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餐厅里很安静。

    禹川待秦姨关上门后, 同她一起步至餐厅。

    “大家都在吃晚餐，小伙子你应该还没有吃过吧？”秦姨伸手拉开餐厅门之前回头问了一句。

    禹川点点头, “是还没吃过呢。今天家里的灯好像多开了点儿啊？餐厅灯开这么亮？”

    秦姨笑笑，轻手拉开了餐厅的门。“家里边来客人了, 你先进去好了，我去给你拿副餐具过来。”

    “……”

    禹川走进餐厅。

    餐厅里原本还在用餐的人纷纷放了餐具，转头朝餐厅门口的方向看过来。莫莺时放了餐具站起来，她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 又步伐轻快地走到餐厅门边。

    禹川此时正看着餐桌边的秦皓一阵纳闷儿……

    他的眉毛蹙了起来。

    耳边传来莫莺时的说话声。

    “学长你在看什么？”

    他回神，轻微地咳嗽了一声。“没什么……那个, ”他压低声音道：“老秦怎么在你家里呢？还有他老爹怎么也在？”

    他见莫莺时的家里今天居然坐了这么多人吃晚餐, 着实觉得奇怪得很。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他还很纠结，纠结秦皓吃晚餐居然不挨着陶然倒去挨着他的小学妹？！几个意思？！

    他很不爽。

    秦姨这时已经摆好了餐具。莫成章原先一直在和秦父在说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禹川，这时禹川恰好朝餐桌的方向走来。

    餐厅没剩多少位子了, 禹川只好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了。他刚坐下来, 忽然感觉有股强烈的视线向他扫过来？

    他看过去, 恰好对上莫成章严厉的视线？

    “……”

    莫成章咳嗽一声, 开始切牛排。他之前本来是想用自己的“严厉”眼神吓唬一下这接近自己女儿的毛头小子的……不过这次的毛头小子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今天的这顿晚餐说正式也不正式，就是禹家的老爷子前几天和他说了一下禹莫两家那娃娃亲的后续，禹家的老爷子话说得委婉，但那意思无非就是说禹川拒绝了这门娃娃亲。

    莫成章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毕竟缘分的事情强求不来。况且他莫家虽然比不上禹家那样豪气，但说到底也是不差的, 他并不需要让自己的女儿通过商业联姻的手段，来稳固莫家在商界的位置。

    这种方式虽然可行，但对他而言没有必要。毕竟对他而言，莫莺时的未来人生是否会顺遂，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后来禹家的老爷子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做媒？

    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这顿晚餐。

    秦家也是大家族，假如两家可以联姻，他倒是也很乐意。但现在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禹家的继承人……似乎并不像禹家的老爷子说的那样排斥那娃娃亲？

    莫成章思考了一下，放了手中的刀叉，端了杯红酒喝了一口。他看向禹川，面色缓和。“我最近去拜访了你爷爷，好几次都没瞧见你的人。”

    “……”

    禹川吃东西的手顿了顿。他用纸巾擦了一下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酱汁。“可能……我还在学校？”

    “我可是下班时间去的。”

    言下之意，也是放学时间。

    禹川不太理解莫成章这话的意思。他对这位叔叔没什么大的印象，觉得自己也就见过莫成章几次而已……从小到大，来他家里串门走关系的人太多，莫成章给他的印象和其他人差不多。

    从前他看见莫成章最多就随便喊一声“莫叔”，也懒得多搭理一下，不过莫成章似乎每次都用一种很慈父的眼神看他？

    什么鬼？！

    莫成章看禹川答不上话，又说了句，“不知道你和我们阿时什么时候认识的？刚才阿时和我说学校的学长来家里吃饭，把我吓了一跳。阿时要交什么朋友，都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

    禹川心里有些打鼓。这话他倒是听懂了。做爹的有几个是放心自己未成年的女儿和男生交朋友的？

    他心下一思量，忙在脸上摆了笑，道：“就最近吧。莫叔，你之前把她藏太好了吧？我都不知道她是你生的……”

    “……”

    莫成章对禹川的话没辙，只点点头，然后开始吃东西。他吃东西的空隙不忘抬头观察禹川。

    禹川正瞧着一个方向，一脸不爽。过了会儿，禹川放了手里的刀叉，那刀叉砸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

    莫成章则顺着禹川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看到自己的女儿正抓着秦皓的一只手，往上边吹气……

    他忽然想笑。

    禹家的老爷子怕不是在逗他呢？这娃娃亲明明是有可能的。

    这时餐厅的一角又传来餐具的碰撞声。

    陶然“啪”的一声放下刀叉，起身往餐厅的门边走，一脸生气的模样。她和恰好端甜点进来的秦姨差点撞在一起……不过秦姨手快，端着一盘奶糕连连退后。

    “小然你这是去哪里呀？难道已经吃饱了啊？”秦姨问了句。

    “去厕所！”

    “……”

    莫莺时也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ˉ

    洗手间里，陶然打开水龙头，她接了捧水往脸上泼去，随后，用手大力地拍脸。

    水花四溅。

    有人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陶然停下拍脸的动作，扭头看门口。莫莺时正好收回敲门的手。

    “然然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

    陶然愣了会儿，摇头。

    “没有没有，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忽然觉得很不开心，真是气死我了。”

    莫莺时走进洗手间，忙又问了句，“不开心？然然你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就是忽然觉得有个人特别讨厌罢了，气死我了！老娘可不是吃素的，那混蛋敢情是在玩儿我呢？！绝对要他好看。”

    莫莺时听了后蹙起眉毛，她一脸疑惑，一双眼睛眨巴着，问陶然，“然然你在说谁是混蛋啊？”她一指自己的鼻子，“你在说我啊？”

    “啊？什么鬼？”陶然凑近了看莫莺时的脸，“时时，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问题的答案我非常想知道你一定得告诉我……”

    她抓起莫莺时的手，放到心口的位置，道：“那个……那个……就是时时你……你刚才为什么要抓着那姓秦的手这样吹气？”

    那样子多暧昧呀，可把她气得够呛。虽然她现在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生气。

    莫莺时眨眨眼睛，想了想，道：“秦皓学长那时候帮我盛了一碗汤，很烫，他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抖，不小心就把汤撒到自己手上了，他说很烫，让我给他吹一下。我本来不想帮他吹的，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很难受，我就帮他吹了一下。”

    她说完观察了陶然的表情，试着问，“然然，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陶然的脸忽然一红，炸了。

    “我……我才没有！我没有生气，就是好奇随便问问的。”她扭头，背着莫莺时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回头时已经换了表情。“时时，你……你……那个……”

    陶然结巴着说话，莫莺时听着吃力，她打断陶然，“然然你想问什么？需要我把洗手间的门关上再问吗？”

    “……不用，我……就想问你，你觉得秦皓这个人他怎么样啊？你觉得他长相能给几分？会不会觉得他这人特欠揍？”她说着顺便用手比划了一下，作打人状。

    “……”

    莫莺时看陶然问问题的模样很认真，所以她认为自己也应该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她认真地想了想，才答，“秦皓学长虽然平常话很多，但是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我没听错吧？这家伙几乎天天迟到，我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就为了挑战我这会长的权威以为我不敢扣他的分呢！反正我每次都扣，不给他面子，哼。那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啊？看他天天往姑娘堆里凑，以为自己是情圣呢……”

    莫莺时沉思了一会儿，认真道：“秦皓学长长得很好看的，和禹川学长差不多好看。我的班上其实没有像他俩这样好看的男生……所以学长他俩每次路过我们教室外边，班里的女生好像会很开心。”

    其实她也挺开心的。不过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种情况。顺便她其实还是觉得禹川更好看一些……

    大概是她和禹川接触更多一些比较熟所以才会这么觉得吧？就好比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老爸比别人的老爸要更厉害更慈爱一些？

    “是这样吧然然？”

    “……”

    陶然忽然很想点头，但她忍住了。

    “是吗？也就很一般嘛，你们就是没见过世面，他俩哪里好看了？”她开始口是心非，“要我说，他俩就是有其他的背景加成你们自己加了滤镜所以觉得他俩还行……”

    “……”

    “要我说啊他俩都是属于特别欠揍的那一种人，仗着家里有钱是集团的公子就一副跩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可讨厌了。时时以后你和我都离他们远点，别被他俩带坏了。”

    莫莺时不太懂。

    “我觉得学长他们人很好啊，虽然他们有时候会打架……不过还好，他们也没有特别坏，我上次看见秦皓学长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并且据她了解，秦皓还赔了新手机给上次被揍的那位男同学。

    “……什么？他还扶老奶奶过马路？作秀吧？肯定有媒体在跟拍，他就做个样子吧？”

    “然然，你好像一直在说秦皓学长的不好，难道你很讨厌他吗？”

    “当然讨厌他了，我可讨厌他了！特别的讨厌！每次一看到他我都恨不得踹他两脚就跑，不过我也就想想，毕竟他还挺猛的，我打不过他。”

    “……”

    秦姨从厨房又端了一盘点心。她去往餐厅时，看见秦皓在洗手间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蹙着眉毛，脸色看着有些不太好。

    她顺便喊了秦皓一声。

    “怎么在外边站着呀？点心刚出炉，还是回去尝一下好吧？”

    “……”

    秦皓扯起嘴角笑笑，点头，“我出来透口气。秦姨，你该叫一下那两位大小姐了，她俩上洗手间都有十五分钟了，怕不是掉厕所了？”

    “还真是哎！莺时小姐真是的，不会身体不舒服吧？”

    秦姨把点心放到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洗手间里，陶然和莫莺时正好挽着手走出来。

    “怎么了秦姨？”陶然纳闷，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秦姨来叫你俩吃点心的，快去餐厅坐好，这份点心要吃热乎的凉了不好吃……”

    “……”

    “……”

    三人走到前厅时，秦姨端了点心，随口咕哝，“刚才还在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莫家的宅子挺大，从洗手间到餐厅要走过两间大的会客厅。

    陶然好奇，问秦姨，“秦姨你说什么？”

    “哦，就是刚才吧，那秦家的小伙子提醒我说你俩在洗手间太久了，说怕你俩掉厕所里了，就让我去催催你俩……”

    陶然心下一咯噔。她担心自己和莫莺时的对话莫不是被秦皓给听见了？那就……糟糕了。

    那话并非她真心。她没想让秦皓听见。所以她现在忽然有些慌神。她怕秦皓误会什么。毕竟她刚才一直说他的坏话，还说自己特讨厌他这人……

    难办。

    莫莺时看陶然忽然双手作祈祷状，忙问她，“然然你在祷告吗？”

    陶然放下手，摇头，“……没有，我不信教的。阿门。”

    “……”

    ˉ

    餐桌边的人心思各异。

    就莫莺时一人专心在吃晚餐，以及餐后的甜点。她吃了几口甜点后，开始喝秦姨榨的新鲜水果汁。她舔嘴唇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扫向对面，随即看见禹川在盯着自己？

    她觉得奇怪，于是看了一下禹川，以便确认禹川是不是真的在看自己……

    好的，她确认了，禹川的确是在看她。并且看了很久的样子。

    难怪她之前吃东西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盯自己。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可是禹川为什么要看她呢？

    带着这个疑问，莫莺时用纸巾擦了嘴巴后，起身和莫成章道：“爸爸，我吃饱了，想和然然去花园散步。”

    “去吧，别太久，十点要准时睡觉。”

    “嗯。”

    莫莺时和陶然又率先溜出了餐厅。两人前脚刚走，禹川和秦皓同时起身，溜了出去。

    莫成章和秦父在餐厅里面面相觑。

    莫家宅子外有个小花园，面积不算大，但布置得挺温馨，花草长势不错，花园里还搭了个秋千，不过是迷你型的，并不能坐人。

    陶然发现这秋千，正想坐上去，莫莺时及时拉住她的手，“这个其实是当摆设的，坐不了人……”

    “啊？我看挺结实的，哪里坐不了人了……”

    陶然还是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秋千散架了。搭秋千的材料散了一地。两人盯着散了架的秋千一脸懵。

    “……真不能坐人啊？太坑了吧，我屁股都肿了。”陶然抱怨。

    “因为这个是摆设啊……”

    “……”

    陶然拍了拍屁股，然后她的手顿住。秦皓和禹川就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看她拍屁股。

    那她之前把秋千坐散架的行为不是也让这两人看见了？

    “……”

    她老脸一红。

    “时时……我们回去看电视好了？”

    “好啊。”

    莫莺时还蹲在地上，摸一支即将要开花的花骨朵。她正想站起来，手臂就被人抓着，她被迫站起来。那力道有点大，她觉得有点痛。

    她刚站起来，就被人拉着往一处地方走。

    “？？？”

    看清抓着她手的人后，她蹙了眉毛。

    “学长你怎么了？你抓太用力了……”

    禹川没理她的话，抓着她的手腕一直走，走到一处光线不太好的地方。这里种满了植物，绿油油的一片，但是没有路灯。

    天穹的月亮恰是弦月。月光不太亮，照不清道路。

    莫莺时怕黑，所以当即不想走了，她想停，但停不下来。

    “这边太黑了……学长你是怎么了？我要生气了……”

    这时禹川停了步子，他回头，看莫莺时的脸，一阵沉默。

    “学长你怎么了？”

    禹川抓着莫莺时的手腕，一拉，两人忽然离得很近。他凑近了看她的脸。

    莫莺时眨眨眼睛。

    “……学长？”

    “小学妹，我才是要生气了。”

    “？？？”

    莫莺时并不懂禹川生气的点，她很傻地问他，“那么学长你在生谁的气呢？是在生我的气吗？”

    她真的很郁闷，因为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让禹川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