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玖的过去

    夜晚很快过去, 当东边曙光乍现，那名叫顾言的少妇却不见踪影。单佟觉得可能真的脑袋不清, 所以行为古怪。

    一时间他们是去是留竟成了难题，何徵决策道：“我留在这, 你们先走。”

    “你对那女人是不是有眉目？”无拓见他神色严肃，停在身旁问道。

    何徵并未正面回答，只说很快会追上。两人还在进行拉锯战，街道尽头有一道身影正朝他们努力挥手，单佟眼尖的发现异样，“那不是顾言吗？她在说什么？让我们过去看？”

    没等单佟说完，何徵首当其冲, 但却对着他们三人再次交代道：“你们先走。”

    人都有通病，那就是好奇心。无拓和单佟不约而同的追上前，想一探究竟, 仅留下予冰一人。

    明眸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再看向手中被塞满的物品, 无奈交代小二先行保管, 而后才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前行。

    徒步数里后, 景致不知道何时变得郁郁葱葱，奇花遍地，芬芳怡人, 拂面而来的暖风，赶走冬日的萧条，迎来春日的盎然。

    那柔软的草地上, 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她远远停住脚步，只见女子身着桃粉长裙，眉目秀雅，虽然看不清田宅宫上的黑痣，大概就是顾言所说的“狐媚女妖”了。她身旁的男子，约莫而立之年，面容成熟，身形健壮，应是举止大气，然而却十分诡异，男子时不时啃咬手指，偶尔还会如孩童般依在女子怀中。

    翠绿一望无垠，阳光照耀，隐隐闪着金色光芒，这里除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何徵、单佟的影子。正考虑要不要上前询问，那女子却忽然转脸望过来，笑的千姿百态。

    “姑娘莫不是迷路了？”

    余音才落，予冰便发现女子已然来到她跟前，稍稍拉开距离，“我是途经此地，打扰你们了。”心中警铃大作，这女子怕是真不简单！

    “没事，我与夫君也是出来逛逛，你若不嫌弃，我们给你指条路？”

    “不用了，我可以原路返回，谢谢。”

    话该是说的很清楚了，谁知女子一再挡在身前，挽袖遮住下半张脸，笑意更深，“当真是不记得了，呵呵..呵...”

    “你这话是何意？”予冰偏过头，远处的男子早已消失不见，她对上女子满是阴谋的眼，“顾言的孩子是你抱走的？”

    “孩子？那明明是我的夫君！”女子笑容凝固，语气中含有一丝怨恨，“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我的夫君又怎么会死？！”

    这是极为愤怒及不满的声音，绿色草地随之覆上一层阴影，原本鲜艳的花朵断落枯萎，如同被死亡笼罩，幽幽暗暗，阴阴恻恻。

    又一个言语中认识自己的人。予冰垂眼，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曾遗忘了什么，凌乱的画面，错乱的记忆，“是因为我？”

    “对，是你！”女子目露凶光，再也不想忍住心头怒火，生又怎样，死又怎样，夫君不再是以前的夫君，她也不再是以前的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再也回不去，这都是因为单予冰和何徵，是他们毁了这一切！

    “所以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成为我夫君的灵食！！”

    尖锐的声音仿若鬼怪冲破天际，予冰在女子蓄法时忙后退数步，小妖们纷纷挡在前，发出独有的声响，在静谧的空气中震出一道道波纹，似在召唤什么。原本粉装秀丽的女子顷刻间被一条巨大的黑蛇取代，蛇身粗约半丈，长逾五丈，口吐蛇信，眼冒碧光，目光森冷的看着地上如蚁般大小的人。

    “拿命来！”

    甩尾重重击下，然而地面像有巨物支撑，任凭怎么用力都无法击破，随着陡然变色的天空，帘幕尽头泛起暗红色，数道橙光自下方出现，周围空气也被妖化的似成了形，尾部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感，黑蛇猛地卷起，碧眼收缩，对来人并不意外，“九尾狐！”

    予冰本想侧身躲开攻击，却不料小妖们召来了帮手，有些错愕的看着挡在面前九条尾巴的男子，不确定道：“何徵？！”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寥寥千年，只待惘惘。男子微转头，容貌如画，唇角微笑，眸中带着少许伤感，“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些再与你解释。”

    言罢，闪身跃至前方，白色身影很快和黑蛇交手，幻境骤消，两个修炼千年的妖碰撞在一起，这一刻，天地变色，地动山摇，方圆百里内的飞禽走兽全部被惊的四处逃窜，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听得十分清楚，“玄蛇，我们千年的帐是该清算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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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白玖，是一只九尾白狐。千年修成人形，拜师于仙尊水幻门下，奈何他心性不足，才修炼百年便离开了峪仙宫，都说凡间多是痴男怨女，就连神仙也不免想下凡走一回，所以他下山后留在人间嬉戏游荡，好不惬意。

    这一晃，就是五百年，再回到妖界时，却偏偏遇见了与他生来就是宿敌的茉尧，他曾听母亲提过，玄蛇与狐狸本无瓜葛，四万年前，玄蛇与狐狸始祖无意间分别得到十二魔巫的精血，修炼成妖，之后性情大变，只要相遇，便是一场大战，直到某天两人战至双双身殒，也不忘诅咒狐柳世世代代水火不容。

    他与茉尧修为不相上下，这场战斗持续了数日，两人早已遍体鳞伤，最后用尽全力一击，竟也未置对方于死地。带着满身伤跌跌撞撞地走到不周山峡谷口，再也没有多余的法力维持人形，变回白狐误闯入了峡谷中想要修身养性，不料才走了一半，他就支撑不住晕倒在湖边。

    再睁眼时，发觉自己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灵力也恢复不少，抬眼，就见一名女子睡在他身旁，没有半点防备。

    身子半靠在桌上，三千青丝垂落在一侧，密而翘的睫毛微憩着，红唇轻抿，呼吸浅淡，一袭白色罗裙，更是衬的她清丽脱俗。双臂交叉垫在头下，手腕处绑着绷带，还渗透出丝丝血色，难道她用自己的血喂食他，所以他才会恢复的如此之快？

    他并未起身，只是静静在一旁注视她的脸，许久，女子渐渐转醒，睫毛闪动了几下，他急忙低下头假装睡着，不一会儿，柔软的手轻触他额头，淡雅的声音响起，“你何时才会醒来？”

    他张眼，就见她正弯腰平视自己，眼中清澈透亮，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你醒了？”

    假装抖动全身的被毛，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坐直身子，舔起自己的前爪，她又道：“你有九条尾巴，不如就唤你小玖。”

    舔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尾巴却无意识的摆动起来。他在人间遇见过很多女子，一言一行都能招来无数爱慕者，即便被人群包围也不及现在她的一句话来的高兴。

    他，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已沦陷。

    女子将他抱起，带他来到杏花林，谷外四季交替，谷里四季如春，她倚坐在树下，笑意浅浅，他端坐在她身旁，她问道：“好看吗？”声音如歌似水。

    原来，她在等人，等一个给她承诺的人。

    他抬头望进她的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他很想知道，能让她惦心的男子会是谁，

    是否值得她付出，

    只要他能做的，只要他能给的，

    只要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没有忧愁，

    他，什么都不会计较…

    五日后，他半趴在她腿上，享受着她的抚摸，木门突然被打开，她没有丝毫惊动，微带欣喜的声音传人他的耳，“你回来了。”

    那男子，正是魔界统领，柒魔尊，一个法力高强，来历不清的神秘男子。紫黑色的眼眸略带迟疑，在见到她后才恢复如常，转而与他的视线交接上，用密语问他道：“是你破了结界？”

    “不是，我进来时结界就已破了一角。”他说的是事实，当日他身受重伤，在谷口发现结界时已有缺口，心想正可以躲避追杀好好修养，就没有多考虑走了进来。

    柒魔尊自她身上拎起他，将他丢在门外，他便幻作人形静静坐在屋边木梯上，看着水中倒影。

    也许，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心间惆怅，

    那份落寞，擦不掉，抹不去。

    思绪间，他闻到了熟悉的血味，血的主人，正是她！

    他震惊的看向屋门，血味越来越浓，她的灵力也越来越低，飞快冲进屋内，他看见她倚靠在床边，唇角都是鲜血，痛苦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子，他感受到她此刻的绝望与失望，那样的撕心裂肺。

    而那名男子，竟是冰冷异常，如陌生人般看着她，没有半点怜悯。

    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扶起她的身子，轻声道：“我是小玖，你的白狐。”

    她看进他的眼，手中也越发用力，她所爱的，竟给了她最痛的记忆，她说，“带..我...走..”

    他抱起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不知道柒魔尊有没有追上来，只是一路上，她的身子越发冰冷，他将她带到西海婪风洞中，这里聚天地之精华，凝山川之灵气，最适合保存凡人的身躯，他护住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心脉，曾听说峪仙宫中有返魂丹，能起死回生，更能召回进入六道轮回的魂魄，他日夜兼程赶至峪山，甚至心急到没有摒除自身妖气而被水幻仙尊发现。

    他恳求水幻将返魂丹给他，水幻念及当初师徒之情，对他说道：“这世间本就没有返魂丹一说，只是世人对生离死别之痛所承载的寄托而已。你天资聪慧，又为何执着于生死。”

    听到此，最后一点希望之苗，也都破灭，失魂落魄的坐在永桓殿前，他苦道：“她救了我，但我却救不了她。”

    “六道轮回，各有天命，你勿需自责。”

    口中喃喃自语，不停的重复着水幻的话语，六道轮回，对了，还有六道轮回！他早该想到的，这一世，他错过了，

    还有下一世，下一世，只要能与她一起，无论去哪儿，他都无悔。

    “仙尊，请你将我贬入凡间，与她同入轮回。”

    水幻叹息，“也罢，纵观人生百态，方能顿悟其中...”

    就这样，他回到婪风洞，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

    “谢...谢，小玖...”

    时光如梭，他心依旧，

    等到的是关怀，得到的是感激，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若不好，便是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