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梁明珠愣了, 随即脸涨得通红。

    张文声忙解释，“误会误会, 这只是……”他顿住，一时拿不准该怎么介绍, 若直说是姜阮母亲的话, 势必要啰啰嗦嗦解释一大通，还牵扯到她家家事, 实在不妥，下意识地, 他扫了眼病房，恰巧触到姜阮猝了冰一样的眼神，猛打了个激灵，想出个折中的答案, “我一个朋友。”

    “朋友。”他强调。

    学习委员红了脸,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透过厚重的玻璃片对梁明珠腼腆笑道，“阿姨好。我们是来探望小张老师的。”

    梁明珠把餐盒放到桌子上，尴尬地捋了捋头发, “那你们聊，我这就走了。”

    刚走两步，想起什么, 又回头，“小张老……”想起先前的解释，硬生生打住, 含混道，“嗯，你好好休养，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手刚放在门把上，背后忽然响起个疑惑的声音，“咦，姜阿姨，你不等姜阮一起回去吗？”

    梁明珠身子僵住，有些无措地看向姜阮。

    姜阮倒没慌张，只是有些意外，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带同学去过家里，程鱼薇怎么就认识梁明珠的，姑且就当她认识好了，可她那么一个通透的人，怎么会在这时候点破自己和梁明珠的关系。

    她下意识看向程鱼薇，只见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看不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见她视线看过来，似乎是感觉到不妥，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啊，不好意思啊姜阮，我好像说错话了。”

    倘若先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现在，看着那个造作得不行的表情，姜阮已经能够确定程鱼薇是故意的了。

    “程鱼薇，你还有完没完？”姜阮还没想好说什么，江濯倒先忍不住，皱着眉质问。

    程鱼薇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看到姜阮妈妈现在就走，觉得奇怪……才……姜阮，你生气了吗？”

    她适时红了眼眶，扮演着备受欺负的柔软少女角色。

    霎时间，全场人的目光都意味深长。

    姜阮觉得有趣，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地将程鱼薇看了一遍，“我为什么要生气？或者说你既然知道我可能会生气，又为什么要问我？”

    程鱼薇哑口无言。

    姜阮笑了一下，上前挽住梁明珠的胳膊，回头对看热闹的张文声说道，“老师，我跟我妈就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留下一屋子人干瞪眼。

    张文声咳嗽两声，打破房间里尴尬的沉默，“大家能来，小张老师真的很欣慰，不过月考快要来了，你们在这里看我这个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赶紧回家复习功课吧。”

    这下屋子里更没人说话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瓮声瓮气说声“老师再见”，鱼贯出门。

    程鱼薇走在后面，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电梯处走，也懒得跟人挤，转身走向扶梯间。

    楼梯里没什么人，斑驳的白墙，低压的屋顶，透着一股阴凉。

    她往下走了几步，听到背后响起滞重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孙付文。

    “好巧。”她说。

    孙付文端着平板的面孔，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道，“你不是说喜欢姜阮吗？为什么要给她难堪？”

    “因爱生恨啊，”程鱼薇笑了，“你不是最深有体会？”

    “……”孙付文沉了脸，没说话。

    “怎么，心疼了？”程鱼薇说，“这才不过几句实话，一个个都跟我怎么着她一样，那要我真对她做出点什么，那你们可不都得疯了。”

    孙付文只当她是说笑，风平浪静过了几天，没想到周五一大早，班里还真发生件事，跟姜阮有关。

    大课间做完广播体操回到教室，学习委员吴晴发现放在钱包里的班费不见了，钱包则一直放在书包里。她上讲台问全班学生谁课间操还留在教室，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

    班里鸦雀无声，忽然教室后门有人说了句，“姜阮好像没去跑操。”

    说话的人正是程鱼薇。

    “我操，程鱼薇这是什么意思，有病吧？”梁雪莹不可置信地飚起了脏话，眼见全班学生都往姜阮这边看过来，忍不住拉了拉姜阮的袖子。

    姜阮在做物理习题，正做得头晕脑胀，被这么一拉，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这时学委已经走上讲台，梁雪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便见她看过来，大声道，“姜阮，大课间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教室？”

    板着脸，质问的语气。

    吴晴虽然身子瘦小，但一看就是那种劲劲儿的未来能当教导主任的厉害人。

    姜阮觉得莫名其妙，没说话。

    吴晴却把她的沉默当作默认，“班费不见了，你既然在教室，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原来是这样。

    姜阮淡淡收回目光，“不清楚。”

    其实她并不在教室，大课间她原本想多做会儿题，离月考越来越近，心里也越发没底儿。江濯却说有话要讲，把她直拉到天台上。最后却也没什么重要的话，就从角落里抱出盆海棠，说要请她看花。她啼笑皆非，但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也不好掉头就走，干脆跟他在天台上坐了下来，直到广播操结束。

    可现在若说不在的话，照学委这架势，肯定要让她解释自己在哪里做什么，实在麻烦。

    吴晴见她事不关己的样，越发气了，“你既然在教室怎么会不知道！还是说，”她顿了一下，恶意地揣测，“还是说，钱是你拿的？”

    姜阮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听得很清楚，整个大课间除了你全都在操场，钱就是大课间时候在教室丢的，你人在教室，又没有看到其他人过来，那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

    话虽说得绕口，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也似乎在理。

    同学们都不约而同看向姜阮，看她要怎么解释。

    这时候，程鱼薇说了一句，“哎呀，刚才我好像说错了，江濯也没去操场。”

    吴晴并不当回事，“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能看上这点钱。”

    全校谁不知道江濯他家钱多得都能买了整个学校，谁是小偷都不可能是他。

    “他看不上，我就能看得上了？”姜阮觉得可笑。

    这会儿江濯正巧回教室，见气氛有些诡异，又听姜阮这么问，下意识回了一句，“看得上什么？”

    姜阮转过头来，笑道，“她说我偷了她的班费，你说好不好笑？”

    江濯冷了脸，看向吴晴的眼神有些不善，“怎么回事？”

    虽然两人相隔着整个教室，吴晴还是忍不住倒退两步，勉强镇定心神，提高了声音将她的推断复述一遍。

    江濯听完，倒是狐疑地看向姜阮，“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在教室，难道跟我在一起很丢脸吗？”

    “……”

    这会儿全班学生都张大了嘴巴，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甚至还能听到“我去难道他们好了”之类的窃语。

    看吧，这就是她不想说的原因。

    姜阮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在教室，是她自己说的。”

    吴晴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到口边，也发现她刚才并没明确说过自己在教室，感觉像是被耍了一通，她气愤道，“你说在就在，不在就不在，空口无凭的谁信！”

    看来是铁了心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了，姜阮心里冷笑，将手里的笔一抛，双手环臂抱在胸前，“那班费在大课间丢了这事也只是你说的，到底丢没丢，谁又知道？”

    吴晴脸涨红，“你少血口喷人！”

    “是啊，你少血口喷人。”姜阮轻挑嘴角，淡淡说道。

    话中嘲讽意味十足，吴晴气得身子直发抖，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死死咬住下唇，扫视过所有的同学，“我可以发誓，班费丢了这事如果是我撒谎的话，我吴晴出门就会被车撞死。”

    姜阮慢悠悠道，“都是学习过马克思主义的人，说这些鬼神乱力不科学的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你！”吴晴双眼瞪得通红。

    “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特别憋屈，”姜阮站起身来，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所以下回说话之前一定要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不知道就闭嘴。”

    “……”

    眼见上课时间就要到了，最后还是班长上讲台打圆场，说这事等到周五班会再做全班讨论，然后把吴晴硬拽下台来。

    一路上，吴晴都瞪着姜阮，一副恨不得扒她皮拆他骨她的样子。

    梁雪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吴晴还真是奇葩，自己错了还这么有理。”说着又对姜阮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刚刚我真的都想给你鼓掌了。”

    姜阮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她的恭维，低头看一眼一个小时前已经摊开，到现在依旧一道题还没写完的物理题册，不觉叹口气，看向梁雪莹的眼神愁肠百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