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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合并成一章了,马上就要开新地图去伦敦啦,万岁!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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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适合于菲利普·路德。你的本意就是弱化马戏团老板的戏份,集中突出马戏团成员们的形象,可谓是本末倒置。”

    “马戏团成员们也很可爱嘛,”玛丽反驳,“这位出演空中飞人小姐的女孩我就挺喜欢,身材很好,眼睛也亮。”

    “最重要的是。”

    侦探不以为然地说到了重点问题:“在菲利普·路德本人方面,几乎是将他硬汉派侦探的身份标签化了。几个‘硬汉’的标签打过去,确实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却失去了真正的刻画。并不是果断、独身且深情的男人就是菲利普·路德。加强标签能够增加戏剧效果,但和你的初衷完全相反,《狂欢之王》是在批判这样的粗暴呈现,而电影本身就是在这么做,在我看来,再创作者根本没有明白你的想法。”

    说到这儿,玛丽还是保持着笑容,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福尔摩斯:“……”

    四目相对,侦探顿时明白了玛丽是什么态度了。

    “所以,即便你明白各种方面的问题,”他说,“仍然很满意于这部作品。”

    “我本身满意的就是选角嘛。”

    玛丽毫不掩饰自己对演员的欣赏:“都说过了,哪个姑娘不喜欢马修·麦康纳呢?”

    我们的著名侦探送给女伴一个无法理解的神情。

    他嗤笑几声:“当然,感性上头时女士们往往会用情感去衡量世间一切事物,我一直以为你是例外,‘玛丽小姐’,看来是我错估了你。”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会辩解,”玛丽笑吟吟说道,“这一作《狂欢之王》确实有很多缺点,你说的句句在理,先生。然而在我看来,想要完全还原原作精髓又拍的无比精彩是不可能的,这其中有我的责任,也有你说的再创作者的责任。请不要用独立片的标准去衡量它,这一部《狂欢之王》已经是合格的类型电影了。”

    “我想你如此评价,是还是因为选角你很满意。”

    “当然。”

    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虽然我个人是不赞成直接写出菲利普·路德的爱情故事——要写他对亡妻的深切感情,《狂欢之王》的下一个故事更为合适。我的要求不高,先生,但哪位母亲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英俊潇洒、富有魅力,讨得男人喜欢,又有一份圆满深刻的爱情呢?”

    福尔摩斯神情微微一顿,他再次转头,上上下下地审视了玛丽一番。

    “你是指,”他说,“在你心目中,菲利普·路德无异于你的骨血。”

    “难道不是吗?”

    玛丽反问:“我亲手创造了他,看着他一点点出名且留于文学史。菲利普·路德就是我的骨血呀,而现在他们挑了这么——帅的演员来演我的‘儿子’,我真是太高兴了!”

    福尔摩斯:“…………”

    玛丽兴致勃勃地继续开口:“那么,你觉得电影还有哪里不行呢,先生?”

    “没什么。”

    歇洛克·福尔摩斯依然面无表情:“既然你如此喜欢,玛丽小姐,就依你所说,用类型电影的标准衡量,改编之后的《狂欢之王》很是成功,不比强人所难,是我过于执着了。”

    玛丽:“那好吧。”

    她笑眯眯地放过了这个话题,挽过福尔摩斯先生的手臂:“走吧,我有点饿了,为了庆祝我儿子的作品大获成功,我们今晚在外面吃吧,先生。”

    福尔摩斯陡然反应过来。

    他看了玛丽一眼:“你是故意的。”

    玛丽:“什么?”

    福尔摩斯:“故意开口称赞演员。”

    ——不然的话,哪儿能欣赏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吃醋的场面呢!

    让刚刚笑话自己被公开处刑,走出电影院后玛丽神清气爽,能在福尔摩斯面前扳回一局,接下来的一周都能保持好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何来共鸣姑娘还提供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番外,说想看老福和玛丽结婚以后,正常福尔摩斯世界里的单身老福穿过来的场景hhh太可爱了!

    刚才聊起来的时候我微醺状态不好构思,而且是婚后的,等到正文结束后我再写吧!大家一定记得提醒我哦,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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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作家真辛苦48

    118

    有了迈克罗夫特先生的帮助, 玛丽知道这位年长的福尔摩斯先生一定能查出布莱克伍德的行踪,但她没料到这么快。

    在十九世纪帮助政府部门查账是个什么概念?这可是维多利亚时期,世界刚刚步入第二次工业革命!也就意味着没有电脑, 没有电子文档,更没有任何辅助计算记录的工具, 所有部门的账目都是以纸质和人工形式存储和计算。

    歇洛克·福尔摩斯自诩从不谦虚低调,但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我的兄长擅长数学”, 可谓是低调中的低调了。

    玛丽知道福尔摩斯家都是天才,却依然低估了他们天才的程度。

    哪怕是没有任何计算机协助,迈克罗夫特先生仍然以最快的速度根据各个政府部门的异常资金流动,顺藤摸瓜写出了一份光照会的成员名单。

    不能说百分百的人员都发现了, 八成是有的。

    而根据这些成员的资金流动——特别是银行存款的支出,很快就发现了布莱克伍德的去向。

    魔鬼脚跟在贫民窟之间流通,再加上血腥的研究和邪教仪式, 布莱克伍德在逃走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伦敦的头号通缉犯。眼下伦敦市全城戒严, 他想走陆路离开伦敦躲去乡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办法就是走海陆。

    而根据迈克罗夫特先生提供的线索, 苏格兰场的警探们抓住了不少光照会的成员,而那些被列在嫌疑名单而不好动的高官贵人们,则正暗地里把自己的财产往欧洲各国转移。

    就在昨晚, 迈克罗夫特先生突然发现某位被列在光照会怀疑名单上的财政大臣在当天突然开了一笔巨额支票, 他却没有任何出门的意思, 支票也下落不明。

    如此就几乎能确定,布莱克伍德准备乘船出国了。

    得到消息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几乎是立刻要求雷斯垂德派人盯紧伦敦的各大港口。而在部署人员的同时,雷斯垂德探长还不忘记抽空亲自到访塞彭泰恩大街, 将事情告诉了几位等待消息的女士。

    听完雷斯垂德探长的讲述后,玛丽沉默片刻,而后突然开口:“布莱克伍德府现在还有人吗?”

    “我留了几个警员在那里,”雷斯垂德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为了追查光照会的案子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以防有人误闯,特别是那个地下祭坛,他花了多久才修好的?我的人手本来就少,还要专门帮布莱克伍德看场子。”

    说这话的雷斯垂德探长极为不爽。

    玛丽抿了抿嘴角:“辛苦你们了,探长。”

    雷斯垂德:“只要早日抓住那个混账怎么都不算辛苦,你问这个干什——”

    话说了一半,雷斯垂德探长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用震惊地表情上上下下看了玛丽一眼:“你还想回那个鬼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连他这个只是闯进去抓人的警察都被地下祭坛和囚牢中的情况恶心到反胃,险些在布莱克伍德手中发疯丧命的玛丽竟然还想回去,她就没有心理阴影吗?

    玛丽自然明白雷斯垂德的意思,她平静地解释:“我并非返回地下祭坛,探长,而是布莱克伍德府上可能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准确地来说,是艾琳·艾德勒女士需要的东西。

    既然现在有警员驻守在那里,玛丽也就放心了。送走探长后,她拉着艾琳直奔布莱克伍德府。

    在发现地下祭坛之前,玛丽每次来到这栋奢华古朴的宅邸,不是宴会,就是沙龙。偌大的布莱克伍德府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聚集着来自上流社会的贵族夫人和有识之士,可以说谁要是成为了布莱克伍德爵士的座上宾客,那是脸上增光的事情。

    而现在,被拉上封锁线的府邸在顷刻间失去了所有活人的气息,往日里有多繁华如今就有多萧瑟,除了负责看守的警员之外连管家女仆都被遣散回家,玛丽和艾琳在警员的带领下步入大厅,两位女士的脚步声回荡在空中,简直像个鬼宅。

    “你们找什么,小姐?”警员走在前方问道。

    “一份药方。”玛丽回答。

    “药方?”

    警员惊讶之余又免不了好言提醒:“那可不好找了,玛丽小姐,布莱克伍德府这么大,去哪儿找一份药方?何况爵士的秘密实验都在地下祭坛举行……我不建议你回到地下。”

    玛丽也没打算下去。

    距离离开地下祭坛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玛丽的恐惧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勇气重新走一遭当日的路程。

    艾琳一听到可能要重返祭坛,当即开口:“能找就找,找不到待到警方清算收缴证物时再找也不迟。”

    ——玛丽主动提及来到布莱克伍德府,正是为了满足艾琳来到伦敦的夙愿,寻找那一份光照会研究出来的魔鬼脚跟药方。

    不过她向来要乐观,至少比艾琳乐观的多。玛丽亲眼见过地下囚牢和祭坛的状况,那里的确秘密,却也空气潮湿,根本不适合贮藏任何纸制品。试验或许在地下进行,但资料应该是储藏在地上才合理。

    “不如先去书房看看?”警员提议道。

    玛丽回想起那日老妇人低血糖时的场景,摇了摇头:“布莱克伍德平日不在书房办公,这是他管家亲口告诉我的。”

    警员一怔:“那……”

    玛丽思索片刻:“先去他卧室看看吧。”

    幸运的是,因为光照会的活动基本集中在地下祭坛,所以尽管苏格兰场封锁了布莱克伍德府,却没有怎么动内部的物件,特别是卧室。

    两位女士来到布莱克伍德的卧室,对视一眼后,毋须多言就自动分了工:一个直奔办公桌,一个停到了书架前。

    “如果有任何光照会相关的研究,”玛丽说,“都应该刻着眼睛或者夏盖虫的图案,实在不行也应该是个三角框架。”

    “我知道。”艾琳回答。

    玛丽接过警员递来的手套翻找抽屉,而艾琳则一排排地查阅书籍。两个人动作极快,特别是玛丽。

    布莱克伍德的书桌极为整洁,和玛丽摆着打字机和无数废稿完稿乱糟糟的桌子不同,他的所有物品陈列有序,干净的不像是有人长期使用。玛丽很快就翻完了抽屉,并且在最后一个抽屉中有所发现。

    她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时只觉得重量微妙的有些不对。由于之前在布莱克伍德府的书房发现了暗道,经验在先,玛丽二话不说,沿着抽屉内部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了暗格。

    就知道是这样!玛丽勾起嘴角,拆下了藏在抽屉下方的暗格。

    里面藏着一个厚重的羊皮本,玛丽翻开第一页,又是满页的眼睛落入眼帘。

    “……”

    昔日幻觉中的场景在顷刻间呼啸而过,直袭脑门。玛丽阖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彻底平复下来心情后,翻开了第二页。

    这是布莱克伍德自己的日志。

    准确地来说,是所有药物研究的日志。在地下囚牢里,玛丽亲眼见到道森喝下药水后迅速失去理智,她没敢看死亡的场面,却在苏格兰场的尸检报告中得知他是亲手挖下了自己的舌头失血而死。

    想到道森的死,玛丽的心情依然很沉重,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在那名黑衣教士被捕时,曾被福尔摩斯先生诈出了关键信息——布莱克伍德的研究迟迟没有成功,这应该说是服下药水的祭品迟迟达不到他想要的要求。如今他想要怎样的“祭品”已然不得而知了,而威克姆没有被灌药水,足以证明布莱克伍德研究的就是这足以产生幻觉的药水。

    布莱克伍德在日志中详细记载了所有版本的药水,玛丽迅速翻了一眼,发现最开始时光照会使用的药物甚至不是魔鬼脚跟。而是在差不多一年之前,几乎是在詹姆斯·莫里亚蒂开始着手非法垄断海外棉花原料市场的时候,光照会才寻觅到了这种产地偏远的药草。

    一开始他们研究的方式是抑制神经兴奋,让人陷入嗜睡或者放空状态,希望借以这种方式“清除”掉祭品的灵魂,使得外神的灵魂降临。

    但他们失败了。

    当然了,不管所谓的“外神”——那些外星生物是否存在,人类的祭祀怎么可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呢?布莱克伍德的计划没有成功,因此他才认定这种方式是错误的,转而研究使祭品发狂,触及到外神的方式。

    玛丽看到这儿,大概明白为什么莫里亚蒂教授会说光照会那里有治疗精神的药物了。

    根据艾琳·艾德勒的叙述,她的爱人应该是患上了精神疾病。玛丽对精神疾病的了解不多,只能推测这类疾病会让患者精神狂躁,具有攻击性。

    而类似的病症,比如说狂躁症,比如说精神分裂,所用的药物都具有镇定神经的效果,从布莱克伍德日志中描述的药效来看,光照会早期的研究的方向确实和艾琳需要的药物对路。

    但是……

    狂躁症也能让人具有攻击性,精神分裂同理。尽管各个精神疾病利用的药物时常会重叠,可也不是完全相同的呀。

    万一用错了药物,或者除了镇定之外并不能根治病症、缓和病情,那岂不是更糟糕了?精神药物对人的大脑影响是很大的,而维多利亚时期的医学,特别是精神医学可谓是一塌糊涂。

    玛丽害怕艾琳终于求到了药,却害了自己的爱人。

    “玛丽?”

    就在玛丽犹豫的时候,艾琳走了过来:“你发现了什么?”

    玛丽:“啊,你看。”

    她站起来,把日志给艾琳:“我找到了布莱克伍德的研究日志,这上面有你需要的药方。”

    这本应该是好事,不料艾琳闻言却拧起了眉头。

    “布莱克伍德人走了,”她说,“却没把研究日志拿走?”

    “这应该是他不需要的。”

    玛丽帮艾琳把日志翻到最后,任何人都能发现这本日志只记录了一半。

    “你看,在他决定改变研发方向之后日志就不曾更新过了,想来这是他不需要的东西。”

    而另外的研究方向,才是布莱克伍德眼中“有用的研究”。他把日志丢在原地,恐怕是已经当做废物,扔也不好扔,销毁了又可惜心血,便藏在了最下层抽屉的暗格里。

    但他觉得是废墟,对艾琳来说,确实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这样。”

    如此一来,不管光照会如何,布莱克伍德如何,都与艾琳·艾德勒再没有任何瓜葛。她来到伦敦,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发出求助,就是为了寻觅到能够治愈爱人的药物。

    现在她找到了。

    如愿以偿的艾琳神情冷静,如果不是那双蓦然亮起的双眸,仿佛完全不为手中的药方所动一样。

    见她没有狂喜,玛丽莫名地放下心来。

    “药物需要对症,艾琳,”玛丽出言叮嘱,“就算拿到了药方,也未必能够治愈你的爱人。”

    “我知道。”

    艾琳点了点头,她神情自如,双手却在颤抖。

    “布莱克伍德是拿这药方召唤所谓‘神明’的,”艾琳说着自嘲般笑了笑,“我还没有急切到要拿这种药物灌给爱人的地步。法国也有很多热衷于研究的化学家,玛丽,你放心。”

    那就好。

    玛丽长舒口气。

    她看着艾琳小心翼翼地将日志收了起来,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收拾好的艾琳却不急不缓地说:“咱们得去一趟港口。”

    玛丽:“什么?”

    艾琳:“你来看看。”

    收好日志的艾琳·艾德勒,温柔地牵起了玛丽的手,拉着她走到布莱克伍德卧房的书柜旁边,从中抽出了一本古朴的书籍,她打开之后,里面却空空如何。

    书籍只是个壳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封又一封的信件。

    玛丽随意拿起一封信,信纸上写满了不知所云的词句,这里面装着的是密信!艾琳见玛丽明白过来,立刻从最下面抽出一封来:“看这个。”

    最后一封密信的落款,日期很新,新到……这个时间,布莱克伍德已经从地下祭坛逃走了!

    信件是在全城封锁后寄来的,布莱克伍德在此期间潜入回家过!

    玛丽可不如艾琳那么淡定,她当即拎起裙摆,转头看向看守的警员:“请帮我们拦一辆车,先生,我们得去港口找歇洛克先生!”

    两名女士收好了日志和一整盒的密信,出门登上马车,一路催促前往港口。

    好在雷斯垂德探长离开前,大概说明了警局的搜索计划,特别是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去向。因此玛丽和艾琳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他们。

    一路小跑过来的玛丽气喘吁吁地,她顾不上形象,也干脆省去了招呼,直接将装着密信的盒子塞到了福尔摩斯手上。

    侦探很是惊讶地看了玛丽一眼,目光扫过盒子,蓦然一顿:“你去了布莱克伍德府?”

    玛丽点了点头。

    现在可没时间询问福尔摩斯先生是如何推理出来玛丽和艾琳的行踪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迅速理清了状况:“是的,魔鬼脚跟的研究应该还在布莱克伍德府,艾琳小姐需要那些。这是你们的额外收获,是什么?”

    玛丽:“密信。”

    福尔摩斯神情一凛,他立即打开盒子。

    在看到玛丽特地放在最前方的最新密信后,剩下的事情根本无需解释。侦探拧起眉头,飞快地翻阅着其他信件,陷入了沉思状态。

    华生一脸茫然:“到底是什么密信,福——”

    福尔摩斯抬起食指:“嘘。”

    他勒令禁声,谁还胆敢说话?

    伦敦港口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在无比嘈杂的环境下,时间仿佛随着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思考而无限拉长,玛丽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像是一个世纪般煎熬。警察还没有找到布莱克伍德,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逃过地毯式的搜捕,离开伦敦!

    就在玛丽快要按捺不住紧张心情的时候,福尔摩斯突然放下了密信。

    “现在几点了,雷斯垂德?”他飞快问道。

    “啊?”

    雷斯垂德探长被问了个始料未及,他掏出怀表:“十一点四十分,怎么了?”

    “十二点开船,”歇洛克·福尔摩斯说着直接迈开步子,“封锁东边的码头!”

    还有二十分钟!

    几乎是在下一刻,整个小队的警察都跟着福尔摩斯直奔东边。在这样的情况下玛丽和艾琳几乎派不上用场,玛丽想了想,没有跟在警察小队身后,反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她叫艾琳一起离开了港口。

    她们来到了港口附近的造船厂。

    时间紧迫,面对监工的阻拦,玛丽直接掏出了一枚金币丢给了他,近乎硬闯进了造船厂,登上船厂的高处,在朝东的方向找了个窗子。

    这距离东边的码头不远,在高处,她们能清晰地看到警察们迅速封锁了码头的入口,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跑在了所有警察的前面,融入了人群。

    “你看到布莱克伍德在哪儿了吗?”艾琳急切地问道。

    “我不会错过他的。”

    在地下祭坛之后,玛丽做梦也不会忘记他的身形和背影。

    港口人来人往,但站在高处俯瞰的玛丽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寻觅一番,冷静开口:“三点钟方向,你看到了吗,艾琳?”

    艾琳眼神一扫,直接掏出了配枪。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朝着窗子大喊一声:“布莱克伍德!”

    ——人们对自己的名字是有本能反应的。

    就算知道警察在追查自己,就算知道港口被封锁,就算知道他不应该应答,但是当布莱克伍德的名字于背后突然响起时,有个高大的人影仍然在码头处蓦然停住了步伐,转过头来。

    下一刻,艾琳·艾德勒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第二个案子收尾!妈呀,又是二十万字过去了,擦汗。还有玛丽的第三个连载和华生求婚,算算距离下个案子还挺远的……我这本当时真的计划只有三四十万字的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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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作家真辛苦49

    119

    艾琳·艾德勒一枪打中了布莱克伍德的肩膀——昔日布莱克伍德亲自前往白教堂教区处理赛克斯时, 就是这么一枪使得深陷幻觉的赛克斯彻底崩溃,摔下高空。

    如今同样的位置受了伤,布莱克伍德一个踉跄, 跪在了地上。

    有这个机会就足够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赶到了码头。几名穿着黑袍子的人突然从船只上跳了下来,惊得玛丽站在高处大声预警:“先生小心!”

    侦探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杖。

    艾琳二话不说, 再次瞄准开枪,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清出了一条道路。他拦住了想要拖着布莱克伍德上船的光照会成员。

    而此时, 紧跟着福尔摩斯而来的警察们也终于抵达了码头。

    接下来的追捕过程变得格外轻松:福尔摩斯先生亲手制服了几名试图反抗的光照会成员,为布莱克伍德戴上了手铐。鲜血染透了他大半衣裳,因而逮捕了布莱克伍德后,警方不得不先把他送往医院, 为了防止这家伙再次跑掉,雷斯垂德探长甚至不顾辛苦,亲自做了“看护”。

    之后的案件进展, 就像是上次铲除莫里亚蒂教授在英国的势力一样, 已然超出了玛丽能够帮忙的范畴。

    但因为她认识了雷斯垂德探长, 也认识了迈克罗夫特先生,所以玛丽没有同经济案一样被蒙在鼓里,除了只知道有位“政府人员”出手帮忙以外一无所知。

    在布莱克伍德被捕后的第三天, 迈克罗夫特先生亲手给玛丽写了一封信, 信纸上的字迹同那日纸条上一模一样——都说字如其人,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笔迹棱角分明、龙飞凤舞,光看那一手字就知道他是一位果断又敏锐的人。而他的兄长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笔迹则完美无瑕,一手漂亮的花体字简直像是未来的打印字体般端正。

    “我必须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玛丽小姐,”迈克罗夫特先生在信件中客客气气地写道,“虽然我的兄弟是一位头脑聪明、经验丰富的侦探,但你在这起案件中的作用仍然不可替代。我知道你在看到这样的话语时一定会像往日一样脸红尴尬,请千万不要如此,小姐,退一万步讲,若非是你出于善良和同情去协助雷斯垂德探长追查南希的死,我们也不会迅速地发现光照会的端倪。而我深谙歇洛克的脾性,在他眼中,探长口中‘平凡的无名女尸’是决计不会引起他注意的。”

    看到这里,玛丽还真的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别看她平日夸别人夸的理直气壮,可轮到别人夸自己,玛丽总觉得脸皮突然变薄,就是受不了这些赞美和恭维。

    她相信就算没有自己,歇洛克也会察觉到光照会的动向——就算一开始没有,等到发现赛克斯发狂而死后还不会吗?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案件战线拖的那么长,玛丽觉得影响不会太大。

    不过,迈克罗夫特先生的肯定她还是心领了。

    看来她这个入门的侦探当的还算不错嘛,玛丽美滋滋地想,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福尔摩斯先生的帮助和赞许的不是吗?

    “至于后面的事情,请交给我,”在客气的开场过后,迈克罗夫特先生直接进入重点话题,“布莱克伍德的计划持续多年,他很谨慎,每次都竭力不在账目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仍然叫我和我的下属们发现了问题。只是光照会牵连甚广,其中不乏我的敌人。但我向你保证,当布莱克伍德的绞刑结束之后,深根于阴影中的光照会势必会被铲除。你险些沦为他们的受害人,玛丽小姐,你理应得到这份允诺。”

    理应得到允诺的,还有在案件中死去的那些无辜者。

    “我知道你协助歇洛克探案,同他一样除了真相一无所求,我提及任何要支付报酬的话语都是对你赤诚之心的侮辱。但人是要吃饭的,玛丽小姐,伦敦的物价并不便宜,相信你在出于现实考量后,会认为我的资助合情合理——钱是从光照会的赃款里出的,你理所应当。”

    玛丽看到这儿,她拿起信封,这才发现除了信件之外信封里还装着一张收据。

    是一笔已经支付完毕的十年房租收据。

    玛丽:“……”

    好吧,是光照会的赃款。如同迈克罗夫特先生所说,在意识到是布莱克伍德“出钱”之后,她顿时心安理得了许多。

    她差点死在那家伙的地下祭坛里,十年房租的补偿算是扯平了个人恩怨吧。

    然而看到迈克罗夫特先生的落款,玛丽只觉得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死亡阴影散去大半的同时,又免不了变得更为苦涩沉重。

    布莱克伍德和他的心腹被捉拿归案,也意味着他们要迎来一场葬礼。

    艾琳·艾德勒女士亲自掏了腰包,为受到光照会一案牵连的受害者购置了像样的墓地——亨利和道森,还有为了保护小奥利弗而死去的南希。她请人将已然下葬的死者迁到了白教堂教区附近还算得体干净的墓园里。

    葬礼当天伦敦在下雨。

    玛丽换上了黑色的衣裙,举着一把伞,站在哀悼队伍的后方。

    墓园处在一座小山坡上,比起肮脏破败的贫民窟,这里干净又平静。前来参加葬礼的不仅有玛丽和艾琳,以及受邀而来的布朗洛先生和小奥利弗,更多的是衣着打着补丁,冒着雨直接前来的爱尔兰工人和穷人们。

    绅士和工人们站在一起,小姐和穷人并肩而立。这样的葬礼,恐怕整个伦敦也没有举行过几次吧。

    “玛丽小姐。”

    等到葬礼结束之后,他们离开墓园,布朗洛先生带着小奥利弗走了过来。

    “先生,”玛丽颔首,然后对着他身边的小奥利弗笑了笑,“还有你,奥利弗。布莱克伍德的事情,我很抱歉。”

    布朗洛先生摇了摇头:“你毋须为你的正义之举道歉,玛丽小姐。布莱克伍德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太惊讶了。是我识人不周,这样的事情在小奥利弗身上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却没想到……”

    奥利弗:“不怪你!”

    天使般的男孩儿流露出了愤恨的神情,他一张白皙的小脸气的通红。

    “布莱克伍德爵士背叛了大家的信任和爱,”他气冲冲地说道,“还险些伤害了玛丽小姐!他太过分了,布朗洛先生还说他根本不信上帝,甚至也不曾悔改。连老费根都会忏悔悔改,他连老费根都不如!”

    小小的男孩儿在历经了苦难之后,虽然仍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肠,但懂得却要比同龄人更多。玛丽不知道布朗洛先生是如何对小奥利弗解释布莱克伍德犯下罪恶的,或许有所隐瞒吧。看男孩儿的反应,他似乎很是气愤于布莱克伍德的不虔诚和欺骗,而不是他做的事情。

    这样也好。

    玛丽俯下身,拍了拍小奥利弗的肩膀笑道:“我没有受伤,谢谢你。”

    看着她温和的笑容,小奥利弗脸一红。

    “对不起,”男孩儿低声说道,“我还,还希望玛丽小姐能嫁给他,现在想想我太自私了,小姐,竟然仅仅是为了自己就,就……对不起!”

    “……”

    这怎么也轮不到你来道歉啊!

    男孩儿的愧疚让玛丽有些无奈,她伸手抱了抱还想努力道歉的奥利弗,看着他写满了错愕的通红脸蛋,认真说道:“好了,原谅你了。”

    奥利弗一怔,然后同样扬起了笑容:“谢谢你,玛丽小姐。”

    布朗洛先生:“不仅仅他要感谢你,小姐,我也一直在想该如何感谢你为我找到了友人流落在外的骨血。这样的恩情无以为报,而昨天我刚刚听艾琳小姐提起,你协助警察追查光照会的罪恶,是完全没有报酬的,是吗?”

    玛丽没有否认这点:“布莱克伍德为了自己的信仰手染血腥,他设计的药物更是流通到了贫民窟,试图借以药物控制穷人。光照会的案子牵连太广了,就算没有报酬我也有义务挖掘真相。”

    “你真是太仁慈了,玛丽小姐,”布朗洛先生动容地说,“请让我代替大家为你送上报酬吧。”

    玛丽一怔。

    等到布朗洛先生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支票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具体指的是什么。

    “这怎么行!”

    玛丽急忙说道:“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先生,不论出于什么道理,都没有让你支付报酬的道理!”

    何况迈克罗夫特先生已经帮助她支付了十年的房租,十年房租啊!几个月前刚刚搬来租下公寓的时候,玛丽还无比紧张地盘算着未来一年的吃穿用度该怎么办呢。吃穿都是小意思,在伦敦长住,最要紧的就是房租。

    现在未来十年的问题都解决了,玛丽觉得这样的酬劳可谓丰厚至极了。

    “况且已经有人代替政府为我争取酬金了,”玛丽说道,“请你不用担心我,布朗洛先生。”

    知道你们这些小说角色慷慨善良,但各个上赶着送钱是什么道理!玛丽有些哭笑不得,布朗洛先生的好心也让她倍感微暖。

    到底是旁人的好意,玛丽直接回绝也不太好。

    她想了想,笑着开口:“如果一定要支付酬劳的话,就让小奥利弗来吧。”

    奥利弗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是,可是玛丽小姐,我什么都不会呀?”

    玛丽:“那我点名你支付酬劳,你要推脱吗?”

    “啊……”

    小男孩儿听到玛丽故意为难的话,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但出于对玛丽的信任,他还是颇为为难地说:“既然玛丽、玛丽小姐要我支付酬劳,那我就支付酬劳。就算让我当男仆我也不会推脱的!”

    她一个单身姑娘要什么男仆,况且你才十岁,当男仆也轮不到你啊。

    玛丽只是笑眯眯地弯腰拉近与奥利弗的距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喏,还不快支付酬劳?”

    奥利弗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聪明又真诚的男孩儿岂能不明白玛丽的要求,他又惊喜又意外,看到玛丽笑吟吟期待的模样,二话不说走出布朗洛先生的伞,直接扑到了玛丽怀里。

    “祝福你,玛丽小姐。”

    奥利弗由衷开道:“我会每天晚上向上帝祈祷,祈祷他将最美好的祝福降临在你的身上!”

    说完,天使般的男孩踮起脚尖,在玛丽的脸颊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犹如春风一般,抚平了玛丽沉重的心情。

    死亡也好,恐惧也好,因为未知和血腥纠缠在玛丽心底一直没有根除干净的阴影,在小奥利弗天真又诚挚的吻下,彻底消散殆尽。

    看着奥利弗灿烂的笑脸,玛丽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下来。

    相比之下连迈克罗夫特先生赠与的十年房租都算不了什么了。

    “现在我拿到了自己的报酬,”玛丽笑道,“谢谢你,奥利弗。”

    这才是成为侦探的真正意义吧。

    回头想想,一开始只因为冒险和新奇就对所谓的“侦探”憧憬不已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啊。在踏入贫民窟的一刻,目睹了穷人们的生活时,这个充满了危险和机会的时代就已经不仅仅是“曾在书中读过”那么简单了。

    米尔顿工人们的感激,还有小奥利弗的吻,让玛丽深深意识到,她不是旁观者,不是进入了书中,她在这个世界活着,而他们的“酬劳”,则是将玛丽的生命赋予色彩的最高意义。

    如此看来,反倒是她应该感谢小奥利弗呢。

    同小奥利弗依依惜别,玛丽一直目送布朗洛先生带着他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而后已然离开的爱尔兰工人又突然急匆匆地回来了。

    那是平日里经常和摩斯坦小姐在一起的年轻姑娘,她有些慌乱地叫住玛丽:“小姐!你看到摩斯坦了吗?葬礼没结束她就不见了,我当时没注意,但是葬礼结束后我们应该返回工厂的,可是谁也没在工厂里看到她!我、我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摩斯坦小姐不见了?

    她在葬礼开始时还好好的啊。

    “你别多想,”玛丽出言抚慰道,“要做傻事早就做了,还会等到葬礼结束吗?”

    虽然是刚刚举行葬礼,但是道森和亨利……其实已经去世有一段日子了。玛丽相信摩斯坦小姐不会在这么久之后突然想不开。没去工厂工作,或许她只是想静静。在爱尔兰工人们中,就属他们三个关系最好,想找个特殊的地方单独悼念也是正常的。

    那么,她会去哪儿单独悼念呢?

    玛丽转念一想,想到了答案。

    “我知道她在哪儿,”她说,“你先回去工作,我去找摩斯坦。”

    劝走了工人后,玛丽离开墓园,直接前去贫民窟。

    光照会一案过后,白教堂教区死了不少人。就算玛丽没有换上女仆装,她这一身黑色的衣裙和黑色的伞也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看着她参加葬礼的服饰,旁人规避还来不及呢。

    特别是在她直接走入爱尔兰工人们的聚集区后。

    玛丽走进了那个长长的室内巷子,昔日昏暗的小巷在上工时间更显寂静寥落。玛丽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扇门——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摩斯坦小姐的地方。

    那时的玛丽懵懵懂懂,跟着歇洛克·福尔摩斯,穿着小姐的衣服就直接走入的贫民窟。她和侦探的闯入打断了工人们的歌唱和酒会,但是在知晓福尔摩斯的身份后,赤诚的工人们立刻报以最为热烈的善意。

    而现在,没有歌声,没有酒会,没有拥挤的工人,只有玛丽·摩斯坦一个人。

    红发的爱尔兰姑娘坐在空空如也的桌椅边,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来,美丽的摩斯坦小姐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最后的场景请大家自动寻找bgm《empty chairsempty tables》,除了二十五周年大悲的小神马以外任何版本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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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作家真辛苦50

    120

    空荡荡的房间里装着空空的桌子和空空的椅子。

    一位玛丽站在门边, 一位玛丽坐在桌前,两位女士相顾无言许久。

    一时间玛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看着摩斯坦小姐满脸泪痕她失去了任何言语——玛丽没有经历过痛失好友, 她也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悲痛。

    最终玛丽选择了沉默。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无声地拿出了自己的手帕, 递给了摩斯坦小姐,坐在了她的对面。

    桌椅之上终于有人了。

    摩斯坦小姐用玛丽的手帕擦去眼泪, 不等玛丽开口先笑了笑:“没事,其实我已经不再难过了,玛丽。不过就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触景生情。”

    玛丽才不信呢。

    朝夕相处的朋友接连因为同一个案件离开,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只是摩斯坦小姐生性坚韧冷静, 她不会因为悲痛和哀悼拖延前进的脚步罢了。

    “需要我陪你喝酒吗,”玛丽问道,“就咱们两个。”

    摩斯坦小姐一怔, 表情缓和了几分:“没酒, 喝水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 走到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上了今早准备的清水,端到了玛丽的面前。

    再坐下时, 摩斯坦小姐已经止住了泪水。

    玛丽默不作声地端详着摩斯坦小姐的神情, 见红发的爱尔兰姑娘已经收敛了悲伤的痕迹, 便煞有介事地举起水杯:“以水代酒,干杯?”

    摩斯坦小姐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脸上的笑意却真切了几分。玛丽神情认真, 摩斯坦小姐也干脆举起水杯,同玛丽碰了碰杯壁:“好吧,以水代酒,干杯。”

    抿了口清水,摩斯坦小姐的目光从玛丽挪到水杯上,她盯着清澈的水面渐渐入神。

    良久之后,摩斯坦小姐才轻声开口。

    “你知道我没有父亲,而爱尔兰的经济一直很不好,”她说,“小时候母亲拉扯着我,觉得在家乡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拉着我来到了伦敦。亨利和道森他们,我们这些爱尔兰人一直住在一起。”

    “你们从小就认识。”玛丽有些惊讶。

    “是的,”摩斯坦小姐点了点头,“亨利大我们几岁,但道森和我年龄相仿。我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那段时间还是我的朋友们接济照顾我,直到我在汉普的工厂里找了份活。”

    说着摩斯坦小姐抬起头来,回忆起过往她不仅没有悲伤,反而显得很是轻松。

    “虽然辛苦,”她总结道,“却过得很幸福。我孑然一身,一个人吃饱了就没有其他烦恼,也因此有更多的时间走上街头。”

    也正因如此,摩斯坦小姐生活在社会底层,穿着打补丁的衣物,却拥有许多衣冠楚楚的绅士小姐们不曾有过的资源和见识。

    “我本以为我和朋友们的生活会持续到永远,到我亲眼目睹他们结婚生子,拥有家庭,却没想到……”

    摩斯坦小姐说不下去了。

    玛丽拧起眉头,她伸手握住了摩斯坦的手。

    “没事。”

    摩斯坦小姐勉强笑了几声:“不用担心我,玛丽。我能挺过来,像这样的生死离别我经历的远比你想象得多。”

    都这个时候了,反而要来安慰自己吗?

    摩斯坦小姐在笑,玛丽却笑不出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问,“还有亨利和道森的家人,需要我帮忙吗?”

    “艾琳小姐已经给了他们两个的家人一大笔钱,”摩斯坦说,“足够他们的家人生活许久了,你不用担心。至于我。”

    红发姑娘叹了口气:“可能会换个地方住吧——别担心,我不会消失的。就是想搬个家,远离这里,好展开新的生活。”

    玛丽闻言,几度欲言又止。

    看她这幅想说又不敢说的犹豫模样,摩斯坦小姐挑了挑眉梢:“有话直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玛丽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你要是接受华生医生展开新生活的建议,他可能要高兴的晕倒。”

    摩斯坦小姐:“……”

    她好像没有出言反驳的意思,玛丽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小心试探道:“华生那么喜欢你,摩斯坦,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吗?”

    “我动心又能怎么样,”摩斯坦小姐平静地回答,“我太穷了,玛丽。”

    “所以,你这是不否认自己喜欢他。”

    “……”

    要是不喜欢,一句不喜欢就足够回答吗玛丽的问题。而摩斯坦小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经济条件太差,配不上一位负伤退役归来的军医。

    配不上和不喜欢,其中意义相差,玛丽和摩斯坦小姐彼此心知肚明。

    “有时候不是喜欢就能解决问题的,”摩斯坦小姐阖了阖眼睛,说道,“玛丽,倘若班纳特先生不是一名在南方拥有土地的乡绅,而是一名农夫,有五个美貌如花的女儿。假设简和宾利先生依然相遇、依然相爱,你觉得宾利先生会娶简吗?”

    “……华生是不一样的。”

    “你说出这句话,”摩斯坦小姐勾了勾嘴角,“就证明你知道宾利先生不会。”

    玛丽还能说什么?

    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一样,是靠工业或者投资发家的。就算准备将来搬去内瑟菲尔德庄园养老,也仍然在米尔顿和伦敦拥有产业。

    所以宾利先生比班纳特姐妹的父亲有钱,可阶级却差不了多少。同样的道理也适合达西先生——他是大地主,却没有爵位,而班纳特先生是小地主,两个家庭不算门当户对,可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爱情却也称不上是惊世骇俗。

    但女工嫁给绅士,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在我看来,没什么是不一样的,”摩斯坦小姐的语气平静,可在谈及自身爱情时那么平静,便显得有些冷漠,“现在不一样,可当我老去之后呢?我没有资产,玛丽,也没有地位,就算是我喜欢约翰·华生,那么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情而拖累他本人。”

    “但是——”

    “况且,你忘记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了吗?他不是去向不明,我的母亲从未隐瞒过我。我的父亲在是驻守印度的军官,他还活着,甚至或许拥有自己的家庭。”

    玛丽一凛。

    早在她们刚刚相识不久的时候,摩斯坦小姐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世。爱尔兰人在英国社会备受歧视,而私生子更是拿不上台面的身份。

    而且,同样的经历已经发生在摩斯坦小姐母亲的身上一次了。

    亲眼见证过母亲与一名军人相爱又遭到抛弃——玛丽不知道摩斯坦小姐的父母相貌如何、品性怎样。但能生得出摩斯坦小姐这样美丽动人且勇敢真诚的姑娘,想必二人的基因都相当卓越。

    而时过境迁,长大成人的摩斯坦小姐碰到一位同样英俊,同样有过军人身份的约翰·h·华生,面对他的热情和真心,哪怕摩斯坦不是那么冷静,哪怕她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母亲的遭遇在前,她也势必会停下来想一想的。

    除非能够天降几千英镑的合法巨款砸到摩斯坦小姐头上,玛丽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解除摩斯坦小姐的心结。

    这是真的没法劝了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玛丽满脸纠结,摩斯坦小姐则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倒是你。我知道你在搞什么创作,却没想到你竟然在写侦探小说。布莱克伍德找人公开了你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对你有所不利?”

    岂止是“有所不利”呢。

    这几天玛丽忙得很,还没空和霍尔主编沟通,或者去买什么报刊杂志阅读。现在眼瞧着案件要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处理之前的问题了。

    不过玛丽并不畏惧舆论和蜚语。

    “我记得布莱克伍德的绞刑在下周。”玛丽说。

    “你要亲自去看吗?”

    “看他的死刑,”玛丽嗤笑几声,“他还不配。”

    按道理来讲,这种大案子,嫌疑人又拥有爵位,在审判环节上理应拖个很久才对。但现在人证、物证,还有更多的财务和银行方面的证明一应俱全。加上光照会一案牵连甚广,即使抛弃邪教、非法实验和非法药物流通的罪证,仅仅是布莱克伍德贿赂政府人员、挪用资金等等罪责,就足够判他十次死刑了。

    因此法庭根本没有给布莱克伍德动用关系或者多次审判的机会,直接确认了死刑的时间。

    “我和《海滨杂志》的霍尔主编已经商议好了对策,”玛丽解释道,“等到布莱克伍德死刑之后,趁着舆论最为热烈时,请一位记者来专门报道此事。”

    原本玛丽是觉得,一位普通记者就好,发在《海滨杂志》就可以。一来谈论起布莱克伍德免不了要谈论案件的起因结果,如此展开势必会是一场关于歇洛克的冒险纪要,还算是符合《海滨杂志》的风格;二来,玛丽——或者说菲利普·路德本身就是《海滨杂志》的作者,《海滨杂志》做出回应,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玛丽还是小瞧了霍尔主编的本事。

    第二天,预定好的访客如约而至,玛丽打开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他看起来和玛丽认知中的记者一点也不一样:头发凌乱、衣衫凑活,外套和白衬衣看起来匆忙洗完就穿上了,皱皱巴巴也没熨过,更别提那一脸懒得修建的胡茬。唯独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他看见玛丽时一怔,而后试探性地开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吗?”

    玛丽:“我是,你是……?”

    中年人摘下了帽子:“我是弗兰茨·哈维,《泰晤士报》的记者,刚刚从米尔顿回来,领了霍尔主编的命,来写一篇关于菲利普·路德的报道。”

    ——弗兰茨·哈维!

    玛丽蓦然瞪大眼睛。

    这就是那位打一开始就认同菲利普·路德创作的那位记者先生呀!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阶级、财产,还有心理阴影,这红娘该怎么当啊![举着小十字架手足无措.jpg]

    我知道大家都想看姜花日更六千到完结,但是好歹给姜花休息的时间嘛quq,天天日更六千真的吃不消。后面剧情还挺长的,我每天能多更尽力多更,不然战线拖太长了。但希望姑娘们理解一下,还是以保证故事质量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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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作家真辛苦51

    121

    霍尔主编口中的记者, 竟然就是《泰晤士报》的弗兰茨·哈维。

    再孤独的创作者,在自己的思考路途中都会与几名知己相逢。有的知己来得早,有的知己来得晚, 而玛丽幸运的很,在《连环杀手棋局》连载刚开始, 霍尔主编的好友,身为记者的弗兰茨·哈维就早早地发现了菲利普·路德作品的过人之处。

    之前记者哈维先生亲自写信给菲利普·路德, 玛丽用打字机写了一封回信。虽说这很不礼貌,但当时的玛丽需要保密身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万万没想到,玛丽还有亲眼见到记者本人的一天。

    她立刻请哈维先生进门, 穿着随意的记者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他坐到沙发上,还没等玛丽询问喝茶还是咖啡, 记者就搓了搓手, 有些急切地说道:“原谅我没有准备, 玛丽小姐,昨夜我才从米尔顿赶回了伦敦。”

    玛丽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特地为此事赶来?”

    哈维先生一本正经:“能够亲眼见你一面,玛丽小姐, 这很值得。”

    玛丽:“……这是我的荣幸。”

    见她有些不好意思, 哈维先生失笑出声。不拘小节的中年人往沙发上一靠, 也不同玛丽客气,姿态随意又放松,仿佛他们已然是相识许久的老友那样:“实际上, 玛丽小姐,在你的真实身份被公开前,我一直以为真正的菲利普·路德是你的父亲班纳特先生。”

    “哎?”

    玛丽很是震惊:“为什么?”

    哈维先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毕竟路德侦探本人人到中年,又是为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鳏夫。想来这样的男士在女性眼中并不具有吸引力,在我看来,就算是女性写推理小说,也应该写一名符合年轻姑娘审美的体面绅士才对。”

    玛丽下意识地想辩驳,她家路德哪里不具有吸引力了!

    不过转念一想,直至二十一世纪,达西先生还是一众姑娘们心目中的英伦男神呢。连柯南·道尔在塑造歇洛克·福尔摩斯时,也不曾料到后世的福尔摩斯先生会成为多少女士心目中的偶像。

    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不爱社交不爱恭维女士的,或者像路德这样结过婚还脾气冷硬的,自然不符合维多利亚时代姑娘们的择偶标准了。

    然而“阿婆”阿加莎·克里斯蒂也创造了同样“怪咖”的大侦探波洛嘛。

    听到哈维先生这么说,玛丽免不了带上了几分笑意:“容我大胆猜测,哈维先生,你现在还是单身吧?”

    哈维先生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我想,身为一名私家侦探,你已经将推理技巧运用在我的身上了?”

    还用推理吗!

    看他这一身乱糟糟的装扮,哪位妻子会容许自己的丈夫穿成这个样子出门拜访啊。更遑论直言女性应该喜欢怎样的绅士……他没说错,可四十多岁的男士还能傻乎乎地说出这种话,几乎能称得上是直男到可爱了。

    但玛丽也不得不承认,哈维先生的推测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早在米尔顿来信时,哈维先生就在疑惑菲利普·路德与玛丽的关系。而在路德的故事中,他人到中年,又经验丰富,按照年龄来看,比起情人,助手,父女更为合理——哈维先生不知道菲利普·路德是谁,但他知道玛丽·班纳特是谁。

    看玛丽小姐的周围男士,只有班纳特先生最为合适了。

    年龄和路德差不多,又和玛丽关系最为密切。父亲因为有土地要经营,所以委托自己的女儿出门远行倒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一位卓越的父亲教出玛丽·班纳特这样能在米尔顿帮助工人争取改善工作条件的姑娘,能写出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岂不是顺理成章?

    要不是玛丽拥有穿越过来的记忆,她自己也会如此推断的。

    “而且,”哈维先生还自己补充道,“能生出五个女儿,我想班纳特夫妇的感情应该很好,路德对他的亡妻也是一往情深。”

    玛丽:“……”

    替我妈班纳特太太谢谢你了!玛丽哭笑不得:“很遗憾我辜负了你的想象,先生。”

    哈维:“什么?不!”

    记者看起来很是哑然,玛丽的反应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说错话了,弗兰茨·哈维连连摆手:“不不,虽然我必须承认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玛丽小姐,但你的所作所为摆在面前,谁也不能否定。我推测错了你的身份,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老实说,哈维先生和玛丽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他为了工人运动在各地奔波十几年,更是霍尔主编的好友,在玛丽心里,弗兰茨·哈维和主编一样,应该是个经验丰富、学富五车的体面人。而不是那么迷糊邋遢的中年单身汉。

    当然了,玛丽必须承认,不拘小节的哈维先生比体面绅士要好相处多了。

    他形容窘迫,玛丽好心地帮忙转移话题:“米尔顿怎么样?这段时间我只是和玛格丽特通了几封信,她总是报喜不报忧。”

    一提及米尔顿,哈维先生的气势猛然一变。

    “米尔顿很好,玛丽小姐,”他认真回复道,“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忧愁的事情可以转告于你,桑顿先生和当地的工会代表在你走后进一步改善了工厂的卫生管理条例,使之更加合理。而在经济案件解决之后,工人们的工资也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平。”

    “太好了!”

    玛丽长舒口气。

    工资恢复,意味着之前工人罢工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即使劳资矛盾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彻底解决,可能保证大家起码吃饱穿暖,生活健康,工作环境也比往日更为卫生,这就是巨大的进步不是吗。

    “事实上,”哈维先生的脸上也带上了淡淡笑意,“工厂推行崭新的卫生条例,对工厂主也是有利的事情。汉普正打算把米尔顿工厂的条例搬到伦敦来。我会全程跟进这件事的。”

    汉普在伦敦的工厂,那不正是摩斯坦小姐工作的工厂吗!

    一听这话,玛丽精神大振:“这再好不过了,非常感谢你,先生!”

    “是我该感谢你,”哈维先生说,“我为了工人的事情前后跑了十几年,玛丽小姐,我见过善良的工厂主,也见过受到非人待遇的工人。在如此之多形形色色的人之中,你是唯一一个同工人们的生死存亡几乎毫无关联,却依然愿意无私伸以援手的。”

    玛丽一勾嘴角:“我决计不是你认识的唯一一个。”

    哈维愣了愣:“还有谁曾帮忙过,而我不知道的?”

    玛丽:“马克思和恩格斯呀。”

    哈维:“…………”

    记者先生的脸上有片刻的空白,而后他大笑出声。

    “你说的没错,”哈维先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能把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忘记掉?”

    说完他看向玛丽小姐的眼神再次亲切几分。

    “就让我们闲聊到此吧,”他说,“我今日到访,是为了光照会的案子。”

    之前玛丽同霍尔主编协商的是请一位记者来细致报道此事。现在来的是弗兰茨·哈维先生,玛丽反而不太确定这份报道是发在《泰晤士报》还是《海滨杂志》了。

    不过不要紧。

    她还是讲案件的前因后果告知于哈维先生。在了解到一切都是因为一名因为南希,这名身处社会底层的善良姑娘之死而引起时,哈维先生的神情蓦然变得非常严肃。

    听到最后,一起命案牵扯到了一桩不知道暗自谋划多久的邪教案,记者的姿态近乎沉重。

    “事情就是这样,”玛丽总结道,“布莱克伍德贿赂霍尔主编身边的秘书公布我的身份,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

    哈维先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写写画画,坐在玛丽的角度看不出他在记录什么,只能隐约瞥见记者的笔记本内容近乎杂乱。

    “玛丽小姐。”

    最终他放下钢笔,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玛丽:“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玛丽:“请?”

    哈维:“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私家侦探?”

    玛丽:“……”

    这还真问住玛丽了。

    她仔细想了想,而后慢慢回答道:“我并没有特别想要成为一名侦探。一开始只是我自己多管闲事,撞见了乡村舞会上盗窃案。不曾料到盗窃案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案子,就那么一路追查下来而已。”

    哈维:“所以,你想要的只是真相。”

    玛丽:“我也是有所图谋的。”

    哈维:“你图谋什么?”

    “工人们的感谢,”玛丽自豪地说,“还有儿童们的祝福,我图谋这些美好的东西,先生。你为工人们奔波这么久,我想你能理解。”

    记者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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