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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辩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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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七八日,多则小半月。”裴闰之轻笑道:“小箐箐可会想我?”

    “我想你干什么?”叶箐箐不雅的翻个白眼,一边道:“我怕的是再这样旱下去,早晚乱起来。”

    本来就因为战争流民失所,一股脑往南边涌了过来,这里再来个大旱,土地没有收成谁还顾得上流民死活。那么这群为生活所迫的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不做乱才怪了。

    如今沿途看到的稻田,都有些奄奄的,水田里没有积水,堪堪算得上湿润,这还是农户们日夜引渠才有的成果。

    河流水位降低,引渠越发困难,接下去只能人力挑水。一担担的木桶,往来于河岸水田之间,就想抢救地里的庄稼。叶箐箐觉着,他们应当未雨绸缪才是。

    裴闰之摸了摸下巴:“上个月我与其他商行购置了几十石碎米,过几天便是交货日。”

    叶箐箐眉头一跳,问道:“碎米?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要让他们记着我的好了~”裴闰之笑眯眯的竖起食指,“虽说商人无利不往,只是也不能一味的索取好处。”

    叶箐箐定定的瞄他两眼:“你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掏腰包赈灾?”

    碎米都定下了,必然是觉得天会继续旱下去,而百姓们颗粒无收,千里迢迢过来的流民更会陷入种种恐慌之中。这时候仅仅依靠官府是非常有限的,特别是西南还在打仗的情况下。

    170 无雨

    裴闰之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确定,倒是希望这些碎米不要派上用场才好。”

    “裴闰之,虽说你平时挺奸商的,但现在看来也不全然是奸商了。”

    “这算是夸奖么?”裴闰之挑挑眉,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泰然商行自然不做赔钱的买卖。”

    “若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石安城的百姓定会感恩戴德。”

    裴闰之摇头失笑:“我不需要他们感恩戴德,只要把泰然商行的名头传出去便是,怕只怕……到时候外头更乱。”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石安城距离西南稍远些,这中间的几个城镇流民更甚,再闹个天灾那真是苦了一方民众。

    事情未发生之前一切都只是预测,两人躲在这山中别院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后裴闰之便把叶箐箐带回裴家,自己领着车马去了临城。

    气候日渐炎热,半滴雨水不见,西南过来的流民问题摆在眼前,有那些嗅觉敏锐之人,很快就收购了许多粮食,准备趁机牟取利益。

    这时候县太爷才刚刚往上递了折子,说了石安城目前现状,请求减免赋税,哪能想到米价上涨的问题。

    叶箐箐去了一趟无非念书的小院,哪里就住着他和蒹葭两个小孩,还请了一个洗衣煮饭的婆子。

    踏进院子的时候,非常罕见的,叶无非没有在练字或者念书,而是对着一个盆栽发呆。

    叶箐箐轻手轻脚过去拍他肩膀,妄图把人吓一跳,然而只收获到一枚平静无波的眼神。这孩子……搞得好像她比较幼稚似的……

    “你在干嘛呢?”院子里居然没看见小人参精。

    “箐箐姐过来有事。”他用的是陈述句。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叶箐箐背着手围着盆栽转了一圈,这个好像是兰花呀。

    无非抬眼看了看她,忽然道:“蒹葭在屋里罚站。”

    啥?叶箐箐颇有意思的扬扬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他?”不对……这孩子怎么又被罚站了?

    无非绷着小脸不说话了,叶箐箐索性自己进屋去找人参娃娃。在书柜前面,果然立着一个乖巧的小身影,肉乎乎的脸颊,嘴角耸拉着,一副失落的表情。

    “箐箐姐姐!”蒹葭很快发现了她的到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抱住她的膝盖。

    这两年无非长高了许多,小人参精却还是初见时模样,估计这些精怪没有上百年都看不出来什么明显变化。

    “你又怎么了?”叶箐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肉肉的手感极好。

    蒹葭撇着脸躲开了,委委屈屈的开始告状:“小哥哥自己画不出兰花,对着它看了许久,还怪我太吵……”

    嗯?绘画貌似一直是无非的短板哦,叶箐箐掩嘴笑道:“这么过分?活该他画不出来~也许你大声唱歌可以给他一点灵感。”

    “真的么?”蒹葭眨巴眨巴眼睛,稍作思索,随后摇摇头道:“不对,那样做小哥哥会把我丢出去的!箐箐姐姐坏人,居然骗我!”

    “哈哈哈~”居然变聪明了,跟着无非的原因么?叶箐箐倒是觉得无非太过沉稳了,明明是个小破孩,就该让蒹葭去闹一闹,愚蠢一点才像个孩子嘛。

    这次她过来是想问问小人参精关于旱情的事情,他是生长在泥土里的生灵,对土地潮湿度的感应多多少少都有点吧。

    “到处都干干的,”蒹葭爬到书桌上坐着,垂下两条小短腿来回晃悠,“如果我没有把本体扎根在你空间里,现在就要搬进深山里去了。”

    叶箐箐早有预料,并不很惊讶,问道:“能不能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蒹葭呆愣愣的看着她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时候下雨。

    “现在可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田地里的农作物都要死光了。”叶箐箐低叹一声。

    如她所料,有农田的人家都愁坏了。

    为了给土地浇水,到河堤边上一桶桶的挑,天气这么热,这么一担担水对于整亩的田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庄稼没能抢救过来反倒把自己累倒了。

    苏氏也是如此,刘平路带着几个人异常卖力,只是十几亩地,就这么几个人,要来回跑多少趟?

    没有雨水夏日炎炎,路面都是烫脚的,才几天时间,就把这个憨实的汉子给弄中暑了!

    看着那一片即将结出稻穗的禾苗,辛辛苦苦侍弄这么久,就没有这时候放弃的理。叶志风让刘平路先回去休息两天,自己挑着木桶下地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汗流浃背,肩上都磨出了水泡。

    宽阔的田野上,随处可见农户们挑着水桶往来于路上,偶尔碰面打声招呼,欢笑声少,哀叹不断。

    裴家也有许多田地,全部都分租出去,每年收取佃租钱,若是农户们收成不好,他们也会适当减少租金。

    “清活寺的严己大师要开坛祈福,咱们都一块去吧?”二夫人收到消息,立马去相请大夫人。

    这种祈福无非就是请求上天降雨,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怎么都是一份诚心。

    大夫人想了想点头应下,着嬷嬷去横云院叫上叶箐箐一道去。

    大丫鬟春雪替她准备外出的衣裳,一边低声道:“听说有更多流民来到了石安城,此次出行可要多安排几个家丁?”

    二夫人点头附和道:“自然要带,那些乞儿很是可怜,就怕他们为了钱财心生歹意。”

    “就听二夫人安排吧。”大夫人微笑道。

    二夫人自去准备,车马轿夫一应俱全,还让小厮跑腿去了一趟易家,叫上裴长喜一块来。两家距离并不很远,届时在城门口汇合出城即可。

    得到通知的叶箐箐愣了愣,出城去庙里祈福上香?

    人都过来叫了,少不得陪她们走一趟,叶箐箐换上外出的衣裳,来到正厅等候。不出所料,这些个闲着没事的少夫人都被叫上了。

    大夫人二夫人、尹氏秦氏、外加一个她,齐聚一堂可不就热闹了嘛。

    “你怎么不带上采芹?”尹氏瞄了几眼孤身一人的叶箐箐,掩着嘴笑问道。

    被点名的叶箐箐微微一愣,表示不解:“带上她作甚?”

    “噗嗤~”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撇撇嘴道:“不带就不带吧。”村姑就是村姑,给她下人也不会使唤,说到底还是小家子气。

    叶箐箐面无表情,只当没看懂她的轻视之意,她自认手脚健全,没那么娇气要丫鬟随行伺候。

    因为有好些个丫鬟跟着,足足三辆马车才把人装完,颇为浩荡的一行人出发了。在城门口遇着易夫人和裴长喜婆媳二人,几人掀起帘子打个照面,也没下来,直接往萤山而去。

    到了山脚处,车马不得上去,山道狭小,善男信女需步行上山,以示虔诚。

    裴长喜蹦蹦跳跳的过来跟自家娘亲大伯母打招呼,然后就亲热的挽上叶箐箐的手臂,大声道:“二嫂~~~”

    叶箐箐的眉头一阵跳动,这个称呼……还真是不习惯。拍拍长喜的手背道:“乖~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才不,哪有这种规矩的,”裴长喜笑嘻嘻道:“我就说你住到城里来,我们更方便见面吧~”以前总是要许久才能碰头一次,现在可好了。

    “你都已经做娘亲了,还想怎么玩?”看她还是个小女孩似的,叶箐箐不觉好笑。一边不着痕迹的扫过二夫人的反应,不晓得现在是否还会阻止她跟长喜一块玩耍?

    二夫人敏锐的接收到她的视线,默不作声别开脸,没有任何表示。

    “箐箐说的没错,你都已经当娘了,可不能整天想着自己玩。”大夫人笑着伸手捏捏长喜的鼻子:“我们的娇娇女也该长大咯~”

    “什么嘛,我早就长大了好吧,以后可以带着儿子一块玩!”家里就裴长喜一个姑娘,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娇娇女,在长辈面前难以改掉撒娇的习惯。

    好在易夫人也是极为和善的,她也算看着长喜长大,跟文群熟悉彼此、感情深厚,也乐得有这么个爱撒娇的儿媳妇,与多了个女儿无异。

    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山上走去,有裴长喜活跃气氛,一路上都非常融洽。

    烈日炎炎,稍一运动便满头大汗,更别说在日照之下爬山了。她们都带有丫鬟,拿着纸伞团扇给遮凉扇风,叶箐箐就没有这等待遇了。

    身边没人不说,采芹也没有给她准备伞,只能自己呼哧呼哧的用袖子擦汗。

    不过她体质特殊些,并没有汗流浃背这般夸张,更兼平日并不是没有运动,也不像尹氏秦氏那么气喘吁吁。

    “三嫂四嫂,你们快点啊~”走在前头的裴长喜回头招呼道,尹氏秦氏慢吞吞的缀在后头,眼见着是爬不动了。

    “累了就歇会吧。”大夫人出声了,她不说话只怕她们都强撑着。再看看一旁同样上山祈雨的人们,其中还有个老阿婆,都没她们这么累。

    春雪及时替大家递上装水的皮囊:“先喝口水吧。”

    上山的人不乏衣衫褴褛之人,停下休息的几人频频遭受打量。一来女子居多,锦衣华服不说,还都撑着一把伞,瞧着就是来郊游踏青似的。

    171 善心

    “清活寺就是这点不好,没有直通寺庙门前的大路。”二夫人边扇着风摇摇头道:“一些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可如何是好。”

    在她们前方斜对面有一对老头老婆子相互搀扶着,一把年纪,巍巍颤颤拄着手杖,还坚持上山祈福。

    “越是不易,越要前行,方为诚心。”易夫人擦了擦汗,低叹一声:“我也老咯,这么点路就累了。”

    大夫人闻言笑着接过话头:“亲家夫人此言差矣,没见三叔婆都不服老,你怎的抢在前头自说老了呢?”

    “这……”易夫人掩嘴失笑,忙道:“比不得比不得。”

    几人说说笑笑的,山路倒也不难走,没多久便抵达了清活寺山门前,那里人来人往,梵音远唱,香火鼎盛。

    叶箐箐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以往苏氏还愿或者上香时候都没碰上这种寺庙举办的活动,此刻现场诸多僧侣,热闹程度与酬神节无异。

    严己大师带着一众和尚,全都袈裟在身,焚香念诵,他们团团而坐,伴随着声声木鱼,还有那嗡嗡弥弥的梵音。

    念经的声音是很奇妙的,与其说是念,不如说是唱,一声声击打在你耳里、心上。有人无所知觉,有人认为它吵杂头疼,也有人莫名就流下泪来,与世人同悲。

    佛堂里大师诵经,闻讯而来的民众则在外围就地跪坐,双手合十,放眼望去,人头攒动。

    “真可谓是众志成城,希望上苍看到这份诚心,快些降雨才好。”大夫人仰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这种天气再不下雨,一出门就会中暑!

    二夫人找接待的小沙弥递了名贴,她们一行女眷,给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一同诵经祈雨。

    开年至今滴雨不见,百姓们发起类似的活动已有多次,什么道观寺庙河滩上,几乎每个神明鬼怪都有人拜,然而就是不见成效。

    这次是在佛堂里头,香炉里大把的香火正在烧着,两旁还燃着蜡烛,尽管有四扇大敞的门,但通风效果还是比不上室外,如此多人齐聚在此,温度可想而知。

    叶箐箐本是不怎么爱出汗的体质,都耐不住这股热气,更别提其他人了。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体质较差的妇人晕倒了,现场引起一阵小小骚动,大多数人还是选择闭目坚持。

    在礼佛方面,大夫人和二夫人耐力惊人,即便满头大汗,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长喜早就坐不住了,却不敢出声打扰,只能不断用手掌给自己扇风。尹氏秦氏二人也是频频动作,强自忍耐。

    叶箐箐虽然觉得祈雨这个行为很不靠谱,下不下雨是自然天气,哪来的劳什子神明决定气候,总不会真的有龙王是吧?但止不住大家都相信啊,她明知是无用功,也不得不乖乖待在这。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时辰,严己大师起身收场,总算是开口遣散大众了。

    这么长时间,很多人腿都坐麻了,直接瘫在地上表情酸爽。

    这时候随行而来的丫鬟又体现了她们强大的用处,几个夫人、少夫人都被扶起身,递茶的擦汗的好一阵忙碌。给小沙弥添了香油钱,稍作歇息准备下山。

    “可算是结束了……”裴长喜嘟嘟嘴,她觉得一场诵经下来,比她骑马半天还累人。

    二夫人一边揉着膝盖,边瞟她一眼,稀罕道:“到底是做了娘亲的,你居然没闹着要先走。”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了解,要是搁她未出阁那会儿,能坐半个时辰就算难得,还别提一个时辰了。

    “喜儿还是很乖的。”易夫人笑着拉过裴长喜,道:“都说成亲之后才能长大,文群那孩子不也是,以前可孩子气了。”

    “他现在也孩子气啊,整天跟我抢东西!”在婆婆面前,裴长喜依旧不遗余力的告状,噘着嘴的模样把人看得直笑。

    “是呢,回头我好好教训他。”易夫人安抚的拍拍她手背,朝大夫人笑道:“要说小辈当中,除了闰之最为稳妥,哪个不是毛毛躁躁的。”

    “可惜再怎么聪明的人也有不妥当的时候……”二夫人不着痕迹的扫过叶箐箐,转而笑道:“亲家母可不能纵着喜儿,有文群看着她才不会闯祸。”

    裴长喜闻言立马抗议了:“娘亲你怎么能这样说!”

    长喜一闹起来,都没人注意到二夫人的前半句话了,反倒是叶箐箐感觉她意有所指,抿了抿嘴若有所思。

    歇过了腿脚几人便顺着人群步行下山,山脚处车夫赶着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两位夫人共同操持家中事务,每天都有各种琐碎,出来这么久,可要快些赶回去。

    一路吱悠吱悠的,无甚旁的事情发生,眼看着都要进城了,孰料在城门口出突然被拦了下来。

    马车骤然停下,内里的人面面相觑,不解的掀起帘子往外瞧了瞧。

    “怎么了这是?”

    手持鞭子的车夫侧过脸答道:“有人堵着路了。”

    话音才落,便听见一阵哭天抢地的哀嚎:“好心的夫人小姐啊!救救我们吧!”

    “呜呜呜……老天爷不给活路,还望各位大善人发发善心……”

    一阵哭闹声传来,原来有个妇人抱着个汉子躺倒在城门口,见着过路马车便窜出来拦住。妇人面色黝黄,怀里躺着的汉子则满脸病容,他们身旁还跪着两个雉龄孩童。

    “这么久不下雨,地里庄稼都枯死了……呜呜呜你们看看我家相公,没日没夜的挑水,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妇人掩面痛哭:“他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啊,他倒下了留我娘几个可怎么办?!”

    俩小孩跟着磕头道:“求求夫人小姐,赏我们一点医药钱吧!”

    一家四口,衣衫破败,看着就是为生计所愁。城门口来往的人很多,却大都摇头轻叹的走开了,若是以前还有人发发善心,但现在……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你能帮得了几个?

    自从西南那边的流民过来后,城里乞儿暴增,更别提那些本就穷苦的百姓,因为旱灾累坏了自己,没有钱吃药只能上街行乞。

    “我们怎么办?”裴长喜看着他们无比同情,回头向叶箐箐问道。

    叶箐箐往跪倒的一家人身旁望了望,那边游走着不少困苦的流民,城门口是入城必经之路,人来人往的,他们守在这也是希望能多讨些银钱。

    “先别下去,你看看他们周围,太多人了我们解决不了的。”叶箐箐望着那一张张苦巴巴的面孔,又是同情又是无奈。

    在同一辆马车里的秦氏听了这话,抬眼瞥她淡淡道:“怎么,二嫂还舍不得那一点银子?”

    叶箐箐回头看她:“何出此言?”

    秦氏一声嗤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二嫂才刚嫁进这朱门呢,就忘了曾经路边挨冻的滋味了?”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说她有钱了没有同情心,忘本不说,还顺便讽刺一把她的出身……

    叶箐箐不以为意的挑挑眉:“弟妹真是会说话,那么你觉得该当如何?”

    秦氏笑着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毫不在意道:“既遇见这等事,自然是慷慨解囊了。”眼前这媳妇儿可谓是少东家最大的败笔了,他那样一个人,娶了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姑娘,无端令人失望。

    “最难得的便是雪中送炭,弟妹如此善心,定会有福报的。”叶箐箐笑了笑,接着道:“只是……外面流民围车,而我们一干女眷,毫无准备,要如何帮助他们?”

    “这有何难,”秦氏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轻视,掀起帘子把钱袋交给车夫,吩咐道:“你去,给他们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对普通农户来说绝非小钱,叶箐箐低叹一声:“好心是好心……”只怕未必是好结果。

    “好勒!”车夫双手捧过钱袋子,咕溜蹭下车去了。

    “二嫂似乎对我的作为并不赞同?”秦氏挑挑眉。

    叶箐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说话。

    “帮了就帮了,早些回去才是……”裴长喜左右看看她们二人,都是自己嫂子,怎么觉得气氛不太友好呢?该不该出手帮忙,她也拿不定主意。

    另一辆马车上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观望了下,正准备请守城门的官兵出面,帮忙清出一条路来,毕竟后面还有人想进城,这么堵着算什么呢。

    谁知还没发话呢,那边得到秦氏吩咐的车夫已经拿了一两银子过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车夫手脚麻溜的走过去,在妇人企盼的目光中,把一小枚银子放在她手心:“我们少夫人给你的。”

    “少夫人大恩,少夫人大恩!”妇人连忙收起银子,感恩戴德的磕起头来。

    还不忘教唆小孩也跟着磕头:“谢谢少夫人。”

    原本四散在城门附近的人见着银子瞬间两眼放光,一出手就是一两哇!这等好事可不常遇见,流民顷刻间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求爷爷告奶奶。

    其中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娘,嗓门极大铺天盖地,说自家的大黄牛因为连日运水浇田,给活生生累死了!对于农户来说,一头牛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大娘哭得极为悲切,隐隐掩盖过所有人的锋芒。

    172 虫灾

    这时又挤过来一个瘸腿老汉,瘦骨如柴满头银发,牙齿都掉光光了,一下子扑倒在地,哆哆嗦嗦道:“求、求夫人赏口饭吃吧……”

    看他头上扎的头巾,显然是西南那边的打扮,这么大年纪,怕是一路乞讨过来的。

    “可怜见的,”秦氏秀眉微蹙,拿着帕子的手挥了挥:“把银两都分给他们吧。”

    这些流民听闻这话,无不两眼放光感恩戴德,纷纷朝她跪拜起来。

    叶箐箐瞧着外头那欢欣鼓舞的劲头,无奈的一手扶额。秦氏见状忍不住道:“散得是我自个儿的银子,二嫂莫不是看不过眼,也想领一份?”

    叶箐箐被奚落了一番,抿抿嘴没吭声,裴长喜看不过去,想要出声怼秦氏一顿,被她及时拉住。

    反正人家要发善心,怎么着都是外面那群穷苦百姓的福气,哪能拦她,只希望等会儿别好心成坏事就好。

    那车夫得令,立马上前打开钱袋子,先给了那位瘸腿老汉,接着是菜篮子大娘……十来枚银子,在他们争先恐后的推挤之下,没两下就分发完毕。

    拿了银子的人欢天喜地走了,后面被这股动静引来的人什么都没捞到,瞧着车夫手上那已然干瘪的钱袋哭得极为凄惨。

    “夫人呐!可怜可怜我们吧,无家可归不说,一路风餐露宿的来到这里,小儿子早已饿死在路上了,我……我咳咳咳……”一个黑瘦的男子背部佝偻,直骂自己不是男人,养不活一家子,使劲拿拳头捶打自己,看得人不忍落。

    已经走了十几个,又来了十几人,一个还比一个悲惨,上前围着车夫哭诉起来。

    车夫何曾见过这么多人在跟前卖惨,愣愣的后退两步,不知如何是好。

    回头看了看马车那边,掀着帘子的秦氏正望着这边,此时也是呆愣愣的,他索性就拨开人群跑回马车上。

    那一群人见车夫跑了,连忙撒腿跟着来到马车跟前,巴上小小的车窗请求少夫人怜悯,赏他们几个银子活下去。

    “这……”秦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扬声道:“你们这样太失礼了,钱袋已经没有银子,我也没办法……”

    “好心的夫人啊,看看我的孩子吧,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瞎了……”一个妇人哭哭唧唧的,抱着她的孩子举起来往前凑。

    大约两三岁的孩子,双目红肿发炎,甚至还流着黄黄的浓水,瞧起来尤为可怖。把秦氏吓得好险没尖叫出声,一个劲往后缩。

    “你们赶紧让开,都让让都让一让!”车夫使劲挥赶着他们,却没有任何用处。

    裴长喜满脸头疼,扭头问叶箐箐:“现在怎么办呢?”

    叶箐箐窝在马车里,看着他们几乎要撕了马车的帘子,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知道。”

    世人皆苦,而你只怜悯数人。其余的穷苦民众必然会冲着你扑过来,没有人会去想,你不欠他们,他们只会觉得,你不公道就是欠了他们。

    一连十几个人蜂拥而上,声泪俱下,其中还有不少孩子的嘹亮啼哭,把前面那辆马车里的大夫人二夫人弄得不知所措。

    不知谁还叫嚣了一句,不给钱就别想进城了,情况越发慌乱起来,不仅是她们的马车被围住,后头等候进城的人也频频受扰。

    “这可难办了……”易夫人瞧着那一张张渴盼的面孔,实在说不出赶人的话来。

    因着临近城门口,大夫人只得遣人去跟守门官兵请求援助,总不能就这样被拦着车卡在这里吧?

    不说她们手上没有这么多银子,即便给他们都发了银钱,引来更多的人又当如何?给了这些人又不给那些人,厚此薄彼最会引来公愤,这就是人心!

    那伙官兵过来了三个人,一听是裴家的马车,有心示好,立马挥着长矛开始赶人了。

    “走开走开!你们这群刁民!人家赏你几个银钱全赖那副菩萨心肠,可不是欠了你们的,凭什么不给钱就拦路的?天王老子都没这个理!”

    那挥舞的长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埕亮而尖锐的矛头逼退了流民。

    “要打人啦!”

    其中两个黑不溜秋的小娃娃被吓得放声大哭:“哇呜呜呜……娘亲……”

    “小心别伤着人!”易夫人远远看着,心中着急。

    秦氏更显呆愣了,她没想到原本一片好心,会是这样的结果。

    好在有守城门的官兵镇场,一群普通民众哪敢放肆,在饥饿的怂恿下才鼓起勇气壮了胆,没一会儿就被驱散了。

    一行马车得以安全进城,经过这个小插曲,叶箐箐更加意识到,流民的问题日益尖锐,早晚会出大事的。

    回到家里,秦氏被二夫人训了一顿,家里善事自有人张罗安排,裴家每年都有设立粥棚积德积福,不劳烦她这样在城门口散财。

    秦氏揪着手帕乖乖认错,一边抬眼瞄了叶箐箐一眼,觉得有失颜面,表情微僵。

    叶箐箐可没兴趣看她受教训的模样,自个儿先行回院子歇着去了。

    估摸着裴闰之外出也该回来了,他先前说的准备碎米不知可还顺畅,也许这会成为流民的救命粮食也说不定。

    闲来无事,叶箐箐独自在院里坐不住,索性走了一趟百味店,去看看叶志风在没在。

    如今店里事物皆有掌柜的接手,叶志风并不每日前来,在城西又物色了一个铺子,因着尚未开张,诸多琐事少不得他亲力亲为,时不时的就往那边跑。

    巧的很就被叶箐箐给逮住了,兄妹二人寻了个茶馆吃茶,说说事情。

    “你怎么黑成了这个模样?”叶箐箐睁圆了双眼打量他。

    不过短短一些时日未见,叶志风就黑了不止一个度,明眼看就是暴晒回来的。

    “外头现在怎么样,妹妹还不知道么?”叶志风一声苦笑,摇头道:“田心村还算好的,起码水源尚且充足,其他地方可都眼睁睁看着稻子缺水。”

    叶箐箐皱了皱眉:“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一季的稻子便不要了吧,别为了田地累坏身体,到头来没下雨还是一无所获,不值当。”

    “我知道分寸,”叶志风分析道:“各自家里的井水足以供人饮用,即便河道水位下降,勤快点给田地灌水,不至于没有收成。”

    只是会很累人罢了,一担水几十斤,每天往返十几趟,烈日炎炎之下,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更别提肩膀的水泡被磨破了,脚底一层厚厚茧子,那疼痛滋味能让你夜不能寐。

    叶志风话锋一转:“先不说浇水问题,如今我发现田里的虫子日益增多,恐怕……”

    叶箐箐一愣:“虫子?”

    在人们以为缺水对农作物来说已经足够严苛的时候,蚂蚱悄悄的显露了它们的身影。

    蚂蚱又称蝗虫,能跳能飞,以禾苗等植物为食,干燥的气候让它们繁殖极快。在大伙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在土层里埋下了许多虫卵,一经孵化,铺天盖地而来!

    眼见着辛辛苦苦挑水养活的禾苗都要结稻穗了,哪能被这批虫子给糟蹋掉,于是农户们除了挑水之外,又多了一项工作——捕虫。

    只是挑水已经是个体力活,大伙每日早出晚归疲惫之极,再要去抓虫谈何容易?田地里的蝗虫不知何几,更不懂得疲倦,每日出来作怪,让人疲于应对。

    “那些蚂蚱胃口可好,刷刷刷吃掉你所有叶子,再这样下去,地里迟早只剩下光秃秃的禾梗!”叶志风的口气满怀无奈,家里十几亩地,碰上这种事就显得人手不足,他实在是愁。

    叶箐箐听得目瞪口呆:“竟有这等事?”

    以前虽然听过虫灾的威力,到底不曾亲眼目睹,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才刚刚起个势头,已让人惶恐。

    “那现在怎么办呢?”又是干旱又是虫灾,她几乎不敢想象,这一季稻子还能有什么收成?

    “咱们家还好些,田地没有产粮也不至于饿死自个儿,别家可就难说了……”通常家里谁没几个存银,一季没有收成不过日子紧巴些,倒没太大妨碍,只除了……叶家。

    叶家本就被净身出户,除去身上那点行头,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如今桃芸和叶芙蓉跟着那位表哥跑了,叶志和的盘缠没有着落,老太太还病倒在床,每日汤药维持着,家里生计都成问题。

    “他们又来找你了?”叶箐箐问道。

    听管事的说叶家誉来过两回裴家,指名要见叶箐箐,都被门童打发走了。自从叶芙蓉偷梁换柱妄图取而代之嫁进来以后,谁人不识叶家人?

    这般无耻之徒,多年前便抛妻弃子,后来纵容妾室母女横行霸道,如今看人家过上好日子了,还好意思回头说认回女儿?

    叶志风点点头道:“找我倒是不怕,就怕偷偷去找娘亲。”

    那家人的厚脸皮他们再清楚不过,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叶箐箐不由想起裴闰之说过的话,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特别是在一方不想断的情况下,死皮赖脸都能赖上你。也许把他们送走,才算永绝后患……

    173 红豆

    叶志风无意多谈叶家人,只让她别理会就是,随他们自个儿折腾去。

    “高峰有联系过你吗?”他忽的话题一转。

    叶箐箐微微愣了下,接着摇摇头道:“毫无音讯,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叶志风的表情略有点微妙,他还以为高峰对妹妹用情颇深呢,怎的都不联络了?

    “我听说……曾家似乎有了退却之意。”

    曾家?曾秋梅?叶箐箐挑挑眉:“什么意思?”

    叶志风告诉她,近些日子西南那边来了不少人,但凡手里头有银子的,就会在城外寻个合适的地方,买下宅子田地,准备落户为家。

    上河村来了个鳏夫,带着老父孩子三人,因为手头没多少银钱,故而一路挑挑选选,在较为偏远的上河村找了个宅子。

    男子手脚健全人高马大,买了四亩田地一个旧屋,虽然膝下育有一子,但是行为举止磊落大方,瞧着不像没本事的,很快就在附近传开了。

    曾佑富和王氏自有考量,那周家态度决然,高峰直接一走了之,若是三年五载不回来,秋梅可不活生生熬成了老姑婆?这如何使得!

    恰逢这个男子搬了过来,身为一个鳏夫想来也不会计较秋梅的臭名声,曾佑富和王氏才动了心思。

    虽然男子在此地没有根基人脉,但只要他们曾家还活着,就不怕女儿在村里被怎么欺负了去。

    叶箐箐摸了摸下巴:“曾家父母要把曾秋梅许配他人,她能答应?”想当初她做出种种傻事,可见是多么一根筋死心塌地呢。

    叶志风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不过是听周大娘说了几句,具体如何尚未可知。”

    怎么说都是别人家的事,听听也就罢了,他们自己家还各种事情有待处理呢。

    “新店尚未开张,院子里做坛子肉已经有些腾不开地了。你嫂子又怀了身孕,可忙着呢……娘亲看这次许多流民一路逃难过来自卖为奴,心里很不忍落,说趁此机会多添些人手。”

    叶志风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怕西南那边来的人不知底细、不够安分,别中途逃跑了才好。妹妹以为如何?”

    即便没有逃走,若是喜爱惹是生非,也很让人头疼棘手的,还是从牙婆手中淘些知根知底的可靠些吧。

    叶箐箐自然了解苏氏为人,点头道:“娘亲这人最是心软,看着那些可怜人总想帮把手,这不是坏事,不过带人回去还是要三思才行。”

    说着便把城门口遇到的事情说与他听,那些人何尝不可怜,但居然还有人叫嚷着不给钱不让走,可见是人心不古。

    叶志风大多游走在各个店铺,家里只余妻儿老母,若是来个恶奴欺主,卷走钱财事小,万一伤了人可就后悔莫及。

    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带进家门的人当然要挑选可信牢靠的,这一点叶志风立即与叶箐箐达成统一意见。

    闲话无须多说,茶过三巡,两人各自散了回家。

    叶箐箐走在路上,途经卖菜的摊子,看着擦肩而过的小贩摊主诸多愁容,不由驻足观望。

    蝗虫一直是农户们避之不及的一大害虫,它们的出现严重威胁到农作物的生存。所到之处,片叶不留,只余光溜溜的玉米杆和禾梗,多么可怕。

    若是能想个办法解决它们……

    鼻翼间忽然传来油炸豆腐泡的香味,叶箐箐扭头望去,一串串漂亮的金黄色,香味尤为诱人,不由双眼一亮计上心头。

    现代曾经掀起一股吃虫子的热潮,煎炒烹炸,高蛋白对人体各种好处,只看你敢不敢吃。

    她记得蚂蚱是可以炸着吃的,金黄酥脆,入口喷香,算是一道独具风味的特色小食。

    正巧这群难民无以为食,若是能全民吃虫,既解了蝗虫灾害又能填饱肚子,不失为一番美事。

    有消息传来说西南那边连失两座城池,皇帝震怒,民心散乱。敌国铁蹄践踏之下,避难的群众巴不得跑得越远越好,这才导致了石安城这种较偏远的城镇迎来这么多人口。

    如今战火未熄、处处征兵,每一天都要消耗许多财力,遇着半年干旱,朝廷只能做到减免赋税,哪有多余钱财赈灾?

    石安城县太爷顶着压力收容下来这么多流民,却实在没有能力保他们温饱。再这样下去都要啃草根了,蚊子腿再小也算肉,还有什么不能吃的,叶箐箐觉得自己的主意绝对可行。

    当晚回到家里,叶箐箐便琢磨起油炸蚂蚱的做法,过程应该并不困难,可惜这年头没有孜然粉,只能用茴香籽研磨成粉代替,想必滋味差不了多少。

    这道小食做法虽然简单,但是如何把它们喂进难民的肚子里,却是个问题。

    首先,她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捕捉蚂蚱,要设立油锅,清洗烹炸食物以及分发下去,都缺不了人维持秩序……不容易啊……

    正愁着呢,叶箐箐趴在窗口,对着月光唉声叹气。忽然背后冒出一双手揽住她的腰身,接着给举了起来。

    “啊!”叶箐箐一声惊呼,吓得忙不迭回头望去,“裴闰之!”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裴闰之抱着人不放手,直接给扛回里屋。

    叶箐箐揪着机会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突然跑出来吓我一跳!”

    “美人对月哀叹,可是因为思念相公?”裴闰之伸手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叶箐箐张嘴就咬他的爪子,可惜扑了个空。“是呢,差点成了窗前一樽望夫石。”

    望夫石?亏她说得出口,裴闰之一阵忍俊不禁,低声笑道:“那么如愿等到相公归来的娘子,该如何表示呢?”

    叶箐箐挠挠头,怎么表示?

    “相公此行风尘仆仆,归心似箭睡不安枕……”裴闰之蹭了蹭她的颈畔,上挑起眼角看她,“都没吃晚饭呢。”

    好像……是挺辛苦的哦?叶箐箐摸摸他的狗头,安抚道:“乖,厨房还有剩菜。”

    “嗯?”

    “咳,我是说我马上替你准备热水,沐浴洗尘!”叶箐箐拍拍胸膛,严肃道:“保管你干干净净、吃得饱睡的香。”

    “我已经让采芹准备了热水。”裴闰之抱着人来到屏风跟前,放下她展开双手,唇角微扬:“娘子该做的是服侍我入浴。”

    话音才落,门口的采芹轻轻敲了敲门示意自己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家丁,提着两桶热水往浴桶里倒。

    采芹看着他们来回提热水,一边笑问:“少夫人可要陪少爷小酌两杯,正巧厨娘尚未睡下,弄两个小菜快得很。”

    二少爷连夜回来,着人去大夫人那边说了声,天色已晚并不惊动大家,只在自个儿小院弄点吃食便是。

    采芹看主子回来,立马就让厨房的人做上热腾腾的饭菜,只等他沐浴之后就能吃到,想着叶箐箐没道理看少爷自己孤零零吃饭,故而有此一问。

    谁知叶箐箐直接了当的摇摇头,拒绝道:“我不吃,等会儿就要睡了。”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早就戒掉熬夜的恶习,早睡早起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裴闰之点点头道:“随便弄两个就是,她什么都吃,不挑。”

    诶她根本没说要吃好吧,不挑又是什么意思?叶箐箐斜他一眼:“请不要说得我跟小猪似的谢谢。”

    “噗……”采芹差点没喷笑出来,掩着嘴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这就吩咐下去。”

    热水已经准备妥善,她便带着家丁退出屋子,往外院走去。

    浴桶设在寝室的外间,在角落立起一个屏风,权当浴室了?

    裴家这个祖宅有些年头了,叶箐箐弄得茅厕浴室图纸盛行的时候,他们家已经改不了了。院子外间弄个茅厕不成问题,再弄浴室就麻烦许多,这其中牵涉到底下沟渠排水问题。

    故而裴闰之还是在室内木桶沐浴,家家如此,多年来也已经习惯了。反正他家不缺使唤的下人,提水倒水无需自己动手。

    “小箐箐。”裴闰之唤了她一声,示意她该动手了。

    叶箐箐瞧他摊着手等待人伺候的模样,点点头走到他跟前:“行,你就是大爷,小女来伺候你。”

    说着便上手解他的腰带,银色云纹暗绣,摸着有些沉甸甸的,往旁边一甩噗得一声闷响。

    “这么不情愿?”裴闰之扭头看了看自己惨遭‘抛尸’的可怜腰带。

    “不觉得这样比较带感嘛?”叶箐箐忍不住嘿嘿嘿笑起来,动作粗鲁的扯开他的衣襟,“就是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的!”

    “……”裴闰之额际微微黑线,表情微妙。

    叶箐箐扒了他的外衫,夏日衣裳单薄,除去外面这件,里头就是白色亵衣。拉开衣带门户大敞,趁机伸手摸一把微微鼓起的鸡肉,再用食指戳一戳,硬的。

    这还不算,某两点红豆豆叶箐箐也不想放过,忍不住伸手捏了两下,还挺新奇的哈……

    裴闰之由着她作乱,笑眯眯轻声问道:“好玩吗?”

    “还行吧~”叶箐箐偷笑两声,一个抬眼撞见他笑眯眯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凛,惨了又是这个表情……是不是玩过头了?

    174 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我也玩玩?”

    然后叶箐箐就被玩完了……

    事实证明,裴闰之说什么伺候洗澡本就图谋不轨,更别提叶箐箐自己作死,下场当然是非常惨烈。

    从浴桶到床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她都没能爬起来享用采芹安排的美酒小菜,真是愧对厨娘一番心血!

    “那么,我就先去吃饭了,乖乖等我回来~”裴闰之咬了两口她的手背,才暂且放过她。

    被迫再洗一次澡的叶箐箐头也不抬,把自己陷入软软的被窝里,“才不要等你,我要睡觉了!”果然……摸人腹肌什么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已到了玄关处的裴闰之微微往回侧目,舌尖轻舔过自己的薄唇,抿嘴一笑:“那可由不得你了。”说罢整了整衣襟转身出门去。

    态度不要太嚣张哦,叶箐箐冲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正迷迷糊糊即将被周公召唤之际,裴闰之回来了。

    叶箐箐被挖了出来,圈在一个温凉的怀里,“醒醒,有话跟你说。”

    “嗯?”叶箐箐半睁着眼睛看他,颇为不耐烦的咕哝道:“不要了,我不做……”

    “噗~”裴闰之一声轻笑,捏了捏她脸颊道:“小箐箐想什么呢?”

    本就没有多浓郁的睡意,立马被驱散个干净,叶箐箐索性坐起身,小脸严肃:“有话快说。”

    裴闰之也不墨迹,一手漫不经心的撩着她的头发道:“我在临城遇着高峰了。”

    咦?叶箐箐还挺意外的,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听到这名字,忙不迭问道:“你真的见到他了?他还好吗,是不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白天叶志风才跟她分享八卦说曾家父母要把曾秋梅另许他人呢,若是他这时候回来,恐怕……又要被缠住了。

    裴闰之没有回答,修长的指尖弃了那柔顺长发,转而挑起她白皙的下巴,轻笑着:“问得这般急切?”

    什么鬼,她哪里有表现急切啦?叶箐箐啪的打掉他的手,把白天收到的消息说与他听,道:“以前就是曾秋梅拿热汤泼我的腿,这种人哪能让她得逞。”

    也不是说她记仇,只是曾秋梅那样的性子……想想高峰就好可怜啊。

    “要教训她么?”裴闰之想起这事眉头微皱,一手摸上怀里人滑嫩嫩的大腿,好在现下没有留疤。

    “别闹,先告诉我高峰怎么样了。”这么久没有见着他,叶箐箐还真有些好奇有些挂念。

    谁知裴闰之却翻个身压住她,低声道:“小箐箐这样关心一个与你有过口头婚约的人,就不怕我多想么?”

    啥……叶箐箐忍不住嘴角微抽,“我和他也算相识多年,问一句安好有何不妥?你还要怎么多想?”

    “小箐箐言之有理,”裴闰之点头附和,接着似笑非笑道:“那么在下与孟小姐继续往来也没问题对吧?”

    “孟小姐是谁?”

    “便是去年中秋你见过的那个。”

    是她!叶箐箐一瞪眼:“就是那个你陪着她走街窜巷、吃月饼买花灯的姑娘?”

    裴闰之挑挑眉:“小箐箐印象如此之深?”

    这不是废话么,叶箐箐一手揽上他的后脖子,命令道:“不许你跟她往来。”

    “嗯?”裴闰之低头吮咬她的肩膀,“只许州官放火。”

    “我什么时候放火了?”叶箐箐轻哼一声,她和高峰清清白白,没有半点逾越嫌疑,何来‘放火’之说?

    如今外头战火连天,难民群涌,又恰好碰上干旱人心散乱。作为朋友问一句安危不是很正常么?

    “他好得很,无需你多挂心,”裴闰之的唇舌顺着香肩一路往下,含糊不清地:“倒不如多关怀一下你相公我,路上打发了多少个自荐枕席的女子……”

    “啊?”叶箐箐微喘的躲了躲,两手推拒着他:“那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嘛……”

    这些时日在石安城内自卖为奴并不少见,走投无路的人都会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活下去。怎样都是卖,大腹便便的老爷跟他这个月白贵公子比起来,那些人肯定是选择后者了。

    “你太重了,给我起开,跟你说正事呢!”叶箐箐坚决不纵容他再来一次,贪心不足食髓知味,明天她还怎么早起出门?

    “真是绝情呢,方才还那样缠着我,吃个饭回来就翻脸不认人。”裴闰之耸拉着眼睫,仿佛多么伤心的模样。

    叶箐箐懒得理会他,爬起来披上里衣,掩住外泄的春光,省得某人总是心猿意马,一肚子坏水。

    “明天带你去吃虫子。”

    裴闰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歪了歪脑袋:“虫子?”

    叶箐箐趁机跟他解释了下蝗虫的吃法,以及自己为流民所做的打算。

    “你肯定有办法,对吧?”把如何捕捉蚂蚱、具体怎样救济操作的问题一股脑抛出去,叶箐箐只管眼巴巴等着他解决。

    头一回听说蝗虫可以炸着吃,裴闰之望着叶箐箐的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小箐箐此举,不失为两全之策,实乃美事一桩。”

    “不过……饶是泰然商行有再多人手,也不可能抽出这么多个给你满田野去抓虫。”

    叶箐箐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最好还是鼓动那群灾民去动手,所以……怎么弄呢?

    裴闰之略一思索,以闲适姿势撑着侧躺道:“这事不难,只需与我的碎米同时进行即可。”

    经他这么一提,叶箐箐顿时知晓了他的意思,一拍手道:“借着粥棚推行油炸蚂蚱,正巧难民们也有了佐菜更好下饭!”到时候只管让那些人拿着活蚂蚱来换取油炸蚂蚱,就不信他们还不蜂拥而上。

    “不错,”裴闰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只是这事少不得经过我父亲之手,小箐箐,明天就看你表现了~”

    闹虫灾的可不止石安城一座城镇,附近一带全都如此,而他们的本意是想把油炸蚂蚱这个食用方法流传出去,自然要借助泰然商行的人。

    泰然商行旗下铺子遍布附近城镇,如今裴家的当家人还是大老爷,裴闰之尚未完全接手,有什么大动作通告全商行的,也当由大老爷出面发行书信,并且盖上印章才算生效。

    这样一来,可以说是举全商行之力行善,就不信还治不了那一群蝗虫。到时候不仅仅泰然的名头更响亮,就是对难民来说,有热粥小食果腹,总好过城外嚼草根树叶。

    要说裴闰之这人的性子,很多事喜欢藏着掖着不吭声,但是某些索求他又万分坦荡磊落。

    就好比这回,要替西南流民做点事,他就毫不掩饰自己希望博得好名声的期许,泰然商行的发展需要这份名声。

    叶箐箐对此还是有点刮目相看的,她见过太多人,打着各种小算盘做好事,却万不敢承认自己的小算盘。

    虽说不管有没有那点私心,为民众所做的好事是实打实不容辩驳的,但有多少人能坦然承认自己行善之余的私心呢?

    大概也就这位少东家了吧,他直言不讳,要的就是让更多人记着泰然商行的好,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义举,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小两口窝在床上盘算得挺好,完了之后相互搂着彼此美美的睡了一觉。殊不知事情哪那么简单,首先在大老爷那关便卡住了。

    吃早饭期间,因着裴闰之回来,加上家里有些时日没有一块吃饭了,大夫人早早起来张罗,遣了人到各院去通知,今日在正院用餐。

    于是,但凡没有外出的人都来了,一大家子坐着吃饭,顺便说说今日各自有什么安排。

    裴闰之趁机把叶箐箐的主意说了,就着满桌的早点,他面不改色地跟大老爷讨论起吃虫子的可行性。

    二夫人率先受不住了,拿着帕子轻拭嘴角,横了他一眼:“怎的就这么异想天开,那虫子是人吃的吗!”

    还当着饭桌说这事……闰之这孩子何曾这般没有分寸过,定是叶箐箐那丫头教唆的!

    “啊真是抱歉……”裴闰之展颜一笑,“我也是想让二婶先习惯一下。”

    二夫人抿抿嘴:“胡说,你们都不许吃虫子,这都是谁出的馊主意……”

    “是我说的。”叶箐箐直接承认道,她非常理解她的反感,“虽然蝗虫是可以吃的,只是毕竟是昆虫,估计大多数人都接受不来……”

    “什么大多数人,除了你谁还吃那玩意儿!”尹氏啪的放下碗筷,一副恶心欲呕的模样,指着她道:“成心在这给我们添堵的吧?!”

    不仅是她,裴夙之和秦氏连并大夫人都不能理解,油炸蚂蚱?闻所未闻!那表情就跟听到苍蝇可以炒着吃一样。

    大老爷和二老爷倒是没有因为说起虫子就坏了胃口,端着碗咕噜咕噜喝稀饭,吃得香极了。

    一边咯嘣咯嘣塞了几粒花生米,大老爷头也不抬道:“这事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自个儿折腾去。”

    得,又是放手不管的模式,裴闰之对此早有预料,轻笑道:“要借父亲印章一用才行。”

    大老爷非常大方的挥挥手:“自己去书房拿,不要以老子的名义行事就好。”

    175 赖上

    看他这样,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凡裴闰之有什么想法,大老爷基本都很少掺和,由着孩子自己去折腾,闯祸了也不归他收烂摊子。

    也许就是这样,才会有现在这样的一个裴闰之。

    大夫人秀眉微蹙,左右瞧瞧他们双方,踌躇道:“这……可行么?”

    “哎呀放心吧夫人,臭小子都这么大了,就不信几个虫子还能吃死人,”大老爷毫不在意的拍拍妻子的手背,“死了也是他自己进去蹲唔哼……又打我……”

    大夫人美目一瞪,凶巴巴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头次看他们如此相处的叶箐箐,两个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满是新奇,没想到人前颇有威严的大老爷,在家里竟是这样的……

    一个不巧,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了,因为还记着曾经那二千两银票的事,两人平日都没怎么说话,此时莫名又尴尬了。

    大老爷直接横眉倒竖:“你这孩子,看什么呢!”

    “没有啊……”叶箐箐连忙摸摸鼻子转开视线。

    大老爷连着盯她好几眼,才一手拉过大夫人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夫人脾气渐长,也不在小辈面前给我留面子咯。”

    “听听大伯这话说的,二嫂才来没多久,怕是要误会了。”四少爷裴均之摇头失笑。

    裴家大老爷言必行、行必果,谁人不知,只是在家里逗趣些,居然还说什么留面子。

    叶箐箐忙摇摇头道:“不会不会。”

    误会什么?人既然能做一家之主,外头又有那么多生意往来,少不了他自身人格魅力,威严太过反而更有距离感。

    眼看着他们这样,二老爷抹抹嘴站起身:“今日跟于家掌柜的有约,你们且慢慢吃,我先走了。”

    “这么早?”二夫人跟着站起身,嘱咐道:“你这人忘性大,带上六子一道去,可听见了?”

    二老爷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二夫人斜一眼大老爷和大夫人的相处,心下不免羡慕。

    裴夙之笑着给二夫人添菜,道:“父亲又不是头一回出门,娘亲无需多言,快些趁热吃吧,不至于为着个蝗虫倒胃口。”

    他的妻子尹氏睨着眼轻声哼哼道:“说得轻巧……”

    村姑就是村姑,什么都想往嘴里送,简直比外面那群灾民更像饿死鬼投胎!自己饥不择食就算了,还故意在吃饭时候提及,当真是不安好心。

    秦氏也一推饭碗表示自己吃饱了,捏着手帕说要先去看看孩子,估摸着该醒了。

    裴均之同她一块离席,转瞬间餐桌就少了小半人。

    大夫人瞧了瞧比以往剩余还多的盘盘碗碗,扭头问道:“都不吃了?”

    “被蝗虫给吓得么?”叶箐箐看了眼二夫人和尹氏,不甚诚心的道了歉:“倒是我们失言了,不该在这说才是。”

    裴夙之忙举起筷子,笑道:“二嫂可别多想,要我说你们的主意极为不错,咱们家是有米有粮不愁吃食,自然瞧不上那油炸蚂蚱。只是外头挨饿的人,可是见着吃的都不放过。”

    大老爷点点头,“这话不错,只是蝗虫到底能不能吃,闰之,你吃过么?”

    这……裴闰之看了叶箐箐一眼,如实摇摇头道:“没有。”

    二夫人和尹氏闻言均睁大了眼睛,敢情还没试过就帮着叶箐箐说话啦?他们家的二少爷,那可是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如今可好,还没试行过就说要拿印章吩咐下去办事了。这事不赖叶箐箐还能赖谁?

    二夫人越发对叶箐箐不满起来,道:“这种事情总不会拿自家人试手吧?要是吃出个好歹,你来负责?”

    “这……”叶箐箐眉头微蹙,虽然她知道此事十拿九稳,不过这会儿却不适宜打包票。想想裴闰之几乎不怎么过问,就全然相信了自己,还真是……挺让人感动的?

    回想起来,他的信任何止这一次,就好比那玫瑰花露,那可是用在脸上的。别说是贵妇人,人要脸树要皮,谁不在乎脸面,他就敢贸贸然推荐给相熟之人使用,都没有怀疑过她。

    “能不能吃尽管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裴闰之不在意的笑笑,“我知二婶心怀担忧,不如拭目以待?”

    有他这句话,二夫人即便再嘀咕也得把话吞下去。

    说做就做,吃完早饭叶箐箐跟着裴闰之一同外出。要去田野抓蚂蚱,当然是自家田地更方便,还能顺便看看娘家人,于是马车一路直驶田心村。

    出城的时候,叶箐箐发现城门口驻守的人员增加不少,一个个手持长矛盯着那些在附近盘绕的难民。

    其实不止是城门,城内巡逻的班次也有所增加,虽说现在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暴动,但是人在饥饿的驱使下,当街哄抢不无可能,县太爷此举也是防患于未然。

    叶箐箐稍微看了几眼便放下了帘子,每每看到那些独自带着幼儿的妇人,心里都难受得很。瘦弱的孩子饿的嗷嗷叫,连口干净的水都难以喝到,唇际泛白,于心何忍。

    “所以说战争战争,苦的还是百姓。”叶箐箐忍不住长吁短叹。

    假若她的家园被毁,一路流浪四海为家,有了上顿没下顿,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会好起来的。”

    裴闰之自认没有那个能力去解救苍生,设立粥棚不过是给一餐饱饭,帮助他们挨过一时,往后如何还得看各自造化。

    人总要看到希望,才能不断的坚持下去。

    到了田心村,直奔家门口而去,小院里却不是叶箐箐想的那般场景。

    以往总是热热闹闹许多妇人聚在一块做事,今天却冷清了一大半。毕竟家家有农田,都已经干旱至此,家里人全在运水抓虫,妇人们自然要归家去顾着那边。

    “娘亲,哥哥,我回来了!”叶箐箐揪着裙摆率先跑进去。

    迎面却撞上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眼熟的少年人,双方都愣了愣,他神情很是复杂,轻声道:“箐、箐箐姐……”

    叶箐箐愣住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叫她姐?仔细看看……这人不会是叶志戈吧??

    当年三岁的小胖子,各种胡闹任性,如今俨然长成十来岁少年郎。这些年他变化许多,面孔依稀能看出孩提时模样,只是似乎越发寡言起来。

    叶箐箐跟叶家本就极少接触,仅有的几回都是老太太桃芸几个娘们闹上来,即便远远打个照面,对叶志戈都没留下什么印象。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箐箐狐疑的瞄他两眼,随即想到定是叶家人又来了,立马扒开他跑进屋。

    叶志戈显然是准备出去的,想了想他又折了回来,跟在她后头进屋。

    “哟,箐姑娘回来了!”坐在井口边刷洗陶罐的张寡婦眼尖瞧见了她,一声呼喊,引得金兰和叶经年都看过来。

    “咕咕咕咕!”叶经年小短腿跑得飞快,朝着她哒哒哒奔过来。

    叶箐箐伸手接住他:“我们可爱的小多多~”还重了不少,抱着叶经年往里走,边笑着跟金兰张寡婦问好。

    叶箐箐好奇娘亲她们在干嘛,抱着孩子先行进屋,落后几步的裴闰之则让金兰几人的询问声绊住脚步。

    怎的如此有心这时候过来,家里出租的田地情况如何,城里的井可否有缺水等等等等……问题杂七杂八,几个妇人都笑眯眯的打量他,箐姑娘有福气哦,寻了个这般俊俏的郎君!

    叶箐箐在苏氏的房间里找着了人,一进门便是一股中药味,吓得她还以为娘亲怎么了,定睛看去,床上躺着个满头银丝老太太,可不就是叶家的!

    果然来了,见着叶志戈的时候叶箐箐心里已有了猜想,就是不知为何养病养到他们家来了?

    “你怎么来了?”苏氏还挺意外的,赶紧放下药碗拉过叶箐箐:“这屋子味儿重,我们去外头说,宛容也一道出来。”

    汤宛容此时有了四个月身子,稍稍显怀,帮着苏氏应付这叶家老太。

    “怎么,嫌弃我老婆子一身病气?”老太太撇着嘴角,浑浊的三角眼、下垂的老人皮,尽显刻薄之相。

    “孩子还小,自然要分隔开来。”苏氏不由分说的带着几人退出门外,啪的关上房门。

    开玩笑,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在叶家前后忙活的苏乔吗,儿媳妇伺候病婆婆?她们何时是这种关系了?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苏氏除了拜服他们的脸皮之外,也是别无他法。

    就在昨天晚上,叶家誉扶着病恹恹的老太太来到他们院外,就地躺倒嚎啕大哭。

    说什么儿孙不孝,要眼睁睁看着她病死饿死云云,苏氏早已领教过她的泼辣无赖,才不理会他们作妖,让叶志风大门紧闭,由他们闹去!

    但老太太竟然一副要在此过夜的架势,铺盖被褥、甚至搬来自己的小药炉,就在院门口扇风熬药。伴随着一阵阵咳嗽声,顺风飘去一股药味,邻里会怎么看待怎么想?

    老太太已经病了许久,两颊消瘦面色微微发白,王婶子都忍不住劝苏氏,这样下去别真的玩大发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们家。

    176 叶志戈

    再怎么断绝关系,叶志风不也还是他们家血脉?此乃不容辩驳的事实。即便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万万没有看人死在门口的道理,所以,苏氏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人搬进屋,给她两口饭吃。

    那叶家舜和叶家誉兄弟,对自己老娘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管,每天忙着抢救土地里那点粮食,村里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就是叶志风找上他们,让把老太太领走,也厚着脸皮装傻。

    “你说我能怎么办?”苏氏都快被气死了,每每想起以往老太太是如何撒泼讹诈他们家,现如今还敢耍苦肉计来家里当大爷,她就气得不行!

    “她算我哪门子长辈?以前那样对我们,现在病了老了还要我们来服侍?”

    家里倒不缺这一口粮,只是叶家舜两兄弟都活生生的,说到底还是意难平。

    “别气别气,”汤宛容忙安抚道:“娘亲别凑上去了,她叫着要什么我给她送去就行。”

    “那可不行,你有了孩子可别被过了病气。”苏氏怎么都不能答应,老太婆脸皮特厚心眼又多,就宛容这性子还不被吃得死死的。

    叶箐箐眉头一皱,“她现在想干嘛?”

    “就想折腾我呗,”苏氏没好气的一叉腰,“每天嚷着要吃什么什么,真把自己当菩萨供着了。”

    如果只是想要养老也就罢了,还对着家里上上下下指手画脚,简直比她这个主人更像主人。更别提手脚不干净,总想窝藏些什么,给带回叶家去。

    苏氏心里这感觉就跟自家粮仓进了只老鼠似得,防不胜防,你说她堵不堵心?

    没一会儿裴闰之进来了,身旁跟着个叶志戈。

    这孩子忽然朝着他们一个九十度弯腰鞠躬,大声道:“奶奶糊涂了一辈子,总是做些过分的事,还望婶婶看在她年事已高的份上,多多包涵。”

    苏氏一愣,与叶箐箐二人面面相觑。

    “我小时候不懂事,后面学了几个字,才知晓自家的错误。人无非就想幼有所依老有所养,婶婶早前独自抚育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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