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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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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淡淡的硝烟气息, 一直萦绕在方琮珠的鼻尖,似乎从未消散过。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可那种味道确确实实存在。

    “翡翠, 你闻到了烟火的味道吗?”

    有时候, 她走着走着, 就觉得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丝极淡极淡的硝烟的味道,然而当她问翡翠的时候,她却说根本没有谁家在放鞭炮,没有烟火:“小姐,都没声响呢, 放鞭炮会有响声的啊。”

    方琮珠站着听了听四周的动静, 确实, 她听不到响声, 天空里也没有别的颜色。

    或许是她的幻觉?

    方琮珠皱了皱眉,无法解释自己如何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一丝硝烟的气息。

    这种感觉持续着,一直到正月十五。

    这一日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家家户户聚在一起吃元宵, 从除夕开始的春节, 到了正月十五算是出了节,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方琮珠正在跟着老金学开车。

    上辈子她就知道怎么开, 只不过那时候的车和现在的车有点点不同, 那时候她开的是自动挡,现在是纯手动。

    自动挡比手动挡感觉要好开,一切凭自己的手感, 而手动挡要换档位,这对于开习惯自动挡的方琮珠来说,是一种挑战。

    这也增加了她不会开车的真实感。

    老金笑着对方正成说:“大小姐可真是聪明,一学就会,现在就只是换挡的时候她有些不利索,好像总没有那个意识一样。”

    方正成的手抓住汽车后背,额头上冒汗,战战兢兢的看着方琮珠的一举一动。

    为了鼓励女儿学开车,他坐到了车上给方琮珠打气,可心里头究竟还是没有底,尽管老金坐在副驾驶上,一双眼睛盯紧了方琮珠,可他还是有些害怕——车子开到田地里去还没事,若是冲进了池塘——方正成背上一凉。

    虽说他会游泳,可大冬天的掉水里边,滋味可不好受。

    老金一路上指点,方琮珠逐渐的熟悉起来,这手动挡很快也进入了正确运作程序。

    “大小姐太厉害了!”老金啧啧赞叹:“我教老爷学开车,好些次了都还没记数档位,也不敢开着上路,大小姐才在地坪里兜了两次,第三回 了就敢开到外边来。”

    方正成得意道:“琮珠自然要胜过我,你没听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他的子女,比他聪明那是好事。

    车子缓缓朝家里开,没用二十来分钟便进了苏州城。

    “大小姐,我们换换位置吧。”

    城里头人多,老金有些担心方琮珠,万一慌神,油门当刹车踩,那可就糟糕了。

    “没事的,我来试试看,今日在外边的人不算多。”

    方琮珠牢牢的把持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边的人群。

    街道两旁确实人多,只不过大家都很默契的把路中间让了出来,尤其见着汽车过来听到喇叭声,赶紧朝旁边躲避。

    有些没见过汽车的,站在街道两旁,好奇的朝车窗里边看。

    “咦,是个女人在开车!”

    众人都惊讶出声,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开车?这年头,可真是少见。

    “这不是方家的大小姐吗?听说去年离了婚,后来一直呆在上海,估计是没好意思回娘家呆着?怎么今日又回来了?”

    “毕竟过年,一个妇人家,独自在外头飘着,算什么一回事!”

    有人很大声的驳回了先前那人的话:“现在离婚又算得了什么?我听说现在的离婚,都不用写什么和离文书,直接到报纸上登一则声明就散伙了!”

    听这人如此说,周围的人都没有出声,只是朝汽车里看。

    “方大小姐生得可真好看,不知道林家怎么就舍得让这么好的一个媳妇跑了。”

    “可不是吗……”

    这时候的汽车隔音效果并不特别好,在苏州主街上,方琮珠又开得慢,众人的议论声不免有一些钻进了方正成的耳朵里,他心里头有些不好受,悄悄看了看前边开车的女儿,见她坐得端端正正的,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他这才将那份担心渐渐的放下了。

    方琮珠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话,这时代离婚算是桩稀罕事情,有人指点那是正常的。

    她全神贯注的开车,越开越熟练,等开到家门口的时候,老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大小姐真的太厉害了,我那时候学开车可是花了一个月,每天摸着方向盘,这才开熟练了。”

    方正成越发得意:“那你还笑我学得太慢。”

    方琮珠笑了笑,没有出声,眼睛望向大门口停着的黑色福特轿车。

    这车太熟悉了。

    方正成打开车门下来,见着门口停的汽车,也呆了呆:“咦,这是谁过来了?”

    方琮珠心中暗暗叹气,孟敬儒怎么这般不死心呢?

    “父亲,是大哥的一个朋友,应该是过来找他的。”

    “你认识他?”方正成狐疑的看了一眼,琮珠见着汽车就知道是谁,肯定与这人关系也不一般罢?他忽然间兴奋了起来:“琮珠,是不是他对你……”

    方琮珠从车上下来,关上汽车的门,冲着方正成摇了摇头:“父亲,你想错了。”

    这做父母的,都对子女的婚事格外上心,但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急急忙忙来询问,生怕会失去一段上好姻缘。

    走进大堂,孟敬儒正坐在左首的椅子上,和方琮亭说着话,中央的桌子旁边坐着方夫人,一脸笑的打量着他。

    果然是孟敬儒过来了。

    “母亲,大哥,”方琮珠看了一眼孟敬儒:“孟大哥。”

    他穿着一件毛呢风衣,青灰色显得人很沉稳,里边一套毛料西装,能见着笔直的裤缝。

    孟敬儒这种大长腿,穿西裤真是合适。

    方琮珠不由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到方夫人身边,挨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母亲,汽车是我一路开回来的!”

    方夫人唬了一跳:“老金就放心让你拿方向盘?”

    “母亲,不拿方向盘怎么学开车?老金说我开车的技术不错,胆子也比他大!”

    “琮珠,你会开车了?”方琮亭很高兴:“那你明天开车去上海,把车放到江湾就行,要是父亲要来上海,打电话给我们,你开车来接他。”

    “这怎么行?琮珠才学着开车,不行不行。”

    方夫人摇头:“哪能这样!”

    方正成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琮珠开得挺不错,明天让老金陪着一起去,路上让琮珠开一段,练练手。”

    “你呀!”方夫人有些无奈:“你还帮她说话!琮珠这下更是不得了啦!”

    “伯母,没事的,汽车就是要多开才能开得熟练。”孟敬儒冲着方琮珠笑了笑:“琮珠,恭喜你,学会开车了。”

    “谢谢孟大哥。”方琮珠点了点头:“父亲,母亲,我回房去了。”

    “去罢,开这么久的车,你也辛苦了。”方正成宠着她,听琮珠说要去休息,赶紧放了她回去:“多歇息一会儿再出来。”

    孟敬儒望着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心里有一点点惆怅。

    她轻盈如一只小鸟,就这样不留痕迹的飞出了他的世界,徒留他心情惘然。

    “敬儒兄,方才你听说的那事情……”方琮亭的额头冒汗,全身有些发热。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了一点传闻,说那个与你签合约之人有些靠不住,他确实是专做海外生意的,可是他这人最为赖皮,有时候交货以后许久拿不到货款,故此我特地过来想与你说一下,务必盯着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千万别让他找借口拖延,若是他不当时交了钱,你这些钱只怕是一两年都会难得讨回来。”

    “他竟是这样的人?”方琮亭有些目瞪口呆,那时候有人引见了这个客商,大家都说他生意做得大,可却没人告诉他竟是这样一个人!

    孟敬儒很真诚的望着他:“我是昨日听人说你与他签了合同,想了一晚上,赶紧开车过来提醒你一下,免得到时候你上当受骗。”

    不仅仅是特地来提醒方琮亭,他更想见到方琮珠。

    人是见到了,可是他们就如两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朋友,只是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就各分东西。

    “可是,他都放了一千块大洋的定金在我手里……”方琮亭喃喃两声,还是有些犹豫。

    “他放这个定金,可能是让你放心,让你不怀疑他。”孟敬儒试图帮那人分析原因:“你见他出手大方,似乎很真诚,或许不会怀疑他会采拖字诀来对付你。”

    “这位孟先生提醒得很对,凡事都需得小心。”方正成冲着孟敬儒笑:“孟先生还特地开车过来告诉琮亭,实在是太感谢了。”

    孟敬儒忽然有些腼腆:“伯父,我与琮亭是校友,是好朋友,提醒他是应该的。”

    “琮亭老弟,你当心些,我先回去啦。”

    “敬儒兄,吃过午饭再走罢?”方琮亭试图挽留他。

    “不用客气了,今日是元宵节,不方便到外边吃饭,以后有空的话再来领饭。”孟敬儒站起身,与方正成和方夫人道了个别,站起身来跨步走出了大堂。

    “我送你。”方琮亭追了上去。

    孟敬儒走到外边,回转头看了看方家的庭院,翠竹幽幽,只是不见佳人的身影。

    可真是应了那句诗词: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琮亭,这位孟先生可真是不错啊,特地开车来提醒你要当心。”

    方正成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从外边走进来的方琮亭:“他从哪里过来的?”

    “上海。”

    方琮亭心里头有些沉,方才听孟敬儒那般说,他忽然就没了底,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万一就如他说的那般,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上海?这么远!”方正成与方夫人都惊呼出声。方正成看了一眼儿子,颇为欣慰:“琮亭,你倒是交了个好朋友,这孟先生真是个实诚人,从上海开车到苏州,就为了告知你这件事情!”

    方琮亭点了点头:“是啊,敬儒兄对我们家的生意多有照顾。”

    方夫人赶着问:“这位孟先生有没有结婚?可有未婚妻?”

    “母亲,你在想什么呢?”方琮亭有些头疼,长辈们到了这个年纪大抵都是操心他们的婚事,这两年每次回来过年,父母就在说要给他相看姑娘,他拼命反对,只说要自己找一个合心意的,两个人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他想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姑娘,父母亲相中的,肯定都是一些只会在家里操持庶务的女子,那并非他所想要找的。

    “想什么?”方夫人皱了皱眉:“你就不要为琮珠多想想?”

    “母亲,孟敬儒没有未婚妻,他对琮珠也很中意,可是琮珠……”方琮亭看着母亲的笑容渐渐的隐没不见,有点不想说出真相,可骗着母亲让她抱着幻想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他只有实话实说:“母亲,琮珠不乐意。”

    “什么?”方夫人惊呼出声:“琮珠……怎么会不乐意?”

    方才这位孟先生长得可是一表人才,个子高高大大,家境也很不错,配琮珠那不是刚刚好吗?琮珠怎么能这样糊涂呢?方夫人有些慌神,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阿大:“快,快去将大小姐喊过来。”

    阿大刚刚应了一声准备朝侧门走,方正成喊住了她:“别去了,刚刚她不是说要休息一会儿吗?”

    “这大白天的,哪里还能睡得着?”方夫人很坚持:“去,将大小姐喊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方琮珠有些无奈,孟敬儒真是中年女性心目里的最佳女婿人选,母亲这么急匆匆的喊自己到大堂那边去,竟然是与她来聊孟敬儒的。

    “孟先生有哪里不好呢?你竟然不中意他?”

    方夫人皱着眉,一副很不解的模样。

    “孟大哥什么地方都好,可我对他没那个感觉啊。”

    “你要什么感觉?”方夫人穷追不舍:“成亲就是过日子,还要有什么感觉?”

    她看看一眼方正成,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帮腔,方正成只能开口:“琮珠,日子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别被那些什么新鲜东西给骗了,感觉什么的,那都是不存在的。”

    方夫人却有些不乐意了:“咳咳咳,总会有一点点感觉吧,只是不必要太过追求就行。”

    方正成又赶紧点头:“是是是,我跟你母亲最开始是有一点点感觉的。”

    “只有一点点?”方夫人又拿眼睛瞪他。

    “有很多,有很多。”方正成讨好巴结:“那次媒人带我去相看,我一眼就看中你母亲了,因为很有感觉。”

    方琮珠又好笑又好气:“还不是吗?你们俩是很有感觉才定亲,我与孟大哥没感觉,你们偏偏要将我们凑到一块,这不是为难我吗?”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原来的地方,方夫人无奈的看了方琮珠一眼:“琮珠,不是母亲说你,最近这一年里头,你可是变了不少。一开始就坚持要离婚,离婚也就算了,又要跑去上海念书,看到合适的却又提什么感觉不感觉的……若你还是以前那般温顺,只怕是不要走那么多弯路。”

    思想守旧的女人,总觉得只要委曲求全,这一辈子闭闭眼也就过了。可方琮珠的思想与方夫人的根本不同,她没办法忍受这种凑合的日子。

    只不过,毕竟方夫人也是为自己着想,怎么也不好与她去辩解太多,方琮珠走到方夫人面前,将手放到她肩膀上,脸贴着她的脸撒着娇道:“母亲,你就别担心我啦,我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你相信我!”

    方夫人被她腻歪得心软了几分,口气也没方才严厉:“我可等着你的消息,婚姻大事这方面,男的能等,女的可等不得!”

    “知道啦!”方琮珠抱住方夫人的脖子,在她鬓边亲吻了一下:“你是世上最好的母亲,琮珠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日,方琮珠与方琮亭兄妹返回上海,方琮桢跟在两人身边就是不肯撒手:“我也要去上海念书,我要与哥哥姐姐在一起!”

    方夫人无奈,抱着他保证:“等你十二岁的时候就过去,好不好?你大哥也是十二岁的时候去上海那边念书的,你也得到那时候才行。”

    方琮桢将信将疑:“真的吗?”

    方琮亭点了点头:“真的,我是十二岁才去上海念的中学。”

    “那好,我还等几年也可以去上海了。”方琮桢朝他们挥挥手:“大哥,阿姐,你们可要经常回来看琮桢啊。”

    “肯定的啦,我们会想你的!”方琮桢走过去抱了他一下,亲了亲他的脸:“琮桢在家里要乖乖的哟。”

    方琮桢嘟着小嘴巴,眼睛里边亮闪闪的,似乎要哭了。

    方琮桢最见不得小孩子哭,赶紧钻到了司机的位置上:“大哥,走啦。”

    方琮亭看着她握着方向盘,忽然有些不放心:“琮珠,你开车?”

    “我开一会儿,老金再来开。”方琮珠笑着指了指后座:“你放心啦,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大小姐开车挺稳当的!”老金帮方琮珠证明,方琮亭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上了车,他忽然觉得家里的这部汽车有些不稳当的感觉。

    方琮珠弯腰检查了一下车子的油门刹车,握住方向盘:“大哥,翡翠,你们坐好,我可要开车啦。”

    汽车平稳的朝前开动,一眨眼就到了街的那边。

    方夫人抱着方琮桢站在街道上,看着汽车的背影,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老金在一边指点着,方琮珠一路朝前开车,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大半的路程。方琮亭开始还抓着座椅不敢看窗外,后来慢慢的放心了些,眼睛开始东张西望,再后来就与方琮珠说起话来。

    “琮珠,你这技术不错啊,跟老司机一样。”

    “大小姐的技术真的不错,”老金也讶异,这一路开出去,竟然没熄几次火,实在难得。

    方琮珠心中暗暗发笑,若不是不熟悉路况,再加上她不想第一次远途开车就表现得太顺利,特地中途熄了两次火,她还真会是个老司机。

    到了上海以后,先开车去复旦那边报了到,然后再回江湾,阿忠和李妈见着他们回来,特别开心:“我今日一早就去菜场买了新鲜菜,就等着大少爷大小姐回来呢!”

    老金帮着他们把东西送进了房子,都是乡下的土特产,腌菜和腊肉居多,还有一块麂子肉,是乡下田庄里边送过来的,熏得烟黄颜色,一看着就令人有食欲。

    把东西收拾齐整了,老金开车准备回去,方琮亭交代他,二十七过来接他一趟:“二十八要交货了,我得回去点齐一下东西。”

    “好嘞好嘞,二十七我过来。”

    老金满脸带笑的开车走了。

    “大哥,既然孟大哥过来跟你提了那事情,你可要小心。”方琮珠想到孟敬儒不惜开车两百里过来报信,这人应该有些靠不住。

    “我知道。”方琮亭点了点头:“我肯定得要和他说清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他皱了皱眉,这可是关乎五万块利润的生意,当然要仔细了。

    “我吃过午饭就去找他。”方琮亭握紧了拳头。

    这五万块,父亲说过拨一万块给他账户里头,给他准备成家立业之用。方琮亭的心热腾腾的一片,一万块也不少了,可以供青年剧社租场地道具和平常开支一两年了。

    午餐很丰盛,李妈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东西,方琮亭吃得饱饱,披上大衣出了门。

    喊了辆黄包车到了租界那边,正好那位姓莫的客商在,见面非常顺利。

    “方先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莫先生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去你店里几次,都说还没回来,我这儿正着急呢。”

    方琮亭看他那模样,心里暗自嘀咕,他这般要得着急,应该不会是在骗他的货罢?

    “莫先生,咱们签了合同的,我肯定不会让你到时候拿不到货的,你只管放心。”方琮亭冲着他笑:“到时候货到了,我就通知你带银票过来接啊。”

    “不用你通知,二十八号那日我到你们店里来!”莫先生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当面货银两讫的!”

    得了他这句话,方琮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钱靠得住。

    “那好,咱们二十八号见了。”

    方琮亭夹了皮包,开开心心的朝外头走了去。

    窗帘被撩开了一些,莫先生的脸从窗后露了出来,他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正月二十多的天气还很寒冷,可街道上的树枝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淡黄,那般轻,那般软,好像吹一口气,那种淡色就能化掉一般。

    街头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有些人脱下了厚重的棉袄,穿上了夹棉小袄,外边穿着短外套,有些时髦的女郎,穿着披风,就在脖子那处按上了一个水晶搭扣,亮闪闪的,冬日的暖阳挣脱云层照射出来耀眼的光,照在水晶搭扣上,煞是好看。

    孟敬儒站在街道拐角,呆呆的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在对面街道上行走,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他曾经载着她穿梭在上海的街头,她靠窗坐着,娴静优雅,就如一朵娇美的花——那是世间少见的花,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写这花朵的美。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这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眉眼弯弯,他情不自禁的想,就是她了。

    这一辈子,从未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分毫舍不得放开。在寂静的夜晚,他总是要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很多遍才能入眠。

    枕着她的名字入眠,因为没有她在身边而感到寂寞,认识她的这一年里,他尝尽了各种难捱的相思之苦,最要命的是,他相思还没有用处,只是单相思而已。

    他默默的朝前边走,眼睛看着方琮珠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伤痛。

    她的身边有很多人陪着,她的丫鬟,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他却没有这种福气陪在她身边,听她轻言细语,看她笑靥如花。

    一双腿跟着她朝前边走,复旦大学的校门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她走进了学校,一路陪着她的那几个男人转过身来,开始回走,翡翠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跟一个年轻男人说说笑笑。

    孟敬儒眯了眯眼睛,只觉有些不对。

    这些男人……看上去感觉怪怪的,有一点像是混黑道的人。

    为何方琮珠要他们护送呢?孟敬儒皱起了眉毛,难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翡翠!”

    孟敬儒大步跨过了街道,拦截住了翡翠。

    黎生吃了一惊,下意识将翡翠一拉,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你是谁?”

    翡翠的脑袋从黎生身后钻了出来:“孟大少爷!”

    “翡翠,为何你们这么多人送琮珠上学,是……”孟敬儒看了一眼黎生,礼帽歪戴在眉毛上,眉骨那里,隐隐有一道疤痕,这人穿了一件黑绸缎罩衣,下边肯定是穿的棉袄,鼓鼓囊囊的一团。

    这人的打扮,不像正道上的人。

    “是担心她吗?”孟敬儒有些不放心,以前没见琮珠上学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翡翠点了点头:“孟大少爷,你还不知道啊?我们家大少爷没跟你说?去年十一月末的时候,我们家小姐晚上上课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黑道上的人拿了棍子砍刀……”

    “琮珠没事罢?”孟敬儒大吃一惊,虽然方才已经见着方琮珠好端端的走在前边,可还是担忧不已:“是谁下的手?”

    “我们家小姐福大命大,正好遇着同学开车经过,救了她,还有黎大哥来得及时,”翡翠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里还破相了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黎生:“黎大哥,我这里还明显不?”

    黎生笑了起来:“比我眉骨上的疤可浅多了。”

    “唉,黎大哥,你要好好保重啊,别和人家去打,毕竟吃亏是自己。”翡翠一副老妈妈的啰嗦语气:“能躲就躲,别去逞强。”

    黎生摇了摇头:“翡翠,你不懂。”

    混黑道的,谁不是拿性命在博前途?刀口舔血是常事,更别说现在他管着那个赌场,有谁来闹场子,他肯定要出手收拾,否则愧对每个月给他的这些鹰洋。

    孟敬儒见着两个人忽然把话题给硬生生的转成了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有些尴尬,好不容易他才插了一句话:“翡翠,究竟是谁做的,你们知道吗?有没有报巡捕房?”

    “嗐,孟大少爷,这事儿啊,提起来就生气!”

    翡翠想起巡捕房的不作为便气鼓鼓的:“我们那天晚上就报了案,巡捕房还找了小姐和我去讯问过好几次,结果这幕后指使的人却寻不出来!只不过有一个很有良心的小巡捕过来跟我们家小姐通风报信,据说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干的,他也不便说出姓名,只叫我们家小姐提防。”

    “这不……”翡翠指了指黎生他们几个:“现在小姐白天上课都请了人护送啦!”

    “以后我开车送她!”孟敬儒心头一热,脱口而出。

    翡翠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孟大少爷,我估计我们家小姐不会想欠你这份人情。”

    孟敬儒颓然低下头:“你说的没错。”

    琮珠现在就想着跟他划清界限,如何还会让他每天接送?

    “孟大少爷,你们家在上海滩不是有点势力吗?”翡翠盯住了他,眼睛亮闪闪的:“你可以帮我们家小姐去巡捕房打探打探,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孟敬儒一怔,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们家只是生意做得大一些而已,势力可真说不上,虽说最近他爹也带着他去拜访过几个市政府要员,可从他爹与他们说话的语气来看,却还不是处于平等地位,明显他爹处于劣势,那几个当权的人说起话来都很傲慢。

    民不与官斗,还能怎么样呢?即便家财万贯,也得要靠花钱贿赂他们,否则他们随随便便寻点什么岔子,家里就要损失不知道多少的财产。

    只不过,巡捕房这种污秽之地,应该花点钱就能打听出来。

    “我去查查看。”孟敬儒点了点头:“巡捕房那边我虽没有熟人,可这个世道,有钱就有朋友。”

    “那就拜托孟大少爷了。”翡翠很开心,朝孟敬儒行了一礼:“我代表我们家小姐感谢您!”

    “不当谢,不当谢!”孟敬儒摆了摆手:“我这就去巡捕房看看。”

    见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黎生有些懵:“翡翠,这人是谁?”

    看起来似乎很有点门路的样子。

    “他啊,就是那个蕙锦香和孟氏银楼的少东家,孟大少爷。”

    提到蕙锦香和孟氏银楼,上海人还真没几个不知道的,黎生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咦”了一声:“他家有些实力,看看能不能查得出来吧。”

    毕竟巡捕房都是些见利忘义的,肯下大本钱,应该就能查出来。

    像孟大少爷这样的人,跟方大小姐的案件完全没关系,只是个局外人,或许有人见了银子把不住口呢。

    孟敬儒开车去了巡捕房,车子才停稳,巡捕房前站着的那个门房便讨好的笑着迎了过来:“先生找谁?”

    “我要找你们的探长。”孟敬儒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鹰洋。

    那人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两个探长都出去了,只不过里边还留了几个人,先生要进去看看吗?”

    孟敬儒点了点头:“我进去看看。”

    门房叭儿狗一般将孟敬儒引到了一间房里,这房间不大,里边生了炭火,暖烘烘的。

    “哎哎哎,有位先生来找探长!”

    桌子那边打牌的三个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孟敬儒,懒洋洋道:“有什么事情啊?”

    “我想打听一个案子,年前发生过的,好像一直没有结案。”

    “什么案子啊?”一个人看了看孟敬儒:“似乎没见过你来报过案啊。”

    孟敬儒从衣兜里随意抓了一把鹰洋:“我是没来报过案,但是我用这些东西来问一下案情,可以吗?”

    看着他手中闪亮亮一把鹰洋,打牌的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可以,当然可以。”

    一个人将手中的牌一甩,顺手把桌子上的牌给和了:“不打了不打了,听听这位爷说的是什么案件。”

    “着急个鸟,刚刚这一把你肯定要输吧?”另外一个人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你耍赖啊!”

    “屁,老子有三张艾斯!”

    “三张艾斯你要和牌?鬼相信你的话!”另外一个人也附和着:“玩不起就别玩。”

    孟敬儒朝那个和牌的人招了招手:“看起来你还是脑袋最清楚,那我来问你好了。”

    那个人眉开眼笑的走了过去:“先生,有什么事情只管问!”

    “年前有一个案子,复旦一位方同学,上课回家的途中遭到拦截,她报了案,后来好像不了了之。我就想问问,你们巡捕房到底查到了人没有?”

    “这件案子啊?”

    那个人皱了皱眉头,上边交代了不能说出去,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他不是不想要钱,可他却没办法说,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就怕他们告密,可能这个饭碗都保不住了。

    想到此处,那人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不过,冲着孟敬儒拼命挤了两下眼睛。

    房间里那两个人也一齐摇头:“我们没听参与过这案件的调查,实在无能为力。”

    孟敬儒看着那个挤眉弄眼的人,心有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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