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40

    看着那东凹西凸的苹果, 正常人是没什么太大胃口的。

    也不知这两个男人在争什么。

    尤其病床上的这一个。

    为了个苹果, 差点扯动伤口。

    两个护工操心地摇头, 现在的病人，太不省心了。

    当着夜阳的面，江行宁把苹果吃完。

    吃完后, 评价一句：“幸好你没吃，这苹果一点不好吃。”

    得了便宜还卖乖。

    夜阳冷眼瞥去：你不装逼会死吗。

    夜阳本来有出于愧疚苏轻焰在这里陪着他。

    偏偏江行宁叫来两个中规中矩的护工。

    有两个护工就算了, 他自己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比起厚脸皮。

    夜阳是比不过他的。

    虽然某人表面上儒雅斯文得要命。

    “你们走吧。”他没有让苏轻焰继续留下来的心思, “我一个人静静。”

    这么说, 正和江行宁的心思。

    作为男人，自然清楚对方想的是什么。

    确实是苏轻焰先动的手, 但这种苦肉计未免不够惨，他要是因为救人而受伤，可能更有底气提出让苏轻焰留下来的要求。

    苏轻焰跟在江行宁的身后出了门。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刚才她完全可以说“那我再削一个给你”，可是她没有。

    正如陆与所说, 狠起来确实狠。

    说无情就无情，说下刀子就下刀。

    上了电梯，苏轻焰安静地站在男人身侧，睫毛微微低垂。

    安静得不像话。

    江行宁突然问：“你有喜欢过他吗。”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喜欢过的话, 怕你有一天, 也对我这样。”

    一点点留恋都不给。

    转过身，什么都没留下, 过往云烟，不挥就散。

    苏轻焰抿唇, 不知怎么笑了出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能帮我查一下当年的事情吗，关于他母亲的资料。”

    “想要做什么？”

    “他说我没有证据证明他母亲的死和我无关，那我就找给他好了。”

    找给他……让他知道真相？

    然后，自我懊悔死？

    “真相是……”江行宁一顿。

    他好奇心不重，只不过涉及到她的事情，多知道一些没坏处。

    “真相就是，我会游泳，我在自家的池塘落水，不需要别人救。”

    会游泳的话，又怎么会因为别人为了救她死呢。

    上回夜阳把她推入泳池。

    她是会游泳的。

    只不过当他发现后，她又不动了。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他不配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呢？”江行宁微微蹙眉，“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来不及了，爸妈第一时间就出事，就剩我一个，说了的话，让他愧疚然后弥补我吗？”

    她还是那样的笑，不到眼底的笑，“当我知道他所有的好都是假的，深情都是伪装，有目的地接近我……我想折磨他久一点。”

    好一个折磨久一点。

    让自己也遭了那么多罪。

    尽管她说得轻描淡写，江行宁听了后，开始觉得陆与的脑子可能有所好转了。

    竟然被他说中了。

    苏轻焰之前所遭受的罪，会在夜阳知道真相那天，十倍奉还给他，以愧疚懊恼致死的方式。

    电梯门开了后，苏轻焰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额头：“呀！我的包好像忘拿了。”

    “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去吧。”

    她没从电梯出来，直接上去了。

    后面还有人要进来，江行宁便不占用公共资源。

    病房里。

    苏轻焰再次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多了个人影。

    秦绾。

    双方互相对上视线。

    “东西忘拿了。”苏轻焰简单解释一句，走到沙发前，将落下的包包拿起。

    身子还没转过去，秦绾横手拦了过来。

    “苏轻焰，你真有本事啊，发现真相后恼羞成怒了吗，那是你老公做的事，和夜阳有什么关系？”

    语气暴躁野蛮，和原先的小白兔气质完全不同。

    苏轻焰抿唇：“失手而已。”

    “失手？你能再给个荒唐一点的理由？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就不能离得远一点，知不知道他为你吃了多少苦？你一点回报没有就算了，还想杀了他？”

    “所以呢。”一下子，苏轻焰变了脸色，挥开她挡路的手，“我说了失手那就是失手，我不屑也没必要说谎，你爱信不信，挡我的路是把自己当什么了？夜太太？”

    最后三个字，简直比刀子还犀利。

    秦绾脸色煞白：“你！”

    尽管觉得她们很吵。

    可是能在这里听到她的声音，夜阳竟然觉得自己还能在忍受下去。

    他有预感他的以后只会更糟糕，所以能捕捉到的，她的样子和声音，对他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夜阳——”秦绾知道自己没名没份，没资格也吵不过苏轻焰后，开始找男人评理。

    可是当她看见他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苏轻焰。

    那样凉薄冷情的人。

    仅剩的一点温柔全给了一个人。

    秦绾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

    她第一次碰见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被一群混混当街调戏，没有一个路过的人出手相救，濒临绝望的时候，像一只可怜无助的流浪狗。

    是后来出现的夜阳救到她。

    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照在她身上，心房被温得暖暖的。

    他就像一个战无不胜，冷血无情的骑士，将她身边的恶魔驱赶。

    可秦绾不知道，这个骑士是跟在公主身边的。

    也是公主命令他救人的，如果没有命令，他不可能会多管闲事。

    突然照亮她生命的曙光，其实一直为公主发亮，如果没有公主，那道光就会消失。

    “夜阳，她问我是你什么人……”秦绾嗓音发颤地问出这道对她来说注定是送命的问题。

    病床上的夜阳，视线稍稍收回，但也没有落在秦绾的身上，“不继续吵了？”

    秦绾一愣。

    他静静吐出一句：“苏大小姐吵架的气势不减当年。”

    无视她了。

    是啊。

    怎么可能会回答她那么无聊的问题呢。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苏轻焰随手拍了拍包包，“我只是来拿个包。”

    拿完就走。

    她要走了。

    无意识地，夜阳从病床上下来。

    “还有啊，秦绾你别觉得我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是你自己没本事让他喜欢你，关我什么事？”

    走之前，苏轻焰慢悠悠地丢下一句。

    她不惹事，倒是有人先来招惹她。

    苏轻焰说的是实话。

    越是实话，越让人难为情，尤其是这种捅破窗纸的。

    秦绾握紧拳头，大脑不知怎么一热，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刀上还有苏轻焰之前削苹果留下的痕迹。

    她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她是个胆小鬼，没勇气下手的。

    也许就是在苏轻焰转身后，拿刀吓唬吓唬罢了。

    可是下一秒，刀身还没在手心握紧，就被男人的手夺走。

    水果刀砰地一声落地。

    苏轻焰也下意识地回过头。

    夜阳维持拿住秦绾手腕的样子，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冷冷地望着秦绾，“你是疯了吗？”

    面对他们二人的直视，秦绾心跳加快，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男人的手攥得无路可退，她用自己都意外的嗓音辩解：“我不知道……”

    身子被夜阳狠狠推开。

    推她的手甚至是自己受伤肩膀所在的位置。

    好似不知疼痛，用了蛮力，让毫无支撑点的秦绾，直接趴在地上。

    “是她伤的你。”掌心撑在冰凉的地砖上，秦绾的思维一点点地回来了，“你为什么要推我。”

    她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

    他会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人吗。

    怎么可能会真的下手。

    “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夜阳视线的温度依旧冰冷，“从现在开始，从我眼前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夜阳！”

    “滚——！”

    之前，他再讨厌她，也不至于如此决心已定地把她赶走。

    因为太孤独了，需要一个人陪，哪怕不是自己喜欢的。

    现在俨然是要和她断绝所有的来往了。

    秦绾还想说话，可发现这两个人都是无情的极端，说再多都没用，最终，她含泪咬牙地走了。

    秦绾走后，苏轻焰望了眼他肩头被扯裂的伤处。

    “让人重新包扎下吧。”

    他没说话。

    出了病房的门，苏轻焰发现秦绾并没有走。

    眼角还有没擦干的泪。

    不打算继续搭理，装作没看见，和她擦肩而过。

    秦绾却在背后喊道：“江行宁手里有你父亲给他的一半股份，你信吗。”

    苏轻焰像是没听见，脚步加快地离开。

    总有小丑因为自己难过，也拉着别人和她一起。

    楼下。

    江行宁在等她。

    苏轻焰心神不宁地看着他。

    尽管想略过，但脑海里还是被秦绾的话所飘忽住。

    “你之前说，帮我毁掉夜阳，是指什么。”她盯着男人的眼睛，不打算给他一点说谎挣扎的机会，“是指，把他所管理的苏家，拿到自己手中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短暂的时间里，江行宁下意识认为夜阳和她说了些什么。

    “只是暂时。”他微怔后给出四个字答案。

    见她神色不对，江行宁补充说明：“现在主要是等你父亲出来。”

    “我知道。”

    苏轻焰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从医院出来后，苏轻焰重新回到知意工作室。

    “事情解决了？”陆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

    苏轻焰嗯了声。

    “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和老江吵架了？”

    “没有，他不和我吵。”

    江行宁怎么会和她吵架。

    他只会用实际行动让她不要吵。

    苏轻焰不想说的事情，陆与卖萌打滚都求不来，最终放弃。

    唯一肯定的是，她不对劲。

    尤其是当她决定和许知意翘班，出去逛街并且两人决定今晚一同姐妹睡的时候。

    陆与觉得，今晚的老江可能要独守空闺。

    为了侦察敌情，陆与主动充当两人的司机，保镖，以及提重物的脚夫。

    期间，那二人各自接到老公的电话。

    谈话正常并且在单身陆与犬面前秀了波恩爱。

    逛街吃饭后便是回家。

    顾家别墅这边。

    陆与暗搓搓地给江行宁打电话。

    “我说你今天要完蛋你还不信，你媳妇要跑了，想知道她在哪的话，叫我声爸爸。。”

    “陆与。”

    听着电话那端简单的两个字，陆与的心脏一提，“叫我声哥也行。”

    “在哪？”

    陆与怂了：“顾家别墅。”

    这通电话打过之后，陆与像若无其事，继续假装和姐妹们打成一片。

    实则，心中跃起一种沧桑感，那是给兄弟报信后的点烟沧桑。

    半个小时后。

    江行宁出现在顾家别墅门口。

    不巧，顾深远也刚巧回来。

    平日里他都会去接媳妇，今天听说许知意坐陆与车回来，便直接回家。

    在这里碰见兄弟，显然不是意外，顾深远摇下车窗，饶有兴致地问：“想我了？”

    江行宁：“来找我媳妇。”

    “那你去找啊，来我家干嘛？”

    江行宁：“她在你家。”

    “开什么国际玩笑。”顾深远毫不掩饰情绪的夸张，“她要是在我家，我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顾深远说话的语气如此有把握。

    是因为对自己老婆有信心。

    那嫩草除了上班时间，其他时候恨不得躲着许知意，免得被她拉着试衣服。

    现在大晚上的，怎么可能还来他家呢。

    直到，他听见了自家老婆亲切的呼喊声。

    “老公你回来啦。”

    然后，除了看见自家老婆，还有苏轻焰。

    发现江行宁车子往里头开的时候，顾深远下意识摸了摸还没被当球踢的脑袋。

    能在这里，这么快撞见江行宁。

    自然免不了陆叛徒的功劳。

    苏轻焰回头找了找，没发现陆与的身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回过神来，江行宁已经来到她跟前。

    “来这里蹭饭？”他语气轻松随意。

    苏轻焰点头，也答得漫不经心，“不止蹭饭，还想在这里住下，不回去了。”

    江行宁：“那我也不回去了，一起住吧。”

    顾深远：“……”

    你们夫妻两能不能先问过主人的意见？

    不远处，旋转楼梯口，陆与伸出一只爪子，“还有我，今晚……也不走了吧，老顾，我们很长时间没彻夜长谈了。”

    又冒出一个蹭住的。

    顾深远感觉今天撞鬼了。

    算了，为了让江行宁不揪着脑袋不放，忍了吧，谁让他刚才说大话。

    保姆过来通报，表示晚餐已经做好。

    苏轻焰累了一天，饿得慌，一边应一边往餐厅走。

    走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的地毯，险些绊倒，好在旁边的男人扶了下。

    “慢点。”

    江行宁语气温柔提醒后，又给顾深远递了个轻蔑的眼神，“你买的什么地毯？差点把我女人绊倒，该换了。”

    顾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