,你陆大哥竟然愿意把妹子许你,你往后可要好好对人家,要被我知道你欺负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伍子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好他没把事情经过告诉爷爷,否者要知道自己不但偷窥人家姑娘,还把人吓到水里,最后被自己毁了名节,恐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杜家来了客人,正经的媒人上门来说亲,求娶他们家的姑娘。
杨氏一早担心女儿年纪这么大了没嫁出去,可这真有人来求娶了,她又舍不得,关于对方的品行,虽然女婿再三保证过,可一想到女儿嫁给 那人之后,要跟着一起去滇南,还不知何年月才会回来,杨氏有些拿不定主意。
杜三娘找四娘详谈了一夜,问她的意思。
杜四娘这些年已经对嫁人麻木了,曾经也想过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可后来都懒得想了。
那人,竟然是伍子修。那年伍子修来姐夫家里,她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记事儿了,记忆中他那时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关键是他愿意和她玩儿,一点没嫌弃,也没有不耐烦。时隔多年再次相见,若不是姐姐说他就是伍子修,四娘根本就不会把两人当成一个人。
他皮肤黑了许多,浓眉大眼的,身体虽然没有姐夫那么宽阔,可也是像个硬汉。
他竟然上门来求亲了。
“阿姐,他是不是因为救了我,才来娶我的?”杜四娘咬着嘴唇,虽然说这样的事情有些难为情,可她还是想要问清楚。如果他只是因为救了她想负责,那大可不必,她就算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不想被人可怜施舍。
杜三娘想了想,坚定的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和你姐夫很熟悉,并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他的性子和你一样,都是不喜欢拘束的人。我想他应该是真心想娶你。”
“四娘,姐姐知道你心里现在可能很矛盾。可姐姐要告诉你,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靠自己去努力。而婚姻,也是需要经营的。你姐夫说,他应该是喜欢你的。伍子修好歹也是个青年才俊,年纪虽然不大,也很得圣人看重,私底下想招他做女婿的人家不少,但伍子修并不是一个愚忠的人。他也不像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公子,他不会去委屈自己。他既然开口,自是考虑清楚的。”
说着杜三娘拍了拍她的脸,“你啊,性子这么野,表面上看着文文静静,实际性子还和小时候一样。真让你以后就专心守着后宅,守着丈夫孩子,你恐怕会憋闷坏的。依姐姐看,伍子修倒是个不错的人,他会包容你的这些任性。你那日玩儿水,他也没说什么,这要是有的人,定然会有什么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之类的狗屁论调。他没这样的想法,姐姐觉得,如果你自己没有中意的人,可以试着接受。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和你姐夫就跟亲兄弟一样,既你姐夫说他人品不错,就定然假不了。像他这样少年得志的,到了这年纪,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等你嫁过去之后,四娘,你要清楚,你最大的武器,就是你这张美丽的脸,男人纵然在外面如何强硬,只要你有心,总能让他化为绕指柔,成你的手中之物,除你之外,不会在看别人。”
“你的性格率真,以后也要保持这样,心里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伍子修会去滇南,调令虽然还未正式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去那边之后,底下肯定会有官员想要来巴结,如果送女人,你要记住,万不能开这个口,直接和伍自修严正声明你不喜欢他有其他女人,再掉几滴眼泪,保管把他心疼得举天发誓只你一个。四娘,哪怕是背着嫉妇的名号,也别怕。你看姐姐我,进京之后被人骂嫉妇。我算便外面怎么说,我才不会大度的让别的女人进来我的屋子,什么我都可以退步,男人是绝对不能让的。其实男人,也不是非要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你看你姐夫他在外面任是哪个小妖精都勾不走的,我放心得很。别看外面的那些人如何背后说我,其实是那些女人自己不得丈夫欢心,心里过得苦闷,没事儿找事儿,越是这么骂,就越要把日子过得滋润,让他们嫉妒你。”
杜四娘常年跟在阿姐身边,对她的一些言论也知道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有些甚至是惊世骇俗,可这样能活出自我,活得精彩的阿姐,却是杜四娘一直向往的生
我会幸福的,杜四娘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四娘这里对婚事没有意见,很快两家的婚事就敲定了。
伍子修对那日自己的孟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花了好几天时间专门准备了礼物上门,本想见未婚妻一面,却被未来的大舅子拉走去畅谈人生,伍子修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竟然连佳人的面儿都没见到,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 礼物是嫂子亲自给她送过来的,面对嫂子那双好似看穿一切的眼睛,杜四娘的脸没来由的红了起来。
卓诗云笑了笑,说道:“小妹,嫂子也就不问你和伍子修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儿了。不过嫂子想要告诉你的是,两个人过日子,互相包容,互相信任,婚姻才会幸福。猜忌,埋怨,都是大忌,若有什么心结,一定要说开,万不可藏在心里。”
“你哥和他在外面,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杜四娘咬着嘴唇,“没什么想说的。”
卓诗云笑着一声‘还是这么孩子气’。
嫂子走后,杜四娘打开那盒子,里面是用木头雕刻的人物肖像,她咬着嘴唇低声道:“刻得真丑。”
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一脸欢喜,她看得出来,这人偶的面貌分明就是她。
虽然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可对方这么用心,她心里仅剩的那点疙瘩也烟消云散了。
未来,哪怕可能会有许多的困难,可她会努力的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姐说可以试着接受对方试试,杜四娘想自己是愿意接受他的,就像阿姐说得,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任别人说得天花乱坠,那也只是说说而已。
伍子修,你会个什么样的人呢?
(完)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