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归

    每一次与水蓝鲤的会面, 都伴随着希望, 和之后更强烈的绝望。

    这次自然没有消息。

    之后还是没有。

    又一月, 照样如此。

    水蓝鲤确实尽了力, 但一体双魂的特殊情况着实少见, 留下记载的就更少，与越歌症状相近的，更是不曾见到……

    这日, 越歌仍是带着一身伤痕，目送水蓝鲤离去的背影。

    “这鲛人怎么这么喜欢真刀真枪地打架。”越歌嘀咕，眼睁睁看着鱼群欢快地凑做一堆，去吸饮水弥漫开的浅红血液。

    修罗王血和鲛女皇血, 可不是大补么？怪不得小鱼小虾争相抢夺。

    越黎用鳍拍她的后背，它大约知道这是安慰的意思。

    越歌往后靠好, 一边往自个儿嘴里塞丹药、运转灵力恢复伤势，一边叹道：“多亏了你呀……越黎, 再等一会儿，我陪你去海面，想怎么扑腾怎么扑腾。”

    然而不过片刻, 她就觉得眼皮沉沉下坠。不是困倦，而是有什么存在正竭力想要将她拉下去……拉到一片白茫茫去。

    越歌明白自己坚持不了, 她用最后的气音说：“走——”

    紧接着, 她闭上了眼。

    越黎犹疑着游到她面前：“呦……？”

    冷冰冰的琥珀色眸子睁开了，却仿佛凝结了最深的暗。

    “越歌”起身，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周围景象。

    越黎灵性天成, 当即发现不对，也就警醒地游开，发出愤怒长鸣——它只知道，阿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奇怪的家伙。

    “算你游得快……”

    “越歌”说，轻嗤一声。

    ……这还是，越歌头一次在黑裙女孩占据身体时，看到外界的画面。

    她看着越黎急匆匆箭一般地游走，也发现自己聚起的灵光。

    若不是越黎速度奇快，只怕这灵光就已经朝着它的要害去了。

    “也不知……这小丫头独自一人跑出来干嘛。”

    “越歌”若有所思：“罢了，左右也翻不出个浪花，随她去。”

    “越歌”自言自语着，她似乎并不知晓越歌还意识清醒，只顾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越黎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游动，又不敢靠得太近，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缀着。

    “越歌”自然不会在意一头灵鲸，她轻盈地一路游去，轻车熟路抵达一处荒凉海域。

    她径直游进一座似乎曾经是神殿的废墟，熟练地将按在神像头顶，口喃喃念叨着什么。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人不由得怀疑“越歌”到底这样做了多少次……

    “谋夺气运，还真是耗功夫……”良久，她收回，低声说道。“待到事成之日，阿修罗算什么？呵。”

    越歌警惕地看着另一个自己那一举一动，心骇然。

    她便是在傻白甜，这时候也该猜出黑裙女孩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了。

    谋夺气运、阿修罗……

    怕不是要对族群不利！

    可就算她们一体双魂，也都是阿修罗的体！这样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越歌的意识没能坚持太久，便模模糊糊的沉溺下去。

    但从此她就留了个心眼，记住这一日的感觉，在“越歌”出现时，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要查探出，这家伙想做什么。

    同时，她在外出寻找水蓝鲤时，也愈发小心。

    只要水蓝鲤没有说她寻到方法，便尽量不提起一体双魂之事来……因为她不能确定，另一个自己是不是也会看到这些景象？

    稍一细想，都会让人毛骨悚然，一步步更加谨慎。

    这期间，还有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祝余离族了。

    前任大长老到底时日无多，没能撑太久，在新年祭之后不过四五日，便回归了海神的怀抱。

    她早已退隐，多数阿修罗都不知道她的名号，来来往往的所谓吊唁之人也少。

    大约这也是她希望的吧？

    祝余将将十来岁的小姑娘，把葬礼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顺遂，便申请离族。

    历来申请离族的阿修罗青年也不少，但被批准离开的却没几个。

    出乎意料的是……族长同意了她的申请。

    祝余离开的那日，小越歌争得身体的控制权，在族地大门口静默地立了许久。

    看着逐渐远去的白衣背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初见时望进的那一双银眸？抑或是甜丝丝的海草……

    往事已不可追。

    ——————

    很快的，“越歌”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灵识之海。

    “你觉得是你自己变强了么？”她嗤笑。“小丫头，若不是我没拿你当回事儿，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越歌没有否认：“这些我都知晓。”

    谋夺气运反哺自身，又或许不只是自身……或许在修为上，两人共享，但在魂灵强度上她不如这个家伙。

    这个黑裙的女孩，绝对不可能是身体真正的主人，否则从哪知道这些邪门的术法，又如何会损害族群气运！

    只可恨，自己明明知晓这些，却不能对父亲说出口，就好像被布下了什么禁制一般……

    “你待如何？”越歌冷静地问。

    “还是那句话——我要你看着你喜欢的东西，全都消失！”

    还真是毫无新意的回答。

    小越歌学着她冷笑：“我知你懂的比我多，或许是夺舍重生的老妖魔也说不定。但若是你要拿我当傻子骗，用这种幼稚的理由糊弄人，请恕我不奉陪。”

    上帝视角的越歌也不禁腹诽：

    又不是相爱相杀，还你喜欢的东西全部都要消失……你是二病么？

    很奇怪的，黑裙女孩似乎若有所思：“对，你还是个挺聪明的小丫头呢。”

    顿了顿，又直截了当地说：“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说与你听了。像你们这般天骄的气运强盛得很，指不定就在哪个细节翻了我的盘。”

    不得不说，这黑裙女孩还挺坦诚……

    坏得坦诚。

    经过这些年月，越歌已经大致了解黑裙女孩究竟做了何事。

    她是要化用族的气运为己所用。

    甚至不单单是为己所用，还要传输给她身后某个更神秘可怖的存在。

    不知为何，明明这家伙的灵魂力量已是强得可怕，却仍未对自己这个较为弱小的魂魄出。

    是同情怜悯，还是另有筹谋？

    反正不可能是愧疚，她的眼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值得庆幸的是，这给了越歌做准备的时间——

    她明白，两个魂魄之间终有一战，而大概率是自己这边惨败。

    但小越歌绝对不会将身体好好留给这个家伙，任由她破坏族群稳定！

    为了她的父亲……

    也是为了她生即王女的责任。

    ——————

    于是，她不再去寻水蓝鲤。

    越歌已经不再奢求将这个魂魄赶出去了，她只想拉着另一个“越歌”同归于尽！

    越歌细细将每一件事都安排到位——

    她帮越黎找到它的鲸群，那头上百丈的雌鲸待它很好。

    族修罗没了这个少主也不会如何，只是苦了她的父亲，继丧妻之后，又要失去女儿。

    尽管是迫不得已，越歌内心还是有些歉疚。

    这样一桩桩一件件都计算分明，她却不经意地想起祝余来。

    她在外界过得还好么？

    希望她过得好，并且，别再回来了。

    ……魂魄之斗，来得比预想还要晚。

    灵魂的死战没有血腥，魂体吞噬间，却痛彻心扉。

    “可惜了，其实我说你不该存在，也是实话。”胜者傲然道。“若不是你，我有多少吸取气运的时？只怪你挡了我族的路。”

    越歌感觉自己在渐渐消散，闻言，她扯出一抹笑来。

    在黑裙女孩注意不到的地方，灵识之海的隐蔽处，邪异的暗色光芒缓缓流转。

    这家伙，在这灵识之海也待不了多久啦。

    那般珍贵的药物，用于寂灭。

    她消散后不久，这片灵识之海也将万劫不复！

    越歌想着，心满意足地消散，消散……

    呃，没散成。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

    鲛人殿的珊瑚宫室之，水蓝鲤百无聊赖地耍鞭子玩儿。

    水墨染则仔细盯着，一副生怕女儿玩耍伤到自己的老妈子模样，面上写满纵容。

    “都两日了，小越歌还不醒……”水蓝鲤耍了一会儿，又觉得无，停下了。

    水墨染道：“殿下可耐心等待，鲛皇珠并非是那般好吸收的灵物。”

    “唉。祝余，要不要陪我打一场？”水蓝鲤低落了一秒，又兴冲冲地转头问。

    祝余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看着越歌侧脸，眼眸半阖。

    #登云境的大佬不必说话#

    水蓝鲤继续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越歌眼睫微颤，倏然睁开了眼。

    祝余当即道：“如何，可还好？”

    越歌默默地把脸埋在她怀里，表示不想说话。

    囧囧有神。真的是……

    完全没想到，这么二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原本是灵渊大陆土著阿修罗，结果魂灵被冒牌货驱逐，就莫名其妙飘到地球上什么的……

    而且连穿越都算不上，连记忆也没带一点！就这么当了十八年普通姑娘啊！

    现在想想地球灵力环境明明也不错啊喂！

    祝余担忧地问：“越歌？”

    越歌哀叹：“无事，不过是一时没缓过来……”

    不得不说，她的计划也算成功。

    这不是黑裙女孩不在这具壳子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