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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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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后来哪怕是霍知府也打探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死在外边了。

    卓诗云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满身的书卷气,和杜峰站在一起很是般配。杜三娘知道娘是着急抱孙子,只能劝着她再等等,后来杜峰找到她,说如果岳父当真不在了,作为女婿和曾经的学生,他也想替对方守三年孝期,不急着成亲。杜三娘心里知道他是替卓诗云考虑,顺便再拖延时间,达到搪塞杨氏的目的,可见他在家里也不知被杨氏催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一家人原本都对卓先生没有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去岁卓先生却让人捎带回了一封信,他还是牵挂着孩子们的,第一件事情就提到女儿的婚事儿,但因他实在走不开,写信回来问他们杜家的意思。

    杨氏当然希望越快越好,但杜三娘知道的远比杨氏多得多,如今天下刚刚安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卓先生身在京城,只怕如今也是身居要职,忙不过来,还不如索性再推一推,且等着卓先生的时间空出来,横竖也就是一年半载罢了。

    四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和杜三娘当初想象中的一样,她模样生的极好,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一颦一笑只是看一眼都能让人酥了骨头,不过这孩子性子却很活泼,不像卓诗云那么稳重,不是深交的人初见她可能会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等熟悉了就知道这简直就是个疯丫头。杜三娘却很喜欢这样的妹妹,她不用拘束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家现在也有能力给她足够好的生活,也不需要她以后嫁给好人家去锦上添花。

    杜三娘希望妹妹能够找个真正喜欢她,能珍惜她这份纯真的男人,她并不希望四娘早早出嫁。这两三年里,随着四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加上杜三娘如今‘三娘子’的名号也不是吹嘘的,倒也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想要求娶,都被杜三娘挡回去了。杨氏反倒是有些着急,前些年打仗死了那么多人,如今想找个好女婿那真得打着灯笼找,现在明明有人上门提亲,三娘却连那后生不见一次就直接回绝了,可把杨氏气恼得慌。

    四娘这几年几乎就是跟在阿姐身边长大的,耳濡目染得多了,倒是学了不少,对未来的婚事儿,她自己也不同意太早出嫁。当年姐姐出嫁的时候,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记事儿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姐夫对姐姐的感情有多深,她在心里也幻想着有一天有个能愿意守护她的男人出现,而不是因为家庭,钱财,更不是她这皮囊。

    八年的时间转瞬即逝,陆小胖早就已经开始上学了,最开始的时候不适应,不愿去,哭,闹,后来杜三娘和他讲了很多道理,又说他现在已经是男子汉,该像男人一样保护她了,陆小胖虽然调皮,却很早慧,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爹是打仗去了,他也曾想过自己的爹长什么模样,但娘没说过,他问起她就说他的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这三个字,很早就印刻在了陆小胖的骨子里,现在他长大了,他是男子汉了,他要保护娘。

    尾声

    今夜外头的风很大,

    杜三娘不知为何却一直睡不着,

    她翻了几个身,

    披了一件衣裳走到儿子房间,

    见他睡得极熟,

    胳膊腿儿都露在外头,

    又替他重新盖好被子。杜三娘走下楼,

    打开大门,看着漆黑的夜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才这个年纪,竟然开始失眠了。

    一脚跨出门,

    还来不及多想,

    就看见自家的厨房门竟然大开着,杜三娘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了贼人?可若真是进了贼,

    养的恶犬不会不发出声音来,

    杜三娘轻手轻脚的走到狗棚里一看,

    只见那狗软趴趴的耷拉着脑袋躺在地上,

    她用脚踢了踢,

    也没见动静。

    心头一下就紧张起来,

    杜三娘这一刻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请几个看家护院的,只是这几年过去了,她就算如今身家丰厚,

    也没有人来找她麻烦,

    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麻烦事儿。

    杜三娘抓起一根扁担,小心翼翼的往厨房的方向移动,她站在门口,偷偷朝着里头张望着,见着一人背对着她正抓起锅里她给陆小胖留着的明早的早饭大口吃着,杜三娘也没注意细看,举起扁担就朝着对方的后脑勺打过去。

    然而那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也不见他怎么动的,扁担的那头就被握住了,那人只是略微一使劲儿,杜三娘一个站不稳直接就往前扑了过去。

    她没倒地上,却被人牢牢的抱在了怀里,她登时就要开骂,却听见那人喊了一声“三娘……”

    杜三娘顿时呆愣住了,这声音,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明明黑灯瞎火的,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杜三娘就是知道,这是他回来了!她急切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没想到摸到了扎手的胡子。

    陆湛笑出声来,就这么坐在地上抱着她,任由她摸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根本就忍不住,她其实心里一度都以为陆湛发生了意外,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可现在,陆湛却站在自己面前,这是活生生的人,不再是梦里的影子。

    陆湛看着她,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当初你说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就会忘了我。可我不想你忘了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杜三娘被这话都逗着又笑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泪,陆湛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心里生了不少的茧子,他方才低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话又让她眼圈有些发酸,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做起生意,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儿,外人都道她能干,可其中有多少苦楚只有她自己明白。

    “辛苦什么,没被风吹日晒,日子也还过得去。”

    陆湛心头不是个滋味儿,当年他逼不得已离开家里,也曾想过要是他死在了外面,她一个人该如何生活?将那些东西留给她,也是想对她做些补偿。可谁能想到,这一去竟是过了那么多年,他没想到她还留在这里。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到家时天色已晚,他饥肠辘辘,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敲门,转而进了厨房,锅里竟然还放着吃食,还是热乎乎的。他本想先吃饱了饭,随便将就一晚上,明儿个在出现在她面前,定会给她个惊喜。可竟是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许说是他们夫妻心有灵犀,三娘竟然还没睡。

    在这个狭小的屋里,杜三娘听着他的呼吸声,他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总归是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杜三娘抬手捶了他一下,“你回来,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害得我还以为遭了贼。”

    说着杜三娘就要站起来,这黑漆漆的连个模样都看不清楚,她想去找火折子先点上。

    然而刚站起来,就被陆湛拉住了手,他只微微一扯,又把人拥在了怀里,“别动,让我抱抱你。”

    “这些年,我总梦见你,还像以前一样,你给我找好饭,我去铺子里打铁,可一睁眼,原来是个梦……”陆湛闭着眼睛轻轻说着,手里却大力的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这终于不再是一个梦了。

    他身上穿的也不知是什么,硬邦邦的咯得她很不舒服,他拥着的劲儿又大,杜三娘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只好说道:“你松开些,我都喘不过气儿来。”

    她声音细细的,身上也带到一股香儿,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惹得陆湛喉咙动了动,吞了吞口水。她的身体和记忆里一样的柔软,那若有似无的香勾得他心里痒痒的,在听她声音温柔细碎,想是不愿太大声了被人听见,反倒更是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这些年在外,早年只想着怎么才能留下一条命,哪怕后来他得了赏识,也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却一直都是一个人,素了这么多年,怀里的女人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他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陆湛咬了一下舌尖,暗骂自己怎也如此急色了,他呼吸有些不稳的道:“好,好,我松开,松开。”

    嘴里话是说得溜溜的,搁在她腰肢上的手却舍不得放开,反而越加心猿意马起来。

    杜三娘说道:“我去把灯点上,我想看看你。”

    她都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她也根本想象不出来。

    陆湛心里有些急了,他在她腰上捏了捏,到底是没忍住,深吸了口气说道:“三娘,我想你了。”

    说完他不等她答话,低下头就凑到她脸上乱亲,手上也不闲着,两下就把她腰间扎着的汗巾抽走了。

    杜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推他,“陆湛,你停下,听我说……”

    停下?停不下了,陆湛咬着牙,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我忍不住了……”

    杜三娘脸红透了,心里是又羞又气,她连人都还没看清楚,这人竟然就在这灶房里乱来了。然她还没准备好,对方就已经冲进来了,杜三娘疼得直皱眉,只好在他脖子上狠狠抓了一把。

    陆湛越发把她抱紧了,声音急促又带着几分歉疚的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三娘,三娘……”

    杜三娘很快就有些受不住了,带着哭腔的颤音喊道:“你这个混蛋,偷偷摸摸的回来,回来就欺负我。”

    这屋子小,既施展不开又不能尽性,陆湛只好转头又抱着她抵在门背后,咬牙道:“你是我媳妇儿,我这些年在外一刻都不敢忘,更不敢轻易死了,我才不会便宜别人。”

    他红着眼,越发的用力,拿出了自己冲锋上阵杀敌的那股拼劲儿,听着她声音细细碎碎又带着哭腔,到底是心疼的,又痛恨自己没忍住,一直憋着一股劲儿直到攀上最后的高峰。

    陆湛替她把衣服整理好,摸了摸她眼角都泪,懊恼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杜三娘连话都说不出来,手指紧抓着自己的衣裳,双腿还打着颤,都有些站不稳了,这个臭男人一去就是几年,也没见他捎带个信儿回来,这一回来就只想着这档子事儿。杜三娘是又气又怒,不想理他,兀自生闷气。

    陆湛扶着她坐在凳子上,找了火折子点上,那黄豆大小的灯光带来了些许的光明,他就站在她面前,双目平静地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笑。

    杜三娘看着他的脸,头发有些乱,眉眼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岁月的风霜让这张脸变得更加粗犷成熟,他的眼睛一如以往那般,亮得惊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晰的倒影着她的影子,挺直的鼻梁下生了胡须,将嘴巴都掩盖住了,身上是银白的铠甲,还泛着幽幽的光,露在外面的袖子也是破破烂烂的,整个人就像是从山沟里跑出来的野人。

    杜三娘心里还有气儿,哼了一声,嫌弃的道:“哪儿来的野人。”

    陆湛只是笑,知道她心里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也不恼,反而喜笑颜开,“是是,我是野人。我娘子还是那么貌美如花,跟仙女一样。”

    杜三娘瞪了他一眼,“几年不见,这嘴巴倒是挺能说的,你知道仙女长什么样?”

    “我媳妇长什么样,那仙女就长什么样。”

    杜三娘又认真地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时有些酸,感觉这眼泪好似又要流出来了一样,她赶紧吸了口气,放软了语气,“你可是还要去打仗?”

    陆湛瘪了瘪嘴,一脸不满的道:“打个屁,谁来咱家老子让他滚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这都不让他歇几天,谁敢来他就和谁翻脸!

    杜三娘知道陆湛是个粗人,这些年的行伍生涯看起来并没有让他改变什么,内里还是那个大老粗。

    烧了一锅洗澡水,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杜三娘才看见他那一身的伤疤,前胸,后背,狰狞交错,最长的一条伤口从左肩一直接划到右腰上,虽然已经结疤,可也能想象得到当初这伤得有多重。

    杜三娘用手轻轻摸着那些伤疤,对他的那些怨早就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心疼。

    “疼吗?”杜三娘轻声问道。

    陆湛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不疼,都已经过去了。”

    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梦见她不在了,那才是真正的疼。

    “可我心疼。”杜三娘丢了帕子,“我这些年最怕做梦梦见你。”

    如果这几年不是有个孩子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过来。

    使劲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她继而又说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在你走后没多久就发现了。他生下来的时候哭得可大声了,他长了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跟你一样饭量很大,身体也长得很结实。小胖小时候问我,爹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看我们,我说爹是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情,等他做完了事情,就会回来看我们的。”

    陆湛安静的听着,脸上并没有表示惊讶,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三娘怀孕了。

    “现在,我回来看你们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前几年我碰见了颜怀卿,他都告诉我了,他说你怀孕了,我当时想我命真好,多少次死里逃生,又遇见了贤君,没想到更幸运的是还有个孩子。”

    “以前的事儿,以后我会慢慢同你说……”

    ——

    一觉醒来,身边并没有那个人,杜三娘慌乱的坐起来,害怕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她惊慌失措的四处瞧着,直到看见搭在椅子上的袍子,方才松了口气。

    下楼来,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正对视着,陆小胖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看见娘出来了,陆小胖咚咚咚的跑过去,拉着娘亲的手,说道:“娘,你可算起了,咱们家进贼了。”

    杜三娘面色有些热,昨儿晚上临睡前又闹了两次,她今早才睡得这么沉,只是听着儿子喊他爹是贼,杜三娘脸上又绷不住笑。

    “你说哪个是贼?”

    陆小胖手一伸,指着站在前头的男人,“就是他!娘,我们去报官抓贼。”

    一边说着,陆小胖的手还握成了拳头,一脸义愤填膺,可见是真把人当贼了。

    陆湛昨晚上后半夜三娘睡着之后,他才去看了眼儿子,孩子长得很像他,饶是陆湛心里早有准备,当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也软成一片,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又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这孩子从楼上跑下来,看见他站在院子里,当场是把他当成了贼,嘴里还喊着“哪儿来的小贼,敢来你陆小爷家放肆”。

    一边说,又跑回屋里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把木刀来,还摆出阵势,洋洋得意的道:“小贼哪里逃,吃你陆小爷一刀。”

    陆湛哭笑不得,倒也没有亮明身份,反而陪着他过了两招。

    这孩子和他小时候一样比别人体质好,看得出来在孩子堆里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王,蛮劲儿是有,就是毫无章法,陆湛只单手应对三两下就把他弄地上,还收了他的木刀。

    眼瞧着打不过,这孩子就连忙后退了几步,脸上红红白白,又气恼的瞪着他,嘴里道:“小贼你别得意,你只是比我年纪大,才不是我打不过你,有本事你等着小爷长大了,看小爷我不把你打得屁股尿流,落花流水。”

    陆湛听他嘴里说的这些话,眉头直皱,这小屁孩是在哪儿学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正待要教训他,三娘就从屋里出来了。

    杜三娘脸上带着笑,看了陆湛一眼,心道活该你被儿子当小贼,这么不多年也不捎带个信儿,猛不丁的出来吓人。孩子此前又没见过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是谁,更不会晓得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爹。

    陆湛脸上的胡子已经刮干净了,身上穿的还是早年他留下来的一身旧衣,穿在身上已经有些不太合身了,杜三娘看着,想着待会儿重新给他量个尺寸,再给他做两身衣裳。

    牵着儿子的手朝着他走过来,杜三娘笑看着他道:“你要再过些年回来,恐怕你孙子都要把你当贼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杜三娘笑归笑,还是指着陆湛正式的告诉儿子,眼前这个人是他爹。

    陆小胖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人,娘说这个贼就是他爹?

    看他被吓得不轻,杜三娘捏了捏儿子的手,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爹怎么还不回来,现在你爹回来了,怎还成木头了,还不快叫一声爹。”

    然而爹这个字眼在嘴巴里转了又转,陆小胖就是说不出来。

    杜三娘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快叫啊,怎么成哑巴了。”

    陆湛倒是看得淡然,这孩子虽是他儿子,但两人现在才是第一次见,不熟悉也很正常,他道:“三娘,不急。你不是说他还得去学堂,时候不早了,再磨蹭可就晚了。待会我陪你去看爹娘,他们这些年也操心了。”

    当陆湛陪着三娘去杜家,杨氏看着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婿,半晌没回过神来,后来晓得他是真的回来了,忍不住又哭了一场。看过岳父岳母之后,陆湛才去二叔二婶家里坐了坐,白氏拉着他哭的稀里哗啦,说起早年间的事儿是一脸愧疚,总说对不住他,陆湛少不得又说了一些安慰话。

    在家的第三日,陆湛去向三衣冠冢前上了一炷香,说了些勉励的话,又给了些钱财好给向三的遗孀。

    陆小胖近来很是苦恼,他爹回来了,大家都围着他转,还说他爹是大英雄,都当大将军了!大将军是个多大的官儿,陆小胖不明白,可是他看着那个男人,那声爹就是喊不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陆湛还有军务在身,并不能长时间呆在家里,这次回来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再加上他一路快马加鞭不分白天黑夜的赶路才硬是挤出来那么几天,在家歇了五天之后,他就又准备离开,前去和大部队汇合。

    陆小胖跟着娘去送他,看见他骑上高头大马,是真的要走了,他咬着嘴,恨自己怎么嘴巴就像被针缝住了。

    陆湛说这次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的时间他就会回来,到时候他就会来接他们一起回京了,杜三娘挥着手,连声嘱咐他珍重。

    只要他人还在,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看着爹是真的要走了,陆小胖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爹……”

    喊了这一声,那喉咙好像就顺了,陆小胖连着又喊了几声,“爹,你可一定要回来接我们,说好的,就不许骗人。”

    陆湛大笑着点了点头,马鞭一抽,策马疾驰,心下是一片安宁,下一次,他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正文完)

    番外一

    “姑娘, 该起了,

    姑娘……”

    耳畔是轻柔的呼唤声,

    然而卓诗云此时却不愿从梦里醒来。她终于又一次在梦里,

    梦见了她娘,

    他们一家人还住在那院子里。

    虽说还未进入酷暑,

    可沉睡不醒很容易梦魇住。姑娘吃过中饭,

    说她要休息一下,哪知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她醒过来,

    玉翠只好过来喊她起身。

    纵然那梦里的画面是那么的温馨又美好,卓诗云被耳畔的声音一扰,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

    看见面前的是她的大丫头玉翠,

    揉了揉眼睛道:“玉翠,什么时辰了?”

    玉翠一边扶着她起身,

    一边回应道:“快申时了,

    姑娘可得快些起了,

    待会儿白姑姑就要过来了。”

    卓诗云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

    白姑姑要过来,

    倘若看见我还在床上,定然又会念叨我了。”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脸上却并没有丁点的畏惧,

    反倒很是亲昵。

    玉翠服侍她洗漱,

    一边说道:“白姑姑才舍不得念叨姑娘,只怕是私底下念叨玉翠呢。”

    卓诗云笑着伸出手去点了点她的额头,“越发没个规矩了,都敢说白姑姑坏话了。”

    玉翠也不怕,只嘻嘻笑着。

    卓诗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感叹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玉翠,你说我若是让白姑姑随我一起,她愿意吗?”

    玉翠打开胭脂盒,替姑娘脸上细细抹上一层香膏,仔细的晕开,“白姑姑最疼姑娘,姑娘这就要嫁去杜家,姑娘若是开口,白姑姑是肯定舍不得姑娘一个人去那儿的。”

    婚期已近,不日她就要嫁去杜家了。阿峰哥去岁虽是第一次参考,却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父亲嘴上虽然说让他继续努力的话,私底下却高兴坏了,那夜还吃了好几杯酒。

    想到阿峰哥,卓诗云脸上也浮起了两片红云来,那年父亲将自己许给他,当时她年纪尚小,知道阿峰哥哥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她虽然还不太明白两个人以后就住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些年过去,她却极其感谢当年父亲做出的这个决定。爹一去就是多年,再没有消息传回来,后来她也长大了,阿峰哥却顶着家里人的压力,硬是替她拖延时间,只希望能盼来爹爹的消息。

    他对她的呵护,她都看在眼里,虽然阿峰哥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小时候尚且还好些,后来他们长大了,他反倒越发显得客气了。卓诗云一度以为他对她其实只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因为自己的爹爹曾经是他师傅的缘故,可后来外面的人都说她爹爹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他却怕她伤心难过,关心她,开导她。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他那张红红的脸,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睛只盯着地上,都不敢看她。

    再后来,她去大姐家里串门的时候,大姐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大姐说当初这门婚事,虽是她替他张罗的,却是他自己亲口承认愿意的,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还说起阿峰哥小时候,原来小时候的他也曾经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卓诗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她是那么的幸运,哪怕幼年丧母,可父亲一直都很爱护他们姐弟两人,也未曾再娶。在那艰难的年月里,白芷姑姑也一直陪着他们姐弟,在卓诗云心里,早已经将她当成亲人,而非下人。

    这一次就要嫁到杜家去,她却不得不开始考虑白芷姑姑,平心而论,她是希望白芷姑姑能和她一起走,以后自己替她养老送终。这卓府,弟弟会成家,内宅有了女主人,白姑姑将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自打当年母亲过世之后,他们家里外都是白姑姑在操持,爹走后的那几年里,白姑姑怕别人欺负他们姐弟,一直都护着他们,甚至连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卓诗云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日子,可是,她真的愿意跟自己走吗?

    对一点,卓诗云不敢保证。

    她以前懵懂,有些事情看不清楚,可到底她也长大了,情之一字,她看得明白。白姑姑她,恐怕是将一腔真心放在了爹爹身上了,虽然从来没有听见她说起过,然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哪怕她一直都很注意。

    卓诗云不知道白姑姑对爹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可看她这么多年都是单身一个人,前几年她想过要不放白姑姑自由,再替她找个夫家,虽然白姑姑早已经过了花嫁之年,但年纪并不很很大,只是这事儿她提过一次就被姑姑否决了。

    当时白姑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那双眼睛里含着一种忧愁,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还说她这辈子已经断了成亲的念头。

    那年父亲终于回了家,印象中曾经如青竹般挺拔儒雅的父亲,却佝偻了脊背,两鬓斑白,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岁月的沧桑刻在他的脸上,皱纹也早早的爬在他的额间眼角。

    她高兴父亲回来,扭头却看见白姑姑站在远处早已经泪流满面,眼睛孺慕之情溢于言表,那种压抑的苦涩情感,刹那间卓诗云方才明白,原来白姑姑不是讨厌男人,而是她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震惊,苦恼,可唯独没有生气,如果是其他别的女人,卓诗云可能因此生气,可白姑姑不是别人,可以说在这个府里,除了爹娘,她就是最爱护他们,也是最忠心的那个人。

    眼里有些润润的,卓诗云低下头,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姑娘……”白芷边走边掀开珠帘,看见卓诗云坐在梳妆台前,玉翠正替她梳着头发。白芷几步走过来,让玉翠先下去,自己拿了梳子替她轻轻梳理着头发,喜笑颜开的说道:“姑娘这头发养得真好,跟缎子似的,滑滑的,又黑又多……”

    卓诗云也在铜镜里看见了白姑姑,就像她小时候一样,白姑姑替她梳头,那时候母亲刚走,她伤心难过,白姑姑既要操心家中之事儿,又要带他们姐弟,当时白姑姑也才十几岁罢了,却没有见她道过一声苦。

    白姑姑的样貌长得并不出挑,皮肤有些黑,个头也不算高,身量却壮实,在人群里并不起眼。镜子里,她说话的时候,眼角却已经开始有了皱纹……不经意间,竟是老了几岁。

    卓诗云看着镜子里的她,觉得喉咙有些痒痒的,她道:“姑姑……你可愿和我一块儿走?我带姑姑去杜家,不管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会把你带在身边。等你老了,我来养你。”

    “姑娘……”白芷梳头的动作一顿,脸上诧异,不过当她看见姑娘眼里含着泪光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万不能出甚纰漏。”

    卓诗云吸了吸鼻子,“我舍不得姑姑,这些年,如果不是有姑姑,就不会有我们姐弟。姑姑对我们姐弟两人恩重如山,弟弟更是你一手带大的,不管我们谁,以后替你养老送终你都担得上。”

    “姑娘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们叫我一声白姑姑,已是十分尊重我了,你们是主子,哪儿有做主子的替下人养老送终的道理。这些年,白姑姑我啊,也存了些钱,留着养老绰绰有余。”

    卓诗云不禁哭出声来,“白姑姑,我,我是真的想要带你一起去杜家。阿峰哥说了,他往后若是能高中,定会请旨外放,到时候就带去我一起走。”

    “姑娘……”白芷看着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有些疑惑,白芷只当这孩子是害怕了,她笑着道:“姑娘可是在担心姑爷?要姑姑说,峰哥儿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他却是格外关心姑娘呢,只是不善言语罢了。再说你公婆都是明事理的人,晓得咱们家的情况,也没催促。三娘更不用说了,一直都很喜欢你,四娘和你也处得好,好姑娘,你可别自己钻了牛角尖,莫非是哪个嚼舌根的在姑娘面前搬弄是非?”

    卓诗云擦了擦眼泪,轻轻摇着头,“不是,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要和白姑姑分开了,舍不得。白姑姑,你可愿意跟我走?”

    白芷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又有几分欣慰,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如今要出嫁了竟开始替她打算了。看着这孩子长大成人,如今又将嫁为人妇,就好比吾家有女初长成,白芷心里也是舍不得。

    “姑娘,姑姑在府上呆惯了,姑娘的陪嫁妈妈,也已经定下来了,我倒也想跟着你去,可这府里,我若是走了,恐怕是一时半会的要乱套了。”

    果然,如她想象中一样,白姑姑拒绝了。卓诗云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慢悠悠的说道:“姑姑,这府里,以后总归会有女主人的,到时候姑姑又将如何?我们姐弟两人自是尊敬姑姑,可在外人眼中,却不见得会这么想。”

    女主人吗?白芷脸上闪过几丝茫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女主人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后来在看见先生那么坚定,她也就没有在想过。哪怕如今先生有了官职在身,却仍是孑然一身。

    他,不会在另娶了,白芷很明白。他不娶妇了,她虽然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但只要能一直看着他,这辈子就值得了。

    “姑娘,白姑姑本来就是府上的下人,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当初若不是夫人和先生,恐怕这世上早就没有我了。”

    卓诗云秀眉微蹙,“姑姑,其实我知道,你对我爹有仰慕之情,你,不是不愿和我去,而是你不愿再看不见我爹,对吗?”

    白芷闻言不禁脸色大变,这是埋藏在她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除了三娘知晓,她以为这世间上不会在有人发现。她一直仰望着的那个人,哪怕此身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也觉得那就是幸福。

    “姑娘,我……我没有……”

    欲要斑驳,可看着姑娘那双眼睛,白芷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姑姑,我也是个女人,所以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虽然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可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更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替你心疼。我爹他这辈子,除了我娘,他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了,到了如今他都没有另外娶,就已经歇了娶妻的念头。这么多年,我爹身边甚至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姑姑,我爹他就算是知道你这份心,也不会回应你什么。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你对他有这样的心思,我爹恐怕也会十分苦恼呢。爹爹他一直都觉得亏欠你,觉得因为咱们家的事情耽误你了,他也想补偿你。前些日子,我还看见爹找了陆姐夫商量事儿,就提到想让他看看身边有没有你年纪相当又没妻子的,替你寻个婆家,再除了你的奴籍,好让你后半身有个依靠。”卓诗云的目光放在房里那件大红的嫁衣上,“可我想,兴许那并非是你想要的安排。再过几年,弟弟也该说亲娶媳妇了,我并不是逼你,姑姑再好好想想吧。”

    白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姑娘房间的,她惨白着一张脸,浑浑噩噩的走出院子,看着这本来熟悉的地方,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府里呆上一辈子,可突然间却发现这里其实根本就不属于她,也并非是她的归根之处。

    “白芷,云儿她说希望你能陪她一起去卓家,我想了想这倒也不错,以后你在她身边也能提醒提醒她,这孩子早早就没娘在身边,这些年也多亏你在她身边照顾。”卓先生找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先生,也是觉得这样的安排合适?”白芷轻声问道。

    “当然,不过这事儿也得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愿,就罢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此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前些日子,我拜托陆湛找找可有年纪合适的人家,现在消息传来,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参将,年纪也就三十多岁,妻子早年战乱里就没了,你也才二十多岁,若是你觉得可以,我就除了你的奴籍,在收你为义女,从卓家出嫁,你也不用在跟着去云儿那里。当然这事儿还是得看看你的意思。”卓云飞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孩子当初来到他们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蹉跎了岁月,若是妻子尚在,也不会让她耽搁这么久。

    原来,如此。

    白芷摇了摇头,朝他叩头道:“白芷,谢过先生。只是白芷早年就在佛祖面前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嫁人,先生的好意,白芷心领了。我愿跟随姑娘去杜家。”

    番外二

    天阴沉得可怖,

    如同一记闷锤敲打在所有人心上,

    战火弥漫的硝烟还未熄灭,

    虽然敌军被打退,

    可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还会卷土而来。

    然而守城的主将却在刚才被敌军一箭穿心,

    纵然军医紧急抢救,

    还是没有把人救回来,主帅死了,可谓是群龙无首,

    他们这些人本就犹如浮萍,如今连主心骨都没有了,这仗还怎么打?再打下去,

    也逃脱不了破城的命。

    叛军乔孟集结十万大军进攻沭阳,

    然而他们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才不过区区三万人不到,沭阳被乔孟的军队围困,

    整个切断了他们的补给,

    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够,

    眼见着就要闹饥荒了,

    然而朝廷的援兵却还未抵达。

    他们,

    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伍子修茫然的握着手里的长抢,

    他坐在破败的城门底下,双眼无神的看着周围或是唉声叹气,或是哀嚎震天的队友,

    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伍子修再一次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可如果朝廷的援军和粮草还不能抵达,

    他们这些人,是肯定会死的,就是不被叛军打死,也会因为缺粮而活活饿死。伍子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还有爷爷在家等着,他怎么能死了呢。

    然而现在这种严峻的局面,伍子修心里在怎么自欺欺人,也知道他们是在劫难逃了,厄运即将降临在他们头上。

    身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伍子修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见是陆大哥过来,他咧了咧嘴,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陆大哥……”

    这几年,如果说当初被带走参军打仗他打心眼里害怕,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可他竟然和陆湛分到了一起,这几年一起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这个人会关心他,还会护着他,是这无情冷酷的战场上唯一的一点温情。

    “怎么独自坐在这儿,可是想家了?”陆湛走过来也坐在旁边,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连日未曾合眼,眼睛也是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陆大哥,鲁将军他……”伍子修咬着嘴唇,余下的话不敢说出来。

    陆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他为国捐躯,是英雄好汉。”

    “可现在连鲁将军也死了,沭阳是不是已经被朝廷放弃了,我们苦守半年,现在活着的人还不到一万,城外驻扎着乔孟的十万大军,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伍子修低下头,他虽然年纪还不大,可这几年也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生也好,死也好,可能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陆湛坐着没动,他抬头看着这乌云遮目的天空,如今沭阳城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乔孟的大军压境,就像是猫捉老鼠,他们并不一举拿下,只是隔三差五的逗弄他们,可长久下来,还是让他们伤亡惨重,更何况粮草也将耗尽,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虽然不想承认,可伍子修说的话大家心里都明白,沭阳被围困这么久,早已成了一座孤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经放弃了他们,哪儿还有什么援军、粮草会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你怕吗?”陆湛眼皮耷拉下来,盯着前方斑驳破旧的城墙。

    “怕,怎么能不怕呢。若是真的战死在战场上,那我伍子修还是个好汉,没让我爷爷脸上无光。可我怕自己被活活饿死,我不想那样死去。”伍子修说着,想起了他爷爷,当初走的时候,爷爷拉着他的手说伍家的男儿,是不怕流血不怕死的,他若是战死沙场,那也是英雄好汉。

    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伍子修望着陆湛,问道:“陆大哥,你怕吗?”

    怕吗?陆湛抿着嘴,这几年看多了死亡,早已不畏惧生死,可他还是愿意活着,和敌人交手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他要活着回去见她,就只能比谁刀更快,更狠了,这双手,染了那么多的鲜血,因为他杀敌卖命,鲁将军很是器重他,如今也是个小小的参将了。

    可奈何,鲁将军也死了,这沭阳城如今已经是群龙无首,再没有战斗力了。一支军队,若是失了信念,就不可能再有胜算了。他们已经从意志上输给了对方。

    “怕啊,有谁不怕死呢?我也怕死,正是因为怕死,才会那么拼命。”陆湛轻声说道,眉间却拧成了一个川字,哪怕到了这个局面,他还是想要活着。

    只要活下去,才是希望。

    伍子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杀敌那么勇猛的陆大哥,会说他也怕死。

    陆湛扯了个浅浅的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事情也许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不到最后一刻,别认输。我还想留着这一条命,回去见你嫂子呢。”

    说着陆湛站起身来,迈步往前走着,他的声音从风里传了过来,“我从没想过要为谁打仗,朝廷也好,鲁将军也罢,我只想活着回去见她而已。其他的……与我何干?”

    ——

    城里的局势越发严峻了,鲁将军被草草掩埋,随着城里没了将领,大家心里都很茫然,有人还盼着朝廷的援军和粮草能够到来,也有人已经失去了斗志,随着领到的军粮越来越少,绝望漫延在众人的心上,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乔孟的军队没有在进攻,他们知道城中已经没了主帅,粮草也所剩不多,没了补给,他们只需多花些时日围困这座城,到时候不费多少力气,他们就会拿下这座城。

    “朝廷的援军肯定会到来了……”

    “粮草也会到来的……”

    诸如这种话,在陆湛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早在半年前,鲁将军就八百里加急送了战报回去,若是朝廷真有心,哪儿会让他们苦等到现在,这腐朽的王朝,根本就不把他们的命看在眼里。

    朝廷,皇帝?京城逍遥自在,何曾知道前方遭遇的苦楚?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把所有的希望压在朝廷上,殊不知这沭阳城早已经成了弃子,鲁将军虽然没有明说,可担忧也是早早写在脸上。

    真是可笑,他们这些人,没有战死沙场,竟然会被活活饿死!没了粮草,这士兵吃不饱饭,别说打仗,就是逃跑都没力气了。为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王朝卖命?呵呵,他陆湛可没这么高尚。

    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陆湛如今也是个小小的将领,手里管着一百多号人,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活着出去,朝廷既然要把沭阳当成弃子,可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就会乖乖的任凭摆布,任由欺负的。

    找了自己平时信得过的几个人来商议,趁着现在局势还没有完全失控,尚且还能一搏挣个出路,若是在这么继续待在城里,只有死路一条。陆湛言简意赅的说明了自己的计划,打仗不过是幌子,趁机找出一条出路才是最紧要的。

    因着陆湛杀敌勇猛,连鲁将军都夸赞不已,底下的兵因为鲁将军没了还惶惶不可终日,陆湛这一提议,虽说有逃兵的嫌疑,可转头一想既然朝廷都已经放弃了他们,他们为何还要在替那些无耻之徒卖命?还不如如陆湛所说,趁机找出一条生路来,因此只一说,大伙儿都同意了。

    乔孟的军队再次发动了进攻,在对方眼里,城里没了主帅,又围困了那么多日子,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只派了区区千人的小队领兵过来,余下的人撤走转战到另外的城池。

    机会,就在眼前。这些日子,大家虽然没了粮食,但因为存了要活着的信念,即便吃不饱但精神上看却远比前些日子好得多。实在是没有粮食的时候,陆湛把战马都拉出来杀了,分食给自己的弟兄们,虽然鲁将军死了,但城里还有个宋副统领,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把身份端得高高的。一看这领头的竟然是陆湛那个刺头,气得就要用军法处置。

    宋副统领早就看陆湛这个草莽出身的莽夫极不顺眼了,以前鲁将军在的时候极其赏识他,一个出身卑微还是个胡汉混血的杂种,竟然得了鲁将军的青睐。现在鲁将军不在了,他定要杀了此人,杀鸡儆猴,让人知道现在他宋青才是这城里的老大。

    陆湛知道这些人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出身不高,不配得到鲁将军的提拔。现在他已经存了心思要活着离开这里,不吃饱怎么可能离开?这宋副统领平时高高在上,鼻孔朝天,他也是早看不顺眼,现在鲁将军没了,这宋副统领竟想自己做老大,呸!

    宋副统领是定要拿着陆湛斩杀战马一事大做文章的,务必要将此人在众将士面前斩杀了方才能安定军心,然而宋副统领没想到的时候,派去的人竟然被陆湛的人杀了,宋副统领气得直接去找陆湛的麻烦,然那个他一直瞧不上的草莽,竟然煽动军心与他作对,宋副统领拔出刀来,带着人就要斩杀对方。

    陆湛一点不怕,也拿起刀子同他干架,宋副统领只当平时鲁将军说陆湛勇猛不过是说说罢了,这一交上手他才放知自己搞错了。这刺头,这次不把他弄死,回头谁还会听他号令?宋副统领当即可不管一对一那套,喊了自己的士兵全部围攻陆湛一人。

    底下的兵见着宋副统领竟然如此对待陆湛,哪儿会依他,也是发狠的杀了过来。那宋副统领被陆湛直接削掉了脑袋,他提着头,脸上还沾着鲜血,扬声道:“谁还想来,老子奉陪到底!”

    这话一说,其他人见宋副统领已死,哪儿还敢在打,都放下了武器投降。

    陆湛花了两天时间清点人数,他现在俨然就是城里说一不二得主,谁都怕了他,陆湛道愿意跟他杀出去另找出去的就归他管,不愿的就待在城里等死。死,谁不怕死呢?但凡有活路,谁都想活下去。

    当然也有人说陆湛是乱臣贼子,趁着鲁将军没了争权,陆湛懒得理这些蠢货,他还没活够,才不会傻到坐着等死。

    乔孟的军队以为沭阳城已经没了任何抵抗力,却不知道碰见了陆湛这个疯子,他杀了城里大半的战马,让城里的士兵有力气孤注一掷,当敌人再次袭来,城门打开,黑压压的大军从城里一涌而出。

    绞杀了乔孟的叛军,留了两个活口知道乔孟的主力离这儿并不远,陆湛半点不敢耽搁,杀了全部敌人之后,趁着乔孟的主力没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大部队朝西取道,再往北而上,避开乔孟和朝廷的军队。

    经历了大半年的东躲西藏,陆湛迎面和萧家军碰上了。这大半年,虽然当初他们是为了找出一条出路才不得不弃城逃走,在外人眼里,他们可能是不折不扣的逃兵甚至乱臣贼子,可是在这群人心里,如果当初没有陆湛,他们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陆湛这支队伍,只有五千人不到,然而却碰上了萧家军主力,这萧,乃皇室之姓。

    秦越看着主公眉头直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北而下,朝廷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站出来,最后定会被乔孟窃了这天下。

    如今在这里却碰见了一支没有任何旗帜的队伍,也不知这支队伍是敌是友。

    “主公,不若明日我亲自去会会对方的将领,依我看,对方没有轻举妄动,只怕心里也有顾虑。”秦越撸着胡子,等待着萧翼的答案。

    “秦越,你怎知对方也有所顾虑?”萧翼抬起头,看着他,那支队伍虽然只有区区几千人,也并没有任何的旗帜,但纪录严明,看着并不像是草莽流民之众。

    “主公,倘若对方是一群乌合之众,碰见我们,要么逃命,要么就已经打了一场,既然对方没有动,反而驻地安营,显然是并不想和我们起什么冲突。如今皇室衰微,奸相祸国,主公是天命之人,若是这支队伍能为主公所用,对我们也是极大的助力。”秦越作为萧翼的军师,他想要的自然是要匡扶天下。

    “秦叔……”

    “主公何须担心,明日我去试探一番,是敌是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清晨的阳光冉冉升起,陆湛却是一夜没有睡着,碰上了萧氏皇族的人,叫他心里沉甸甸的。

    当下面的士兵来禀告对方一位姓秦的将领想要同他对话时,陆湛眉头皱紧了,他看着跟着他的弟兄们,叹了口气,让人进来说话。

    秦越一边走一边观察,这支队伍确实很有纪律,但同时他们的脸上大都是一片茫然。

    “在下秦越,不知阁下是?”秦越看着对方,有些意外对方的将领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还有胡人的血统,并非一个纯粹的中原人。秦越倒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他的主公萧翼不也是有胡人血统吗?

    “陆湛。”

    陆湛,这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秦越此人记忆超群,虽说不上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只要是他曾经稍微有心记下的,哪怕时隔多年,也会想起来。

    陆湛,秦越在心里念了几声这名字,嘴里笑着说道:“这名字挺耳熟的,说不得我还和小兄弟曾经认识呢。”

    陆湛只当对方说这话不过是客气话,“在下出身低微,可不认识什么有名望之人。”

    单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但在军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这可说不定呢。”秦越笑着道,脑子却飞快的高速运转着,将自己见过的有印象的人和这个人的面容比对。

    “我说什么呢,陆小哥我们还真的见过。”秦越已经想起那年的事了,当初他和主公可不就是在路上碰见了一个叫陆湛的年轻人,当时他就觉得此子瞧着非池中之物,没想到时隔几年,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碰面。

    “你可还记得,当年曾有两个人,你带着去医馆,还和我们换了衣裳?”

    陆湛双眼瞪得如铜铃,“好啊,竟然是你们!好个黑心肠的,我当初好心救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藏着祸心,说什么与我换衣裳,还给我马车,却差点害死我。”

    秦越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当初换装之后,那拨人可能冲着他去了,秦越脸上闪过几分愧疚,连连作揖赔不是,最后还非要带着他去见萧翼。

    陆湛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他心里还生气呢。

    秦越好说歹说才让对方过去同主公见一面,两人刚走到大帐前,有人正好从里头出来,差点迎面碰上,秦越一看来人,笑着说道:“是怀卿啊。”

    颜怀卿却压根儿忘了回应他,只盯着陆湛那张脸,惊呼道:“陆兄,你也在这儿?”

    颜怀卿知道后来陆湛投靠了萧翼,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碰上的,没想到他这辈子竟然能够亲眼目睹。

    秦越见他二人竟然认识,笑眯眯的撸着胡子笑道:“看吧,可见是缘分,竟然都认识。”

    颜怀卿笑着道:“我和陆兄一个地方的,陆兄人很不错。对了,陆兄,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秦越笑眯眯的道:“怀卿啊,我现在要和你陆兄去见主公,回头你们叙旧如何?”

    颜怀卿摸了摸脸,知道秦越是在赶人了,他看着陆湛说道:“陆兄,那我们回头在细聊,我跟你说,我走之前看见嫂夫人了,都快生了,陆兄你当爹了呢……”

    陆湛目瞪口呆的看着颜怀卿,“你说什么?三娘她……”

    颜怀卿掩嘴闷笑,“是了,陆兄我们回头再说。”

    陆湛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别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和三娘有孩子了……

    番外三

    屋外桃花灼灼,

    又是一年春了。

    孟璇低着头坐在绣架前,

    正在绣着一块鸳鸯戏水图,

    她低垂着头,

    神情极其认真,

    屋外的阳光散落在她身上,

    整个人好似发着光一样。

    半夏走进屋,

    将开着的窗户关上,虽已是入了春,到底还是有些寒凉,

    加之昨夜又下了一场雨,更是大意不得。寻了个青釉汝窑的瓶子出来,半夏将手里的一束桃花放在瓷瓶里,

    又拿起剪刀剪去多余的枝丫,

    满意的将瓶子放在桌上,慢步走到姑娘身边,

    欢喜的道:“姑娘绣得真好,

    这对鸳鸯活灵活现,

    好像真的一样。”

    孟璇停顿下来,

    笑了笑,

    “真的好看?”

    “真的好看,

    姑娘的绣工就是程娘子都夸呢。”半夏喜滋滋的看着那绣架上的一对鸳鸯,越看越喜欢。

    孟璇停下手里的活儿,活动了一下脖子,

    闻见了花香,

    她转头去看,见着那束新开的粉色桃花,花瓣上还含着露珠,她轻轻的叹了一声,“又过去一年了啊。”

    半夏有些支支吾吾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暗骂自己刚才怎么只顾着嘴上爽快,却没体量姑娘的心情。自打那年姑爷来到孟家拜访过一段时间,半夏还以为是姑爷是惦记着姑娘,诚然,姑爷确实也是特意来探望姑娘的,可没没成想,他竟然年后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四五载,当初说好的等姑娘及笄就来迎娶,可姑爷走了,这婚事儿也就耽搁下来。

    半夏想不通姑爷为什么要走,这兵荒马乱的,谁不想过个安稳日子?颜怀卿竟然撇下他们姑娘跑了,真真是气人。

    孟璇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年他到家里来,与她说他想出去闯荡,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只做个闲散的富家翁。他言辞诚恳,脸上又带着哀愁之色,他说对不住她,他并不是想悔婚,更不是不想娶她,只是这风雨飘摇之际,他不愿偏居一隅罢了。

    他给她讲他的梦想,他的抱负,也不管那个时候的她是不是能明白。好在她自小也是饱读诗书,胸中有墨,知道他心中沟壑,时下朝局动荡,乔孟一起,朝廷也难以招架。寒窗苦读十余载,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吗?

    他有这样的想法,想去追逐名利权势,也是形势所逼。明明她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孟璇却不知道为何,虽然他话不多,可她那个时候却能明白他。

    他想做那鸿鹄,她又怎会拦着他。放他去,她就在家默默等待。只是没想到,这一等,都快五年了。第一年她收到了颜怀卿的来信,信上说他一切安好,可这几年,她已经没有再收到他的信了。

    往常,她喜欢煮茶、读书、抚琴、下棋,却唯独对女红不甚喜欢,只是粗略懂一些,这几年她反倒喜欢上女红,因为更能打发时间,而读书写字,她反倒容易胡思乱想。

    就连她的及笄礼物,也是那年颜怀卿提早准备好送给她了。

    可如今这世道越发艰难,战乱不息,民不聊生,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也生活得小心翼翼。孟璇不知道自己还要等他多久,一年还是两年还是又一个五年,现在颜怀卿在外没有消息,虽然逢年过节的颜孟两家还有来往,可这种关系,随着颜怀卿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孟璇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一日没有他的消息,她心里也不曾踏实,有时候她也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傻了,如果那年在姨母家里,她答应了表哥韩东亭,现在自己恐怕早已经是韩家妇了。

    韩东亭表哥前两年已经成了亲,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表哥和她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颜怀卿,你现在在哪儿呢?可还好?

    有时候她会在梦里梦见他,明明当初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再说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又已经有快五年没有见过他,她都要以为自己记不住他的样子了,可在梦里竟然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脸,他的笑容,他的声音。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年认识他之后,他在她眼里就是诗经里所描绘的那个有匪君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上门提亲,想要娶她。

    哪怕时隔几年,孟璇都能记起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慌,那颗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她想不通为何他那个时候想要娶她,这个问题一直都放在心里,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越发的想要弄个明白,他当初为何会看上她那样一个还没长开的丫头。

    “姑娘……”莲心撩起帘子,急切的走过来,脸上有些惊慌,“姑娘,夫人让姑娘过去。”

    孟璇抿了抿嘴,让半夏过来替她重新梳头,这几年她和继母章氏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情谊罢了。当年她去姨母家小住,却得了颜家的看重,颜家还特意嘱托了姨母做媒人,除了孟家,继母章氏对这门亲事却是有几分抵触。

    只不过当时她嫁到孟家并没多久,还未站稳脚跟,这门亲事孟家上上下下都很是满意,根本没有她说话的权利,更何况后来定亲之后,颜家给了一笔不菲的钱财,这几年虽然因为颜怀卿没在家中,婚期推迟,但孟家的人并没有因此看不起她。

    只是章氏……孟璇低下头,不由得沉思起来。

    孟家也是大族,虽然眼下朝局不稳,但对他们孟家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章氏嫁进来已有几年时间,生了两个儿子,早已经站稳了脚跟。虽然是填房,但也是明媒正娶的,孟家又是重规矩的人家,并没有谁敢给她脸色看。章氏面上一派雍容华贵,坐在上首合着眼,看着桌上的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璇让两个丫头在外等候,自己进了章氏的屋子,低眉顺目的喊了一声“母亲……”

    章氏从沉思中惊醒,看着站在屋子里的继女,她笑了笑,招手让她过来坐。

    孟璇心里闪过几丝疑惑,她何时和章氏走的这么近了?印象中,章氏虽然对她还算客气,可并不亲近。看见她朝自己笑得一脸温和,孟璇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一转眼,璇儿都长成大姑娘了。”章氏拍着她的手轻轻说道。

    孟璇不知道章氏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跟着笑了笑。

    章氏看着这张脸,孟璇应该长得像她娘吧,她除了一双眼睛长得像老爷,脸上其他地方并不像。章氏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这几年她对这个继女并不怎么关注,横竖以后她要嫁出去,算不得是孟家的人了。只是这头一回仔细的打量,才发现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孟璇越发不解了,章氏看她的目光到好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那目光她很不喜欢。

    “不知母亲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嘱咐?”

    章氏张了张嘴,她本想慢慢来,她倒是自己先说了。也罢,这事儿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摸了摸她的脸,少女肌肤柔嫩,正是大好的年华,若不是当初被颜家抢了先,这样的姑娘她都想替自己娘家兄弟求娶了去。

    “这几年,璇儿辛苦了,别人家的姑娘像你这么大,早就成了家,甚至都做了母亲了,可怜璇儿还得呆在家里。璇儿,那颜怀卿一去就没个消息,你也只能待在家里,你可怨他?”

    章氏说着,像是触动了伤心事儿,拿着帕子抹眼角。孟璇看她突然提起自己的婚事儿,还说到颜怀卿,心里越发有些不安起来。

    “母亲说的哪里话,颜大哥心中有沟壑,我敬重他为人光明磊落,并不怨他。再说他只是出去游学,又并非是不回来,等他回来之后,自是会来娶我的。我信他。”

    章氏被这话噎住了,看着孟璇那双眼睛,知道她没有拿话搪塞她,孟璇对那颜怀卿是真的相信。章氏不禁皱了皱眉,她也是昨儿个才从丈夫嘴里得知了一个消息,那颜怀卿竟然投奔了北越王,如今朝廷前有乔孟那乱臣贼子误国,后又有北越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北方起义,分明就是那乱臣贼子!他们孟家书香门第,这么多年来攒下来的好名声,若是被人知道那颜怀卿竟然是孟家的姑爷,让他们孟家以后还怎么有脸立足?这也难怪丈夫昨日是那么生气,只是这门婚事定下多年,却也不好随便找个理由推拒。

    她今日先来找孟璇,就是想先说通孟璇,到时候在私底下操作一番,诸如染了恶疾之类,在提出退婚也就名正言顺了。这几年孟璇虽然同她关系很淡,可这这孩子却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丈夫也颇看重她,方才嘱咐自己先来开导开导她。

    章氏勉强笑了笑,又道:“璇儿,我和你爹最是心疼你,这几年,那颜怀卿一直避着不见面,也不知是何意思,婚期一再推迟,在这么下去,你都成了老姑娘了。现在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又没有消息传回来,谁知道在外面弄出些什么事端来。”

    孟璇心头狂跳,章氏不可能无凭无故的提起颜怀卿,还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到底她想做什么?

    “母亲,我和颜大哥虽然还未举行婚礼,可也是写下了婚书的,母亲说这话,未免太不恰当了。”

    什么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分明就是用心险恶,竟然诅咒颜怀卿去死。她孟璇虽然还未嫁给他,可也不能容忍有人暗中这般诋毁他。

    章氏直觉头疼,这个女儿表面上看着乖巧,其实骨子里和孟家人一样,傲气十足。

    想到丈夫说的,趁着此举同颜家退婚,还能在替孟璇另外择一门亲,章氏也不愿在同她周旋,直接说道:“璇儿你恐怕是不知道,你那未婚夫颜怀卿在外头干了什么勾当吧!”

    章氏的声音铿锵有力,一脸鄙视,孟璇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莫非颜怀卿当真是出事儿了?

    “母亲,所谓人言可畏,若是并不清楚事情真相,还是慎言。”

    章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傻丫头,到了现在还替他说好话,那你说,为何他一去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个信儿?你说颜怀卿光明磊落,那我告诉你

    ,颜怀卿他投靠逆贼,公然和朝廷作对,你怎么说?”

    “逆贼?”孟璇大张着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世间能称得上逆贼的,自然是那叛军乔孟了。难道颜大哥他投靠了乔孟?

    章氏却不愿在多说了,她摆了摆手说道:“璇儿你自己在好好想想,我和你爹当初听见这消息也不相信,可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是颜怀卿。趁着你和他还未成婚,这事儿当时知道的人也不多,咱们私下解决,咱们孟家也不会受他牵连。”

    孟璇浑浑噩噩的回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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