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1)
陆湛洗了澡,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
用热水泡着。看见三娘在厨房里忙碌,
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了,
很是想念,
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发呆。
“中午就吃麦耳朵?好吗?”杜三娘抬头看他。
陆湛咧嘴笑道:“你说吃什么就什么,
都可以。”
杜三娘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许多话想要对他说,可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更不知道自己要追问些什么!她想了又想,还是等吃了午饭,在慢慢说这件事情。
半个月不见,
陆湛觉得三娘好像变得更文静了,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就算是没话说,
那绝对也很黏他。这次回来,
三娘突然这么矜持,
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三娘,
我走的这些日子,
你一个人在家没好好吃饭吧,看看这脸上都没肉了!”陆湛皱着眉,她本来就不胖,
现在走了半个月回来,
发现她比原来更瘦了,顿时就让陆湛心头不爽利了。
杜三娘低着头揉捏着面团,眼皮都没抬一下,“还好吧,每天也按时吃饭睡觉,可能是你好长时间没看见我,才有这种错觉!”
真要说起来,杜三娘自己也知道自己最近清减了不少,本来他走了,一个人在家吃饭就觉得没劲儿,都提不起精神去弄吃的,能将就过一顿就不会花费心思去做饭!再加上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徐氏,杜三娘就更没心思了,这些天看起来也就只是面上平静,心里早可是压了不少的怨气。
陆湛板着一张脸,“我看你就是瘦了!正好,这次进山收获不小,回头给你好生补补。对了,我还打了一只红狐狸,等我把皮子剥下来处理干净了,你看做个啥东西!你这一到冬天,就手冷脚冰的,又怕冷,让你每日抱个汤婆子暖手,你可有好好照着做?”
杜三娘瘪了瘪嘴,秀气的眉毛一拧,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你还有完没有了,一回来就巴拉巴拉的说一大通话,就没消停过!我今天才知道,你这个男人竟然话这么多!就跟个婆婆嘴一样,就知道念叨!”
杜三娘突然发脾气,惊得陆湛莫名其妙,他余下还没说的话也咽在喉咙里了,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杜三娘心里特别烦躁,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压抑着,刚才她也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可只要一想到徐氏的出现,自己的丈夫同她成过亲,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的蹭蹭地往上冒!杜三娘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在嫁给他之前,这些事情人家并没有隐瞒过她,如今所不同的,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突然出现罢了!
徐氏的突然出现,定然是没安好心,不但想要恶心自己,更想破坏自己的婚姻,这些杜三娘都知道。但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儿,要情感上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她发现在自己根本做不到她想象中的那般豁达!她并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只要一想到陆湛和别的女人曾经拜过堂,哪怕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杜三娘这才知道,自己一旦固执起来,也是极其的偏执!她也做不到完美,她的心眼也很小!陆湛一直以来都很包容她,几乎是给了她完全没想过甚至不敢想象的宠爱,她也就甘愿沉溺其中,她想要终其一身都霸占着他,所以,她不能忍受陆湛的名字和别的女人挂在一起,哪怕那个女人同他什么都没有过!
陆湛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确信她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生气了。陆湛咧了咧嘴,既然她不高兴,那就把人逗开心就好了!
陆湛站了起来,走到三娘身边,伸手轻轻拥着他,在腰身处一环,再次确定她是真的瘦了!
“还说没有瘦?看这腰都又细了,晚上我得仔细量量,看看细了多少!我说三娘,为夫只是跟人进山去打猎,又不是一走几个月大半年的,你这就想我想的害了相思病,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不会离家这么长。”
杜三娘见他乱说话,揪起一块面团就扭头往对方嘴巴里赛进去,陆湛眉目紧锁在一起,“这是咋个了,气性这么大。”
挣脱开对方的怀抱,杜三娘丢下手里的活儿!她现在不痛快,也不想在憋着自己装出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
杜三娘走到刚才陆湛坐过的凳子上坐下,看着陆湛说道:“你还说,都是你做的好事儿,现在人找上门来,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陆湛吐出嘴巴里的面团,一脸吃惊的道:“还真有事儿?你说有人找上门来,谁找上门来了?你说说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子这么大胆子,敢趁着我不在家时候找你麻烦!”
陆湛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但怎么想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找麻烦也不该现在才来找麻烦才对。不过陆湛心里也打定了主意,管他是哪个来,不说个子丑寅卯的,看他不给对方点教训才怪!
杜三娘平复了一下心情,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想让这件事情最后变成她和陆湛两人争执,为了这个事情吵架这不值得。深吸了一口气,杜三娘才开口说道:“陆湛,你告诉我,你当初娶的那个女人,是姓徐吧?在她跑了之后,你可是去徐家说清楚了?“
说到这个,杜三娘心里就觉得委屈,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里都起了蒙蒙水汽。陆湛想破头都没想到,三娘嘴巴里说出来的会是徐家!
看见妻子一脸委屈样,陆湛气呼呼的挽起袖子,一面说道:“你是说他奶奶的是徐家找上门来?我日他先人板板,老子同他徐家有什么干系?”
“什么没干系,人家现在找上门来,可还等着继续做你陆湛的娘子!让我给人腾位置呢!”杜三娘气恼道。
陆湛连连呸了几声,肺都要气炸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徐家竟然这么不要脸的还找上门来找他负责,艹他大爷的,当他陆湛好欺负不是?
气得狠了,陆湛也不管自己是刚回来,撸起袖子咬牙切齿的就直嚷着要去找徐家!
“我跟你说,三娘,想当初他徐家的姑娘跟男人跑了,我没追究他们现在还有脸来找我?我倒要看看,那徐家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当初,那个女人跑了之后,我亲自去了趟徐家,原本想讨回彩礼钱,但这徐家早就将钱花光了,家徒四壁,穷得连条像样的裤衩都没有!我看这情况,也只能自认倒霉,但我也跟徐家的人说清楚了,这徐氏不再是我陆湛的媳妇儿,我已经把她休了,从今往后可各自婚嫁,谁也管不着谁!去他娘的,这群龟儿子,当初怕我闹到官府去,答应得真真的,现在就想反悔?我艹他祖宗……”
杜三娘抿了抿嘴,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瞪圆了一双眼睛,双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都冒起来了,杜三娘心知他所言不假,看来这件事情,是那徐氏自己跑回来的,只怕连她娘家的门都没回去过,就直接奔到陆家来了!
“你先听我说,找上门来的不是徐家,是徐氏!你走之后,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躲在我们家杂物间里,吓得我还以为遭了贼人,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去找了二叔二婶和我爹娘来,当众抓住了她,我才听见二婶说她就是你前头跑出去的那个女人!”杜三娘抿着嘴,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了出来,又说那徐氏现在在官府,暂时关押着。
陆湛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那女人竟然还有脸上门来找他,还想做他娘子,做他娘的白日梦,他陆湛就算是个胡杂,身份上被人耻笑那又怎么样?他也不会这么下贱到让个女人找上门来欺负!
“三娘,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个交代!她还敢找上门来,当我陆湛是乞丐不成?想当初,她嫁给我,成亲当日闹得多厉害?一直在那儿骂我是胡杂,配不上她,还着剪刀威胁我说我要是敢碰她一下,她就去死!她以为她是谁?真当老子稀罕她?”
再次提起当年的时候,陆湛对那个女人的已经没有什么印象,面容更是模糊!唯一记得的,也只是当天她那一通叫骂,好像她一个穷得都吃不起饭的小丫头片子就多么高贵!要不是这女人是二婶替他说的亲事儿,他当晚就得让她卷铺盖滚蛋,只没想到,他放了她一马,对方更是蹬鼻子上眼睛,最后还连夜跟人私奔跑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当初那场亲事儿对陆湛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他根本就不愿意承认,更不想提及这件事情!后来他定下了杜三娘,一度自己都觉得挺委屈她的,毕竟自己曾经成过亲,在身份上,他不是纯粹的汉人,这些年,因为他娘曾是胡女的关系,小时候没少被人骂杂种,等他懂事些,谁骂他他就打谁,他将所有骂他杂种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通,到现在,已经没人敢那样叫他了。
陆湛看着杜三娘,她身量纤细,同他站在一起,是不大般配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闹了灾荒,家家户户缺衣少粮,像三娘这样的姑娘,也不会许给他。说到底,自己这样的身份,还是不被人接受的,哪怕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汉人,可惜,他的长相和别人不一样,他长得更像一个胡人,而不是汉人!
“三娘,这些年,也委屈你了。因为我娘是个胡女,虽然我爹娶了她,但我从小到大,其实我知道,别人背地里都叫我杂种!根本就不承认我是个汉人,就连当初,二婶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张罗我的婚事儿,可附近的人家,没人愿意把姑娘嫁给我这样的人!二婶不得已,才聘了一个山沟沟里的穷丫头,原本以为穷丫头聘进门来,肯定不敢嫌弃我的身份,但实际上,就连一个穷丫头也看不上我,不愿嫁给我!”
陆湛是个胡汉混血,这一点杜三娘很久以前就明白,汉人对胡人的歧视,她对这个并不是很清楚,毕竟她不是个土生土长的原装货,所以当初面对陆湛胡汉混血的身份,她并没有排斥!当然这从来也不是她看重的点,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只要为人老实本分又有担当肯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好的。
这几年,陆湛可以说是一直守着她,看着她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一个大姑娘!他从来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在她面前也从来不会发脾气,就好像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脾气一样,他还走了老远的路去给她捉了大雁,当初她被人掳走了,也是他把她救了出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外呆了一晚上,不管这一晚有没有发生什么,在很多人看来,自己应该算是失节了!就只凭着那件事情,就完全有可能被男人抛弃掉!可是陆湛非但没有嫌弃她,还替她隐瞒,事事替她考量!成亲以来,家里的脏活累活他更是包揽了,他把她看得如眼珠子一般重要,很多时候,她甚至明知道陆湛对她好,她就故意作,使些小性子,看着他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反倒哈哈大笑,觉得好玩儿!
这一辈子不过几十年,能碰见一个怜惜自己,真正的将自己当成掌中宝的男人,那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又是多么的幸运……
杜三娘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想要将眼底的泪逼回去,她不该说这些话的,他离家半个月才回来,高高兴兴的给她说打了什么猎物,还要要把狐狸皮剥下来给她暖手,发现她瘦了说要给她补身子,知道她发脾气还特意逗她。这些,能做到像他这样的男人,这个世间又能有几人?
“对不起!”杜三娘主动走上去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有的不安全都烟消云散,此刻她抱着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穿越时空找到的如意郎君。
“对不起,陆湛,我不该说这些事情,你没在家,我一个人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尤其是那个女人突然找上门来,她让我感到害怕。我怕你会接纳她!我想来想去,我没法说服自己去接受,我没法忍受你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陆湛,我很自私的,既然嫁给你了,那这一辈子,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不能再找其他女人,就算是逢场作戏都不可以!我不喜欢你说自己是胡杂,我不管你是汉人还是胡人,你只是陆湛,我的丈夫!我花了那么多的力气,我可能将自己所有的好运都用光了,才找到了你,还和你结为夫妇。我喜欢陆夫人这个称呼,别人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很开心。你不知道,我有好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下来,她也不想去擦干,任由那些流出来的眼泪宣泄自己的情感!
被一个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说她好喜欢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陆湛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天边的云彩,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就算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的身份,可唯独她没有看不起他!此生有这唯一,已足以!
“既然我们说好了,那你杜三娘这辈子就是我的妻子,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锅里的水早已经沸腾起来,劈啪作响。许是屋外的风太大,突然一股冷风吹进来,杜三娘浑身一个哆嗦,惊呼道:“锅里水开了!”
说着就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陆湛被抱着不放,杜三娘扭了扭身子,拍了她一下,“你赶紧放开!你不是说你弄了只狐狸回来,还不去赶紧收拾!”
陆湛哈哈大笑,“好好,我去收拾!”
到了夜里,许是陆湛素了太久,盯着她那目光从傍晚就都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天不过将将黑了下来,他就直接把人扛着进了卧房!本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过了半个月,那得是多少个秋来?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直把杜三娘折腾得嗓子都哑了,都说不出话来才作罢,他打来热水替她仔细的擦拭身体,而她早已经累得睡着了。
烛光下,她躺在被子里显得是那么的柔弱。陆湛披着衣裳坐在床头看了她好一阵子,才亲了亲她的额头,躺在她旁边。吹灭了蜡烛,陆湛却一时睡不着,那徐氏既然找回来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情,他必须要给三娘一个交代!而不是只说几句好听话,躲在背后还要女人来处理。
第 163 章
徐氏不明白,
自己这一辈子,
怎么就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虽然出生贫寒,
可从小到大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
一家人却也其乐融融。她的模样虽然比不上城里头的姑娘,
但在村子里,
也是个漂亮女娃娃,
小时候在孩子堆里,她也是很受人欢迎的,男孩儿们都喜欢和她玩儿到一处去。
随着她年岁渐长,
她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心里有个人,那是个很能说会道的少年,
总能逗得她哈哈大笑,
她并不笨,渐渐的她就发现他对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喜欢她,
这个认知一度让徐氏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的甜,
终于有一天,
他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说等她及笄了就来娶她。这个承诺,
徐氏一直都记得,
她一直盼望着自己长大及笄的那天,又无比期待自己能披上亲手缝制的嫁衣,嫁给自己的梦中人。
他们偷偷摸摸的私下往来,
徐氏一直都以为自己会嫁给对方,
可有一天突然有个女人来到他们家,和爹娘有说有笑,他们还让她出去,说是他们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在这儿。
哪怕过了这么久,徐氏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她躲在厨房里,听着堂屋里爹娘和那人的说话声,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那个女人一直说他们好福气,还说若不是他们两家的关系好,这样的的好事儿可不见得会落到他们身上云云。
在听见男方住在城里,是个铁匠,有门手艺活儿,而且还会给不菲的聘礼,她的爹娘一口就答应下来,甚至都没过问对方可是有隐疾!可她却对那个未曾蒙面的男人打从心里抗拒,想到自己要嫁给不喜欢的人,她几乎要绝望了。她也曾反抗过,可她没有办法改变现状,最后只能不甘心的嫁去那个陆家。
陆湛,这个名字从她上花轿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在心里咒骂,她当时极其讨厌对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很不屑,这个男人不过是个胡汉混种,难怪虽然住在城里,有门能养家糊口的手艺活儿却也只能找个乡下姑娘。
在内心深处,徐氏是极其瞧不起陆湛的,他长得很高壮,那身板就跟一头牛似的,那张脸看着也不太像汉人,高目深鼻,眼睛的颜色也和他们不一样。而且沉默寡言,看着就让人讨厌,再加上他那胡杂的身份,徐氏更是觉得自己嫁给他是委屈了。
新婚之夜,她对他破口大骂,最终将他阻在门外,甚至成功的将人气得离开了家门,她终于有机会跑路了。
她背叛自己的丈夫,毁坏这门婚姻,就只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他们一起苦心计划了这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以为跑出去,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可是,最初的激情和喜悦过去,尤其是在确定陆家人不会找到他们之后,他们之间却渐渐的出现了争吵!生活的压力,压在他们头上,她一直告诉自己,只要能咬牙挺过去,后面的日子总会过好的。
然而,事情最后的发展无情地给了她一巴掌,她竟然被那个男人卖掉了!他拿着她的卖身钱跑了。她被心上人无情的抛弃不说,她还成了一个傻子的妻子……
徐氏这些年其实很少让自己去回忆过去的那些事情,那样不堪的过去,每回忆一次,对她而言都是一场折磨,她痛恨自己当初被猪油蒙了心,一腔真心错付!可是在那年,她在绝望中看见了陆湛,她庆幸自己终于能从这泥潭中出来,能和陆湛重归于好,她甚至憧憬过未来,可她找上门去,陆湛却根本就不认识她!
——
徐氏抹了把泪,吸了吸鼻子,竟是又做梦了!自打进了这牢房之后,她常常做梦,那些她曾经都以为已经忘记的不愉快,都通通的再次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牢房里阴冷潮湿,冻得人的骨头都痛,每日里只能缩在草垛子里取暖,徐氏都要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这里了,可她到今天却还活着。
当初那个女人叫了衙门里的人把自己抓走,正中徐氏下怀,她甚至恨不得那个女人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她最多也就是被人耻笑几句,可若是操作得当,哪怕陆湛已经另外娶了妻子,她仍然有可能回到陆家。
然而被抓进来之后,却没有下文了,官府里的人像是忘了她这号人一样,压根儿不提提审的事情,她闹过几次,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那些狱卒只是很不屑的看着她冷冷的笑,亦或者出言讽刺她两句。
渐渐的,徐氏就知道,自己这是遭了那个女人的道!那个女人分明是想就这样耗着自己,恐怕恨不得自己死在牢房里才好。
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光,眼前突然出现的亮光让她有些不能适应,她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关押她的牢房处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到夜里,只有远处的墙壁上依稀有点细微的亮光罢了。徐氏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睁开,生怕是自己的错觉,她眨了眨眼睛,确信那亮光越来越亮,同时,她还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微长着嘴巴,徐氏扬起下巴往外张望,她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草垛里,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偶尔转动几下。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她所处的地方!
那人逆着光,虽然有烛火,可是他的面容其实看得并不甚清晰,可是他高大的身材,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似的,让人忍不住的就紧张起来,徐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她挣扎着从草垛中出来,也看着他。
这个人,定然就是陆湛!
这个认知,让徐氏心里一酸,几乎是要掉下眼泪来,但是她却咬牙死死忍住了!
黑灯瞎火的,即便举着火把,也很难把周围的黑暗全部照亮。陆湛紧紧抿着嘴,神情冷漠的看着里头的人,这个女人身上穿着臃肿的棉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很脏,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随着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飘过来。
陆湛对那个女人没有一丁点印象,只记得当初二婶说给他找了个身体结实的媳妇儿,还说一定好生养。成亲当日,那张脸上涂得红红白白,其实看不清那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张牙舞爪的朝他大喊大叫,大声辱骂他,最后他气得摔门而出。
徐氏有几分忐忑,他的目光很亮,也很有压力,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想说点什么,可几次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只能沉默的看着他。可只有徐氏自己明白,哪怕她再如何表现得镇定,此刻心里却咚咚得跳个不停,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从来没有跳动得这么快过,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陆湛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对方,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徐家的女儿,他并不能确定,毕竟他连那女人当初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
“你就是徐氏?”
他突然开口问询起来,徐氏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颤音道:“我是,陆……湛……”
这个名字,她以前从来没有开口叫过,当时无比的讨厌这个男人,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喊一声!从来都是‘你’‘你’开口,一开口也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陆湛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厌恶的道:“我不认识你,不要胡乱攀关系。”
从昨天回来,在从三娘嘴巴里知道这个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陆湛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他甚至想过这是不是有人看他们不顺眼,故意来恶心人的。白天三娘情绪已经平静了,再没有提过一个字,反而很贴心的关心他,说一些家里或者村子里的事儿。
陆湛自己却是忍不住了,他径直去找了卓先生想要了解下情况,卓先生留他在家吃过晚饭,最后才带着他来了衙门见这个女人。
徐氏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这句话泼了一盆冷水,几乎叫她透心凉。
她直愣愣的看着他,他目光坚毅,他说他不认识她,徐氏觉得有些好笑,可又知道他说的定然是真的!
他不认识她呵!再一次的,他又对她说了这一句话,上一次,在伍家的时候,如果不是伍家祖孙两人捣乱,她说不定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当时他还没有再娶,如果自己当初告诉他她就是徐氏,这一切,是不是今天就不同了!
咧了下嘴,徐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笑了一下,阴沉沉的道:“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反正我认识你。陆湛,我是徐家的女儿,当年你名门正娶的娘子!”
说完这句话,徐氏又有了一丝欢喜,渐渐的这份欢喜在心里越来越大,她嘴上的笑容更深了!不管陆湛再怎么否认,都不能改变自己是他娘子的事实!他就算是娶了那个姓杜的女人,那女人不过是他后来娶的,在名头上她就压了姓杜的一头。
陆湛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你就算是徐家的女儿,又与我何干?”
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然而他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气得她要跳脚,她不甘心的叫嚷起来,“怎么就不相干?陆湛,当初可是你们家上门提亲的,迎我过门的,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第 164 章
陆湛双手环抱在胸前,
冷眼看着跟前这个体态臃肿的女人,
来看她逃跑之后的这几年过得并不怎么样,
满身的疲惫和沧桑。
“呵……”陆湛低头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垂在两侧的却握成拳头,
笑了几声之后,
他才绷着一张脸重新看向对方,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来,
“忘?自是不会忘的,新婚之夜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等奇耻大辱,
谁能忘记?”
徐氏的面皮抖了抖,
脸上也带着几分羞愧,当初她跑了,
这是事实,
她没办法辩解!可这一切她都是有苦衷的,
她不是存心的要这么做,
她只是被男人骗了而已!
“当初是我不懂事儿,
这件事情伤害了你,
我无法抵赖。可是陆湛,我当时也是有苦衷的,我并不是存心要针对你,
更没有想过要带给你耻辱,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被人哄骗了,我错了,真的错了。”徐氏说着忍不住用手捂着脸,那件事情,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伤害和折磨!这几年,她的日子过得那般艰难,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现在,她迷途知返,想要回来寻找这个她曾经的丈夫,她也并不是想要霸占对方,她一个女人一无所有的女人该如何生活?她也想找个男人庇护,再说她的年纪又不大,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陆湛,我知道你现在另娶了娘子,我也并没有想要挤走她的意思。她可以继续在这个家里,我可以和她和平相处。”徐氏抹了把眼角的泪,带着几分柔弱无助的祈求着他。
她这幅尊荣,又做出这样小女孩儿的娇羞的动作来委实有几分惊悚。陆湛只觉得恶心,连看她一眼都嫌弃得慌,在听她说那话,真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未免也太把我陆某人不放在眼里了吧!当初你觉得你身份高贵,我陆某人这样的胡杂可配不上你,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这可就没有意思了,你瞧你这么有骨气有勇气的,既然都已经离开了,本该这辈子都再不相见的,你又回来了,这我可就弄不明白了。先不说我有没有娶亲,我就算没有娶三娘,至今还没娶到媳妇儿光棍一条,我也不会接纳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我不管你是因何而来,但我不是傻瓜。”
当年就对这门亲事没放在心上,不过是碍于长辈才答应娶了徐家的姑娘,然而那女人结婚当晚就跑了,让他被人嘲笑了多少年?现在她又跑回来,还专门捡着他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惹得三娘生气,实在是让人恶心,手段也下作。倘若三娘真是那等气量狭小的,他们夫妻俩定然会因此闹矛盾。
见他这么决绝,一点余地都不留,徐氏看了他一会儿,也收起了脸上的伤心愧疚,脸色归于平静。
“你这意思,就是一丁点不念旧情了?陆湛,枉我将你看成是男子汉,你竟然连这么一条活路都不留给我!是,我以前是对不起你,可是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也向你道歉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你还另外又娶了娘子,你可知道,当初你若是能多那么一点同情心,我本可以早些与你相认。可是你,决然的离开了,都怪伍家那爷孙俩人,多管闲事……”说到最后,徐氏脸上已经带着几分狰狞的狠劲儿,对那件事情,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她后来被冯傻子打了一顿,冯家人嫌她丢人,将她关在屋子里,白白错过了离开的大好机会。
徐氏的目光里带着怨恨,她看着陆湛的那张脸,当时的场景又跃入脑海里。如果当初他认出她,哪怕就算是他当时不愿意娶她了,只要他能救她脱离苦海,给她一笔钱财,她可能也不会非纠缠他,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再找个男人好好生活。
陆湛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见她说起伍家那爷孙,莫不就是那一年,他遇见的那对爷孙?当时因为他忘了给家里说,回来之后三娘好一通埋怨他的不告而别,闹了些小矛盾。
这个女人说是当时伍家爷孙多管闲事?要说闲事,是有那么一件事,陆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再看牢里的女人时,心里就更多了几分鄙视了。当初伍修说她是冯家买来的媳妇儿,这个女人还找上门,莫名其妙的说他是她丈夫,虽然事后他根本就没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再次找上门来!
——
牢房里的狱卒见时间差不多了,这人是卓先生认识的人,他自是小心接待,可规定的时间过了,他也不好继续留人。
“陆哥,聊得怎么样?这女人当初强闯民宅,陆哥你是不知道,可把嫂夫人吓着了。”狱卒一边说着还一边夸张的比划起来。他的年纪看起来远比陆湛年岁要大上几岁,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地位可言,不过也就是在这监狱里还能逞能,一出门见谁还不得装得跟龟孙子一样,这陆湛和卓先生相熟,叫一声陆哥也担得上。
陆湛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这会儿见着狱卒过来,他也不想再搭理徐氏,就顺势点了下头,说道:“前些日子,贱内一人在家,她年纪小哪知道这人心险恶,也是多亏了你们,才没让这贼人逃跑。”
说着陆湛摸了几个大钱给对方,一边道:“天气冷,请哥儿喝盏酒暖暖身。”
那狱卒也见惯了这等场面,虽然嘴上好一番推迟,却伸手还是收下了,他又拍着胸脯保证道:“陆哥你放心,这贼人,我们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且看着,判她个十年八载的自是不在话下。”
徐氏惊恐的看着陆湛,她才进来这几天,就已经被关得要发疯了,十年八载那么长的时间,她都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许是被吓着了,徐氏疾步跑上来,探出手去就要去抓扯陆湛的衣裳,一边高声喊道:“你不能这么绝情,陆湛,我,我是你娘子,我是你娘子……”
这话这些日子牢房里的狱卒们不知听过多少遍了,这女人从一进来就在嘴里念叨她是陆湛的娘子,这哪个不晓得人家陆湛家里是有娘子的,暗笑这丑婆娘定是想男人想疯了,才逢人便说她是陆湛的娘子!切,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那模样,又肥又难看,人家陆哥怎么会看得上她。
狱卒抬起鞭子就往她手上抽过去,徐氏挨了几下,知道疼了也不敢再伸手出去扯陆湛的衣服,只哭着说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娘子……”
狱卒又扬起了鞭子作势要抽她,“还不老实点,成天说是别人娘子,一个女人家的也不嫌害臊?”
说着又扭头满脸讨好的看着陆湛,笑道:“陆哥你甭理她,这女人想是这脑子有甚毛病,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疯疯癫癫的,问她家在何处,都说不清楚。”
陆湛抿了下嘴,说道:“
我自是不同她一般计较,不过是听我家娘子说起这贼子,我才想来看看是何方神圣还敢趁着我不在家跑来撒野了!这事儿,咱自是要见官的,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声音渐渐的远了去,周围有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徐氏捂着手,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想问问这老天,怎么就对她这么不公平!这些年来,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她那丈夫不认她便罢了,还要同她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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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杜三娘独自坐在屋子里,脚边放着一盆还冒着零星火光的炭火,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她揉了揉眼睛,放下针线,将衣服的褶皱轻轻的抚平。
虽然嘴上说什么不想理他的话,但心里却无时不在挂念对方,他衣裳破了,她也曾气恼的说出让他自己缝补的话,但内心深处,又哪里是真的再和他生气。不过是女人的那点小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只是他说有事儿要出去一趟,这天都黑了,也没见他回来,心里又有几分牵挂。这真是嫌弃的时候恨不得不要看见他,真看不见人了,心里又时时刻刻的想着,可叹感情的事情,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轻哈了一口气儿,杜三娘伸了个懒腰,将衣服放在针线篓子里,坐了一阵,腿都有些麻了,冬天日短夜长,一到晚上又很冷,她惯是个怕寒冷的人,夜晚来临只恨不得赶紧爬上床裹着被子。
怎还没回来?杜三娘忍不住起身打开门,迈步朝外头走去,夜里寒风刺骨,屋子有炭暖和,一出来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那滋味儿,可别提有多难受了。
昏黄的灯光从门口透出了,细微的灯火并不能照亮地上泥泞的路,但却是一盏指明灯,照亮了他的心房。陆湛从监狱回来之后,就直接往家赶,现在他既然知道那徐氏是从何处过来的,她想死皮赖脸的留下来,简直就是做梦。
她从哪儿来,他就让她滚回哪儿去!徐氏现在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不管是不是买来的,这个事实更改不了,她撇下自己的丈夫和婆母却跑来纠缠他,这个女人的品行实在是不堪又恶劣。说什么当初是被人哄骗,不过是找借口罢了。
离得近了,他看见前头站着的模糊的人影,好似他的三娘,陆湛不由得急切的小跑起来。
“外面这么冷,怎么就出来了!”他跑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掌心,“看手都凉了,一点都不爱惜自个儿!你不是昨儿晚上才说,要养好身体,来年给我生个胖小子……”
杜三娘见他口没遮拦,就想抽出手来捶他几下,奈何他握得紧,压根儿抽不出来。知道他这个人其实脸皮挺厚的,杜三娘也不同他计较,只问道:“去哪儿了,这么晚都不回家,我还当是被外头哪个小妖精迷住了眼不知道回家了呢!”
陆湛哈哈笑了起来,笑眯眯的道:“可不就是被家里这只小妖精迷住了眼睛……”
说着他低头在她冰凉的唇上啄了几下,搂着她的肩膀往家门走去,“我呀,今儿可还真是有正事去办……”
杜三娘哼了两声,“骗人,你前头怎么没说你要去干正事儿!”
“可真的是正紧事儿,你不是说前头那女人跑来,自称是徐就的女儿?我对那女人有没丁点印象,也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今儿个就是去一探究竟的。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件事儿……”
第 165 章
杜三娘对徐氏的印象并不好,
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对杜三娘来说,
虽然构不成威胁,
可这样找上门来,
一副自己才是陆湛的正妻的态度,
还是惹怒了她!
对过去的那段婚姻,
除了知道那个女人是跟着男人跑了之外,其他关于那女人的消息并不多,当然杜三娘也没有出去打听过。当初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胆子够大,
为了男人竟然愿意跟人私奔,如此这般豁得出去的女人,确实勇气可嘉。
然而这才几年的功夫,
那个女人便后悔了,
找上门来想要求着陆湛的原谅和接纳,听着陆湛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起了他今天去监狱里见她的情景,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轻蔑和鄙视,
言语中虽然没有出言诋毁对方,
但对她的不喜欢已经从眼神动作表达出来。
所以,
那个女人想要求得陆湛的接纳,
根本就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且不说这个世界男人的话语权远比女人来得重,
就算是徐氏找得到后台来施压,依照陆湛的脾气,也断然不会委屈自己而咽下这口气。
杜三娘没想到的是,
徐氏竟然曾经被卖给人做媳妇儿,
而早在许久之前,他们两人就曾经见过,只不过陆湛对那女人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根本就没认出她来。反倒是徐氏,当年觉得嫁给陆湛是委屈了自己,竟然时隔几年还能认出陆湛,还直接了当的对陆湛说自己是她娘子,看来也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
杜三娘理了理头发,眯着眼睛笑看着陆湛,继而说道:“你说她这个人是不是很矛盾,当初觉得你配不上她,跟人跑了,身陷囹圄之后却还能记得你?如今还找上家门,也不知她是怎么找来的,你不是说她被卖给人做媳妇儿?如何现在又跑回来了?”
对此杜三娘有些疑惑,那冯家既然将她买来做媳妇儿,自然会死死地看着她,徐氏这么多年来都没能逃走,偏偏就是这么巧合,见过陆湛之后,才过了多久就找上门来,还到家里来。
陆湛不以为然的道:“谁知道呢,关心她做甚!她现在找上门来想要留下来,可没那么容易,三娘,这件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说完这话陆湛吹灭了油灯,盖好被子,搂着三娘的腰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昨晚竟是睡得很踏实,杜三娘睁开眼睛,看见陆湛已经起身,他穿着一件靛蓝色的棉衣,正在打包行李,杜三娘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有些睡眼朦胧的说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湛看她醒了,也不隐瞒她,当即说道:“我得出趟远门,这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早些解决得好,省得夜长梦多。我去寻那冯家,再打听打听,定然要找个人证物证!叫她辩驳不得,这个女人是个厉害的,又善于狡辩,这件事情迟早要对簿公堂。那徐家到时候让卓先生帮个忙,让徐家的人来当面对质也好或是捎带个信儿也罢,得证明我当初是上门去找过他们的,可恨我当初气恼得很,只是口头上说了休她的话,也没留下个文书什么……你且好好在家里,要是闷了回娘家住或者去二叔二婶家坐坐也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啊……”杜三娘一脸惊讶,昨天晚上看他说起这件事情,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可……当初是她跟人跑了,街坊邻居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就算她想要狡辩,这也是事实,其实根本没必要还要专程去打探那冯家如何!”杜三娘不解,搞不懂陆湛这个一向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谨慎起来。就算是要打官司,见官府,那徐氏自己理亏在先,就算是陆湛没有休弃她,那女人也不见得能够留下来!
陆湛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当初我见过那个男人,虽然脑子有点问题,却也是个壮实男人,那徐氏对上他只有挨打的份!三娘,你就放心好了,这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
徐氏这个女人就是个变数,她又没点礼义廉耻,如果这次只是简单处理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生出什么歹毒的念头来!她若是哪日再趁着自己没在家的时候找上门,想到这个陆湛只觉得背心都发寒,他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消失,就算是徐家的人也救不了她!
——
当陆湛重新回到那个村子,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天气寒冷,连带着行程都给耽搁了不少。好在找到那个村子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伍家。
同当初落魄院子比较起来,现在的房子重新修缮过,旁边还另外砌了两间新屋子。再次同故人相见,大家都显得很是激动,伍林直道感谢他,说当初那大雁他们拿去城里卖了不少钱,如今家里可比以前强多了。
伍子修长高了不少,也坐在旁边陪着笑,不时插几句嘴。
闲话了几句家常之后,陆湛也不隐瞒,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又将徐氏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伍林听完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恶毒的女人,竟还有脸去找你。”
伍林随即将冯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讲到冯傻子因病过世,那女人在举办葬礼的时候偷偷跑了,如今冯家只剩冯母一人,受到这样的打击,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伍林确实没想到陆湛和那个女人当真是有渊源,她竟然真的曾经是陆湛的娘子,可那女人那般不守妇道竟然在新婚夜跟人跑了,这等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也就是陆湛这样没有爹娘的,否者定要去女方家里讨个说法不可!
“冯家这儿子,去了也没多久,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他虽然是不聪明,到底还有一把力气在,养活他老娘也不是问题,这一去,丢下个孤寡老人在,这可怎么过日子。如今不过是东家给口饭,西家送碗汤的吊着一条命罢了。”伍林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到底是一个村子里的人,相处几十年,这冯家如今就剩下个老人,又没有孩子在,可算是绝后了。
“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之后再从长计议。”
——
如果说冯傻子的突然死亡,给这个家里蒙上了一层阴影,那徐氏的离开,就差点成了压死冯母最后的一根稻草!
此时再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几乎气若游虚,如同死人一般……村里人都怜惜冯家的遭遇,每天都会有人来探望,照顾她。
冯母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她好似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这几日,她就一直这样,很多时候叫都叫不醒,前些天还能吃两餐饭,现在一天能吃一碗饭就不错了……唉,那个挨千刀的女人,怎么忍心这样就跑了,虽她是买来的媳妇儿,可冯家原也是好好待她的,那女人却不甘心过平静日子,老是弄出许多事情来,这才遭了打的……”
提起冯家那儿媳妇徐氏,在村子里这几年,就没消停过,老是想着跑,看她那样子,干活儿也利索,原也就是个乡下丫头,竟然不愿意留下来,还说什么她是城里人,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样,那黝黑又粗糙的皮肤,哪儿像个城里人的模样。
村子里的里正也过来了,伍林把徐氏出现的事情同他讲了,可看着冯母这样子,根本就去不了任何地方,就算是知道那女人在哪儿又如何?如今冯傻子死了,冯家也没人去管她了。
看着冯家好好的一个家,就此要绝户了,众人也是伤心难过,陆湛打听了一下冯家儿子过世那几日的情况,原本说是偶感风寒,哪知道没几天人就没了,大伙儿都帮着替冯婆子料理后事,也没人注意徐氏,可巧她竟然那么没良心的,丈夫尸骨未寒人就跑了。
陆湛皱了皱眉,说道:“照你们这样说来,这件事情可就蹊跷了,一个壮年汉子,竟然没熬过风寒,说出去只怕都没人相信。那徐氏连葬礼都没办完就跑了,跑得这么急,你们就没怀疑过什么?要我看她这分明就是策划好的,没准,冯傻子的死亡,就和她有关!你想她这些年,都没安心同他过日子,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里,冯傻子染了风寒,若是在药剂里做点手段,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冯家没有人,事后不会有人追究,她这一逃跑,可不就是海阔天空任我游!”
这些话,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平时那徐氏和冯家的儿子虽然也时常争吵,甚至动手,可要说杀人,便是他们这些老少爷们也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
伍林看向里正,严肃的斟酌道:“我看这件事情,没准还真有可能。冯傻子死的突然,当时我们来,尸体都硬了,再说那脸色,青紫青紫的,死了那双眼睛还瞪着,你可还记得下葬的时候,若不是杨大师做法,那棺木还硬是抬不起来,我看这事儿有些悬……”
说来,冯家的儿子的葬礼上确实在出殡那日出了点事儿,抬丧的那群人竟然没有抬起来,最后还是杨道士做了法,那棺木又轻巧起来,这才把他安葬了,可事儿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大家心里也觉得挺邪乎的,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
里正面露踌躇,这如今冯家没有人,冯婆子又是这个样子,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有,就算那冯家儿子真是横死的,也没人出来调查这事儿啊……
“里长,这事儿如果是真的,可就是一桩谋杀案了,事情就发生在咱们的村子里,您作为里长,平日里咱们有何冤屈的还不都是来找你拿主意,你看冯家好好地一个家也散了,若冯傻子真的是被那女人毒杀的,咱们岂不是助纣为虐,让那女人逍遥法外……”
其他人也似是感同身受,也纷纷出言说上两句,里长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明日进城一趟,事关重大,此时还需禀告县老爷才行……”
不日,衙门里便派了仵作来开棺验尸,结果显示那冯家儿子确实是被毒死的……
这个消息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大伙儿都极其的愤怒,那徐氏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胆敢下手杀夫!
因着这里地界是蕲州,跨了两个地界的命案,也只能走程序办理。陆湛得了这消息,这才放心往回走,伍子修却说想跟着去看看,伍林就只这一个孙子,想了想,家中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也就如了他的意,祖孙两人锁了门跟着陆湛离开了。
第 166 章
陆湛归家之后,
不等蕲州那边的官府羁押文书送过来,
就先发制人的递上一纸诉状进了衙门。关于徐氏重新找回来的消息,
也不知怎的就传扬了出去,
这些日子陆湛不在家,
不少邻居都上门前来打探消息。但杜三娘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
口风甚严,
大伙儿也没从她嘴巴里探听出点什么来。
直到陆湛这次回来,竟然一反常态行事高调起来,不再遮遮掩掩的,
前头找上门来那女人还果真就是陆湛当初跑掉的那婆娘,一时间这件事情也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在说这个事儿。
别人嘴里怎么说,
杜三娘并不想去打听,
既然陆湛决定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
她能做的,
就是支持他。关于那徐氏,
杜三娘一直以为陆湛会私下解决,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就把人告上了官司。
杨氏一听见外头的议论,
便按捺不住了,
忙就过来找女儿说话。如今这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站在正义的一方,
自然有人等着看好戏。在整件事情里,
要说最无辜的就是她女儿了,那女人跑了就跑了吧,现在却这么大张旗鼓的回来,反倒弄得三娘如今处在这风口浪尖的尴尬境地里。
这些天里,杨氏也听见不少闲言碎语,她心里积压了不少的怒火,对陆家颇有几分埋怨,若不是当初陆家没把事情处理妥当,又怎让那女人有机可乘,虽然那女人如今被关押在牢里,可这一想起来,就像是吞了只苍蝇那么难受。
杜三娘只能安抚杨氏几句,让她宽心,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情闹得心情不愉快。杨氏见她混不在意的样子,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真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伍林也表示愿意出庭作证,还跟陆湛说让他不要的担心,且不说那个女人如今身上背着一条命案,即便是没有,她现在是冯家的儿媳妇这是事实,不是徐氏能狡辩的。
官府派了两个皂吏前去徐家,徐家人一听那不孝女儿现在跑回来重新找上了陆湛,只觉得丢人得紧,当场就放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论她在外头犯了何事儿,都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早就同她脱离了关系!
两个衙差又仔细的盘问起当初陆湛在他们女儿跑了之后,可有来找过他们,又说过些什么话,徐家人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初陆湛找上门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言道陆湛确实是同他们说过休了她,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徐家人不论如何都不愿意跟着去衙门,哪怕就是去做个证,他们都不愿丢这个人,最后没办法,只能写成文书,再由徐家人摁下指印,方才折返。
徐氏被关押了两个月,整个人都都颓废萎靡了,当她被提审的时候,面对这门官司,她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然是一番狡辩,据不承认自己被陆湛休弃的事实。还一直说自己当年是被人哄骗了,并不是有意要逃走的,又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祈求原谅。
伍林虽然还未在堂上,但在后堂听见那女人满嘴胡言乱语也是气得很,当上头宣他进去作证时,伍林不顾自己年老体衰,小跑着来到徐氏跟前,指着她喊道:“徐氏
,你可记得我?”
徐氏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伍林,一副被吓傻的样子,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恨恨地呸了一声,伍林继而高声喊道:“启禀大人,小人伍林,乃是蕲州人氏,同这徐氏乃是同村人。这徐氏,根本就是个有妇之夫!她乃是我们村冯家买来的儿媳妇,大人且听小人细细讲来……”
伍林先从冯家的家世背景说起,讲到冯母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大孩子,儿子偏又是个傻的,娶不到媳妇儿,只好拿钱买了个女人回来做媳妇。这徐氏自打来到冯家之后,却从来没有安心的想要同人过日子,常常闹得家庭不和,惹得婆母不快。
说到后面冯傻子死亡,徐氏趁机逃跑,丢下冯母一个人,伍林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之大,连番追问徐氏的良心何在!如此地不孝不忠不义!
徐氏是有口难辩,这几年她在冯家虽然过得很艰辛,可她是冯傻子媳妇儿的事情村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氏没想到陆湛竟然这么很,断她后路不说,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
这个男人,看着忠厚老实,没想到这心肠竟是比石头还要硬,枉她还念着他,甚至想要同他重归于好……可这个男人转头就把伍林喊来替他出面作证。
因着伍林的这番话,徐氏这个女人在其他人的心里更是连那街上的窑姐儿都不如!新婚之夜,跟人跑了,弄得尽人皆知,让新郎官丢尽了脸,这被人卖了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却在丈夫的葬礼上消失,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畜生!
因着这件事情涉及到男人的脸面和尊严问题,所以此时堂上并无多余的无关紧要之人,但如徐氏这样的女人,也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徐氏还想再反驳,然而紧接着堂上出具了徐家人的供词,确认当初陆湛是找上徐家,明说了已将她休弃的事实,下头还有徐家的签字画押。
徐氏有些茫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这一切和她想象的压根儿就不一样,她只想回来重新找陆湛一起生活,怎么就这么艰难呢。眼前残酷的现实,将她所有的希望都打碎,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以后还怎么生活?
徐氏很想放声大哭,可她的眼睛干涩得厉害根本就流不出一丁点的眼泪,她仰头看着他们,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鄙视之情,伍林更是看着她直说晦气!
晦气?她晦气吗?他们一个个的都只盯着她的错处,当初她年纪还那么小,再说她也是被人给骗了,还被那人卖给别人,她也是受害者!在冯家的日子,那完全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冯家的儿子打她折磨她的时候,如伍林这样自以为自己代表着正义的人又在哪里?现在却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对不起冯家!
徐氏的脸上满是悲痛和不甘,可她偏偏又无可奈何,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陆湛的身上,双眼一瞬间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来!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当初若不是他们陆家拖媒人上门说亲,又怎么会发生那些事情!她这一辈子,哪怕是困守在那山沟沟里,亦或者是在灾荒年死掉,也比现在的境地强。
徐氏心头悲切如斯,却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点歉疚,他神情冷漠,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对她的厌恶,一如当初她嫌弃他的时候。
“陆湛,你真够狠的,你好狠毒的心啊。我这么祈求你给我一条活路你都不肯,哪怕你当真是不要我,不愿意原谅我,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徐氏说着又站了起来,她一直跪在地上,腿都已经麻木了。
“那你就陪我一起死!”
大吼一声,徐氏就朝他冲了过来,一副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湛抿紧了嘴唇,不闪也不避,等着她冲将过来,他双手垂在两侧,脸上的神情更冷硬了几分。
愚蠢!他想着。
徐氏当真是恨死陆湛了,便是吃他的血剜他的肉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陆湛抬起一脚就朝她踢了过去,这一脚他可是一点没有放水,实打实的踹在对方身上,徐氏吃痛不已,她虽然是比普通女人力气大但受了这一脚,也是痛得她大叫了一声,随即摔倒在地上,咬着牙冷汗涔涔的几乎爬不起来。
陆湛道:“我虽不打算同你一般计较,但你也别欺人太甚!”
他是不打女人,但这个徐氏却让他极其厌恶,如果不是一直忍耐着,他早在当初知道她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真庆幸当初你跟人跑了,否者娶了你,我陆家只怕是永无宁日了!那冯傻子是你男人,你都能痛下杀手,趁他病要他命,你真的是让人恐怖!”
听他话里提到了冯傻子,徐氏一时连那疼痛也都忘记了,她几乎下意识的就猛地摇着头,“你胡说,他是自己病死的,关我什么事!”
陆湛不愿再同她多做解释,朝着堂上拱手道:“大人,小民这次前去蕲州找伍叔他们,倒是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这徐氏趁着她丈夫生病,在药里动了手脚,把人毒死了。蕲州的差役恐最近便会前来,还请大人知晓,有个准备。”
——
回到家,见三娘,爹娘,二叔二婶都在,他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事情了,你们也别担心。”
今日打官司,陆湛并没有让他们跟着去。三娘对他来说很重要,她就好比代表着他的新生,而徐氏就像是毒瘤,这颗毒瘤他想亲自拔掉,却又不愿意让人看见。
伍林撸着胡子说道:“常言道,恶人自有天收,人在做天在看,那徐氏下毒杀了人,有了这人命官司,这回她是无路可逃了……”
第 167 章
冬去春来,
日子一眨眼就翻到了三月,
又是一轮草长莺飞的季节,
杜三娘又长了一岁。婚后的日子陆湛对她很看重,
如珠如宝,
哪怕就是粗茶淡饭,
对杜三娘来说这样的日子很幸福。
唯一让杜三娘感到为难和压力的,
也就只是子嗣了,也不知是怎的,这几个月来她明明已经没有做任何防备,
肚子却也没有一点消息!自家老娘常常在耳边念叨,年后便是二婶都有些坐不住了,虽然没有明说,
但那意思也是希望她能尽快给陆湛生个孩子。
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时间,
可自打她进陆家的门开始,就常常‘被催生’,
这一度让她心里很反感。然而一想到她所要面对的这个社会,
她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可怀揣着希望,
当月事儿每月雷打不动前来报道之后,
让杜三娘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和陆湛的夫妻生活也算是频繁了,
渡过了磨合期之后,
那事儿也很和谐,然而就算是如此,孩子也压根儿就没影子!陆湛并没有苛责她,
但她能感觉到他心里其实也很着急的,
每每在那事儿上都是憋着一股劲儿,非得弄得她苦苦哀求才可放过她。
再一次的,月信依然前来报道,这一次杜三娘自己其实隐约的有些感觉是会怀上的,她按着自己的小日子在排卵期同房过,而且月事儿这次也推迟了几天时间,这让她心里一度隐隐期盼着,眼瞧着自己的生辰就要来了,倘若这事儿是真的,这算是上天送她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然而,在杜三娘生辰的前一日里,推迟了几日的好朋友终于前来报道来,顿时就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杜三娘的身上,浇得她透心凉!她几乎顿时就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别看她在外要强,每逢娘亲问起她也是宽慰对方让她放宽心。杜三娘也一度以为要孩子其实很简单,只要在排卵期啪啪啪就成了,可偏偏事与愿为。
杜三娘铁青着脸回了房间重新收拾好自己,便坐在床沿边发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苦涩,焦虑,痛苦,内疚……诸如此类。到底是她身体有毛病,还是陆湛的身体有毛病?杜三娘不知道,这个时代又不像现代社会,有那么多的医疗技术可供选择,即便真的有问题,还有试管这条路。
可在这个愚昧落后的古代社会里,显然若是一对夫妻长时间没有孩子,往往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不能生孩子!杜三娘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是不是自己也成了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可是在连着几个月备孕失败之后,她的心里又怎会好受。
有些话,杜三娘不好意思说,她更不敢去问陆湛,想当初过年的时候,她和他两个人在家里吃了年夜饭,两人还说了一下对来年的期许和愿望,她说她的新年愿望就是来年给他生个孩子。哪怕时间过了这么久,她都能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激动的,又闪闪发亮。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抬手随意抹了把脸,咳嗽了一声,又忍不住捂着脸小声的啜泣着。她在陆湛面前,一直都是强忍着,一如他也是如此,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他们夫妻看起来似乎都很乐观,然而那种失落,又有何人能懂?
她不说,他也不说,两人都不去触碰这个话题。杜三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
,她连失望都不敢显露在脸上,偏他鼻子灵敏得很,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他就知道她是月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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