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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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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师兄的熏鱼是一绝,和别的做法不同,他全靠用葱熏。选半斤左右的鲫鱼,过油双面煎至焦黄,起锅。锅中放一点点底油,铺上一层厚厚的新鲜红头小葱,再把鲫鱼放上去。小火,慢熏,直至骨肉香酥。咬一口,满满都是葱香味。

    二师兄跟得了奖一样,高高地应一声,自去准备了。

    苏小鼎就悄悄冲马儿道,“不是要偷师吗?赶紧去好好看着,二师兄做这个熏鱼最好吃,舌头都要掉的。”

    马儿赶紧哎一声,跑去打下手。

    苏建忠就戳她脑门子,她摸摸额头辩解,“人家马儿好勤快的哎,学一个菜咋啦?”

    再后来,楚朝阳就不是很乐意苏小鼎和马儿一起玩了。

    “你别去吵他,他要开始学切配了。”楚朝阳给他安排了活儿。

    苏小鼎探头去看,瘦伶伶的少年站在巨大的切板前,拎着一把闪亮的大菜刀,手足无措。小师兄拿了一根黄瓜展示给他看,闭上眼睛一顿切,再拉开便是一张网。

    蓑衣刀法。

    马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立马来劲儿。

    苏小鼎觉得有趣,这人好没见识,居然这样就被懵住了。

    可他也确实用功,干完杂活便拿奇形怪状不好入菜的萝卜土豆之类,在切板上叮叮咚咚干起来。麻将块儿,二细,毛细等等,全都使上了。好几次,苏小鼎见他偷偷躲在后厨门口用冰袋敷手腕子。

    “你干嘛那么用功?”她好奇。

    马儿看着她,“我想当厨师啊。”

    “那就慢慢学啊,罗马又不是一天建成的。”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只有两个月之类的。

    苏小鼎没追问,马儿却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装盒子塞给她。她诧异,“这是什么?”

    “巧,巧克力。”

    全是看不懂的外文字。她瞪着他,居然舍得买进口巧克力给她吃?

    “马儿,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她问。

    他想了好久,试探地问,“六百?”

    “这个多少?”她晃晃巧克力盒子。

    他摇头,“我朋友给的,说女生都喜欢吃。”

    当然喜欢。苏小鼎对巧克力还是爱的,只不过要省钱,所以很久都没吃了。她拆开包装,取出来一块塞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她开心地眯起眼睛,却见他也跟着笑起来。少女的心突然亮了,这小子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巧克力拆了,吃也吃了,总不能还回去。

    苏小鼎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马儿替她谢谢他大方的兄弟。

    后来,她再去后厨,便远着他了。

    可她远着,他不啊。

    她来,他就蹭过来了。一颗糖,一朵小花,漂亮的头绳,有时候还会问,“要不要去看电影?”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楚朝阳在后厨很有威风,他虽然不至于盯着一个杂工,但对她身上多出来的东西门儿清。更可况,他们俩的奸情,人尽皆知啊。马儿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当面挖墙脚?

    苏小鼎实在佩服他的勇气,但还是拒绝了。

    马儿很失望,但是依然没有放弃。

    “你喜欢车吗?”他犹犹豫豫跑来问。

    “什么车?”她随口回答,“自行车有什么好喜欢的?当然要超跑啊,多拉风?”

    “真的?”马儿眼睛都亮了。

    苏小鼎觉得反正也不可能,点头,“真的。”

    苏小鼎很后悔自己大嘴巴,导致遇上那样的尴尬事。

    那天是厨房结账的日子,马儿跟苏建忠辞职,说找到新地方了。后厨杂工是流水岗位,许多人来来去去,并不值得记住,便同意了。

    马儿出来后,在门口等着她问,“你等下什么时候走?”

    苏小鼎看了一下时间,楚朝阳很不容易空了一个晚上陪她看电影。她道,“四点半吧?你要干嘛?”

    他红着脸摇摇头,跑走了。

    楚朝阳四点下班,去宿舍洗澡换衣服,四点半准时出门。

    苏小鼎坐在他自行车后座,即使夏天也不觉得热,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可出了汇宾楼的后门,巷子口便停了一辆矮趴趴,看起来有点怪的车。她抱着楚朝阳的腰,探头出去看,却见马儿站在车前有些迫切地四处张望。当他看见坐在楚朝阳后面的她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苏小鼎心里又不好的预感,可没想到马儿居然直愣愣地走上来。楚朝阳觉得怪,把住车停下。

    马儿站他面前,鼓足勇气指着那车道,“苏小鼎,要不要坐我的车出去玩?”

    苏小鼎当时便觉得荒唐透顶,没注意到身前的楚朝阳整个人就僵住了。她撇嘴,翻了个白眼,“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男人姓楚,就站你面前。你要泡妹子,都不看看周围状况的呀?”

    马儿不知所措,怔在当场。

    苏小鼎拍拍楚朝阳的背,“朝阳哥,咱们走了。”

    楚朝阳点点头,重新起车,载她擦着马儿的肩膀离开。

    她道,“朝阳哥,那车有点好看哎。不过,肯定是从车行租的,他怎么可能那么有钱?”

    楚朝阳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立刻回答,许久才道,“小鼎,以后哥给你买更好的。”

    她开心极了,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完全忽略了身后那超跑周围冒出来几个猖狂大笑的少年。那些少年冲呆若木鸡的马儿头上撒亮片花,狂喷水,还有人用摄像机将一切都拍了下来。

    青春一去不返,昨日只在记忆中重现。

    苏小鼎完全没办法把人模狗样的方骏和当日那惨绿少年联系起来,事儿逼一样的人,居然也有干龊事的时候?

    可被他完全抱在怀中后,她似乎又有了点儿明悟。能干出对初恋威逼利诱事儿的男人,其龊一如当初,并没有长进多少。

    她用力拍一下他的头,“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一开始在明仁的电梯上不叫我?”

    他要叫了她,哪儿能有这么些伤心事?

    方骏激动又尴尬,惭愧又后悔。

    “我昨天本来想说,但是——”

    谁知道那么不巧,苏建忠会临时高血压爆发?

    苏小鼎气得不行,打了一下还嫌不太够,想来第二下。

    方骏一点也没反抗,甚至为了让她省力,主动低下了头。他这么一搞,她哪儿还打得下去?她咬牙看着他。

    他见状,笑了。她还是会舍不得他,他就知道,她不可能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昨天晚上,只不过是气话而已。

    方骏抱着她不放,冲她唇吻了一下,又是一下,然后就再没放开。

    光天化日之下,周围都是散步的婆婆妈妈,许多的熟人来去。

    苏小鼎推了他两下,没推得开,只好由他去了。以往和他在一起,稍微亲密一点的行为都会令她有巨大的压力,背上沉重的包袱。即使内心已经在尖叫着想要想要,可总有一个叫道德的小人冒出来审判她,令她无法沉迷和享受。

    现在,那些束缚全都没有了。苏小鼎很干脆地抱着他,甚至还主动张开口,将舌交给他。

    两人亲了一会儿,退开,对看一眼。均看出对方的羞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方骏顶住她额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苏小鼎想了想,“对不起,我不应该误会你。秦海的事——”

    他现在天都晴了,哪儿还会在意被误会?甚至巴不得再来得多一些,让她更愧疚,更让他为所欲为。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他最看重的,还是这个。

    答案太乌龙了,苏小鼎一点也不想说。

    “快说。”方骏催促。

    她扭身,挣扎着想走开。方骏哪儿要放?他很干脆地抱得死死的,凑近了她耳朵哄,“快点说啊,我还等着呢——”

    热气烘得耳朵痒痒的,她忍不住笑,还是不说。

    便闹起来。

    苏小鼎转身去躲,眼角余光却见自家老头子站在一棵树下瞠目结舌。

    她立刻清醒了,站定道,“别闹,我爸还在。”

    方骏也停住了,很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

    “我刚还没问你,你找我爸干嘛?”她拍了他胳膊一下。

    “我想着你这几天应该会很忙,没时间照顾他。所以我就借口说是你朋友,过来看看他——”

    苏小鼎的心有点酸有点甜,嗔怪道,“那怎么不说一声?你还关机!”

    没好意思说自己找了一整天。

    方骏对她笑一笑,眼睛彻底柔和下来。

    她拉着他手,“算了,既然来了,又被我爸看见了,也没啥好隐瞒的。咱们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苏小鼎说得很镇定,心里其实慌得一逼。她紧紧抓着方骏的手,掌心全是汗。方骏也比她好不了哪儿去,走路的时候腿僵得不行了,偏还要尽量做出自在的样子维持尊严。

    苏建忠维持着严肃的样子,但偶尔抖一下的嘴角出卖了他的慌张。

    “爸——”苏小鼎叫了一声。

    他点点头。

    她拉了一下方骏,艰难道,“这是方骏。”

    “嗯,刚他介绍了。”苏建忠依然很严肃,甚至是有些挑剔地上下看他。

    方骏全身崩得死紧,接受未来老丈人的检阅。

    “我——”苏小鼎顿了一下,“我男朋友。”

    苏小鼎实在熬不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至于方骏,她直接把他丢给苏建忠招待。

    临进屋的时候,方骏抓着她手,“你不帮我圆场面?”

    她道,“我爸喜欢啥你不知道吗?还要我教你?我昨儿一晚上没睡着,现在真不行了。等我睡俩小时,叫我吃饭——”

    方骏心痛了一下,放她去睡了。

    她扑到自己的小床上,想着他那求助无门的眼神就想笑。

    老头子应该还算好相处吧?只是方骏现在和以前的傻小子不一样了,恐怕已经不会讨好人了吧?

    苏小鼎抱着这样的想法,迷迷糊糊入睡。

    等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全是浓浓的肉香味。

    她摸手机来看,已经晚上八点过了,好几个短信和未接来电。关于工作,关于苏小蘸等等。她倚在床头一一处理完成,下床活动活动身体,做了几组伸展运动。伴随着香味越来越浓烈,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她本能地要大叫,“老头,做了什么好吃的。”

    嘴巴已经张开,却突然闭起来。

    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怎么相处?

    苏小鼎起了好奇心,便有些按捺不住。她轻轻拉开门,透过门缝,看见客厅电视屏幕的微光。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人走动的样子。她探头出去,客厅空荡荡无人。

    应该是在厨房。

    轻手轻脚走出去,结果却很想笑。

    苏建忠站在厨房门口,背着手看里面,脸上已经挂起以前考校徒弟那种挑剔的神情。

    苏小鼎还记得,他最威风的时候莫过于在厨房。把着两把大菜刀,身边跟着几个小徒弟,先亮一手双刀绝技,然后对徒弟们说全都是垃圾。手腕不稳,腰胯太松,力道不够;切片太厚,切丝太粗,剔骨损伤了皮肉没有卖相,甚至连呼吸重也要挨骂。

    方骏,应该不会被为难得太惨吧?

    她踮起脚尖看了一下,方骏脱了外套,只穿里面贴身的衬衫,腰间栓了一块蓝围裙。他本来白,长得又好看,做事情也满讲究,因此认真的时候特有魅力。他一手揭锅盖,一手拿着汤勺,正在试味道。旁边的灶台上摆了两个已经做好的菜,还剩下两个没炒的时蔬。

    苏小鼎拍拍苏建忠肩膀,“爸,人家第一次上门做客,你就让干活啊?”

    苏建忠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他只是你普通朋友,结果背着我就抱着你亲,一点也没客气。”说完,他还不是很满意,“都晓得要来上门了,居然空手?怎么能空手上女朋友家见长辈,可见是不懂礼貌的。”

    苏小鼎想为方骏喊冤,可苏建忠的脾气和你人拧着来的,越说好话越让他生气。特别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招呼都不打一个。她挽着他胳膊摇,“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这技术,合格吗?”

    苏建忠有点嫌弃,“也就,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

    苏小鼎眼见着他动作麻利得颠锅,出菜,洗锅,下油热锅,再下菜。怎么说呢,简直帅得不得了。她戳一下老头子,“勉勉强强啊?我怎么看你嘴巴都咧后脑勺了?”

    苏建忠收了唇,“他自己说是厨师,我怎么看都不像,到底干啥的?”

    居然说自己是厨师?方骏这求生欲未免也太强大了。她想了想,道,“也算的吧。自己开了个饭店,一家会所,还在明仁酒店做副总,现在好像在设计新菜单。”

    苏建忠有点意外,想起刚才进屋,也没倒茶也没让坐,直接问,“会做饭吗?小鼎等会睡醒了要吃的。”

    他本意为难一下,也不是真要人做饭,只指望他帮忙摘菜摆碗,稍微勤快一点就行了。没想到,他一口应承了,脱了外套,挽起衣袖就开干。怎么说呢,苏建忠以为他是求表现,可见他拿刀的架势就晓得是个会家子。难免的,职业病就冒出来了。对外人的宽容全没了,眼睛里全都是刺儿,觉得的方骏处处都有待改进。

    “你从哪儿找出这个人来?”苏建忠倒不是觉得苏小鼎条件差,主要长相好,工作好,还能做饭不错的男人,现在真是不好找了。

    “你没觉得他眼熟?”苏小鼎问。

    苏建忠便又把方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身材挺拔,身高比苏小鼎足足多了近一个头,皮相十分出色,气质也很不错。见到他的时候虽然有短时间的不自在,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看来看去,印象中并没有过这样的人。

    他摇头,疑惑道,“是我认识的?”

    苏小鼎偷笑,看吧,真不是她眼瞎。谁晓得十年前瘦不伶仃的傻小子会长成现在这样?也太具有欺骗性了。

    “给个提示?”老头子求饶了。

    “反正啊,跟你学过做菜。”苏小鼎给划了个大致范围。

    苏建忠一下闷住了,居然跟他学过做菜?思来想去,没这个人呢!

    方骏早听见父女两人在厨房门口嘀嘀咕咕,他等菜全部出锅了,一手端一个出来。

    “吃饭了。”他对苏小鼎笑。

    苏建忠嗯了一声,去摆餐桌。

    苏小鼎接了他手里的菜,小声道,“你看,也不是我一个人没认出你。我爸也不知道你是谁。”

    方骏丢给她一个眼神,那能一样吗?苏建忠是大厨,没把一个杂工放心上多正常。他可是实打实地讨好了她足俩月。

    他放下手里的盘子,顺手将她散下来的头发别耳朵后面,再转身去将厨房剩下的全上桌了。

    碗筷齐备,准备开吃。

    苏建忠的眼珠子就在旁边的酒柜上打转,苏小鼎则是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伸出食指,“一杯。”

    苏小鼎冷笑,刚出院居然就想喝?

    “半杯。”苏建忠咬牙,自退五百里。

    没门的。

    “方骏。”苏小鼎正色对方骏道,“从明天开始到下个周三,你每天都来盯着我爸。不准他喝酒,按时吃饭,准点吃药,不能和那边的苏家人见面说话,更不准出去下棋和人吵架。”

    “好的。”方骏给苏建忠碗里盛了汤,“叔叔,先喝汤。”

    苏建忠很没意思地看着方骏,“人生没有酒,譬如做菜没有盐。没有盐怎么能成其美味呢?没意思,没意思得很。”

    苏小鼎和方骏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桌子底下,他的脚勾住她的脚,还蹭了蹭。

    苏建忠不明所以,对方骏道,“行吧,小伙子。你既然要来看管我,我也不能让你没事做。这样,你每天带些菜肉来,把我三餐也包了吧。”

    苏小鼎赶紧蹭了他一下,让他答应下来。苏建忠就是别扭,要教别人点什么吧,首先就是挑刺。

    方骏爽快地哎了一声,“叔叔,我求之不得呢。”

    苏建忠很满意地点头,自觉权威又建立起来了。

    方骏也很满意,都已经登堂入室了,距离老丈人承认还远吗?

    苏小鼎也很满意,这下终于能安心把王娜的婚礼收尾了。

    第四十七、八章

    晚饭毕,方骏主动请缨要洗碗,被苏建忠拒绝了。他不愿白天黑夜都被看管起来,将苏小鼎赶走了。顺便,叮嘱方骏把她安全送回去。

    方骏求之不得,苏小鼎也有点儿邪念。

    两人出门,并排着往外走。

    因已是深夜,小区里很安静,只偶尔有人家窗口的灯光和电视机的声音。秋天里桂花的香气,浓烈又安静,一如她心里的潮水,汹涌却不喧嚣。

    方骏突然伸手握住她,很用力。

    苏小鼎反握一下他的手,对他笑了笑。

    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千言万语。

    出小区,方骏直接去苏小鼎的车边。开她的车回城,方便她次日上下班使用。至于他自己,反正已经蹭了向垣的假,也就不怕折腾了。

    苏小鼎头回心甘情愿摸出钥匙给他,仿佛具有十分的象征意义。

    方骏接了,冲她笑一笑,亲下额头道,“给你的奖励。”

    也是不要脸了,占便宜说成是奖赏。

    上车,挂安全带,车汇入大路。

    苏小鼎上车便昏昏欲睡,很干脆地闭眼休息。方骏偏头看她一会儿,笑一下,减缓车速。中间遇上几个红绿灯,他还能伸出手拉拉她的手,发现她没反应后,直接将她手放自己大腿上了。

    她悄悄觉得好笑,睁眼看他,他的侧脸在微光里藏着喜意。

    “笑什么?”他问。

    “因为你在笑啊。”她道。

    方骏就真笑了,眼睛闪闪发亮。

    “现在终于有点像了。”苏小鼎道,“之前你笑都收着,阴阳怪气的。一点也没以前的样子——”

    “你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我爸到现在也没想起你来。”她开玩笑,“可见你当初存在感有多低。”

    “师傅不记得正常。”他道。

    苏小鼎就好奇起来,“我说,开个豪车追女孩子,这种龊事到底是你自己主意,还是怎么回事?”

    方骏几乎立刻就黑脸了,“你就只记得这个?”

    差不多吧。不过考虑到他的心情,她就没承认。

    可即使她没吭声,他也能猜个大概。他叹口气,就知道是这样。便道,“有沈川和向垣那种损友,你以为呢?”

    “车还真是你的?”

    “不是,是向垣的。”方骏摇头,“我在汇宾楼打杂,是向垣找人介绍的机会。半个月轮休一天,我回去他们就来找我玩。中间就说起你呀,他和沈川瞎起哄,说女孩子都喜欢车——”

    苏小鼎啧啧,真是看不出来。

    问题是,方骏还真信了?她怪异地看着他,“方骏,你那时候是傻还是傻?人说什么你都信呢?开个豪车就能钓女孩子,这是——”

    方骏摸了摸鼻子,“向垣和沈川,他们以前女朋友超多的,我也没其它人可以借鉴经验。”

    她诧异道,“是正经女朋友还是漂亮玩伴?”

    他看她一眼,答案很明显。她就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止不住。

    笑着笑着,方骏也跟着笑了,他那时候确实有点傻。

    苏小鼎笑累了,用力忍住,道,“所以沈川和向垣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方骏点头,确实是。

    怪不得,沈川那样的表情。

    一路谈笑,很快到了店门口。

    苏小鼎下车,方骏也很快出来,将钥匙还给他。她偏头,“要不要上去喝个茶?你还没进过我屋吧?”

    他眨了眨眼睛,“这回是真心真意了?”

    她就笑,点头。

    “你先回去休息吧。”他道,“眼睛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一晚上没睡着。”她略有点不好意思,“又后悔又害怕。”

    他抱抱她,拍拍她后背,“那趁我没反口,赶紧上楼。”

    苏小鼎垫脚亲亲他脸颊,放开,后退着走。

    他挥挥手,“明天晚上回师傅家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她道。

    “行。”

    苏小鼎退到店门口的台阶处,转身开门,对方骏做了个再见。他再挥了挥手,确实有些依依不舍。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果断地进店,小跑着上楼。

    一进屋,丢了手袋便去捂自己的胸口。那儿有颗心脏在狂跳,令她呼吸困难。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还活着的感觉了,往日被沉重压力压得不能动弹的生活,也新鲜起起来。

    她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咬着枕巾不肯相信自己居然又开始谈恋爱了。自从楚朝阳那事后,偶尔和同学朋友聊起来,都只说这辈子对恋爱绝望了,也不指望再爱上什么人。简直,人世间过于奇妙。

    因情感澎湃而无处发泄,她一个人折腾了会儿,累了后才去洗澡。

    一入卫生间,又满满都是方骏的味道。

    她抓起一个白瓷瓶,净瓷辉光,莫名地性感。她越看越爱,亲了一口。

    洗完澡,包着浴巾出来,浑身燥热。她推开阳台门,让外面的秋风吹进来,结果却见不远处一个人影立在灯下。

    苏小鼎定睛一看,是方骏。

    那家伙,居然没走?

    她咬唇看了他一会儿,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来回走,手里捏着一点红光,是香烟。间或抽一口,吐烟的时候转头看万和婚庆的招牌。

    顾影彷徨,想要靠近却又没继续。

    不知怎么地,苏小鼎眼圈有点发热。她回屋拿手机,找到方骏的号,只迟疑了一秒钟便拨出去。

    响了三声,被接起来。

    “喂——”

    方骏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冷,苏小鼎以前很不喜欢。可现在,伴着他来回踱步的样子,她却听出里面压抑翻滚的渴望。

    苏小鼎清了清嗓子,故意道,“你到家了吗?”

    方骏笑一下,“你还没睡?”

    “我先问你问题,怎么不回答?”她悄悄走出去,站在阳台边。

    他还在灯下,拿着手机,烟似乎已经丢了。

    “你睡不着?”他问。

    “对啊,睡不着。”她大着胆子道,“你呢?”

    他没回答,但她看见他转身,头微微抬起。

    黑夜,路灯昏暗,但苏小鼎就是知道,他看见她了。那视线跨越了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准确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她没说话,贴着阳台栏杆。

    他也没说话,只有呼吸声。

    半晌,他道,“快去睡了。”

    “睡不着。”她小声,本能地有点儿娇道,“方骏——”

    方骏静了一下,嗯了一声。

    她红着脸,“你,要不要,上来?”

    他冲她挥了一下手,道,“我上去了就不走。”

    苏小鼎垂头,也没让他走啊。

    他沉着声音,“给我开门。”

    苏小鼎紧张地挂了电话,低头看身上有点旧的睡衣。她敲了敲脑袋,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可说出去的话就是钉子,改不了。再加上身体里一阵阵泛滥的热潮,自己也不想改。她赶紧拉开大柜子们,翻出一套还能看的居家服来套上,对着镜子用力拉扯。

    衣服很端庄,神情有些妩媚,特别是那双眼睛,根本掩饰不住的春情。

    她抓起妆台上的白瓷瓶,胡乱倒了两滴精油抹在脉门和颈项上,又犹豫着要不要抹口红。可刚洗完澡,皮肤血色够;特别是嘴唇,红得十分鲜艳。

    所以,妆就不必化了吧?

    没等考虑完善,楼下响起敲门声。

    她有点着急了,再看一眼镜子,对里面着急的女人有些胆战心惊。也顾不得太多,随手再整理了一下床铺和沙发,终于下楼。

    方骏站在玻璃门外,姿态有些闲散,眼睛却死死盯住她。

    她略有些害羞,按开了门锁。

    他伸手推开门,人进来,门复又关上。

    苏小鼎张口,想说点什么。可他却没给她任何机会,直接伸手拉着她胳膊,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走。穿越日常营业的办公区,过窄窄的楼梯,开了还冒着沐浴露香气的居室门。她挣一下,想客气着倒热茶,没想到他却一把将她推进去。

    “你——”慢点。

    整个人被按在墙壁上,以无法挣扎的姿态。紧接着,连你字的音也无法发出来。

    良久。

    “别急啊。”她艰难道,“轻点。”

    方骏捏着她下巴,亲着唇道,“我刚在楼下想,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只要你打电话来,不管同意不同意,我肯定会上来。”

    “如果我不打呢?”她抱着他。

    “你只要再等一分钟,我就会打过来。”

    “所以不管我打不打,你都会来?”

    他咬着她的唇,“你一定会给我开门,对不对?”

    苏小鼎被她咬得生痛,却说不出来一个不字。她有点报复性地扯他头发,他却抬头道,“东西也准备好了。”

    苏小鼎疑惑,却见他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壳的包装来,超薄二字不要太显眼。

    她喘息着,有点无语地看他。

    他又笑了,蹭蹭她的鼻子,“所以这回,你想跑也不行了。”

    欲海翻波,荒淫无道。

    方骏俯在苏小鼎上方,汗一颗颗落下去。苏小鼎被压得喘不过气,嗓子因为叫得太多,也有些发痛。她用力推开他,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抹去她额头沾的碎发,“累了?”

    她动了动眼珠子,也只剩下这点力气了。

    他就笑,起床找杯子倒水。苏小鼎渴啊,又不想起来,道,“喂我。”

    苏小鼎的房间很小,除了床铺和一组大柜子外,几乎没什么空间。方骏站直了只能转身,他取了温水,侧坐在床边,拉她起来喝水。

    苏小鼎喝得心满意足,躺下道,“我得缓缓,好困了。”

    方骏又亲了亲她的脸,这才去洗澡。他看着浴室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白瓷瓶子,上面贴了标签,有苏小鼎写好的字分类。她人十分明艳,字却有些遒劲。特别是最后那一撇,很有力地拉开,仿佛一把刀的锋锐。

    他开热水,洗干净后随意喷了点花露,赤着身体出去。

    她半趴着,仿佛睡着了,脸呈现漂亮的潮红色。

    他挤上小床,将她抱在怀中。她却睁开眼,翻身趴他胸口。伸手,玩弄他的耳垂和头发。

    “不困?”他问。

    身体里还有滋滋的电火花在闪,太累太兴奋,反而睡不着了。

    苏小鼎抬头去亲他的唇,头发滑落,挡住了两颊。他帮忙撩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忍不住又亲了几口。

    爱不释手。

    世上怎么有那么合心合意的人呢?

    黑甜一觉,直到被楼下的喧闹吵醒。

    苏小鼎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人,只剩下一些带着男性气息的味道。

    她翻身坐起来,全身上下被碾过一样痛,特别是胳膊和大腿上老筋的地方。

    昨儿方骏还有些不满足,说她应该多锻炼身体,床太小,影响发挥。她觉得这人上了床就有点得寸进尺,学着他一样的抱怨。他就咬着她嘴巴,不让她说话。

    男人和女人比起来,武器少了两样。因此,他又被她用指甲反击。

    闹到半夜,两人虽然不餍足,但也实在没力气,抱着睡去。

    凌晨的时候,他居然被她蹬下床。她觉得不对的时候睁开眼,他盘坐在地上,幽幽道,“苏小鼎,我觉得你应该换个住的地方。”

    “委屈方少爷了。”她打着哈欠拉他上去,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她道,“我可能给你招麻烦了。”

    “什么?”方骏把她挤到墙角。

    “之前以为你是强抢民女的混蛋,讨厌得很;楚朝阳跟你也是差不多的麻烦,所以就跟他说你这个人坏得很。”苏小鼎稍微对了对手指,“本来是要狗咬狗。”

    方骏无语地看着她,用力咬她颈项,半晌道,“我是狗?我是狗吗?”

    后面他没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着她耳朵说得回去换衣裳,不然被师傅发现身上带着她的味道,不好。

    她捶了他一下,把人赶走了。

    苏小鼎下床,找了一身高领的衣服穿。大约是疲累后睡眠质量好,虽然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但里面的神采惊人。

    她下楼,吴悠和钱惠文齐刷刷地扭头看她。

    “咋啦?”她问。

    吴悠指指前面桌子上的东西,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过去看,也有些惊了。

    一捧还带着露水的红玫瑰,刀口新鲜着,明显刚从枝头剪下来没几个小时。一个带着明仁酒店标志的木头食盒,打开,两小盒海鲜粥,两小碟的点心,还有一盒洗切得干干净净的水果。

    玫瑰俗气香艳,食盒也是人间烟火。

    苏小鼎眨了眨眼睛,满意得不得了。

    吴悠和钱惠文扑过来,“苏姐,还是方总?你这算彻底搞定他了?那咱们万和还改名不?”

    改什么名啊?现在不挺好的吗?

    苏小鼎脸埋在花里,深吸一口气,好香。她道,“你们记住了啊,方总可是个好人,从来没有为难过咱们。”

    秦海那边的账,等她空出手来再算。

    钱惠文哈哈一笑,冲吴悠使了个眼色,“看来不是咱们苏姐搞定方总,是方总搞定了苏姐呀。”

    “对对对。”吴悠羡慕道,“想不到天天送吃的居然也能追到女仔,要是有个人这样对我,也瞑目了。”

    说话间,路天平吊儿郎当来了。

    今日约了他和王娜,得做婚礼前的彩排。

    他一来,眼尖地发现好吃的,也不打个招呼,伸手就要拿。苏小鼎一筷子将他拍开,护着东西道,“滚,这是我的。”

    路天平傻眼,“苏老板,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苏小鼎呵呵,“路帅哥,我什么时候在你那儿不抠门了?”

    “切,不就是两碗稀饭吗?”

    懂什么?这是男朋友送的爱心!

    苏小鼎不欲和庸人谈论美食,拿了勺子和筷子,以慎重的心情开吃。于她而言,一日最美好的开始,当然是从嘴巴开始。

    路天平看得眼热,叫了吴悠一声小美人,问是咋回事。吴悠红着脸说了,是方总送过来的。

    他有点见鬼的表情,怪道,“居然还真上手了?”

    苏小鼎不理他的鬼话,因为方骏那边来了短信。

    他一大早出门,先给酒店电话,定了她的早餐;再去花店,买了当日刚到的鲜花;然后打车去郊区,开自己的车去早市买菜。不是城区的早市,而是城郊的大型蔬菜肉类批发市场,买了最新鲜和最当季的各种,全拍成照片给她看。

    苏建忠虽然是厨师,什么菜都能做得好吃,但自己的口味却十分刁钻。鸭肉鹅肉不吃,鸡肉嫌干柴。略吃些鱼肉和海产,但只要最新鲜的,稍微有点不对就不吃了。苏小鼎常说,她其实才不是嘴刁,只不过遗传了家长而已。

    “怎么样?”他问。

    苏小鼎低头看粥,不是平城传统的样式,反而有些两广的风格。粥里姜葱各样,米十分软烂粘稠,海鲜的鲜味儿和鲜味儿融合得特别好。

    “好吃。”她很满足地回答。

    “那就好。”

    “还有点撑着了。”两盒实在有点多。

    “我只发挥一半的实力。”

    她有点没明白,他又发了一条道,“准备了四只,只用了一半,剩下的今天晚上补给你。”

    她啐一口,这王八蛋一早说什么荤话。

    路天平探头来看,她马上把手机盖了,红着脸把剩下的汤汁一口气喝掉。

    他嫉妒道,“还能不能走了。”

    走走走,当然走。至于剩下的点心,分给吴悠和钱惠文了,路天平一只也没有。

    苏小鼎的好心情,延续到见到王娜。

    小姑娘抓着江浩远远站在食堂门口,坚决不允许他往厂房那边多看一眼。

    她领着路天平过去,先对江浩点点头,尔后才对王娜道,“这是咱们的主持人,江浩。”

    王娜立刻道,“我知道你。平城好吃好耍,天平哥带你走嘛。”

    路天平几乎找到知音,“对对对,就是我。”

    他的深夜节目,车载录音调频FM108,好吃好耍。

    江浩冲他伸手,“幸会。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的节目——”

    “那是当然。”路天平忍不住就要吹嘘,“平城方圆几百公里内,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这牛继续下去,就该上天了。苏小鼎拍拍他肩膀,“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去过一遍流程。你是主持人,到时候人多,新娘子的裙子和花童什么的,都靠你安排。可不能——”

    “走走走,咱们去里面说。”路天平热情道。

    王娜马上转头,“江浩,你不准去。”

    江浩笑笑,“行,我去食堂呆会儿。”

    江浩目送一行人离开,渐渐收了笑。手机在响,摸出来看,是楚朝阳的短信。

    结婚正忙的时候,也是多事之秋。

    他看完短信,回复了几条,事情便谈得差不多了。完事后,他照例将短信删除,方骏却来了电话。

    沈文丽在平城关系深广,王娜有许多亲戚和兄弟姐妹。江浩三年前来平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没想到会被她看中。和王娜相亲是长辈的意思,但进展顺利却在预料之外。唯一有点芥蒂的地方,沈川和方骏对他相当冷淡。

    数次见面,双方表面上都极客气,但他能感受到笑容后面的疏离。

    方骏主动联系他,还是第一次。甚至当日试菜,争取宴席,他也没主动和他说过一次。

    人的傲气,在细节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江浩等了六七声,慢慢接通,喂了一声。

    “江浩?”方骏的声音有些偏冷。

    “骏哥。”江浩跟着王娜称呼,“找我什么事?”

    “有个事情我想问一下。”方骏道。

    “你说。”江浩虽然没当面对着他,但也笑起来。从小就被告诫,不管喜欢或者不喜欢,不管当面还是背面,不想被人看出真心,那么便要学会笑。你笑的时候,即使对方没看见你,但声音同样能传达表情。他道,“希望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你和楚朝阳关系挺好的吧?”

    江浩解释道,“骏哥,我和他主要是生意上的来往。苏家菜名气挺响亮的,平城人也习惯有大事吃十八盘,所以宴席——”

    “不是为这事。”方骏打断道,“你不用再三和我解释,本来就没有的事情。”

    “抱歉。”他道,“怕你误会。”

    方骏顿了一下,道,“听说苏家菜的招牌,想卖。有这个事情吗?”

    “这样吗?我可以帮你问问楚朝阳。”

    方骏又顿了一下,“据说是他岳父想卖。”

    “嗯。”江浩点头,“他偶尔也提起过,貌似是那样的关系。招牌登记在他岳父个人名义的公司下,苏家菜的饮食公司和那公司签了招牌的使用合同。”

    “你问问他,多少钱能买下来?”

    江浩依然笑道,“骏哥,你刚才可能没听清楚,招牌是在他岳父手里。”

    “对,我知道。”方骏道,“可能卖多少钱,他岳父可能做不了主,得买家说了算,是不是?”

    江浩不笑了。

    “你说你和楚朝阳是生意上的来往,对吧?可去他店里消费算不了什么生意,所以,能说说你们在忙什么吗?”方骏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了笑,“我还挺好奇的。”

    “小生意,微不足道。”江浩道,“只是模糊的想法,还没具体方向。”

    “本来这个事情我可以直接去问楚朝阳,但你和娜妞儿马上就要结婚了。咱们的关系,比他近,所以我先来问你是自己人的意思。”方骏很难得地解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浩没回答,反问道,“骏哥想买吗?是因为苏小姐的关系?”

    “既然招牌要卖,卖给谁不一样呢?”方骏道,“我买不买说不准,只是好奇到底谁想买。”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方骏笑一声,“那你说,我现在去找他老丈人,就说不管谁要买,我多出百分之五十。会怎么样?”

    江浩手心有点出汗,冷静道,“他应该很开心,毕竟平白多了许多钱。”

    “要这样的话,对方会不会来找我商量?楚朝阳会不会很不开心?”

    江浩略有点烦躁。

    “江浩。”方骏最后道,“你要有时间的话,咱们能不能见个面?当然,这是小事,就不用向娜妞儿汇报了吧?”

    江浩挂了电话,绕着食堂走了一圈。

    这是一个巨大的厂区,王娜父母打拼二十多年攒下来的家底,用脚丈量需要走够一个小时。王娜说小时候最讨厌这片地,因为它才天天见不到爸爸妈妈,只能自己和玩具玩。她和他完全不同,开心和不开心全写在脸上,喜欢也从无掩饰。从她身上,他才知道世上真有喜欢不附带条件。

    走到第二圈的时候,苏小鼎从里面出来,似乎透气。

    楚朝阳从没主动提起过她的名字,只在这边偶遇的时候突然问,“怎么找了她来?沈总属意她做婚庆?”

    江浩不知过去纠葛,不太明白。

    楚朝阳道,“浩子,你丈母娘不信你,这是借她贬我,然后来点你。”

    他这才知道,苏家菜的背后居然有那么长的一段历史,便道,“你要不喜欢,不用她就是了。”

    “没关系。”楚朝阳道,“她已经很久没和我说过话了,还挺想的。”

    江浩诧异极了。楚朝阳并不看重男女之情,对妻子苏小蘸十分一般,在外面大多数场面话。不沉迷,不留恋,抽身就能走。女人对他仿佛物件一般,然居然有一个能令他说出想字?

    楚朝阳仿佛没见他的诧异,反问道,“你觉得世上什么东西最好?”

    他又自问自答,“一直没得到过的,未来也可能得不到的,却偏偏能弥补自己的。”

    第四十九、五十章

    苏小鼎和王娜定下婚礼当天和次日的行程,让路天平严格监督执行。他拍着胸脯保证,在台上的时候一定会努力帮忙敲边鼓,让新郎官三生三世都跪新娘子裙边起不来。

    王娜被逗得哈哈大笑,直说喜欢他的主持风格。

    怎么说呢,路天平这人看着不靠谱,但逗女孩子挺有一手的。

    苏小鼎绕着礼堂转了一圈,检查几个主要的节点。中间稍微有点气闷,她便站到门口的地方去,解了高领的扣子,透气。站了一会儿,情况缓解许多。她估摸着应该是劳累导致的体虚,趁晚上回去吃饭,找旁边的社区老中医把个脉。

    片刻,江浩从食堂那边走来,拎了几瓶饮料。

    他递给苏小鼎,道,“累了吧?”

    “还行。”她接了袋子,拿出一瓶打开喝,道谢。

    “再过几天就完事了。”他笑,“你和朝阳也能好好休息。”

    “不能把我和他扯一起啊。”苏小鼎好脾气道,“师兄家大业大,还有我姐帮忙。”

    江浩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半晌道,“苏家菜这次火灾,沈阿姨挺重视的。她拿了我和王娜的八字,连带朝阳的一起,去找人算了?”

    “怎么样?”苏小鼎道,“应该没问题吧?我师兄命里带财,很不错的。他这次火灾是意外,不会影响什么。”

    “那人说我和王娜喜气重,冲了他。他现在命动奔走,正是燥气的时候,再加上喜气,自然就着了。”江浩难得话多,“我本来担心他忙处理后续,怕是没功夫弄我这边。阿姨也准备找方骏做备用,不过他说没关系,一定能亲自来的。今天早晨,苏家菜那边就派了人来打理厨房,开始做前期的材料处理了。”

    “这会儿食堂里正忙,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小鼎摇头,没什么好看的。她和楚朝阳已经说清楚,不管他是要拿她打什么主意,她都拿定了不参与。

    “可惜。”江浩叹息。

    她看他一眼,他道,“朝阳对你倒是一片真心。”

    苏小鼎捏了捏水瓶,道,“江先生,你这么说有点不太合适。他是有妇之夫,我也有男朋友了。即使是有心,可能也是错觉。”

    江浩突然笑了,道,“也对。”他抬手看一下时间,道,“我去外面厂房看看,你等下告诉王娜,她就知道去哪儿找我了。”

    说完,他转身走掉。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犹如他的个性一般不慌不忙,似乎游刃有余。她想了想,咬咬牙追上去几步,道,“江先生,我很感谢你给了我布置婚宴场地的机会。”

    江浩站定了看她,她继续道,“也希望能做出你喜欢作品。”

    他挑了挑眉毛,“我应该会喜欢。”

    “方骏为我争取了向王娜展示方案的机会,师兄帮我在你面前美言,宋师傅的团队帮我执行了一部分比较困难的工作。这些恩情我都一一记得,有机会一定会回报。”她道,“师兄向来有大志,儿女私情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他也不会因为一时的得失而挫折。你是他的好朋友,我却和他许多年没有来往,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他帮我在你面前美言,只怕是举手之劳,并没有其它的——”

    “朝阳现在有点艰难,你想和他划清界限?”江浩问。

    苏小鼎抬头,直接道,“江先生,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艰难。可一个分别多年的故人突然如此示好,你肯信他毫无机心?而你对他最后的印象,是吃了他一个大亏?”

    江浩突然道,“并非是不能弥补的大错。”

    她笑了,道,“江先生,我那时候比王娜还年轻,还天真,还要毫无机心,也更加脆弱。白瓷纯净无暇,可碎了就是碎了,再不能补。他的真心和我的真心,份量恐怕不同。更可况,有什么可补的呢?纵然他想,恐怕也不过是弥补自己更多。”

    说完,她略有些开玩笑道,“宋师傅以前认识一对朋友,男方潦倒到四十岁,一直是女方操持两人的经济和生活。女方出了一小部分钱,投男方开了第一家火锅店,不料那店爆火。两人因为一些矛盾分手,男方做成一家好大的连锁商店,女方也拿了赔偿退出。几年后,女方嫁人,过普通的生活。男方功成名就,却去了个电话。他问女方生活如何,丈夫如何,又问她要不要去他公司管钱。在他手下工作,轻松些,钱也会多些。”

    “江先生,你认为男方的行为代表了什么?是真心想弥补过去女人的付出,还是追回自己过去丧失的自尊心?”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苏小鼎问。

    江浩有些说不出来。

    她道,“你千万不要打这个电话,因为王娜会哭死。她宁愿你是个负心汉,也不想自己爱过的人被一个电话破灭。”

    最后,她低头,“我很恨楚朝阳,他负我和我爸是真的;我也很怀念过去的那个楚朝阳,他毕竟是真对我好。可我也不想他再联系我,因为以前大师兄好的样子,快要被他现在坏的样子破坏光了。”

    江浩点点头,叹口气,“苏小姐,你看得如此清楚,我就不担心你了。”

    苏小鼎有些诧异,他点点头,拢了一下外套走开。

    她站原地看了许久,直到路天平不耐烦,从厂房那边的门口大叫她的名字。

    她应了一声,拎着水回去,却不断回头看。

    这个江浩,还真是有意思。

    方骏在苏家呆得颇愉快,特别是苏建忠对平城各样菜如数家珍。市面上稍微大些的酒楼,里面的主厨或多或少与他有拐弯的关系。他做中饭的一个小时,便听了许多秘事。

    因在病中,饭菜清淡。一个鱼汤,一个清炒素菜,一个凉拌的笋丝。

    苏建忠十分不满意,“这能是人吃的吗?”

    “小鼎有交待。”方骏也不生气,“等你病好了,想吃什么来我店里。”

    提起店,苏建忠又来劲了。一问一答,把方骏的两个店如何开起来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方家干物流,难免需要车场和仓库。早年市区地贵,进出城又有各种限制。南山当时一片荒山,还没有进行景观规划。方家父母便买了一大片的使用权,做临时的仓库和车场使用。荒了十来年,居然中了个头彩。城市规划,将一大片南山化成了景观区修路,栽培各种景观作物,建设配套的基础设施。

    方家父母的地正好在正中央,需要配合变更使用权,或者干脆搬出去。

    双方谈判,互相妥协。方家放弃一半的土地,换了将另外一半做商业用,改建成会所和花圃。特别要求会所的各项排污达到行业内最高标准等等。

    会所建好,因家里没人经营,便一直空置。

    等方骏回国,考虑到他正好喜欢这个,便交给他经营。也不贪图挣多少钱,主要打发时间,给老朋友们休假找个好去处。

    他真正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其实是渔。

    选店如何困难,找货源的艰辛,运输途中的损耗。后来为了更加严格控制,甚至入股了一家渔场,每个月都会去看两次,保证质量。

    苏建忠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一餐饭吃完,老小便混得很熟悉了。

    下午,苏建忠带方骏出去遛弯。首选就是街口的榕树下,几个老头儿下棋。

    “老苏,哪家的小伙子呀?”

    “带的新徒弟?”

    苏建忠这几年没少被老伙计们奚落,楚朝阳的存在是一块大心病,连带苏小鼎也吃了不少消遣。

    他得意洋洋,还佯装无事,“方骏,小鼎的朋友。听说我病了,来看看。没什么的,你们千万别误会了。”

    大家便懂了,细细打量,很称头的小伙子,仿佛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苏建忠便满意了,道,“下棋下棋,废什么话呀?”

    明明显摆的是他。

    因此,苏小鼎回家的时候,一路上都是关爱的声音。

    “小鼎,交男朋友啦?好精神的小伙子,哪儿人呢?”

    她诧异,不知如何回答。

    “你爸都带给咱们看了,长得真是好看,一点也不比那谁差。哎呀,看我这嘴,你没有不高兴吧?”

    苏小鼎哭笑不得,老头子什么时候变咋呼了?她开了家门,里面一阵阵的香料味道,混杂着牛肉的香气。

    老头子的声音很中气十足,“现在这样就该翻面了,动作得快点,不然就会焦掉。”

    她探头去厨房,方骏正在摆弄烤箱,里面铺了两层厚厚的肉干。

    居然在烤牛肉干。

    “嘿。”她道,“晚饭吃什么呢?”

    方骏回头,冲她笑了一下,“牛肉汤面。”

    苏建忠马上道,“汤已经炖好了,就等你回家下面条。今天幸好有小方帮忙,把你上次要的肉干都做完了。”

    苏小鼎走过去,伸手抓了一小根就要吃。

    苏建忠打一下她的手,“还没到最好的时候,等等呗。”

    她分成两半,一半塞给方骏,“你尝尝。”

    方骏张口含了,舌尖舔了下她的指尖。她晓得他弄鬼,冲他翻个白眼,尔后道,“爸,你出去等着呗。我把面煮好了端出去给你。”

    苏建忠半信半疑,“你能煮得好?”

    有老头儿在的时候,苏小鼎最多打下手。

    苏小鼎拍拍方骏的肩膀,“这儿不是有个大厨吗?你还操心啥?”

    苏建忠这才出去。

    方骏长腿一伸,将厨房门给关上了。顺便的,低头亲了下她的唇,“今天还顺利?”

    她冲着他笑,“你不捣乱,自然是顺利的。”

    “忙不忙?”

    “忙啊。”

    “我倒是闲了。”他将烤盘塞烤箱里,很自然地架锅准备烧水煮面,随口道,“闲得来,都有点想你了。”

    苏小鼎讶然,看他自然地加水,开火,动作流畅如同行云。傍晚的光,夕照落在玻璃上,映得他面庞如玉。他看她一眼,瞳仁里落下一抹幽光,似明又暗。

    他道,“你呢?”

    平城南的房子大多新起,有地下集中车库,有电梯和花园,还有网球场和篮球场。

    苏建忠偶然看了报纸上的广告,总说新小区比旧小区和安置房小区都要好。他想拿钱来帮苏小鼎定一套,总是被拒绝。并非她不爱住新房,而是不愿将老人家的口袋掏得太干净。后来折中,写了一张借条哄他二三十万来,开了万和。

    “等我万和家喻户晓,还愁没房子?”她如是说。

    可现在,她还真有点愁房子的问题了。

    她的小阁楼,一个人住够够的,现在面临方骏偶尔光临。

    “不如去我家。”方骏邀请。

    苏小鼎当然不愿的,南山会所在山半腰上,虽然风景美、空气好,住的也宽敞,可总是不方便。每天上下班来回,车来车去,汽油钱开销一大笔。

    “我总要考虑成本。”她盘算半日,十分亏本的买卖。

    “老实讲,你为什么住城外?”她十分好奇。

    提起这个,方骏竟然有些为难起来。他只道,“我家里人十分多事。”

    好吧,既然多事,便有许多不方便提之处。苏小鼎也不追问,只道,“总之,我是不会去南山的。”

    方骏便另想办法道,“我也算是明仁的副总,向垣总该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否则也太掉价了,是不是?”

    “自己租一个不好?”苏小鼎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我现在极缺钱。”

    她听了就好奇,少爷也会缺钱吗?他日常花用虽然不抛洒,但也极手松的。譬如他送的那玫瑰,一枝总要几十;一碟子点心,一口一个,一个总要几十。

    “你有什么要攒钱的项目?”

    方骏就看她一眼,“确实是非常费钱的项目,十分让人头痛。”

    苏小鼎被晚上的汤水面喂饱了,有好心情和他打嘴仗,“什么项目?”

    “娶老婆。”

    这个啊,还真是个大项目。

    可惜,赚着这个钱的苏小鼎,对此兴趣不大。她没搭话,将房间里原本存放的一些资料塞箱子里,箱子搬去隔壁的小库房。多少挪点空间出来,能放下一把沙发椅。

    方骏见她一直忙忙碌碌,便主动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帮忙。她冲他笑一笑,“你现在还是客人,去坐着休息就好。”

    “怕我累了没力气?”他开黄腔,“你放心,多吃一根牛肉干就够了。”

    苏小鼎看看楼下,婚摄摄影的人还在整理东西,钱惠文对着电脑烦躁地清账册。她点点下面,道,“你要实在闲了,可以去电脑上看视频,玩,或者打游戏。”

    他不应,三两下将她收拾出来的箱子弄胳膊去。她见他这样,只好笑,弄了抹布将挪出来的空地擦洗干净,指挥他下楼搬沙发椅。他下楼,钱惠文眼巴巴地看着。他点点头,搬了椅子上楼安放。

    末了,他坐上椅子试试,还挺舒服。

    苏小鼎要过路,他一把将她拽腿上,下巴搁她肩膀上,“等我在城里把房子弄好,住我那边去呗。”

    她不乐意,情熱的时候一起住几天没问题,但长久同居是不合适的。

    方骏晓得她意思,便换了词,“附近房子也好找,住这里总是不方便。”

    为了证明所言不虚,方骏将手落她胸口,两腿夹住她的小腿。她打他一下,他道,“你还得小声一点,这阁楼又不隔音,很不好过。”

    苏小鼎脸红,王八蛋是在嘲笑她昨天晚上声音大?

    他又指着床,“床也太小了。我倒是喜欢你睡我身上,不过你能受得了?”

    这黄腔开得没完没了,她想起身继续做事。

    他困着她,“我跟你说话,怎么不应呢?女朋友,就是这么当的?”

    “废话有什么好回的?”

    他就笑,“废话?”

    苏小鼎不愿在员工面前失了姿态,她回头亲亲他,“你先把我放开,等我收拾收拾。咱们出去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这个话方骏爱听了,当真便放开。

    苏小鼎默然,这王八蛋真是典型的男人。听不得人撒娇,听不得人软绵绵说话,最喜欢人哄着顺着。心情好的时候,他能体贴十足,耐心十足;最要紧的是关注度,他需要百分之百。幸好他没多少癌气,能够投桃报李,做足了双倍。因他放得开,在床上就有些无所顾忌。

    野马群中的首领和杀手,能够带领马群反抗狼群和野兽的,叫儿马子。它比普通马高出一头,扑腾横挪,尤其凶悍。甚至,能将野狼踹成肉碎。

    方骏疯起来的时候,颇有些那样的风格。

    她不愿惹起他的疯劲来,毕竟身上的各种痕迹还没散开。便去选了一条长毛裙子,一件风衣外套,准备出门。

    方骏十分喜欢看她打扮自己,特别是撩头发的拿一下,充满了风情。

    他拥着她下楼,看她交待钱惠文,如何回家等等。

    万和的隔壁便是连着好几个房产中介的店面,门玻璃上贴了许多房子的信息。

    清水,简装,精装,以及各种适合单身男女的拎包入住公寓。苏小鼎觉得个个都合适,方骏看来看去却都不太满意。他道,“我的东西本来就多,再加上你的,太小了不合适。”

    “我的预算有限。”

    “我的预算也有限。”

    预算和预算,也有质上的差距。

    房子上达不成共识,两人逛了几个小区的外围,观察了一下进出人员和车辆情况。

    差不多该到吃宵夜的时候,方骏便领着她去喝甜汤。虽然还没进十一月,但已经开始有店家卖汤水,十分香甜可口。

    苏小鼎选了银耳莲子,觉得比不上方骏送过来那些。他听了略有点开心,说明仁的新菜单差不多成型一半,好几款新点心是赵小六贡献的主意。

    吃完宵夜,溜溜达达回店。

    店里面已经黑了,想是大家都下班走人。

    方骏摸了她身上的钥匙要去开门,台阶上有个黑影却动了一下。

    “小鼎。”是苏小蘸的声音。

    苏小鼎感觉有点晦气,往他身后避了一下。

    苏小蘸站起来,看一眼方骏,再看一眼苏小鼎,“小鼎,能和你聊聊吗?”

    不等苏小鼎回答,方骏道,“抱歉,不可以。我们马上要休息了,请你赶快回家吧。”

    说完,他继续上去开门锁。

    苏小鼎亦步亦趋,开始感觉到有个男人做挡箭牌的好处了。

    苏小蘸并没有马上死心,也跟着上前一步,“我保证只有十分钟,不,五分钟——”

    门开,方骏一把将苏小鼎推了进去。他转身,有点冷地看着苏小蘸,缓缓把门关上。

    苏小蘸急了,硬要挤进去。方骏到底是个绅士,不能让她被挤坏了,便避了一下。这一下,她跟进来了。

    苏小鼎暗叹,只能自己去脸皮厚了。

    开了店门口的小灯,照出婚纱模特僵死的塑料面孔。苏小鼎这才发现,苏小蘸看起来极度糟糕。比起上次的衣冠严整,这次完全两个人。

    “你——”她略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

    方骏推了两把椅子来,让她们坐,又去烧开水。

    昏黄的灯里,他寡言,但行动颇有章法,态度又自然。苏小蘸眼睛跟着他转了一会儿,突然道,“小鼎,你真有福气。”

    这话有点刺耳了,扎得苏小鼎很不舒服。

    方骏上了茶,握握她的手,“我去里面看会东西,有什么事叫我。”

    苏小鼎点点头,反握了他一下。

    “你说。”苏小鼎道。

    苏小蘸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哭的意思。

    “千万别哭,你要哭的话赶紧出去,等哭够了再进来。”

    苏小蘸点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哭。”

    一个地图炮,又打得苏小鼎不知该怎么回话。她道,“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苏小蘸喝水,深呼吸,努力让情绪平复。苏小鼎没打扰她,摸出手机来,这才发现方骏发了一条短信。他道,“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

    真是操心的家伙。

    她回,“知道了。”

    里面传来一声手机短信的声音,她扭头,方骏正站在电脑后面收东西,好像什么都没有。

    苏小鼎低头笑,这装模作样的家伙。

    苏小蘸将两人的互动全看在眼里,心里更酸了。近几年家里日子过得不错,楚朝阳按日子拿钱回家,苏建民每年得了签约金也回给一部分钱。可伴随钱的增多,来往的人多,家里人之间的感情反而不对味。

    她私下对楚朝阳说,可以把自己存的私房全拿出来给他渡过难关。

    楚朝阳只是抽烟,看着她后,半晌道,“你那点钱,能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把离婚的字签了——”

    苏小蘸不签,死活都不愿意。她说,“我想生个孩子,朝阳哥,我就想要个你的孩子。”

    楚朝阳留下离婚协议,直接出门。因为银行收回贷款,店里的流水全被抽得一干二净,还需另外想办法弄钱。他已经不太管得到苏建民卖招牌的事情。

    苏小蘸止不住眼泪,滴滴答答全落下来。

    苏小鼎找了一盒纸巾给她,让她慢慢哭着擦。

    半晌,纸巾去了大半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好几次看着苏小鼎欲言又止,却最终放弃了。

    方骏有点不耐烦了,又来了短信,“她怎么不说话?”

    这是苏小蘸的脾气,苏小鼎也没办法。她发了个无奈的表情,什么都不能做。

    最后,苏小鼎只能客客气气将她送出去,看着她上了车。因终究是几十年的姐妹,她道,“你呀,日子怎么好过就怎么过吧。别死磕了,大家都难受。”

    苏小蘸终于甩出来一句,“你就巴不得我们离婚。”

    苏小鼎道,“是他老跑来烦我,说什么补偿的。你晓得我这人不吃亏,就跟他说别虚情假意,要真补偿就离婚。你拿了两句就跑,去找方骏挑拨离间的账我也没和你算,现在好意思来说我?”

    “苏小蘸,你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苏小蘸悲从中来,哭着开车走了。

    苏小鼎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缩手缩脚走回去。方骏侧坐在办公桌上翻她的素描画,见他进来,他丢开道,“难受了?”

    有什么好难受的?

    她摇摇头,慢慢地关了店门和小灯,摸着深浅不同的影子走到他身边,“走了,上楼。”

    方骏抓起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第五十一、二章

    苏小鼎又被压着翻来覆去了好几番,算是用完了他的额度

    两人缩在一米五的小床上,躲在被窝里,肌肤相亲。

    他摸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舒服得她昏昏欲睡。她翻身,不能,导致他的半个小腿吊在床外面。

    “今天可别再把我踢下床了。”他笑道。

    她打个哈欠,道,“我特别喜欢这小阁楼。”

    “嗯。”

    “小小的,窄窄的,天花板矮矮的,像被包起来一样,特有安全感。”

    小时候的苏小鼎喜欢的也是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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