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4)
里,他有些害怕,嘴里只嚷嚷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听话……”
“你们,都给我跪下!”陆志福看着几个儿子神情严肃的道,“都给湛哥儿磕几个头,若不是湛哥儿,你们今儿只怕也见不到我了。你们要记住,咱家欠湛哥一个大恩。二郎捅出来的祸,湛哥儿他顶上了。”
白氏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你说什么?好你个陆志福,这祸是二郎闯的,关湛哥儿什么事儿?啊,你是要我这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是不是?你让我怎么面对大哥大嫂!”
白氏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说一边哭。陆家几兄弟互相看了几眼,都是一脸震惊,竟是陆湛顶了二郎的位置,才让他们家免遭大难。
杜三娘和小嫂子在厨房里一个煎药,一个刷洗碗筷,听见外头的哭声,她倒了一碗药汁出来,来到堂屋,她看着众人道:“二叔,该吃药了。二婶,二叔的伤大夫说没伤到筋骨,不会有事儿的,您别担心了。”
白氏看着杜三娘,只觉得对不住她,她带着哭腔道:“三娘,都是我们的错,连累得湛哥儿也跟着受累。”
杜三娘道:“二婶,您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您和二叔平日待他不薄,这次他能上忙,我很高兴,他要是对你们不闻不问的,我可不要这样的相公!”、
白氏心头是越发的歉疚了,“三娘,湛哥儿他要替二郎出征……”
杜三娘心头一颤,连忙看向陆湛,她他竟然压根儿没有告诉她……
压制住心头的慌乱,杜三娘追问道:“二婶,您,您说什么?我没听清,烦请您再说一遍。”
“三娘,都是我们的错,湛哥他生性善良,今天……”
好似无数只蜜蜂在脑子里盘旋飞舞,杜三娘慌忙放下手里的药碗,她不要听,她什么都没听见,没有听见!
“二婶,我有些不舒服,我要回家!”
她不敢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敢去想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兴许是她听错了,或者是二婶弄错了!慌慌张张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在何方,她只想离开那个让她感到压抑的房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有的一切顷刻间就成了她的噩梦,她宁愿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 175 章
有什么东西从脸颊划过,
她也不知道,
脚下深一脚浅一脚,
踉踉跄跄,
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
担惊受怕,
战战兢兢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低下头去求人,生怕陆湛会去打仗,时常噩梦连连,
连睡觉都不安稳。
可是现在,二婶说,陆湛要代替二郎去打仗?这算什么呢?给她的大惊喜吗?
死死的咬着腮帮子,
不想让自己没出息的哭出来,
这让她觉得很丢脸!打从陆湛背着二叔回来,这么长的时间里,
他没有同她透露半个字儿,
她还傻兮兮的安慰他,
原来她才是那个大傻瓜!
傻得没边,
彻头彻尾,
从始至终,
他没有告诉她,这算什么,防着她?还是说,
她对他来说,
到底是个外人,他们陆家的人才是一家人?有事情就将她排除在外,也不跟她商量,这几日,亏得她也替二叔一家子担心,现在倒好,别人没事儿,她男人倒是折进去了!
笨蛋,白痴,傻瓜……杜三娘一路这么骂着自己,她就是傻,在陆湛心里,他的族亲都比她重要,她竟然还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陆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完美的丈夫!呵呵,现实却狠狠得扇了她一记耳光,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她杜三娘,对陆湛来说,也不过尔尔,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的女人,能替他生儿育女而已!
这一刻,杜三娘心里无比的悲凉,从她来到这里,她努力的扮演着杜三娘的角色,让自己忘记过去,她只是杜三娘,就连说亲,都信逢着父母之命,媒所之言。她曾经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浮萍,没有根,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直到她和陆湛成亲之后,有了自己的家,她方才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她努力的打理着自己的小家庭,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做好一个妻子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然而,终究对他来说,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不是她,也会有其他的女人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就是这样,他们之间一开始,虽是媒妁之言却是奔着结婚去的,她自己也想过只要对方老实本分,是她自己奢求太多,总以为她和陆湛两人之间感情和别的夫妻不一样,他们培养了那么久的感情,不是么?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吧。
杜三娘一路走着,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可悲,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围绕着那个男人,他高兴,她也高兴,他不高兴,她心情也不好,什么时候,她也终于成为了自己曾经唾弃过的仰望着男人而活,丢掉迷失了自我的那种女人。
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她想让眼前更清楚明了,可是整只衣袖都湿了眼前还是模糊着的,她抽噎了两声,吸了几口气,她不哭,没什么好哭的,只是风太大迷了眼睛罢了。
脚下也不知道踩着了什么,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往前一仆,直接趴在了地上,摔得一嘴泥。杜三娘气得抬手使劲儿锤了几下地,哑着声儿道:“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陆湛从她出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她,知道她在气头上,又不敢跟得太近,一路生怕她做什么傻事儿,整颗心一直悬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刚才若不是二婶说出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可唯独对不起这个女人。
看见她摔倒在地上,他连忙就朝她跑过来,握住她的手,要拉她起来,“三娘,可摔着哪儿了?”
杜三娘抬起迷蒙的眼睛望着他,使劲儿推了他一把,“你别碰我,恶心。”
打掉他的手,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在衣裳上随意拍了几下。
“三娘,我……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事先没有同你商量,便自己下了决定。三娘,是我对不住你,我……可我又有什么法子,今儿若不是这样,二叔他就不只是被打板子这么简单,连带着二叔一家子都要倒大霉。我也是逼不得已,连卓先生都受了牵连,我……”
杜三娘不想看见他,兀自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你随意,你开心就好!反正你要做什么,你都已经下了决定,我还能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会听,能改变事情的结果吗?”
“三娘,我知道都是我对不起你,我……”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杜三娘抬起手挥了挥,“那是你亲叔亲婶儿,对你来说就跟你爹娘一样,你要当英雄,我不怪你。但是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所以请你闭嘴!”
她冷着脸抬脚继续往前走,陆湛一脸无奈地跟在后头,杜三娘没有回陆家,反而往杜家走去。陆湛见她不是往自家走,也不敢说什么,她生气了,他明白。
到了院门前,杜三娘转头过来见他还一直跟着,开口道:“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我说了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烦。”
“三娘,有什么事儿我们回去说好不好?你别这样。”陆湛心头有些慌了,饶是他先前想过三娘知道之后的种种反应,可就绝对不是像这样子!她会生气,这在他意料之中,但陆湛觉得,她应该能理解。
然而,她是生气了,却也不想再理会他,这比打他骂他还叫他难受。
“不这样?我怎样?”杜三娘一脸嘲讽的看着他,“你都能那样,我回娘家又怎的?陆湛,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想看见你,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否者,咱俩和离!”
这话一出口,杜三娘就有些后悔了,然而一想到他背着自己做的事儿,心里就空荡荡的。她一直信任他,可是他却防着自己,将她摈弃在他的决策之外,这让她觉得很可怕,远比他替二郎出征这件事情还让她心里发寒。
和离?她竟然说和离,这话刺得陆湛心头一阵阵的痛,他瞳孔一缩,面上已经难掩慌乱,哀求地看着她,“三娘,算我求求你,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在说行不行?随便你怎么打我,骂我,就是罚我跪那搓衣板都成,只要你消气。”
杜三娘却背过身去,“你走不走?陆湛,你别以为我只是说说,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是晚上,四周很清静,一点响动都会无限放大,杜三娘不想惊动爹娘,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心里又是满腔的怒火,不甘,种种的情绪,她告诉自己冷静些,可是她没办法冷静,一看见他这张脸,听见他的声音,她会忍不住想杀人,想发疯!
往前走了两步,杜三娘抬手敲了敲门,“你先回去,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吧。”
“三娘……”
“我说了让你给我滚,立刻,马上,你听见了没有!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我走!“
堂屋里的几人听着四娘背诗,小女儿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杨氏和杜华盛两人一阵笑,便是杜峰这几年老成不少,也被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逗得嘴边含着浅笑。
背完了诗,四娘将手伸出来,喜笑颜开的看着杜峰道:“哥,怎么样,我背完了,赶紧兑现承诺,给钱给钱!”
杜峰摸出钱袋子,拿了两枚铜钱出来,“四娘背得一字不差,是该奖励奖励。”
四娘嘟着嘴,哼了一声,“什么啊,明明是你打赌打输了,还好意思说是奖励我。”
说完朝着杜峰做了个鬼脸,拿过铜钱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小荷包里贴身放好。
“你个小人精,连你哥读书的钱都要讹!”杨氏在旁边笑着道。
自打三娘出嫁之后,杨氏失落了一阵子,好在有四娘这个机灵鬼在旁边陪着,才不觉得寂寞。
“娘,本来就是哥自己输了,他自己打赌,就得认!”四娘哼唧了两声,突然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过了片刻,她道:“娘,我好想听见阿姐的声音了,在外头呢。”
杨氏道:“你姐在家呢,这大晚上的怎会来咱们家,莫是你听岔了!”
四娘摇了摇头,“我没听错,娘,肯定是阿姐,你听,还有敲门声。”
四娘说完转头就打开房门跑了出去,麻溜地取下栓子,打开院门,果然见外头站着大姐,四娘赶紧朝着屋里喊道:“娘,是姐回来了。”
杨氏听见说三娘真回来了,连忙从屋子里出来,边走边笑着说道:“还真是你回来了,四娘刚才说好像听见你的声音,我原还不信,还真是你。”
“好长时间没来,过来看看你们。”杜三娘深吸口气,摸了摸四娘的头,拉着她进屋关上门,全然不管外头站着的陆湛,连提也不提。
杨氏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只是她一个人,不免有些失落,问道:“就你一个人?湛哥儿没来?”
杜三娘脚下一顿,刚调试好的心情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心头又起了波澜,她忙把头撇开,低着头看着地上,故意整理下衣裳,“他在二叔家里,没让他过来。”
杨氏叹了口气,“说是你二叔在衙门里被打了板子?可严重,我们本想去看看,又怕今天人多不方便,准备过两天再去瞧瞧。”
“没事儿,大夫说就是看着严重,没伤到筋骨,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四娘仰起头看着阿姐,张嘴说道:“姐,你怎么哭了。”
杜三娘瞪她一眼,连忙否认,“谁哭了,乱说。”
杨氏狐疑的看着三娘,这孩子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也没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刚才她还没注意,这四娘说她姐哭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儿?
杨氏心里一紧,到底不是说话的地儿,她支开四娘,走过来挽着三娘的手,“你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走,咱们娘俩进屋说说体己话。”
进了卧房,杨氏把门一关,点上灯,果然见三娘眼睛都红了,分明是哭得厉害。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惹得她这么伤心难过,在杨氏的印象中,这孩子最是懂事儿,不让人操心。
外头,四娘拉着杜峰的手,小声说道:“我真看见阿姐哭了,娘怎么就不相信我。”
杜峰已经长大,远比四娘想得深,他拍了拍四娘的手,说道:“兴许是被风吹的,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洗漱了睡觉去。”
屋子里头,杨氏也细问起来,杜三娘也不瞒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说到陆湛要替二郎出征,一下子就哭出声来,抱着杨氏嚎啕大哭。
杨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心里也是着急得不行,她就说三娘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哭,这事情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陆志福一家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大伙儿都挺同情他的,原以为这陆志福一家子又得出个儿子,哪想到竟会是陆湛?
“你可是问清楚了,真个是湛哥儿,别是你听错了吧。你二叔二婶平时看着也不是那样的人,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己儿子疯了,就把咱家湛哥儿顶上,这算什么事儿?平时看她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把湛哥儿当成亲生儿子看,我呸,不行,我非得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要脸不要了!”杨氏是又气又怒,听见三娘说陆湛要替二郎上战场,一下子就怀疑这是不是陆志福夫妻做的局,故意把陆湛顶出去。
陆湛这孩子心眼实诚,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平时那白氏又表现得特别的爱护陆湛,现在她自个儿儿子舍不得,就把别人推出去,这是何道理?杨氏说着就站起来,当真是要去找那白氏理论,实在是欺人太甚,真当湛哥儿没了爹娘就没人了,这么害他。
杜三娘抓住杨氏的手,“娘,别去,听我把话说完,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陆湛他自己愿意的。我听他说二叔差点人就交代在那儿了,实在是没办法,他才揽下这事儿,连卓先生都被拖下水了,具体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心里难受,你说他逞什么能?嫌这日子过得太平淡,想寻刺激?我这些日子担惊受怕,都没睡过安稳觉,他倒好,当起英雄来,他说他没办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叔受苦,好,我也认了,可从衙门里回来这么长时间,他是一点没给我透露,若不是二婶醒来说开了,我还被他蒙在鼓里!“
“……他就这么不信任我,不把我当成他们家的人,把我当外人,只想着他二叔二婶,怎么就没考虑过我……”
杨氏也哭着,拍着女儿的脊背,“我的三娘,命怎么就这么苦。这事儿咱不能这么算了,我非得找他二叔二婶问问,凭什么要让湛哥儿顶上去,他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呢,自己的儿子是宝,别人家孩子就是草不成?我看她白氏怎么有脸说!”
杜三娘把心里话说开,虽轻松了一些,可那份难受劲儿还是没有消除,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她宁愿从一开始就知道陆湛会被征召入伍,也比现在好过。
“娘,您先别去,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什么也不想听。陆湛不把我当回事儿,不跟我说,那我也不把他当回事儿!娘,我不知道卓先生因为我们家的事儿受了多大的牵连
,明个儿你带着杜峰上门去,不管怎么说,给人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这都是我们的错。”杜三娘吩咐道,娘的性子,她知道,这会儿真要去闹,非得弄得乌烟瘴气不可。
对二叔二婶,说怨吗,说不上,说不怨,也不可能,可更让她生气的是陆湛,这件事情,没有陆湛自己点头,她不信人家会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答应。打从二叔家里出事儿开始,不定他心里就有这样的想法,难怪那几日时常看不见他的人影,还来试探她,问她要是他去打仗她会怎样,呵,这个男人就没想过跟她说实话!
“好,我明儿带着峰哥儿去卓先生家里看看。三娘,陆湛在哪儿?这么大的事儿,他得给我和你爹个交代吧,他是不是躲起来了?”杨氏又把怒火烧到了陆湛头上,以前觉得女婿哪里都好,可今儿做的这件事情,又实在是让人失望!
杜三娘双手盖住自己的脸,深吸口气,“娘,别提他了,我不想见他。”
杨氏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一脸疲惫,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她道:“那好,咱不说他。你也累坏了,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睡,娘去给你铺床。我让四娘今晚挨着我睡,不让她闹你。”
杜三娘很是感动,真好,她还有个落脚地,就算没了全世界又如何,她还有家人。
杨氏收拾好房间,让三娘早些休息,连四娘想和姐姐说会儿话都被杨氏骂了几句,杜三娘今日实在是心情疲惫,洗了脸,洗了脚就回屋里休息,闭上眼睛,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幕幕的在脑海里回放着,心里又是阵阵的酸涩,一颗颗泪珠滚落,沾湿了枕头。
等四娘睡下之后,杜华盛才小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三娘怎哭了,可是陆湛欺负她了?我看你刚才嘴里念念叨叨的,又是骂人没良心,又是骂人黑心肝的,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要真是湛哥儿欺负三娘,回头我可得说说他。“
、
杨氏先前一直憋着没说,杜华盛这一问,杨氏眼泪止不住的流,“可不就是欺负人!这个湛哥儿,平时看着也不像傻子,他怎么就能干这样的事儿!他二叔家里的事儿你知道吧,好啊,这陆志福夫妻就不是个东西,舍不得自己儿子,就拿湛哥儿顶上,是欺负我家女儿娘家没人还是怎么?你看我明儿怎么去质问她二婶,非给我个说法不可。骗得了湛哥儿和三娘,可骗不了我!”
杜华盛睁大了眼睛,“你说啥?拿湛哥顶上?”
“可不是!你说气不气人,费了多大的心力,前些日子为了这事儿我都跟着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直到晓得湛哥儿没事儿,我这心里才踏实了。陆志福他家老二什么时候疯不行,非得在衙门里头发疯,现在还让湛哥儿顶缺,三娘说,连卓先生都受了牵连。”杨氏越说心里越是火大,真就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姓陆的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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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咱一块儿去,,三娘才嫁过去多久,两人都还没个孩子,他二叔这事儿做得可真毒!”杜华盛一张脸也拉得老长,心头对陆志福夫妻埋怨得紧。
第 176 章
这一晚,
杜家人除了年岁尚小的四娘,
没人睡得安稳。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了,
杨氏起身先去灶房里给一家子弄早饭,
看见儿子站在门口,
吩咐道:“待会儿你跟我去找你师傅。”
这件事情,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一家子都不甚清楚,三娘说起来就哭,精神状态又不好,
看来这事儿还得寻卓先生才能问个清楚明白。
心里装着事儿,杨氏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又去房里给三娘说灶上热着吃食。杜三娘一晚上都没睡着,
即便是后来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也是噩梦连连,很快就被惊醒了。要说吃早饭,
她还真的不饿。
杨氏也没心情管旁的了,
拉着杜峰就去卓家。
白芷看见杨婶儿过来,
连忙请他们进来,
杨氏拉着白芷的手问道:“白芷,
卓先生可在家里头?”
“婶儿,
先生在家呢,有什么事儿您慢慢说,别慌。”白芷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
都跟着心里忐忑起来,
暗道莫不是杜家出了什么事儿,否者杨婶儿怎一大早就过来了。
卓云飞也早就已经起了,听见外头的动静,他搁下手里的笔,从书房走了出去。
“卓先生……”杨氏看见他出来,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几步走上前去,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卓先生,卓先生,我就姑爷昨儿回来,他二婶说姑爷要去打仗,这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您说说这叫我家三娘可怎么办啊……”
白芷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湛要去打仗?这征兵不都已经结束了,前头也没听见说陆湛要去打仗的,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卓云飞连忙拉着她想要扶她起来,“峰哥儿娘,你且起来再说,这件事□□出突然,你让我慢慢给你讲……”
别看杨氏是个妇道人家,可连着拉了几下子都没把她拉起来,卓云飞看着杜峰说道:“先把你娘扶起来,这事儿我们慢慢说。”
白芷也上前帮忙,三个人才把杨氏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坐下,白芷拿出手巾替她擦脸上的泪,轻声道:“婶儿,您先别哭,有什么慢慢说,先生在这儿定然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杨氏哭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卓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卓先生,对不住,您别往心里去。”
说着吸了几口气,杨氏才把昨晚上三娘半夜过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抬手又抹了把眼角的泪,杨氏继续说道:“三娘说,咱们家的事儿,还牵扯到先生,叫我无论如何也要过来一趟,给先生陪个不是。”
卓云飞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早就跟陆湛说过,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也回去和三娘好好商量,哪知陆湛还是瞒着三娘。
“这事儿,确实是如此,当时情况紧急,但凡有其他的法子,也不会叫陆湛出面……”
卓云飞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看着杨氏道:“他是个好孩子,心地又善良,前些日子就来找过我,说他二叔二婶这些年对他很好,当时他就想过要出面,被我否决了,我让他回去和三娘再商量商量。昨天的事情,确实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杨氏这才知道昨日的事情竟然那般凶险,差点就要赔上人命了,那是陆湛的二叔,若当真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二叔二婶一家遭难,他心里定然是过不去的。
“原是这样,湛哥儿心眼实在,我们夫妻都知道他,可这,他这要去打仗,这一去万一有个什么,这让三娘可怎么办!”杨氏可以理解陆湛的无奈,但理解是一回事儿,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事关自己女儿的后半辈子,哪一个当娘的会忍心看孩子吃苦。
“这件事情,就是这样,虽然你们还难以接受,但事已成定局,你们回去后,还是好好劝劝三娘。陆湛他们这一批,也没几日就要走了,趁着这几日,都各自好好说,莫要叫他走的不踏实。”
从卓先生家里出来,杨氏心里还是难以平静,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杜峰不是还没年满十五岁,而杜华盛又不是当年摔了腿,他们家是不是也会有人被抓去打仗。
杜峰很是消沉,他看着娘哭得眼睛都肿了,看见了师傅无能为力,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念书,念书又有什么用!
回到家,杜华盛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三娘也是木着一张脸坐在门口,四娘怯怯的看着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四娘也难得乖巧的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陪着姐姐。
杨氏看着他们爷俩,走到三娘身边,把女儿搂在自己怀里,“三娘,这事儿,卓先生已经说了,都是咱命不好,命不好。不是陆湛要故意气你,这都是命,咱没办法……”
杨氏嘴巴里絮絮叨叨,一直重复着诸如‘这都是命’‘命不好’之类的话,杜三娘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杜家没有去找陆志福夫妻,白氏反倒是带着陆湛找上门了。
一进门,白氏便哭着告罪,祈求三娘的原谅,杨氏却看不得,想到自己的女儿以后一个人生活,陆湛若是能回来到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女儿这辈子就得毁了。杨氏也哭着指着白氏问她问什么要答应让陆湛去,明明他还有两个儿子,她要舍得就没有这些事情。
屋子里响起女人的责骂声和哭喊声,杜华盛不想去和白氏争吵,他走到陆湛面前,看着自己的女婿,强压着心里那口气儿,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你怎么就忍得下心!湛哥儿,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你,可不是让你这么欺负她的。”
陆湛只一个劲儿的低着头,事已经至此,他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无法辩解,打从他做了那个决定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能改变了。可如果时间能重来,他还是会做这个决定,他没有选择,他唯一后悔的是自己伤害了三娘。杜家对他会有多少的怨恨,辱骂也好,打骂也罢,他都接受,这都是他应得的。
杜华盛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压抑着心里滂湃的怒意,作为男人,杜华盛不会像杨氏那么直白,想什么说什么,这一晚,他也仔细的想过这件事情,他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可要说因此就怨恨陆湛,倒也没有,反倒,叫他对陆湛这孩子也心疼起来。陆湛小小的就没了娘,爹也早早去了,陆志福夫妻对他颇多的照顾,陆湛愿意站出来,何尝不是说明这孩子是个知道感恩的人。
“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骂,我都接受。”陆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他昨夜在外头站了一晚上,听见里头的哭声,直叫他心都要碎了,然而带给她痛苦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打你,骂你?你爹你娘要是在这儿,我是要打你骂你一顿!”杜华盛抹了把脸,回头看着妻子正骂着白氏,他指着她们说道:“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这么做,你伤害的不是一个人!湛哥儿,你可想过,你要是回不来了呢?三娘可就成寡妇了,你们还没有孩子,她一个没有孩子的寡妇,你让她怎么活?咱再说,你替你二叔二婶挡灾,他们心里就能好受?就能心安理得?你要是出了事儿,这后半辈子,他们永远都会活在悔恨当中,一直到死都不能解脱!再说我,如果你真死了,陆湛,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是不会让我女儿替你守寡的。”
杜华盛瞪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想过要打他一顿替三娘出去,可打他能有什么用,除了添上一层皮外伤,一点用都没有!他不打,他也不骂,已经没有那个必要。
耳边的说话声,哭声,乱成一团,杜三娘却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望着门口发呆,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旁的。
陆湛走到杜三娘身边,他昨天晚上想过许多,想要祈求她的原谅,可是这一刻,像是被人抓住了喉咙,他都说不出话来,看着她难过,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过了好一阵,陆湛才开口喊了一声“三娘……”
好似笼罩在天幕的阴云被吹散,阳光照射到大地,杜三娘动了动手指,转过头来,看见陆湛站在自己面前,她平静的看着他道:“陆湛,我不恨你了。”
说完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看见娘坐在那儿哭,旁边的白氏也跟着哭,她走到杨氏身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儿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和陆湛自己说吧。”
杨氏捂着脸,“真没事儿了?三娘,你可别吓娘。“
“真的没事儿了,娘,我和他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杜三娘仔细又认真的替杨氏擦干脸上的泪,看着杨氏头发里的银丝,她怎能这么自私的,让爹娘因为她的事情而伤心难过。
白氏想要和杜三娘说话,杜三娘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从头到尾都没搭理她,对白氏,她还做不到那么大度,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陆湛自己愿意的,对陆志福夫妻两人,她还难以释怀。
“陆湛,我们回去吧。”
她看着他,虽然双眼还肿着,可眼神里却平静无波,刹那间,陆湛心头满是惶恐……
“
三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你生我的气,怨我,怪我,我都明白……”陆湛急忙开口,承认自己的错,他害怕极了,他怕三娘昨夜说的,要和他和离!
杜三娘笑了起来,轻轻的道:“陆湛,我说了,我不恨你。”
不恨你,也不会怨你,我会试着放下你,放过你,也放过我……
第 177 章
回到家里,
杜三娘没吵他也没骂他,
只是看着陆湛,
脑海里浮现出两人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
诚然,
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甚至可以说是爱他,
纵然这个人的所做所为伤害了她,心底深处,对他仍然是有感情的。
陆湛手掌心里都是汗,
这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哪一刻是这么的难熬,他就像那即将被宣判的囚犯,
不知路在何方。她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不发一语,这无声的沉默却却让他几乎喘不上气儿来。
“三娘, 我……”
杜三娘敛下眼睛,
不再看他,
反而将视线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虽然嫁过来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但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她笑了一下,突然开口说道:“陆湛,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虽然日子清贫,
可家里有你,我一想起来这里就是暖暖的。”
她说着将手放在胸口处,“还记得那年,我娘说要我进城瞧你,我既慌张又害怕,我不知道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好不好。直到我站在外头偷偷的看你,那个时候我心里紧张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直到看见你的脸,咦,原来竟然是你。”
回忆起往事,杜三娘的嘴边也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对自己说,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是愿意的,我那个时候没有由来得就相信,你会是个好归宿,会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事实证明,确实也是如此,你陪着我长大,用几年的时光守着我,然后我嫁给你,成亲之后,你一如既往的对我好,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我庆幸自己找对了人,同时我又不敢相信,这个幸福的女人是我吗?我连看着你吃饭的时候都觉得心里满满的,你的哪个地方我都喜欢,好像就应该是这样,这个家里,有我,有你,以后还会有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终归这个家会慢慢好起来。”
“可这幸福又是那么的短暂,我都还没有捂热,你就要走了。”说着她转过头有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有你不得已的苦衷,你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罚,我能理解,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瞒着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我商量这件事情,你只是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就好像我是外人一样……”
“不是的,三娘,你不是外人。这件事情,确实我没有跟你商量,其实前些日子我有这个念头,好几次都想跟你说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陆湛满脸懊恼之色,他早就后悔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会跟她商量,而不是自做主张。
“你可以不跟我商量,你也可以先斩后奏,可从衙门回来那么长的时间,你却没有跟我开口提过一句,这么大的事情,还得一个外人来告诉我!”杜三娘死死咬着嘴唇,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她可以容忍他不和自己商量,却不能接受隐瞒和欺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事情到了这个局面,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不是那么痛苦,你要心里有气儿,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消气儿!”
杜三娘有些累了,也觉得乏了,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慢吞吞的道:“我不骂你,也不打你,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你高兴。”
陆湛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双手拽紧,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恨,“三娘,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和离!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和你和离的。”
这是他的底线,虽然这件事情是他不对,他可以承受三娘和杜家的怒火,却绝对不会答应和离!她想都不要想。
杜三娘呵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声笑了起来,“和离?我没说要跟你和离,这点你尽管放心。”
“真的?你没骗我?”
“不骗你!”杜三娘低着头,和离,她没想过,昨夜会那么说,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
“三娘,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陆湛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一脸讨好的看着她,“三娘,我给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在瞒着你,更不会骗你,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我还想去看看卓先生,亲自和他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家的事儿,卓先生也不会受人威胁。”陆湛心里除了觉得对不住三娘,另一个愧疚的人就是卓先生了。他虽然不知道卓先生的来头,但京城来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分明和卓先生不对付,如果卓先生的生命因此而受到威胁,他这一辈子心里都不会踏实的。
——
杜三娘和陆湛两人没有争吵,就好像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了一样,但她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放下,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不想叫他带着满腔的遗憾走。
替他收拾好行囊,杜三娘坐在家门口,看着这个熟悉的院子,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两人都是满腹心事儿,都张不了口。蜡烛已经燃了大半,陆湛看着她替自己一件一件的折叠好衣服,烛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三娘,已经很晚了,睡吧。”
杜三娘坐在床边,盯着桌上的包袱发呆,她心里仍然还是牵挂着他的,不管他是不是伤害过自己,怕他在外头没有衣穿,这两日还加班加点的又现做了一身,恨不得把柜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替他打包走。
“厨房柜子里头,我给你烙了些饼子,你自己带着路上吃,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多注意身体,凡事三思而后行。”她轻轻的嘱咐着,看着他的脸,觉得心里酸楚,她又眨了眨眼睛,背过身去抹了把脸。
“赶明儿,我就不去送你了!”
她害怕自己受不了那种场面,她不想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如果她不去,她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陆湛只是去远行了,他会回来的。
陆湛走过来,站在她背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好……”
无声的沉默过后,陆湛也压低声音说道:“三娘,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躺在床上,杜三娘盯着帐顶发呆,她根本就睡不着。身后的陆湛似乎也没睡着,已经来回翻了几个身。这个男人,过了今晚之后,就真的要离开她了,这一去,她甚至不敢去想他还会不会回来。
她转过身,握住了他的胳膊,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陆湛……”
陆湛也并没有睡着,明明有那么多心里话想要对她说,却开不了口,她一握住他的胳膊,他就睁开了眼睛,这几日来,三娘没有再提那件事情,可陆湛心里却苦得紧,他宁愿三娘大发脾气,而不是这么平静,她平静得他心里都有些害怕了。她嘴里说不怨他,却再也没有像这般拉着他的手。
黑夜中,杜三娘看不清他的面庞,但是她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脸,轻轻的用手描绘着这张脸的轮廓,哪怕是闭上眼睛,她也能记起对方的面容,这个人,早已经被镌刻在她的心里,如同打了烙印一般,不是说两句,就能割舍下的。
伸手拉下他的头,额头抵着他的,她哆嗦着凑过去,在他眉骨上亲了一下,“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会等着你。”
“好……”轻声的应下,他猛地把人拉入自己的环抱,力道大得似是要将人整个揉进身体里。
“三娘……”
他急切的吻着她,宣泄着这些天来的压抑,yu望就像挣脱出笼的猛虎,唯有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这是一场带着绝对的占有,酣畅淋漓到极致的情爱,他给予的,她通通都受着,她发疯一样的在他肩背上留下长长的抓痕,甚至直接一口咬了上去,明明身体上享受着那么激烈的欢愉,却从中品出了苦涩的味道,那么的苦,可又那么深刻的感受到对方的情谊。
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唯有疯狂才能释放那埋藏在心里的苦闷,只有彼此的交缠才是离别前的馈赠,他们互相属于对方。
再疯狂的暴雨,终究也有停止的时刻,杜三娘躺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极快的心跳声和灼热的呼吸声,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陆湛退了出来,拿起被子盖住两人,他平躺着,看着帐顶,轻声说道:“那一天,爹问我,要是我出了事儿怎么办?他说,三娘就要成寡妇了。爹又说,我要是回不来,他是不会让你替我守寡的。可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回家的媳妇儿,守着你长大,我怎么能忍心叫你守寡,我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活着回来见你……”
“你要是拼了命,你也不可能活着回来见我了。”杜三娘这会儿心里却无比的平静,这几日她只是面上平静,心里却并不踏实,可是突然的,她脑子一下子就清明起来,“打小我爹就疼爱我,他是舍不得让我受苦的,就好像当初,哪怕是出族也不愿叫我受委屈。”
“我知道,所以我不生气。这一去,其实我心也没底。”说着陆湛握住了三娘的手,紧紧的握着,“我想一辈子这么握着你的手,牵着你,陪着你,可是……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三娘,我是舍不得你替我守寡的。没了男人在身边的女人,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家也不需要女人来替男人守节。三娘,那时候你就改嫁吧,另外找个人来陪着你,这样就算我去了地府,我也能心安。”
杜三娘眼睛干涩得厉害,她咧了咧嘴,“你要真回不来,我会好好的,不会去寻短见。你要我改嫁,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像你一样的男人,我会改嫁的。”
陆湛觉得心口闷得慌,像是被人用刀活生生的剜下一块肉来,“这样最好……”
“可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我也不会为了别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我不是要替你守节,只是宁缺毋滥
……从此以后我会试着忘了你……忘的一干二净,十年,二十年……之后就再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了……”
唯有遗忘,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惩罚……
陆湛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胳膊,“快睡吧。”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陆湛看着她的脸,心头还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说她会忘了他。
第 178 章
等杜三娘醒来,
身边早已经没有那个人的,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慢吞吞的坐起身来,
双手抱着腿,
直愣愣的有些想哭。他应该已经走了,
她说不去送他,
他也真的没有让她去送,连走的时候都是这么安安静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呆坐了一阵,
杜三娘穿好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梳理一头青丝,铜镜里她的面容苍白,
眼窝都深陷了,
下巴尖得都能戳死人,一脸颓靡之色,
偏偏那双眼睛却凸显得老大。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杜三娘苦涩一笑,
昨夜有多么疯狂,
这会儿就有多么的空虚寂寞,
心头空荡荡的。然而事已至此,
她早已经没了力气去争什么,唯有放开,就像她告诉陆湛的一样,
要么活着回来,
要么她会选择忘记他。
梳理好头发,杜三娘打开梳妆盒,拿出炭笔来描了描眉毛,又抹上点胭脂,镜子里的人气色看起来方才好些,而不是像漂泊的孤魂野鬼。
她低下头,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盒子,这盒子眼生得很,不是她的东西,应该是他走前放上去的。杜三娘摸着上头雕刻的图案,缓缓打开,里头竟是一匣子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手都颤抖起来。
这样一笔巨额的财富,心头不是开心,反而是惊吓,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杜三娘很清楚,陆湛只是个铁匠,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谋生手艺,而眼前的这些东西,根本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出身贫寒,爹娘去的早,陆湛光是娶她就花了不少的积蓄,这些,他到底是从哪儿里得来的!
心里咚咚的跳个不停,杜三娘深吸口气,看见里头搁着一页信纸,拿起来展开,上面是陆湛那并不工整的字迹,他信纸上说,这些东西是他早去的娘留给他的,二婶一直替他保管着,前两年才给了他,信上又说将这些给她,若是他当真回不来,让她自己把日子过得舒心踏实。
杜三娘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怒意,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他以为这样做,她就会对他心存感激吗?
根本就不可能!
又枯坐了一会儿,杜三娘长长的叹了口气,仔细把匣子放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下了楼,打开房门,外头阳光正好,她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慢慢往厨房里走去。
屋里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儿,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去铺子里干活去了,她也定然开始收拾打理屋子,而不是像这样,这么晚才起床,如果是放在以前,真的是不敢想象,简直就是懒婆娘的代表。
水缸里蓄满了水,想来是陆湛临走前去抬水回来的,深吸口气,生火做饭,怄气也只是和自己过意不去。
杜华盛夫妻今早去送了陆湛,虽然怨过,生气过,但到底是自己女婿,再大的气性,也烟消云散了。只是没想到却没见着三娘,陆湛说怕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没有让她来。
杨氏一想确实也是,三娘虽然跟她一样好强,可再要强的女人,心总是软的,杨氏心头想着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以后慢慢开导三娘,希望这孩子能振作起来。
陆志福虽然伤势还没好,但也挣扎着起身来送行,这些日子,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痛,心理上的打击让他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白氏也是如此,大儿子要去打仗,他们心疼,可侄儿却是受了他们的牵连,这种内心的煎熬,才是最可怕的。
送别了陆湛,看着他跟着大部队走了,连人影都瞧不见了,杨氏抹了把泪,对陆华盛说道:“咱回去,看看三娘。”
对陆志福和白氏,杨氏就当没看见,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不管陆湛是怎么想的,她可没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们。白氏几次过来找他们说话,杨氏都不搭理,见着陆湛已经走了,拉着杜华盛就走。
“到底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莫要做得太过火。”杜华盛开口劝说道,杨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夫妻几十年他当然知道,可杨氏这做法,他并不赞成。陆湛才刚离开,两家就弄得这么僵,以后岂不是要老死不相往来,回头陆湛若是回来,看见这种情况,岂不是也让他难堪。
杨氏瞪了杜华盛一眼,“你也别说我,那些假惺惺的人,我才不想和他打交道,多说一句话都恶心!”
杜华盛也是无奈,罢了,此事儿还是以后在慢慢说,时间长了,想必也就想通了。
——
到了女婿家中,杨氏站在门口深吸口气,嘱咐杜华盛道:“待会儿你可别说陆志福夫妻也去了,我怕她听了心里难受。”
自己的女儿,杨氏自然也了解,三娘对陆志福和白氏两人,心里还存着气儿。
见灶房里炊烟缭绕,杨氏抬脚往灶房里走,她小心的往里头张望了一眼,见三娘站在灶前正在做刀削面呢。杨氏心里松了口气,还知道做吃了,比她想象中坚强得多。
“三娘……”杨氏说着迈步近来,走到女儿身边,仔细的看着她脸。
不是哭丧着一张脸,也不是红肿着一双眼睛,反而还描画了眉毛,上了胭脂。
杜三娘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嗯了一声,问道:“娘吃过了吗?”
“还没呢,正好你多做些,我和你爹都没吃。”
杜三娘依言应诺,她又看着杨氏道:“娘去送陆湛了?走了吗?”
杨氏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倒主动问起来了,看着脸上的表情倒还镇定,杨氏点了点头,“去了,我和你爹嘱咐他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多想想你,我们都等着他回来。”
杜三娘拿起筷子在锅里搅和着,怕生锅,水汽扑面而来,将她的脸遮掩在浓浓的雾气中,“我昨夜里也是这么叮嘱他的,让他三思而后行,不要鲁莽。”
“三娘,陆湛现在走了,家里就你一个人,我和你爹刚才商量了,不如你就搬回来住,也好有个照应。你一个人住着,我和你爹也不放心。”杨氏是真的心疼女儿,女婿已经走了,家里就她一个人,虽然都是一个地方,可心里仍然不放心,不踏实。
杜三娘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娘,不用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挺好的,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你们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更不会自寻短见。他虽然走了,可这还是我们的家,我得给他看着家,等他回来。”
两句话又说得杨氏眼圈泛红,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不过见女儿都没什么,她也只好忍着。闺女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人,又懂事得让他们心酸。
之后,杨氏也常常过来找三娘,担心女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还特意让四娘过来同她作伴,这样家里也热闹些。这些,杜三娘都看在眼里,更是告诉自己不能让他们担心。
白氏和陆志福也多次上门来找过她,两个人对上她的时候,小心翼翼,满脸的愧疚,杜三娘对他们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恨了,但是,仍然难以释怀,迈不出那一步,做不到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
除非,等陆湛真的回来,也许,那个时候她才会真正的彻底放下。
时间一晃,陆湛已经走了半个月,杜三娘一个人守着屋子,即便有四娘陪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解闷儿,她也提不起精神,没什么精力。
有时候四娘还在说话,她就困得睁不开眼,像是突然没了奔头,甚至连追求都没有了似的,杜三娘每日越发的觉得困倦了。
四娘觉得阿姐最近可不对劲儿,说着说着就能闭上眼睛睡着了,每日里呵欠连天,完全没有精神头。但四娘也晓得姐夫走了,家里就只剩姐姐一个人,娘让她过来同阿姐住一处解闷,四娘也是愿意的,自小阿姐就疼她,在姐姐家里可自由多了,也不会说她是疯丫头。
杨氏近来也发现女儿好似有些不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点朝气都没有,不过她也只当三娘牵挂着陆湛,虽然嘴上说放下了,可哪儿有那么容易放开的。
杨氏提着菜篮子进屋来,四娘赶忙就跑过去,见里头有蛋有肉的,她扬起笑脸说道:“娘,中午吃肉吗?”
刮了刮小女儿的鼻子,杨氏往屋子看了一眼,“你姐呢?”
四娘瘪了瘪嘴,“姐说困了,又歇着去了。娘,阿姐是不是身体什么毛病了,最近可困得厉害了,我这和她说着话,她都能睡着。”
杨氏赶忙呸呸了两声,拍了她两下子,“你姐身体好着了,能有什么毛病。再让我听见这样这的话,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杨氏进了灶房,将东西放好,又叹了口气,三娘可得早些走出来,一直这样可不是法子。虽然忧心女儿,但她自己家里还有一堆事情,也忙不过来,也不知道三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又让四娘到跟前来细细说了起来。
做好午饭,杨氏让四娘去唤三娘起来吃饭,杜三娘见娘都过来了,还烧好了饭菜叫她起来吃,她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虎着脸看了四娘一眼,“娘来了,你怎不来和我说。”
杨氏道:“是我让她不来吵你的,四娘说你最近精神不好,三娘,湛哥儿都走了大半个月了,你也想开点。”
杜三娘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着桌子上炒的肉片,蒸了蛋花,清炒时蔬,杜三娘却没什么胃口,她摇了摇头,“你们吃吧,我没胃口。以后吃饭,让爹和弟弟也都过来吧,咱们一家人吃热闹。”
“以后再说吧,今儿给他们爷俩留有饭呢。四娘说你早饭都没吃多少,中饭还不吃,这可怎得了。”杨氏说着叫四娘给她姐盛了一碗饭。
杜三娘是哭笑不得,“娘,我是真没胃口,不骗你。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没胃口,看见啥都不想吃。我还在想着是不是脾胃不好,准备去抓几幅中药来调理调理。“
“没胃口……”杨氏呢喃着,念了几遍,突然回过神来,连忙拉着三娘的手道:“是得去瞧瞧大夫。只我看你这恐怕不是什么脾胃不好……”
说着她眼神朝着女儿的肚子上扫了一眼,到底是过来人,先前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这会儿她是越来越觉得像,嗜睡,食欲不振,可不就是那什么了。杨氏虽然在心里推测可能女儿是有了身子而不自知,但这事儿还需得大夫瞧过方才能确定,她也不敢肯定。
顿了顿,杨氏又道:“我问你,你前次换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换洗?问她月事儿,杜三娘眨了眨眼,一时还真记不不起来了,“前头事情那么多,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
杨氏闻言失笑连连,凑到女儿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杜三娘一脸惊愕,失声道:“不可能吧……”
“怎就不可能,你们俩身体又没什么毛病,得,待会儿我领你去找个大夫瞧瞧……亏得四娘提醒了我,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真要由着你这么不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出了事儿还不得悔恨终身……”
杜三娘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难道真是有了?这么长时间,她这肚子都没消息,要不是征兵一事儿没时间理会,她都要开始疑神疑鬼了。
如果肚子里是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那真的是这世间最好的礼物。只可惜,他却压根儿不知道。陆湛,若能回来,咱们就一家团聚,若你不能,我也会独自抚养他长大……
第 179 章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了,
不过就是几件换洗衣裳,
只是到底是住了那么多年,
虽不是亭台楼阁的大宅院,
却是实实在在的家,
只属于他和她的家。可现在,
他也不得不离开了。
卓云飞在书房里枯坐了半宿,
一点睡意也无,桌上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了,他还坐在案前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卓云飞站起身来,
草草披了件衣裳,
便起身去了祠堂。
打从妻子死后,卓云飞单独整理了一间屋子出来,
替她修了祠堂。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卓云飞点了灯,
看着前方妻子的肖像画,
沉默着点上了香,
过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你如今若还在,
看见两个孩子一定会很高兴,他们都很好,我也好。自你走后,
我一度也恨不得下去寻你,
可看着两个孩子,我又舍不得。我不是个好丈夫,没把你照顾好。我就要走了,去京城,没想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曾经恨得这辈子都不愿再踏入京城一步,而今却要食言了……这些日子里总是回忆起往事,在梦里,还是儿时的模样……”
“……白芷是个不错的丫头,当年你怜悯她,自你走后,她对两个孩子照顾得格外用心……”
他矗立在妻子的画像前,絮絮叨叨的说起往事,诉说着自己的无奈,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这些年,我一在想,当年把你带出来,到底是不是害了你……若我当初少些读书人的脾气,遵从你们家的愿望取消婚约,你现在一定还健在……可我就是那么自私,带着你东躲西藏,连姓甚名谁都不敢与人说……我这辈子欠了你那么多,数都数不清了……”
屋子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偶尔夹杂着几声哽咽之声,白芷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瞧着,夜凉如水,一如她此刻的心境。早就知道先生对夫人情深一片,可她却管不住自己这颗心,哪怕明知道没有结果,也不愿收心,她只想能站在远处只是看看他就好,可这心却还是揪着痛。
天一大亮,卓云飞唤了白芷到跟前来,“白芷,这几年你在咱们家也辛苦了。”
白芷搓了搓手,她虽然没有三娘聪明,也感觉到先生叫她来恐怕是有事儿,一时间面色有些惶恐不安。
“我想了想,还是放你家去,一并除了你的奴籍,若是夫人在,早两年就该会替你张罗一门亲事儿了。”说着卓云飞又是一声叹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契书,“这是当年买下你时候的文书,你自己收好。”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不多,省着些也够一辈子花用了,这几年,难得你在家里帮着照顾两个孩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出去之后就寻个踏实稳重的后生,好好过日子。”
这是要赶她走?白芷脸色一白,使劲儿摇着头,噗通一声跪下来,“先生,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您说出来,我一定改,求你不要赶我走。我这条命都是因为有夫人和先生才能活下来……”
卓云飞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白芷,我不是针对你,家里的下人,我都会遣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去京城,你们就不用跟着我一起去了。”
白芷大张着嘴,一时呆愣住了,这可一点没听先生说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先生,哥儿年纪还小,离不得人,再说姑娘那里……”
卓云飞道
:“他们俩也不随我去,我已拜托了人照顾他们。”
他此番进京城,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没底,但其中的凶险他已能明了,又怎会让自己的一双儿女跟着自己受苦。再者他和张权之间,本就隔着血海深仇,虽极力避让,可张权却硬逼迫他跟着进京,这一去,就是与虎谋皮,危险重重,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若是隐忍能够换来一线生机,倘若能让张权狗贼血债血尝,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又如何?
“先生,您把哥儿和姑娘托人照顾,可即便是嫡亲的兄弟,焉知不会出甚纰漏?当初若非夫人,就没有今日的白芷,白芷愿意留下来照顾少爷和姑娘。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学问也好,白芷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白芷是夫人的丫头,夫人没了,那我就是姑娘的丫头,我要替夫人守着姑娘,守着少爷,看着他们长大。”白芷越说越激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双手都紧握成了拳头,先生要让她离开,对她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嫁人的准备,就这么守着这个家,她知道如自己这般卑微的人,没资格去肖想,可如今连那点奢望都要没有了,胸口这里,真的好疼好疼。
“白芷,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先生既然说到嫁人,可白芷这样的身份,又能找到什么好丈夫?当年我与我娘决裂,拼死也要出来,就是为了逃离被卖的命运,三娘常常说,自己的命运应该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任由人摆布。而现在,满城的青壮年都被抓去打仗,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哪儿还能碰见个合适的,要我作践自己去给个都能做我爹的男人做媳妇儿,我做不到!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白芷咬着牙,抹了把眼泪,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直视面前的男人,“我羡慕先生对夫人的一片痴心,可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先生一样。三娘说,女人的婚姻就像是投胎,是个技术活,要么幸福一辈子,要么就是坟墓!我长得不够好看,也不甚聪明,哪儿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找到那么好的男人。我宁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愿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卓云飞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说实话,眼前的白芷和平时的白芷简直是判若两人!不过听她说的那些话,琢磨起来,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且不说我了,就说姑娘,再过几年,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岁数了。先生说托了人照顾姑娘,那个人可会全心全意的替姑娘打算?若是欺负姑娘没有爹在身边,随便找个男人让姑娘嫁出去,就算先生回来,木已成舟,先生还能拆散这桩婚事儿不成?先生对夫人自是爱护,可先生也是男子,您看看周围的人,能做到像先生这样的有多少?夫妻吵嘴打架是常有的事儿,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打小身边就有丫头伺候着,三妻四妾,更别说还有那些个宠妾灭妻的!”这么长的一段话,她竟都没喘口气儿,等到说完了,白芷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到底是仆,不该和主人这么说的。白芷又连忙低着头,有些忐忑的道:“还请先生息怒。”
卓云飞却被她说得心里没底了,他是个男人,当然知道男人的德性,便是他当初,年满十五之后屋里也放了两个人伺候着。这些年,他和妻子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这些情谊是自小就积累起来的,他能做到对妻子呵护有加,百依百顺。可自己的女儿养在闺中,自打妻子过世之后,他平日也忙着,都据在家中,更不曾说还替她打算。
卓云飞越想越觉得后怕,云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又怎可能不盼着她好,以后夫妻齐心,举案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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