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深, 渐冷。

    裹着厚厚地被子，罗栗缩在小小的陪护床里面，连身都翻不开。

    从缝隙里刮进来的凉风, 吹得她背疼, 迷迷糊糊翻个身，头却突然撞到了边栏上, 疼得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倒吸着凉气, 罗栗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头, 没肿, 但她也实在不是很想再接着睡下去了。

    因着临近期末, 罗栗在前两个周，就抓班抓点的把存稿写了出来，放在存稿箱里，每天定时更新一章，偶尔学习累了，她也会去写上一章，所以虽然期末考试结束了，但她的存稿还很充足, 不必担心断更的问题。

    拖着抽屉, 罗栗尽量以最小的动静, 将手机拿了出来。

    灯光一亮,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点零五分的字眼。

    还早。

    沈无薇对光亮和声音一向敏感，几乎是罗栗才撞到栏杆，她就醒了过来。

    她本以为罗栗没醒, 没想到罗栗竟然偷偷把手机拿了出来。

    “半夜爬起来玩手机？”

    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罗栗一跳，险些没把手机给扔到地上去。

    她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下意识地便熄掉了手机屏幕，回过头，“无薇姐，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睡不着？”

    罗栗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机放在了柜子上，拉起了被子，“我马上就睡。”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罗栗睁着眼睛，正准备就这么熬过一夜的时候，沈无薇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是不是很冷？上来睡吧。”

    “不冷。”

    沈无薇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上来吧。”

    她掀开了被子，暖气散了出来，罗栗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陪护床上站起来，钻了进去。

    病床并不宽，不过并排躺下两个人倒不是什么问题，罗栗怕挤着沈无薇，便侧着身子，尽量贴着床边睡。

    沈无薇伸出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揽，“别掉下去。”

    罗栗顺势就靠在了她的怀里。

    沈无薇的怀抱很暖，越发衬得散发着冷气的罗栗像一块冰块，她怕自己冻着沈无薇，后者却抓着她的手，“怎么那么冷。”

    她小声道：“一会儿就暖和了。”

    沈无薇没再说话，只是把她又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搂了搂，尽量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给她。

    输了一下午的液，又喝了一碗暖粥，补充了元气的沈无薇早就不似罗栗才见到的怎么捂都暖和不起来的模样。

    她暖得像是一个温度适中的炉子，不烫手，温度恰恰好，让人在她暖意融融地怀抱里昏昏欲睡。

    “睡吧，你哥哥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冻病了，他得找我算账。”沈无薇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罗栗靠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鼻头却莫名一酸。

    这是她的嫂嫂啊……

    她怎么能有那么不堪的想法。

    她强压下心头涌起的万般波澜，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无薇一只手轻拍着罗栗的背，小姑娘在她的怀里，呼吸渐匀，人也暖和了起来。

    先前暂时消失的困意又再度涌了上来，沈无薇打了一个哈欠，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了眼睛。

    翌日。

    一大早醒来，沈无薇便察觉到怀里空空荡荡的，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她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医院雪白的墙壁，房间里是空的，她转头看向柜子上，那里原本摆放着的书包，也不见了踪迹。

    床边的折垫床被人收了起来，成了一张椅子，正靠在墙边，上面的被子也不见了。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查房的医生走了进来。

    简单给沈无薇检查了身体，确认她暂无大碍之后，她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之前就有两个过劳死的没抢救过来，工作再忙，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健康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沈无薇的主治医生是个看上去年近半百的老妇人，言语间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沈无薇领了她的情，却还是询问起了自己出院的事宜。

    “再打两瓶，中午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出去之后注意身体，绝对不能像这次一样了……”

    沈无薇面带笑容，“是，您放心，我经历了这件事，心里绝对有数了。”

    主治医师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还差不多。”

    她一走，沈无薇靠在床上，神情骤然变得茫然起来。

    再坚强的人生病的时候，内心总是脆弱的，在死神边卡走了一遭回来，昨日还不觉得，今日竟有一种茫茫然的不真实感。

    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吸引得沈无薇转头，看向了窗外。

    省医院就在S市的中心，随着天色渐明，空气中也渐渐充满了热闹的味道。

    只是脑海中突然有一句话浮现了出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罗栗提着粥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沈无薇侧着头，看着窗外，阳光落在她姣好的侧脸上，像是为她镀了一层金边。阳光落进了她栗色的眸子里面，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好似躺在床上的不是真人，只是一个玉做的美人。

    这样的沈无薇，让罗栗心头突然升起了一阵酸涩。

    她不愿再继续看下去。

    “无薇姐，你醒啦！”

    少女欢快的声音响起，沈无薇转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罗栗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两大碗粥，小脸被冻得通红，却难掩脸上的喜意。

    好像突然有一阵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沈无薇心里刚刚才涌起的茫然不安，还有不真实的感觉，尽数被吹散了。

    在罗栗的笑容里，她好似从飘荡的空中，一下子踩到了地上。

    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

    正喝着粥，护士走了进来，给沈无薇挂上了吊瓶。

    罗栗仰头，问道：“无薇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呆腻了？”

    罗栗摇摇头，待在沈无薇身边，便是不玩手机，只看着她，她也不会觉得腻歪。

    但是在她的心里，医院总是一个不太好的地方，不愿意多待。

    “中午就可以出院了。”她揉揉罗栗的头，“带你去吃好吃的。”

    罗栗哼了一声，“想都不要想，医生阿姨说了，饮食清淡，”她从书包里，把护士给的清单拿了出来，“接下来的一个周里，我会和张瑜姐姐一起监督你按时饮食的！”

    沈无薇微愣，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啊……”

    ……

    出了院以后，罗栗果然天天给张瑜打电话，让她监督沈无薇的饮食。

    毕竟身体虽然重要，可沈氏也是沈父的心血，刚刚才出了篓子，沈无薇不敢放松，沈无薇要投入工作，罗栗也没法揽着，只能尽自己所能去提醒她，照顾她。

    饭点的催饭消息，睡前的晚安，一开始沈无薇还有些不习惯，时间一久，也渐渐养成了在吃饭前先给罗栗拍一条自己正在吃的东西的小视频，告诉她自己按时用饭的习惯。

    沈氏是有食堂的，张瑜和沈无薇面对面坐着，看她给罗栗发小视频，调侃道：“老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妻管严诶。”

    沈无薇在收到对面“真乖”两个字的回复之后，才放下手机。

    “小丫头一个，一天到晚古灵精怪的。”

    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沈无薇脸上的笑容，让张瑜晃了晃神。

    她回过神，道：“要我说，你就是该！就该有个人好好管管你，一天到晚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真以为自己是神奇女侠，无坚不摧呢。我看罗栗做的挺好的，要我来啊，就给人家发工资了。”

    沈无薇夹走她碗里的一块排骨，“吃你的饭吧。”

    另一边，收到沈无薇消息的罗栗，仰面躺在沙发上，举起手机，点开了她发过来的小视频。

    视频很短，几乎是一晃而过，罗栗却笑了起来。

    好似自己离沈无薇的生活，又近了那么一点。

    她把手机放在胸口，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不应当的……可是那种想要窥视沈无薇生活的冲动，根本抑制不住。

    于是，她只能打着这个借口，和沈无薇多说几句话，想方设法的多接触她一点，多了解她一点。

    有的时候，罗栗真恨自己现在的身份。

    如果她和沈无薇不是姑嫂的关系，她是不是就可以接近她？

    如果她不是一个高中生，而是和沈无薇一样，是成年人，她们之间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她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办法说出自己喜欢她的话。

    一个女生，却喜欢上了另一个女生。

    虽然百合小说里写得总是那么美好，但现实中……

    罗栗笑着，眼泪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