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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回苏州处理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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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吃过午饭开始, 就陆陆续续有工人来方家要钱。

    方琮珠命下人拿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摆在门口,搬了个屏风挡风,暂时做了个小小的财务室, 这样一来, 讨薪的工人就不必去方家院子里边了。

    方家发工钱的消息放出, 登时门庭若市。

    工人们都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接钱,那架势,生怕晚一点就拿不到钱了一般。

    方琮珠与方琮亭两人坐在门口,见着那一排长长的队伍,笑着安慰他们:“不要着急, 我们有足够的钱, 够发大家的工钱。”

    “唉, 也不是我们想逼你们, 只是做了这么久的事情,工钱还没到手,心里头有些不放心。”最前边一个老婶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在方家也做了二十多年啦,当时嫁过来没多久就跟着婆婆进了厂, 方老爷为人仁义, 我真不该在他身子还没好的时候来讨钱……”

    老婶子说得挺情真意切,周围的人不由得都点头:“可不是吗?方老爷是个好人哩!”

    方琮珠笑着回答:“各位, 工钱是你们应得的, 做了事情就该拿钱,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方家不好意思才是, 过年这个月,让大家加班加点的干活,可工钱却拖了好些日子没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与大哥商量以后,决定每个人都给加五十个铜元,也算是我们方家的一点点心意。”

    众人听着方琮珠这般说,个个啧啧称赞:“方大少爷和方大小姐都是好心人哪!”

    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方琮亭,大家又不禁感叹,经历了这件事,方大少爷可是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沉默了,连说话都得方大小姐来出面——谁家能禁得起这番折腾啊。

    这个时代的人大部分都不识字,工人们领了钱,就在纸上按个手印,这就算弄完了,一百七八十个工人,周六下午大约领去了一百来人,到吃晚饭的时候,人渐渐的少了,方琮珠和方琮亭将最后几个人的发放完毕,此时天色已晚。

    “拜托大家与相识的说一说,这里还有七十多个没有领钱呢,我们明日中午要回上海,请他们上午过来罢。”

    众人都点头答应:“好好好,自然会帮方大小姐去说的。”

    收了桌子进庭院,已经是天色昏昏,这时候方夫人带着两个仆妇从里边出来,准备回上海去。她走过来与方琮亭和方琮珠道别,见着两人手上皆是青黑颜色,不由得有几分黯然:“平常这事情都是你爹与厂里管事的一起做,今日却连累了你们。”

    特别是她的琮珠,本是娇生惯养不用管着外边的事情,而现在她却好像跟男孩子一样,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用她瘦弱的身躯抗拒着那几乎要倒塌的屋顶。

    “母亲,你快些回上海去吧,琮桢还在等着你呢。”

    方夫人捉住方琮珠的手,看了又看:“琮珠,赶紧去把这些脏东西给洗了。”

    “知道啦,”方琮珠挽住了方夫人的手送她上车:“母亲,没就别担心我与大哥了,我们会处理好这边的事情。”

    工钱发放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便是要重建厂房。

    阿大已经帮他们找到了师傅,就等明日发完工钱再一起来商量。

    好不容易回一趟苏州,无数件事情要做,几乎是压得喘不过气来,方琮珠这时候才感受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遭连夜雨,真是有些心力交瘁。

    一个晚上,她都听着滴滴答答的响声,外边应该是下雨了。

    这滴答之声一直的响,响彻了她的梦境,好像是某种音乐的伴奏,滴落在石阶上,那美妙的韵律让人难以忘记。

    早上起来,推开窗户一看,外边果然下着雨。

    这时节江南的雨总是那么温柔,天地间一片蒙蒙的烟雾笼着,隐约见着廊前的芭蕉,深绿色的叶片如打了蜡一般,雨珠落在叶片上根本站不住,沿着叶片直溜溜的滚了下去,一点点坠入了泥土里。

    院子里有女仆带了斗笠穿了蓑衣在扫地,叶片粘在地面上,被笤帚卷起,扫进了撮箕里头。那女仆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她,抬起头看到方琮珠站在窗户那边,冲她和善的笑:“大小姐,就起来啦?”

    软软的吴音就若新蒸出来的糯米饭,娇软而香甜。

    方琮珠笑着点头:“嗯,下雨睡不着。”

    那女仆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大小姐,你还去休息一阵子吧,现儿还早呢,你昨晚又那么晚才睡。”

    昨晚找了阿大过来,与她商量了一个晚上——方琮亭对于重修厂房这事情并没有太多不同的意见,他表示完全支持方琮珠的想法:“方家不能倒,咱们不能被那些小人打倒,方家的产业要延续下去。”

    “那你也该多想想法子呀。”方琮珠瞥了方琮亭一眼,感觉他具有民国时期热血青年的通病,说到什么事情便慷慨激昂,可是真正做起来,却没有计划和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

    比如说重新将方氏织造厂整改开工。

    方琮亭从头到尾都是赞成要继续办方氏织造,可是方琮珠一提到各种困难,他就不想去面对,总觉得自然会有法子去解决。

    方氏织造需要添置纺织机器,方琮亭也认为中国应该没有这种机械,可是要从西洋进口机器,该选哪个国家的,该从什么渠道进来,报税是怎么走流程,提货又该如何进行,他一想到就头疼。

    “不能直接找一个懂行的,托他去办吗?”

    “大哥,咱们能省则省,钱要用到刀刃上。”方琮珠很不赞成方琮亭这种甩手掌柜的做法:“人家懂行,未必会为咱们全心全意的办事,而且这价格上的猫腻,咱们又怎么知道?咱们得亲力亲为方才行。”

    方琮亭听她这般说,就将权力下放了——需要钱就跟他说,其余都让方琮珠拿主意。

    对于他这种态度,方琮珠有些无可奈何。

    作为方家的长子,方琮亭当然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可是他对于革命的兴趣,似乎远远大于做生意的兴趣,方琮珠愿意出面,他似乎非常开心,有些乐得轻松自在的意味。

    而这个时代,即便发现女儿能干,可意识里还是觉得儿子会要更强,方夫人就是一个例证,她将那几千块的银票放在方琮亭手中,让他来掌控。

    故此,现在若是要钱,就必须找方琮亭。

    昨晚与阿大商量了一个晚上,厂房要怎么样设计,该请多少人,用什么材料,两个女人倒是谈得兴致勃勃。方琮珠上辈子没存够钱首付的钱,这一次盖厂房,好像有自己赤手空拳创业的兴奋。

    阿大办事很细心,有些事情方琮珠没想到的,她还能进行补充,经过一个晚上的讨论协商,方琮珠发现,阿大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她不仅具有管家才能,还有一些生意头脑。

    “大小姐,我们应当要将那几个大师傅留下来。设计花样的、纺织的、印染的那几个大师傅,他们的技术真是特别好,要是被别家请去了,那可麻烦了,就算买回来机器,也不一定再寻得到这么好的人了。”

    方琮珠听到这个建议,心里头也是一惊。

    确实,这次与几位大师傅一起将踏雪寻梅图给弄出来,她发现这些师傅真是厉害。

    会画画是一回事,能将画截取成为丝绸上的图案,能将图案织出来,而且颜色要恰到好处,这可真是有些难。

    人才就是生产力,若是一个工厂里只有一些会做基本工序的人,那这个厂的产品就缺乏创新和精致,销售也不会太好。方氏织造之所以这些年销路不错,就是有这些高端的人才在,才保证了工厂的产品。

    “阿大,你知道他们的地址吗?我准备要亲自上门拜访。”

    “大小姐,你这身份去请他们不合适,而且你明日就要回上海了,没什么空了,不如我去帮你留他们罢。”阿大心疼的看了一眼方琮珠:“这些天你太辛苦了。”

    “这点辛苦算什么?为了方氏织造不倒下去,我再辛苦也没事。”方琮珠捏了捏拳头:“刘备请诸葛亮都三顾茅庐了,我请大师傅们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阿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唉,大小姐,就怕累到你。”

    听着阿大的话,估计这几位大师傅都住得不远,她也知道他们住的地方,方琮珠觉得一定要抓住时机,赶在别的纺织厂下手之前,自己要将他们稳住。

    现在,瞧着窗外的烟雨蒙蒙,方琮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好像预示着将来的路途有些不怎么顺畅——可不管有多么艰难,她还是得要勇敢面对。

    匆匆忙忙梳洗一番,她走到了餐厅,这时候方琮亭已经坐在餐桌旁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大哥,我昨晚与阿大商量过了,要去留住那几位大师傅,今天上午打算去他们家里一趟,你单独给工人们发工钱吧。”

    方琮亭看了她一眼:“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这边还有七十多个人的工钱没有发呢,要么你留下,要么我留下发钱,随便你选吧。”

    方琮亭想了想:“我还是在家里发工钱吧,你口才比我好,能说会道,而且人家见着你一个女的过去请,不好意思拒绝。”

    “好,咱们就这样决定了。”

    方琮珠笑了笑,兄妹俩分工合作,自然做事要快一点。

    出发的时候,外头还下一点蒙蒙细雨,阿大拎出一双木屐给方琮珠穿上:“大小姐,外头有些泥,你穿这个好一点点。”

    方琮珠弯腰穿上木屐,瞬间就高了不少,阿大还只到她的鼻子这儿。

    这可就是古朴的高跟鞋啊,方琮珠觉得自己穿着这木屐,由阿大扶着手走路,着实有些古典仕女的范儿,更兼旁边还有一个女仆给自己撑着一柄油纸伞,灰黄色的伞面古朴味儿十足。

    雨从伞面上滚落下来,一滴滴的落在青石板上,从石板间上的小洼溅起来,就如点点细碎的浪花。

    走到宅子外边,有一乘轿子候在那里,轿夫们都穿了蓑衣戴了斗笠,这一点点雨倒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方琮珠跨步上了轿子,阿大将轿门帘子放了下来,轿夫们抬着轿子朝前走,竹轿有些晃晃悠悠,方琮珠伸手抓住了小窗,有些觉得不稳当。

    走了不过十几分钟,竹轿就停下来了。

    “大小姐,染色的方师傅家到了。”

    阿大撩开帘子,一线阳光就射了进来,虽然还不是很明快,但已经有了天晴的预兆。

    飘着细雨的时候上了竹轿,没想到下轿就见着阳光了,这竹轿仿佛是个魔盒,人到里边呆一呆,外头就换了天。

    印染的方师傅算起来是方琮珠的本家,只不过是旁支,家中情况并不怎么好,只得两进土砖房,中间围出了一个院子。

    见着方琮珠过来,方师傅很是吃惊:“大小姐,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特地来看看你。”方琮珠微微的笑,让阿大将礼物给他送了过去:“我们家的工厂,方师傅可是费了大力气的,我代表我父亲来感谢你。”

    方师傅垂着头叹了一口气:“唉,我在你们家做得久了,这下忽然得要去找下家了,倒是有些舍不得。”

    “方师傅,您怎么要去找下家呢?”方琮珠吓了一大跳,幸亏自己来得及时,要不是这些业务骨干都走掉了呢:“我们方氏织造会重新起厂房,重新安装从西洋买过来的机器,您别着急,会有事情做的。”

    “真的吗?”方师傅眼睛一亮:“我看你送东西过来,以为你们不准备再办厂了,那点东西算是做告别,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啦。”

    “不是不是,我只是代表我父亲来感谢各位师傅的,因为你们全心全意帮助我父亲,方氏织造才能这样红火,希望大家能稍微再等等,我们方氏这几个月里要建厂房,安装机器,故此得要三四个月以后才能开始生产,大家稍安勿躁,方氏织造会开工的,你们不必去寻找下家。”

    “啊呀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方师傅感激得很:“我还在担心呢,没了事情好做,家里的开支用度该怎么办?”

    方琮珠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荷包来:“方师傅,你还没去领工钱,我把你这个月的工钱给送过来了,另外还给您多发了三个月的工钱,应该勉强能够到等着方氏重新开业的几个月的开支用度。”

    “什么?”方师傅瞪圆了眼睛:“大小姐,这样不好罢……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我们是本家,没那么多计较。”

    “再是本家也要吃饭穿衣啊。”方琮珠笑着把那个荷包放在桌子上,里边的鹰洋碰着桌面,叮叮当当的响。

    “大小姐,您可真是太好了。”方师傅的婆娘在一边直抹眼泪:“这些年,全是方老爷关照,我们家这日子才勉强熬得过去。唉,只盼着方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身子快快好起来,能又回方氏来管理厂子。”

    方琮珠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问题的,我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

    到方师傅家很顺利,人家荷包收下,也信誓旦旦的说好不会去别人家干活,方琮珠笑着作别,和阿大一起走出了门。

    “大小姐,还走不走别家?”

    “走,为什么不走?”

    既然已经出来了,当然要把事情做好,更何况老天爷都帮助她,现在已经没有再下雨,天空里一轮明亮的太阳,金色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和煦而温暖。

    整整一个上午,方琮珠去了六位大师傅家,一鼓作气,没有停顿。她的运气也特别好,几位大师傅都在家,还没出门——这个时候还不到插秧干农活,方氏织造停业了,就只能在家里呆着,空闲的时候整整田地,准备播种下秧。

    众人见着方琮珠客客气气的送了几个月工钱过来,又非常谦和的与他们探讨今后的出路,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一个个都点头应允下来:“方大小姐请放心,我们会等着方氏织造让我们回去开工的那一日。”

    方琮珠将这些大师傅的事情给落实了以后,回到方家大宅时,外边还有几个等着领工钱的,方琮亭手上又是一抹青黑。

    “怎么样,都走了一遍?”

    “是的。”方琮珠点了点头:“我走了六户人家,他们都同意等着方氏重新开业。”

    方琮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样倒是放心了,一般的人工容易请,这种有长处的实在难遇到,就怕他们拿乔。”

    “咱们用自己的诚心去感化他们,人家也不会拒绝的。”方琮珠心里暗道,带薪休假的待遇,就是前辈子都很难遇到,更别说在这个时代,那些资本家都是以剥削工人为己任,出了一个全心全意为工人着想的老板,人家怎么能不感激?

    今日上午,阿大就派了人去请那些看好的泥瓦工师傅,等着吃过午饭以后,那些师傅们都到齐了,方琮珠与他们说了一下想要重建方氏纺织厂的事情,众人听了都很高兴——有事情做就有钱挣,家里今年的开支用度看起来有着落了。

    “我想要说明一点,就是这个排泄的问题。”

    方琮珠很严正的提出了工业垃圾的处置问题。

    原来的方氏织造是个四合院,排泄工业废水都是挖了一条坑,直接到了小溪屯子里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年代没什么工厂的缘故,所以方氏织造厂尽管隔三差五的要排出废水,可这小溪屯子里的水却还是挺清澈的——或许是这个时候的染料并没有太多化学制剂,大部分都是天然植物里提取的?

    只不过方琮珠还是担心污染的问题。

    “那条排水沟前边要做一些废水处理的工程,比如说过滤,清洗什么的,反正不能直接排到小溪屯子里去。”

    “琮珠,这个有些多此一举了罢?”方琮亭有些不理解,他家的方氏织造这么多年了都是直接排水,到了方琮珠这里,却又要增加程序,有些想不通。

    “大哥,不是多此一举,这是一个关系很大的问题,你可以去问问化学系的教授,这些染色的原材料里边含有不少污染环境的物质,在排出之前处理一下会更好些。”

    “污染……那是什么?”

    方琮亭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个新鲜名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污染,就是把比较干净的东西变成污浊的,变成染色一样的,这河水是咱们苏州这边的人要喝的,多少人要挑水回家洗菜淘米,甚至是沉淀下来做饮用水,然而,若是被咱们厂里排出的水给污染了,那还能放心用吗?”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方琮亭很是讶异,他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么多。

    “大哥,若是大家喝了咱们厂里排出来的废料而生病了,难道你不会觉得心里头不安吗?”方琮珠说得很真挚:“宁可咱们多花一点钱,也要保证乡亲们的身体健康啊。”

    几个泥瓦工也从来没听到过什么净化处理这些词,听着方琮珠这般说,几个人心里头都觉得这位方大小姐可真是心善,还记挂着苏州百姓哩。

    “方大少爷,方大小姐,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帮你们家做事,保准如贴!”

    一个泥工拍了拍胸脯:“我这手艺,苏州城里谁不知道?”

    阿大点头:“要不是你手艺好,我也不会找你过来。”

    另外几个工匠也纷纷向方家兄妹提了保证,他们一定会认真干活,把方家的纺织厂盖得牢固,保准一百年都不会塌。

    方琮亭听了众人这般说,缓缓舒了一口气:“那就拜托各位了。”

    “请大家看看这幅图。”方琮珠从落地的花瓶里拿出了一卷画,这是昨晚她用铅笔画的草图:“我打算盖个这样的房子,几位师傅看看,还能不能提出些改进的地方。”

    几个工匠凑拢过来,看了看那张图,大家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子:“方大小姐,这是你画的么?画得可真像。”

    “我们家大小姐在上海学了画画儿的。”

    阿大看了方琮珠一眼,心里头得意。

    大小姐就是这般心灵手巧,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方大小姐真是厉害啊!”几个工匠凑到一起看那草图,众人开始商议起来:“方大小姐这是打算用青砖,盖两层的楼房,这比原来的方氏织造厂更气派了。”

    原来的方氏织造厂是土砖盖的房子,这么多年来,方家几代人修修补补,已经透出些破败的影子——房顶上虽然有新翻的黑瓦,可墙壁里的土砖有些已经残破,露出一些秸杆来,出头的椽子灰蒙蒙的一片。

    这一次将旧厂房给烧了,干脆给盖一家全新的厂子,带点现代化气息,这样会支撑得久一些。

    听说全部用青砖,方琮亭有些犹豫:“这可得花一大笔钱了。”

    “大哥,青砖的好处是冬暖夏凉,在里边做事情的工人会干劲足一点点。”方琮珠很耐心的向方琮亭解释:“咱们要舍得付出才有回报。”

    她设计的厂房是人字形的屋顶,显得很空旷,选茧子的那边一排房间,做出了复式的层次来,第二层可以用来当做办公室和接待室。

    厂房里还设有一间空房给工人们当休息娱乐室,方琮珠打算到里边添置一些座椅,供给工人们歇息闲聊。只可惜此时应该没有羽毛球乒乓球这些体育器材购买,否则也可以买几副球拍在这里,让大家闲暇时练练手。

    几个工匠对于休息娱乐室非常感兴趣:“不放机器,就一间空房?”

    “对啊。”方琮珠点了点头:“就放些座椅,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可以坐到这里聊天,冬天的时候房子里生一盆火,大家一边烤火一边闲聊,要多惬意就有多么惬意。”

    “呀,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去处!”几个工匠看着方琮珠,眼中露出了敬佩的光:“像方大小姐这般设想周到的,苏州只怕没有第二个。”

    方琮珠笑了笑:“工人也是人,他们也需要休息,我们应该照顾他们的需求,难道不是这样吗?别人为我们方家辛辛苦苦做事,我们自然要多多照顾他们了。”

    “方家什么时候招人?我得让我婆娘和女儿过来做事。”

    一个工匠兴致勃勃:“有这么好的条件,她们肯定愿意过来。”

    “欢迎欢迎。”

    方琮珠笑靥如花:“到时候可是要招大量人手的。”

    “那咱们可先说好啦,我婆娘和女儿都手脚勤快,能干活,要是不能干活,那我也不提了。”那工匠嘿嘿的笑:“我女儿挣的钱都给她留着攒嫁妆。”

    “那挺好的。”

    众人把这张草图仔仔细细商量过,每一个细节都讨论到了,有遗漏的地方,方琮珠主动标记出来,做了备注。

    讨论完毕,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老金这时候早就开了车在门外候了一个小时,方琮亭掏出了金壳怀表看了看:“琮珠,咱们该走了。”

    阿大也催着方琮珠回去:“大小姐,这边有我呢,你放心就是了。”

    方琮珠叮嘱她:“这机器最多不过三个月就能运回来,你一定要督工,将这厂房快些建好,要不是机器来了都没地方放。”

    她猜想着,机器过海关运进来,总不能在那边放太久,停放几日还行,放了半个月一个月的,指不定就要停放费用了,总得赶紧将厂房建起来才行。

    那些工匠们向她保证:“方大小姐,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的材料能到位,我们肯定能拉出一大帮人来给你在两个月之内修好。”

    民国时期的房屋没有什么高楼,就是方琮珠设计的两层楼也不是很难的工程项目。工匠们很多都是家庭型的生产单位,甚至是家族型,接了活计,呼朋引伴的一招呼,一家就能来上七八个人,甚至是十来个,相当于一个小小工程队。这个时节又刚刚好农闲,还没到地里头忙活的时候,故此两个月重建厂房,那可是绰绰有余。

    得了大家的保证,方琮珠这才放了点心,她让方琮亭给了两张银票给阿大:“先拨两千块再说,指不定还不够。”

    全用青砖,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方琮亭似乎有些顾虑,想了想,可还是将银票交给了阿大:“拜托你仔细把关。”

    阿大有些惶恐:“大少爷,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我肯定要好好帮你做事才行。”

    方琮珠又细细叮嘱了阿大几句,这才与方琮亭一起离开了方家大宅。

    朝门口走的时候,她问了一句方琮亭:“大哥,方才你好像还有些不愿意把银票给阿大,为什么?你信不过她么?”

    方琮亭叹了一口气:“不是信不过,只是我想留点钱出来。”

    “你手头紧?”方琮珠有些惊诧。

    方琮亭算得上是五好青年,他不抽烟喝酒,也不赌钱打牌,对于衣裳鞋子,虽然不会穿很便宜的货色,可也并没有特别的追求。衣裳料子是自家产的,在蕙锦香做衣裳,孟敬儒总会给他优惠价,鞋子一年换不过两三双,对于富家子弟来说,这已经相当节俭了。

    故此,方琮珠想不出来方琮亭为什么要留钱。

    “青年剧社那边……”方琮亭说得有些艰难:“早几日你知道的,他们到我家去了,主要是现在钱转不动,租用的场地到期了,需要钱去租下来,我想到这里边先支出一点来租场地,到时候等着方氏织造那几个铺面的货卖出来再说。”

    “大哥,现在家中手头紧,方氏织造的商铺卖了货之后,咱们可能得去杭州那边进一批货过来卖才行,这肯定得要本钱啊。”

    方琮珠一直在考虑是关门歇业还是进货卖的问题,想了很久,总觉得进货来卖,挣一点是一点比较好。现在听说方琮亭要给青年剧社出资,她真有些不愿意——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主要是怕他卷入到剧社的排练里边去,热情重新高涨,积极投身到这些事情里边。

    因为家中发生变故,方琮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青年剧社,方琮珠心里有些开心,若是方琮亭慢慢的淡了下来,或许他就不会再想着投身革命。

    不管是魏衍还是刘爱云,方琮珠对他们都没有意见,若是放在寻常,她肯定不是会阻止方琮亭与他们交往。然而,因为她了解方琮亭的命运,知道他会因为闹革命,参加地下组织而被捕,故此她才盼着他不会与青年剧社的人来往密切。

    现在,趁着家里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要将他尽可能的拖住才行,就是连金钱都不要与青年剧社发生往来。

    “琮珠,你还是打算开铺面?”

    方琮亭有些茫然:“去哪里进货,谁去进货,要进什么样的货物,你可曾都考虑好了?”

    “咱们方氏织造的招牌不能倒啊,大哥。”方琮珠跟他分析:“哪怕一匹布只能挣几十个铜元,咱们也得干下去,至少能支付得起掌柜伙计的工钱,看看能不能糊得住铺面的租金。”

    这几家铺面不能退租,退租以后可能租不到这种门面,而且重修租门面又得装修,这又是一大笔钱。就算继续租下去,只是关门几个月也不行,这商铺关得久了就没有人气,再重新开业也不会显得兴旺发达。

    “琮珠,你总是有理由。”

    方琮亭有些泄气,他越来越发现自己不能与妹妹辩论,每次都说不过她,只能认输。

    “大哥,你得想想咱们目前的现状啊,太艰难了。”方琮珠只能谆谆善诱:“这外国进口的机器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咱们每一个铜元都要用在刀刃上啊。”

    “好罢。”方琮亭将手插进裤兜朝前边走:“你说的有些道理。”

    方琮珠心中暗暗高兴,看起来自己已经将大哥劝服了。

    两个人回去之前特地去了一趟苏州警察局。

    因着是周日,警察局里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值班的警察在,听他们来问方氏织造失火的案子,几个人都懒洋洋的瞥了他们一眼:“目前还没进展,已经在侦查了,可是没找到有用的线索,估计是几个值夜的工人烤火没有将炭火扑灭导致的火灾。”

    “不可能啊,炭火没有扑灭导致的火灾,如何三个人都烧死了呢?而且从事发的时间来看应当是清晨,哪有这个时候还睡得这样沉的?我感觉这里边肯定有疑问!”方琮珠看了看那几个警察:“你们做了尸检没有?”

    “尸检?他们的家人不同意!都烧成这个样子来,还要把他们的尸身划拉几刀,谁会同意啊?”有个警察说话凶巴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你知道这个道理吗?”

    他轻蔑的瞅了瞅方琮珠:“不过估计你这女流之辈也没念过书。”

    方琮珠有些生气:“这位警官先生,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曾剪过头发,可曾刮过胡子?既然这是父母所赐,那你就该一辈子不理发不修胡子,你又如何拿这句话来教训我?更何况我说的尸检,也不是一定要开刀,只要掰开死者的嘴看看,里边若是清洁没有灰尘,那便是被人杀了以后放的火,这难道不好判断?”

    那警察被方琮珠这一反驳,愣愣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哥,咱们走。”

    看着这情形,似乎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方琮珠转身朝外边走,方琮亭赶紧跟了上来:“琮珠,你干嘛这样生气?”

    方才妹妹那般言辞犀利,只将那警察驳得哑口无言,方琮亭还是第一次见着她这般牙尖齿利。

    “唉,这些酒囊饭袋,我只觉得咱们家这事真的会是一桩冤案了。”

    方琮珠叹了一口气,什么神探之类的,可能只是存在于书里,现实生活中,她还没遇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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