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39
陆与这样想的同时, 摸两下自己的大嘴巴子。
不知脑子哪根筋抽了下, 让他连自己的兄弟都出卖。
还好苏轻焰看起来并没有在意。
也许只是看起来。
宽敞的走廊, 被一班人站着,显得拥挤,尤其是大高个保镖, 堵在门口两边。
会议室里除了出来的两个人,还有其他人。
其中不乏苏家以前的故友, 以及一些小股东们。
他们不知在商讨什么事情。
苏轻焰不会浪费口水在这些墙头草身上, 要揪就揪最大的那个。
她的视线在夜阳的脸上深锁, 看似浓郁,实则寡淡得很。
夜阳没有领情, 轻哼一声,不屑而坦然,“你老公还在这里,你确定要和我单独谈谈?”
苏轻焰本来的话没这层意思。
被他挑开后。
气氛微妙了。
会议室的门是敞开的, 看似也安静,实际上那些墙头草们的耳朵竖起来比兔子还尖利,毕竟要学会审时度势,夜少和江总这次谈话, 谁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
他们对苏大小姐和夜少的事, 自然有所了解。
苏家整体都垮了,只有苏轻焰幸存。
且活得好好的。
按理说, 以夜少原先心狠手辣的做事手段,怎么也不该放任仇人这般逍遥自在。
除非起了恻隐之心。
墙头草们屏住呼吸, 等待他们继续的交谈。
苏轻焰没有接夜阳的话。
而是转过身。
明亮的瞳眸朝江行宁眨了眨,嗓音温软甜腻,是面对男人时,女人特有的撒娇口吻,“老公,我想和老朋友叙叙旧,你看成吗。”
烂摊子抛给了江行宁。
同意吧,显得他有戴绿帽的嫌疑。
不同意吧,又不知拿什么作为借口,也不知如何把女人哄回来。
不好回答。
这时候,塑料兄弟情体现出来了。
刚才拼命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陆与已经凑了过来,额头上覆着薄薄的汗,低声建议:“焰妹,你也不懂生意场的事,老江做事有分寸,你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苏家抿唇不语,还是看着江行宁。
等他的答案。
其实撇开身份,她和夜阳单独谈话并不要紧。
只是可能出于故意为难的心思,硬是要江行宁同意。
他要是不同意,她就不谈了?
平日里没见她这么听话过,更何况现在。
“五分钟。”江行宁温温淡淡吐出几个字,“够吗。”
这话一出,陆与看哥们头顶时的眼神多了一道同情的绿光。
五分钟的绿光也是光啊。
大会议室隔壁便是小的。
眼睁睁看着二人进去。
陆与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在原地打转几圈,又毫无章法节奏地踱步。
“你慌什么。”江行宁还是可以一下子看穿兄弟的情绪,一针见血道,“做坏事了?”
“我,我怎么可能……”陆与心头一悬,愣上许久,才问道,“话说回来,你和焰妹之间到底有没有利用?”
“有。”
“真的?那你完蛋了。”
“我为什么完蛋?”江行宁仍然不慌,悠悠吐出一句,“明明是她利用美貌先勾引我。”
陆与一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古话说,皇上不急太监急。
他宁愿当个太监。
操这份没人操的心。
“不是我说……”陆与唏嘘,“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就她那性子,要是知道你有图谋不轨的心,一刀子捅你胸口还算轻的,下辈子,你就甭想追到他。”
陆与所说的前车之鉴,是指夜阳?
江行宁瞥他:“这你都看出来?”
“我眼睛不瞎。”
陆与自认为混迹娱乐场多年,算根老油条,上回在夜色看苏轻焰摸牌,乍一看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往后越想越不对劲。
同不对劲还有夜小少看苏轻焰的眼神。
一种,卑微地想要占有,拼命索取却反而退缩的眼神。
他不觉得苏轻焰不知道夜阳的心思。
两人就算没有感情,但她对夜阳,一旦很下来那是真的狠,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害怕老江也如此。
“别怪哥们没提醒你。”陆与难得这么正经严肃,“我真觉得她是那种狠人,比发现男友出轨直接拿刀剁D的女人还狠。”
想想那画面……挺刺激。
她比这儿还狠?看不出来吧?不是小白兔吗。
“她那小手。”江行宁轻咳了声,“应该握不住刀。”
…………
五分钟只是推辞。
六分钟过去,室内的两人才有了第一句话。
夜阳的视线,落在她无法被忽视的无名指钻戒上。
粉亮粉亮的,很好看,符合少女心,也配得上大小姐该有的气质。
现在不是大小姐了,而是名流社会中尊贵的江太太。
“不用这么看我,秦绾不是我指使的。”坐在灰色皮椅上的男人,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涂画,没抬头都感知到苏轻焰的视线。
暗藏浓烈情绪的视线。
他如此随意。
苏轻焰并没有因此让空气气流变得流畅,微微抬起下颚,走过去,因为是站着的,气势上胜过一筹。
“我对这种小角色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和江行宁刚才谈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他不比问我合适?”
“你两都不会对我说真话,我觉得问谁都一样。”
“……那就别问了。”
他说的这五个字,基本就敲定苏轻焰心中的想法。
他们刚才谈的事情,对她没好处的。
她不应该知道。
做个傻白甜大小姐或者江太太,多好,干嘛要趟这趟浑水。
不缺钱不缺关怀的过完这辈子,多好,婆婆慈祥老公体贴。
可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你告诉我你们刚才谈的事情。”苏轻焰一字一顿,“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关于他母亲溺亡的真相。
这个真相,苏轻焰曾以为,要么是他临死之前,要么是她临死之前,才应该说出来的。
“你很怕他骗你?”夜阳反而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眸间染上一层阴霾。
“是啊。”苏轻焰回以一笑,“如果提前知道他骗我的话,不就可以及时止损了吗。”
“及时止损的爱情,多无趣。”
“你很有趣?”
他没有及时止损。
他那是飞蛾扑火。
病态到极致。
停顿半晌,夜阳起身,两步走到她的跟前。
外面的光,被他的身子盖住了,阴影挨了过来,苏轻焰脚步有退后的嫌疑,但后跟却停住了。
两人离得近。
但隔了一段距离。
夜阳微微俯下身。
在光和暗两个极致呈现出来的侧脸,暗处的更深刻,俊雅,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也滚了一圈骨子里的凉薄。
“他没有答应我的要求,满意了吧?”
苏轻焰身子微微一动。
心像是放下来,但还是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你想告诉我,我母亲的死和你无关,是吧,证据呢,凭你一张嘴吗?”
“还是你就是想让我在这个地狱生不如死?明知爱你发疯,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毁你一生,到头来却被告知那是一场误会……”
随着男人暗哑极致的嗓音,他的手轻轻抬起,碰到她耳际的发梢,动作缓慢,语调也缓了下来,“我会比死还难受,你知道的。”
她知道的。
所以,原先在决定,在他临死前说。
或者她临死前。
她甚至还知道,她如果死了,他活不下去。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共生的关系,只不过是单向的。
他到底有多喜欢她呢。
少年时,一个男生把苏轻焰的照片P成日本片女主角,自我慰藉,夜阳知道后,揍得那人肋骨断裂,住院三个月,半身不遂。
他也因此而进局子,多亏苏父后来托人才保出来。
苏轻焰知道的。
知道两个字,比起不爱他,还要残忍。
你怎么能明明知道,还要无动于衷呢。
“夜阳。”苏轻焰确实如同他所想的,冷艳的小脸面无表情,语调都是淬了冰,“我说过,你骨子里的卑微,永远都消不去,你就不要挣扎了。”
长了一张脸又如何,篡夺苏家成为名流又如何,生来具有的病态和极致懦弱极致颠狂,无法消除的。
已经认清这个事实,没有挣扎的必要。
“是吗……”他轻笑,不以为意了,卷着她的发,“我想从你口中听到,你喜欢江行宁的事实,能告诉我?”
是商量的口吻。
也算一种威胁。
如果不告诉他,是不是代表,她对自己老公没有任何的感觉?
“如果我不说,你能把我怎样。”苏轻焰傲骨依然。
“我很坏的。”
外面变天了。
原本就不怎么透进来的光,此时更微弱了,室内阴阴暗暗的,仿佛连天气都站在夜阳这边,为他渲染气氛。
周围暗下去,他就更容易生存。
“离我远点。”苏轻焰深呼吸,“不管是苏大小姐,还是有夫之妇,你都没有任何的资格接近我。”
“呵……”
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我妈妈,还有我外婆,光是她们两个人的离去,就让我有动你的本事。”苏轻焰再一次放出警告,“离我远点!”
发梢仍然被他攥着。
像是在挑衅她。
那束放在外婆墓前的白菊,再一次闪过苏轻焰的大脑。
没有多余的念想。
仅仅几秒的时间,她不知从哪里摸出的折叠刀,刀尖笔直地抵在了夜阳的胸口。
她出手不快。
就算以前是个小太妹,也拿过小刀子吓唬人,但到了真正动真格的那天,她也只是个菜鸟。
按理说,经过严格训练,对自己更是要求苛刻的夜阳,反应不可能比她慢。
苏轻焰甚至做好刀子一拿出来就被他夺走的准备。
可是。
刀尖钻断衬衫,再进入肌肉,那种感觉对苏轻焰格外有印象。
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刀子还是准确无误地,横在半空,刀尖对准的方向,是他的肩头偏下方。
“你为什么不躲……”
她以为他就算不出手阻止,也会第一时间躲开的。
毕竟面临危险的情况,人的条件反射不就是避开吗。
为什么不躲……看着地上红色的血迹,苏轻焰的大脑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不会动手。”夜阳侧首扫视一遍那个浸湿衬衫的伤口,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刚才捏着她头发丝的手慢慢垂下了。
还是疼痛的。
不然手放下的动作不会这么轻。
一个以为他会躲。一个以为她不会下手。
苏轻焰发怔好长时间。
“你发尾打结了。”他似乎在轻飘飘的解释自己刚才无理的行为,又自顾自地嘲笑,“你现在对我警惕得,连头发都不让碰了吗。”
“疯子!”
扔下两个字,苏轻焰扭头就走。
等人出来。
陆与快要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看到平安无事的苏轻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忙迎过去。
“总算出来了,看把哥给担心的……”陆与一边说,一边随意看了眼室内的情况。
血。
鲜亮的颜色让他眼前一震,顺着方向继续上看。
瞬间呆住!
那把刺入肩头的刀和男人,同样一动不动。
昏暗中,雕塑一般,无血无肉,感觉不到疼痛。
陆与那颗已经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嘴巴惊愕地张开,既合不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情况?
他感觉自己快眼瞎了!
“慌什么?”江行宁递了个淡漠的眼神。
陆与的两只手胡乱地指着,眼睛里像是刚刚见过鬼似的,浑身发毛,又开始原地打转。
看清里面情形后的江行宁,没有陆与这样的反应,只是眉眼还是蹙紧了。
从房间里出来后又往前走几步的苏轻焰停下来了。
回头的眼神平静如水:“陆与,叫救护车。”
“好……救护车电话是多少来着……123?”
陆与淡定不了。
江行宁提醒:“是120。”
“我知道……”陆与颤抖着手拨号码,“卧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你说的连刀都握不住的小仙女?”
她那小手,连刀都握不住——江行宁原话。
这么快就打脸了?
…………
医院。
清创手术结束,夜阳暂住院观察。
这件事的影响不小,毕竟是在公司,公众场合,之前在会议室里的那帮老狐狸略有耳闻后便纷纷凑来看热闹。
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补品,进贡老太爷似的来病房探望。
而罪魁祸首苏轻焰,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老狐狸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如愿的画面。
“夜少……”一只善于巴结的老狐狸对人家嘘寒问暖过后便是直言不讳地询问,“夜少你怎么好端端地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除了这帮老狐狸,还有娱乐,金融块的记者。
他们怎么能错过这么重大的新闻。
苏家破产以来,尽管外界风声四溢,但是内部并没有传来特别轰动的矛盾。
甚至连苏轻焰的□□都没有。
等到她有的时候,人家已经是江太太了,记者们更是抓不到合适的话柄。
这一次,当然不能错过。
苏大小姐因仇恨而出手,夜少是继续心狠手辣送她蹲局子还是出于旧情网开一面?
比起后者,他们更关心前者。
如果夜少计较这一刀的话,那必定会有一场官司,江行宁自然也不会让新任太太卷入风波,那双方务必得斗一场。
最好斗得你死我活才有看头。
只是,当记者们举起摄像头和话筒时,侧卧在病床上的男人眼皮也没抬,口吻淡漠:“看到我受伤,你们很开心?”
老狐狸立刻否认:“怎么会,夜少,我们只是想为你出头罢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谁要是故意伤人,务必要给她一点教训。”
“我自己伤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什么?”
“怎么,听说是我不小心伤的自己,很失望?”
男人总算抬起的视线却透着凉意,像是要把所来的人都要记在眼里,回头再一一算账。
这谁顶得住。
“夜少……”老狐狸很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
这些人是夜阳这些年来养的狗,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他们反驳的机会。
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连同记者在内,看热闹的老狐狸们纷纷散去。
这段时间来,光提夜少的名字,就让人闻风丧胆,谁还敢和他对着干。
赶走这些无关紧要的看客。
夜阳视线落在苏轻焰身上。
她正从老狐狸送来的果篮中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把玩在手心。
看起来挺无聊的,好像身边的事情都和她没关系。
也无视他刚才为她做的辩护。
夜阳淡声陈述:“把它削给我。”
她抬头看了眼。
“我刚刚说的话,不值一个你削的苹果?”他说得理所当然。
他确实为她着想。
毕竟是她动的手。
苏轻焰不是那种因为说几句话就接受命令的人。
她拿起水果刀,是因为她自己觉得,他没必要承受她那一刀。
她只是拿出来吓唬吓唬他,谁会想到这个疯子不躲开呢。
何况,如果他真的只是在帮她整理头发的话,那就更屈了。
“我不会削。”苏轻焰扔下四个字后,一本正经地摸了摸光滑的苹果面。
先给他提个醒,她不会削苹果,要是削不好看或者不好吃的话可不要怪她。
夜阳当然知道她不会削。
可以说是故意为难。
他也只能故意为难到这个份上了,仗着自己现在还带着不重的伤,抽出几分钟的时间,静静地看她一会。
不一会儿,护士来了。
除了护士,还有江行宁。
“给你叫了两个护工。”江行宁公事公办地陈述,“全天伺候。”
夜阳冷冷地看着他,“我不需要。”
“和我客气什么?”
“……”
他需要个狗屁护工。
别人大病大症的都没有全天护工,更何况他这种的。
把护工请来,算是江行宁表示的一点心意,毕竟自家老婆把人给捅伤了。
见苏轻焰在那儿坐着,白炽灯下,是平时看不到的安静美,江行宁走过去,好像无视这里的人,语气温柔:“不高兴?”
她懒散抬头看了眼,把苹果最后一点皮削掉,“没有。”
夜阳既然说没谈成功,证明是她多疑了,秦绾的话纯当放屁。
“没有就好。”江行宁顺手把她削好的苹果拿走,看着上面的坑坑洼洼,浅笑道,“第一次削苹果?削成这样可以了。”
说着,咬了媳妇第一次削的苹果。
“夜少你不要乱动……”
突然,病床那边传来护士的急促声。
江行宁回头看了眼。
夜阳眉目拧紧,眼里溢满阴鸷和冷漠。
江行宁:“怎么了?”
夜阳捺不住话里的暴躁,“那是她削给我的苹果。”
“……”
江行宁沉默了会,看向苏轻焰。
苏轻焰点头,耸肩,表示自己刚才其实想阻止的,但他作为老公,看到媳妇削苹果可能有点激动,直接一口咬上去。
导致她没有阻止的机会。
这是无法挽回的局面。
“抱歉,我不知道这是给你的苹果。”江行宁歉意一笑,“你想怎样。”
夜阳:“你说呢?”
江行宁把咬了半口的苹果递过去,“那,还给你?”
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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