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趁陈妈妈出门买菜之际, 一瘸一拐，徒步花了十五分钟，才到西边篮球场。

    还没到“公司”，就听到苏雾的歌声。

    陈夺悄无声息走到门口，看到苏雾背着门，手上抱着吉他，淡淡地唱着陈绮贞的那首<太聪明>。

    “猜的没错/想得太多/不会有结果/被你看穿了以后/我更无处可躲。”

    苏雾唱了一小段，就开始发起呆来。

    不像在练歌，更像是单纯地在思春。

    ……

    苏雾望着窗外，无端地叹了口气。

    身后响起陈夺的声音：“怎么不唱了？”

    苏雾愣了一下, 回头，看到陈夺站在那儿, 没精打采的眼眸, 陡然有了光。

    苏雾把吉他放下，起身看着陈夺, 又惊又喜：“你怎么……？”

    陈夺慢慢走向苏雾，说：“闷在家里，太无聊了, 就过来看看。”

    苏雾看了一眼陈夺的脚踝, 走路还是有些跛, 并没有全好。她皱了皱眉头，问陈夺：“你出来干嘛啊，怎么不好好休息？”

    枉费她一番苦心，再想, 也都忍着没去找他。

    陈夺反问：“你呢？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了？”

    搞得我怪无聊的。

    苏雾：“我……”

    我也想啊，还不是怕吵到你嘛。

    两个人都有一肚子微妙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陈夺的脚踝还是不适合久站，他撑着桌子，坐了下来，苏雾也跟着坐下。

    两个人面对面。

    陈夺盯着苏雾看了一会，问她：“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陈夺这两天，总共想了八百遍。

    上午的时候，苏雾没来，陈夺盯着天花板想：她在做什么？

    下午的时候，苏雾没来，陈夺盯着手机想：她在做什么？

    晚上的时候，苏雾没来，陈夺盯着房门想：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了？我好无聊啊TAT

    隔天，苏雾依旧没来，陈夺侧着身，抱着抱枕，可怜巴巴地想：

    靠，怎么回事。

    她都不会想我的吗。

    ……

    苏雾翻开桌面上的本子，汇报：“我这几天都在写歌啊，写了很多，打算等你好了之后唱给你听。”

    苏雾的表情好像在说：没有见面的日子里，我也有在努力哦。

    陈夺看着苏雾手上皱巴巴的本子，抬了抬眉：“哦？我看看？”

    苏雾翻到最新的那一页，很大方地把本子递给了陈夺。

    上面是苏雾手写的歌词，黑色水笔，字迹相当好看。

    陈夺看了看歌词本，又看了看抱着手，将下巴压在胳膊上的苏雾，问：“你歌词都是用手写的吗？”

    苏雾眼珠子水水亮亮：“嗯，这样比较有感觉。”

    歌词本已经用了大半，开头几页都有些泛黄。

    陈夺：“这前面也都是你写的歌词吗？”

    苏雾：“嗯。”

    陈夺很好奇：“我能看看吗？”

    苏雾喜欢陈夺没直接往前翻，而是先征求她的同意。

    虽然有一点害羞，因为歌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写词人的各种小心思，但，苏雾很愿意和陈夺分享。

    她点点头：“可以~”

    陈夺一页一页往前翻着，仔仔细细看着苏雾在晨间，在黄昏，在夜幕之下，在快乐，在悲伤，在彷徨之下写的各种感悟。

    这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

    苏雾一会儿看看被陈夺轻轻翻动的歌词本，一会儿看看陈夺，脸悄悄地烫了起来。

    这页。

    这页是和陈夺一起看完日落，回家之后写的，其中有一小段写的是她对陈夺的感觉，苏雾不知道陈夺能看出多少。

    结果，陈夺只在这页停了两秒，就翻了过去，显然什么也没看懂。

    苏雾：- -。

    再往前，就是陈夺出现之前写的词了。

    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苏雾准备起身倒点水，突然听到陈夺轻轻笑她的声音：“你怎么还抄写歌词啊。”

    苏雾：“什么？”

    陈夺：“练字吗？”

    苏雾一头雾水：“哈？你说什么？”

    陈夺对着其中一页，问苏雾：“这页不是抄的吗？”

    苏雾还是一头雾水，她走到陈夺身边，看了眼陈夺翻开的那页，说：“这也是我写的啊。”

    陈夺本来是在调侃苏雾，听完苏雾的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你说这也是你写的？”

    苏雾：“对啊。”

    陈夺：“真的假的？”

    苏雾好笑了：“我骗你干嘛。”

    陈夺有点被搞糊涂了，他看着苏雾，问：“不是，你没有听过这首歌吗？”

    陈夺干脆拿出手机，把歌搜出来，按下播放键。

    歌手嘴里唱，就是苏雾本子上写的词，一字不差。

    苏雾：“我听过啊。”

    等等。

    陈夺需要捋一捋。

    陈夺缓了一下，问苏雾：“你的意思是，这首歌的歌词，是你写的？”

    苏雾点头：“对啊。”

    陈夺震惊了。

    播放器里，歌词的最上面写着，作词人：易燃。

    这是一位非常有名的作词人，好多脍炙人口的歌都出自他手。

    陈夺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后翻了几页，重新看了遍这一页的歌词，再次震惊。

    他刚刚就觉得这页的歌词很熟悉。

    陈夺马上搜了下歌名，果不其然，这首歌的作词人，也写着两个字：易燃。

    陈夺理了理思路：“等下，所以……你就是易燃？”

    苏雾懵了一下。

    见苏雾没回答他，陈夺当她默认了。

    陈夺这下彻底疯了：“你到底还有多少身份啊？”

    苏雾看着突然就怀疑起人生的陈夺，表示：“？？？”

    陈夺掰着手指头数：“博主、UP主、作词人，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这三个都对，苏雾摇摇头：“没有了。”

    陈夺的内心掀起了新一轮的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苏雾不显山不露水，还是个这么大的大触。

    ……

    ……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陈夺不理解：“既然你都已经是这么有名的作词人了，怎么可能会没有资源上舞台唱歌呢？”

    苏雾这才明白，陈夺误会了什么。

    苏雾：“不是啦，这些词是我写的没错，但是我不是易燃。”

    陈夺：“什么意思？”

    苏雾想了想，不知道能不能说。

    陈夺很糊涂，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苏雾先约定：“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陈夺：“你告诉我的事，我告诉过谁。”

    陈夺嘴巴是很严。

    苏雾终于解释开来：“这些词是我卖给他的。”

    陈夺：“……什么？”

    苏雾坐回位置上，说来话长：“大概是去年吧，我收到了一封邮件，说是看到我微博上写的歌，想跟我合作。”

    陈夺听得很认真，示意苏雾继续说下去。

    苏雾：“然后我们就加了微信，他问我，微博上那些歌是不是我自己写的。”

    陈夺：“嗯。”

    苏雾：“我就说是啊，然后他就问我，还有没有写其他歌，能不能发给他看看。”

    ……

    苏雾观察着陈夺的表情，继续说：“我就发了一首过去，然后他问我，这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发表过。”

    陈夺已经听出了点端倪。

    苏雾：“我就实话实说，哪里都没发过。然后，他就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合作。”

    陈夺皱了皱眉，说：“合作内容是，你当他的代写？”

    苏雾还是换了个说法：“就是我定期把写好的词发给他，他要的话，就买下来，不要就退给我，我可以自己用。”

    陈夺：“这就是代写啊。”

    苏雾：“……”

    陈夺再总结了一遍：“这么说，你是易燃的枪手？”

    陈夺分不清，到底苏雾就是易燃更令他震惊，还是苏雾是易燃的枪手，更令他震惊。

    苏雾：“……不算吧。”

    陈夺：“词是你写的，署名却是别人，这就叫做枪手，什么不算。”

    苏雾发现，陈夺提到枪手两个字，就带有很强烈的个人情感。

    所以，她很不爽陈夺一直喊她枪□□手。

    也很显然，苏雾并不知道做枪手到底意味着什么。

    苏雾：“反正这些歌词，放在我手里，也就是没有人看得见的文字而已。既然有人觉得我写的好，卖给他，还能被更多人听到，有什么不好？”

    陈夺：“可是这是你自己的知识产权，你看到上面写着别人的名字，不会难过吗？”

    苏雾：“……比起这些，我觉得这些文字有人喜欢，才更重要。”

    陈夺无法理解这种卑微的心情：“你是不是傻？”

    苏雾也很绕：“那放我手上就是没人看得到嘛，就像唱歌，你觉得我唱的好吗？”

    陈夺：“嗯。”

    苏雾：“可是我把视频传到网上，就是只有那么几个人听啊。我冠名的东西，就是不受关注，换个名字，就是有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什么理论呐。

    陈夺要被气死了。

    意见达不到统一，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陈夺好不容易跑出来见苏雾，并不是想把气氛搞成这样。

    陈夺换了个话题，问：“那你卖出一首词，他给你多少钱？”

    苏雾：“三百。”

    陈夺差点跳起来：“多少？”

    苏雾怔怔地看着陈夺，声音明显变小了：“三百啊……”

    陈夺：“才三百？！”

    苏雾：“易燃说，这个价已经很高了。”

    陈夺：“他说你就信？你知道这一首歌发出来，他能赚多少吗？”

    苏雾：“不知道。”

    陈夺其实也不知道……

    反正怎么也能有好几万吧？

    城市套路深。

    陈夺想到一种可能：“你不是又被骗了吧？”

    苏雾：“被骗什么？”

    陈夺顿了顿，对苏雾说：“你把他微信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易燃:“我并没有一个弟弟叫易爆，别问了，再问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