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沈乔睡着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又望着天花板放了一会儿空。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帘子照射进来，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暖意。

    沈乔伸出一只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到了好多未接来电，除了有两个是来自刘月和宣传部总监的以外， 其他的都是来自顾南生的。

    手机又在沈乔手上震动了起来， 她滑了一下屏幕， 接通了电话。

    温柔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进来：“你醒了？饿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沈乔抓了抓头发，语气还中还带着点刚睡醒时的沙哑， 缓缓地说：“嗯，不饿，今天没什么事吧？”

    顾南生回答说：“今天没事，这两天你一定累了吧， 今天好好休息。”

    沈乔“哦”了一声，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顾南生说：“快给我开门，我在你门口。”

    沈乔皱皱眉，想到自己这刚睡醒乱糟糟的样子， 便不大想去给他开门。

    她懒洋洋地说：“我还在床上呢。”

    顾南生说：“我知道， 我给你带了吃的垫垫肚子，你快给开门。”

    沈乔只好从床上起来， 穿上裤子，又用手理了理头发， 走过去开了门。顾南生从门外进来，穿了一身卫衣和牛仔裤，还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看上去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

    他的手上拿着两个大袋子，里面是热的寿司、汉堡包还有小米粥。

    沈乔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说：“你买这么多干嘛？”

    顾南生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离得很近，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下来：“你早饭午饭都没吃，我想着你应该会饿，就多买一点，而且我也还没吃过，这里是我们两人份的。”

    沈乔问：“没被人认出来吧？”

    顾南生摇了摇头：“没有，小吃店的老板做生意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来看我。”

    沈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他站得离自己那么近，他的呼吸能触到她的头顶，她心里忽然有些局促，换做以前她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可是今天这局促感却特别强烈，于是假借着去拿手机的样子，走到了离顾南生较远的床边。

    顾南生倒是没觉察出沈乔的情绪，他把那袋子里的吃食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到桌子上，拖开椅子拍了拍，说：“快来坐着吃，别老是玩手机了，对你的颈椎和眼睛都不好。”

    沈乔“嗯”了一声，又说：“我先去刷个牙洗个脸，你先吃吧。”

    顾南生走过去，拉起她的，一直把她拉到桌子边上的椅子上，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道：“先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乔其实也确实是饿了，便也不说什么，打开一个装着寿司的盒子，开始吃了起来。

    顾南生坐在她的边上，却没怎么动筷，反而是不时地看向沈乔。

    沈乔一口气吃完两个寿司，对顾南生说：“你也吃啊，味道还不错。”

    顾南生点点头，吃了一口，又瞄了沈乔一眼，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你不化妆的样子挺好看的。”

    沈乔觉得他分明就是在说反话，自己这蓬头垢脸的样子自己心里清楚。

    于是她悠悠地说：“你的审美很独特。”

    顾南生一本正经起来，像是要表真心地说：“是真的，你这样不化妆，看上去就好像十八岁的小姑娘，真的很好看。”

    沈乔扫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却极其真挚。

    沈乔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对十八岁小姑娘有什么误解啊，有我这样的十八岁小姑娘吗，我觉得我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岁。”

    既然是睁眼说瞎话，沈乔也不认怂，反正她脸皮厚。

    顾南生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我和你在一起，或许会被人误以为我拐骗幼女，这可真是头大。”

    沈乔一口寿司噎在嘴里差点窒息。

    她艰难地喝了一口小米粥，又大声咳嗽了两声，才把那寿司咽下去。

    顾南生给她拍着背，说：“你吃慢点，你这个样子哪里像十六岁，我看分明只有六岁。”

    沈乔正色看向顾南生，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虽然他现在可能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可是有些话还是有必要和他说清楚。她道：“南生，昨天晚上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总之，我们还是保持正常的同事关系吧。”

    顾男生的脸色黑了下来，眉头慢慢锁紧，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他说：“沈乔，你不打算负责吗？”

    沈乔诧异，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男人负责吗，况且，他们还没有走到要负责任的那一步吧……

    顾南生紧接着又问：“你想抵赖？”

    沈乔头大，她不敢去看顾南生的眼睛，只能盯着那一杯小米粥说：“没那么严重吧，哎……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安慰安慰你，虽然后来发生的事可能比较……比较……”

    顾南生没等沈乔想好形容词，率先一步说：“不行，沈乔，你必须对我负责。”

    沈乔瞠目结舌，顾南生这表情就好像是已经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了。

    她为难地眨了眨眼睛，这事情既然也发生了，自己因为一时没有把持住没有制止他，可是，这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她捋了捋思绪，说：“我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啊，昨天晚上是你主动的对吧，现在我都没让你负责，怎么你还让我负起责任来了？”

    顾南生不为所动，固执己见地说：“既然是这样，可以，我对你负责，你别想逃避。”

    沈乔觉得自己好像是要被他绕进去了，她说：“你别一口一个负责行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对自己负责，不需要别人负责。”

    顾南生眉头皱得更紧，还带着点委屈的样子，说：“怎么？你难道想做现代版的陈世美负心汉吗？”

    沈乔被他噎得一时哑口无言，越想越觉得不对，自己好心过来帮他料理父亲丧事，还这样安慰他，怎么弄着弄着，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顾南生见沈乔不说话了，便也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地要她负责，反而采取了怀柔政策，说：“我最亲的人现在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沈乔，我不想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似水，那么情意绵绵，还带着些乞求似的可怜劲儿，沈乔心里也是动了动，她忽然很想去摸摸他的头，告诉他自己不会离开他。可是她忽然想到陆宸在办公室里对她说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陆宸是如此具有先见之明。

    沈乔让自己保持冷静下来，语气也冷淡了几分，她说：“南生，我和你之间的同事情谊以及友情是不会变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做你的经纪人。”

    顾南生终于败下阵来，他耷拉着头，低低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总是这样，在他以为自己大概没戏的时候，她又出现撩动自己的心弦，而在他以为她对自己或许也有着情意的时候，她就适时地兜头浇上一盆冷水。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是无可救药了，他从来不喜欢强求，可是对于她，却是各种软磨硬泡甚至耍无赖的功夫全部都用上了，他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也不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他只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很可怕，且越来越不受控制。

    在沈乔起身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把沈乔按到墙上，沈乔着实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他：“你发什么神经！”

    顾南生冷笑：“沈乔，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之间做的早就已经超出普通同事的范围了吗？你总是这样，给一颗枣子再当头一棒，有意思吗？很好玩吗？”

    沈乔迎着他质问的目光，心里酸涩难受。

    她苍白地解释：“你别忘了你是顾南生，多多少少的眼睛在看着你，合约上也写着违约恋爱要支付天价违约金，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置，我不想你因为其他这些……”

    顾南生怒声道：“别说了，你的借口永远都是这些，沈乔，我有钱，我不在乎天价违约金，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对外保密，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只要你愿意，怎么都可以？”

    沈乔闭上眼睛，她在心里问自己，愿意吗？愿意吗？愿意赌一把吗？

    她不担心别的，她只是担心一旦行查踏错，会毁了顾南生的事业，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清楚地知道，顾南生走到今天这个顶尖的位置，是付出了多少少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与汗水。

    但是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他其实早就驻扎在了自己的心里，根深蒂固。

    沈乔艰难地开口，语气有些迟疑，她说：“南生，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吗？”

    这是沈乔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顾南生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沈乔见顾南生没有回应，又软声问了一句：“可以吗？”

    顾南生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变得和煦起来，他说：“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