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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得知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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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有实权的二伯,对明年季萦和季元靖相看嫁娶一事十分有利。

    当然,这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老夫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当即就去了祠堂跪谢列祖列宗,随后又在小家宴上说了,她今年还是要在初一那日也就是腊八前夕去大佛寺上香礼佛,还会带上季漪一起去还愿,这是当日季漪昏迷,她就在佛堂许下的。

    侯夫人当时听她没有带她和季萦的意思,也没什么反应,反正她素来不喜这些。

    倒是董氏,听说了老太太要带季漪去大佛寺后,让人把季漪叫到了身边,犹豫了许久,含着泪拿出了一堆的婴儿衣物,让她去庙里给那可怜没出世的孩子点只长明灯。

    彼时,刚成型的婴儿掉了,一般被视为不吉,都是悄悄拿出去埋了,烧点冥纸就不在提了。

    可董氏不忍心,到底是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几个月的一块肉,也希望他能投个好胎。

    只是她现在身上恶露还不断,根本不适合去做这些,思前想后,只能找了季漪去为那个不能来到人世的可怜弟弟点个长明灯。

    季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她原本就打算趁这次去上香,寻个法子为小季漪点一盏长明灯,烧百篇往生佛经的。

    做过孤魂的她,自然信奉鬼神,也太知道不能转世投胎的痛苦,她不知道小季漪是否已经转世投胎,但她会为她做到,她力所能及的事。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她除了陪安哥儿的时间,几乎都在屋子里埋头抄佛经了。

    初一这日,外面雪虽还在下,却没有往日那般大了。

    窗外腊梅树的枝头得以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原本被白雪包裹的腊梅朵,也悄悄露出了它本来浅粉的颜色,于银装素裹的小院添了份生机。

    季漪早早就起了身,由手巧的锦玉伺候着梳洗后,就带着锦月去了老夫人那里。

    熙和堂里,老太太也早早就起了,她今日穿了件湖蓝暗纹锦缎袄裙,外面套了件同色暗花挑线褙子,头戴一个同色抹额,看起来十分精神,见她来了,忙招呼她过去坐,又让邓嬷嬷拿了早食上来。

    祖孙两一起有说有笑的用过早餐后,就坐在屋内等马车一好就准备出发了,却没想这时候,侯夫人竟带着季萦过来了。

    老夫人看到她们来了,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侯夫人却像没见到一般,笑盈盈的施礼请安后,又看着在她身旁坐着的季漪夸道,“漪姐儿今日可真好看。”

    季漪听了,差点没气笑,这大房一家子,都把她当成往上爬的梯子了,只是她却不愿为人做这梯子,因而只笑了笑,就低下头不再答话。

    侯夫人显然没料到季漪会不搭理她,一时有些尬尴,只是她很快又恢复了笑脸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老夫人,这天雪就未停过,路上多有不安全,就您和漪姐儿去大佛寺,我不放心,我和萦姐儿也跟着一起去吧,也热闹些。“

    季漪一听,便明白了侯夫人的来意,昨日辅国公府的人上门说老太君也会前往大佛寺时,她就在老夫身边,可真是无利不起早。

    季漪扯了扯嘴角, “伯娘多虑了,爹爹一早就派好护卫在外等着了,又带了邓嬷嬷她们,这到大佛寺的路,沿路都是大道,到了寺里便会和老太君她们汇合,不会有事的。”

    侯夫人挂笑的脸顿时僵住,她也不是个沉得住气的,被坏了盘算,想也不想便跨着脸训斥道,“漪姐儿真不懂事,长辈面前小辈插什么话呢,看你大姐姐,就安安静静的待着。”

    话一出口,原本还没什么反应的老夫人就立即沉了脸,“倾倾说得没错,有护卫和董嬷嬷她们跟着,今日我们去寺里也只是为了礼佛,你和萦姐儿自来不耐听这些,又天寒地冻的,再在佛寺的地上睡着,可得着凉了,还是回去歇着吧,这份心我领了。”

    这话算是把侯夫人堵了个彻底,侯夫人不爱礼佛一事,京都周知,无他,不过是几年前她非要跟着老夫人去听佛讲,结果竟带着女儿当场睡着了,还打起了鼾,让本就名声不好的安乐候府再次丢了个大脸。

    也是那以后,安乐候府彻底无缘于京都宴会了。

    不过之后侯夫人在老夫人要去佛寺礼佛一事上,就主动避让了,今日也算是破天荒了。

    “这,”

    侯夫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干下的事,同时暗骂了声死老太婆,就带她们去又怎么了。

    季萦也没料想到,老夫人为了不带她们,居然翻起几年前的旧账,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微变,双手捏得紧紧的,垂着的眼里满是怨恨,甚至恼上了侯夫人的不争气。

    恰这时,邓嬷嬷就来说马车准备好了,老夫人也不再理怔在原地,脸色难看的母女两了,带着季漪就走了。

    留下侯夫人在原地气得蹬脚,待青柠居没人以后,她更是直接恨声骂了出来,

    “这死老太婆偏心的没眼了,你父亲那个混蛋也是,当时怎么把那个讨厌鬼给救了回来!”

    季萦就立在原地看着侯夫人发火,听了她那句才眼波微动,又垂下头看了眼已经起皱的帕子,幽幽道,“母亲,我想去庙里求道签。”

    “求签,那死老太婆不带我们去,怎么求……”

    侯夫人正心烦,听了季萦的话没好气的道,很快她双眼一亮,拍了拍手,“对啊,她不带我们去,我们自己去,我这就去让季管家准备马车,萦姐儿你在这儿等着……”

    侯夫人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季萦见着不由牵了牵嘴角,眼里暗芒愈深。

    ☆、听闻

    因着辅国公府和安乐侯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便约定了在大佛寺山里汇合。

    不过下着雪,路面滑,还顾及老夫人身体,一路上马车都行驶得比较平缓,耽搁了不少时间,好在车里燃了碳,又有侯毡把窗户和车地板封牢,车里倒也不冷。

    老夫人想着等会儿季漪还要见老太君,便趁这时候,给她说了说辅国公府的事。

    辅国公府能有今日在朝中的影响,并不止如安乐侯府一般,靠祖辈的功勋得来的,还靠着无数姜家男儿的血和尸骨拼来的。

    太夫人的三子一女,如今就剩了一个辅国公还建在,其余的二子一女一婿都牺牲在了十几年前边城的那场战役里。

    那一场保全了兴朝安稳的战役,却是牺牲了姜家一半以上的血脉换来的,也因此,姜家的地位在朝中无人可动摇。

    “祖母,十几年那场战役,为何会牺牲那么大?”季漪抬起头,好奇的问道。

    那场保住兴朝边境,得以延续兴朝百年安稳的战役,季漪也是知道的,只是历史并不是事无巨细的记载,她知道的也只是寥寥几字评价。

    如今听老夫人说起,她却是再次升起了曾经知道这一事件时的疑惑。

    姜家男儿善战,这在历史上有名的,而为了打得鞑子再无反击之力的这一战,姜家更是出动了全部的人马。

    可到最后,虽说险胜下来,却是损失惨重,除了辅国公侥幸捡了一条命,别的姜家名将,没有一个得以存活,而史书上,竟什么作战过程和伤亡无数的原因也没说,评价也就是此战得以让边关安定,姜氏一门,死伤无数几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你祖父虽健在,也得皇帝信任,却不会把国事拿回来说,因而我知道的也只是姜家损失惨重这一结果,老太君也是在那一年,满头青丝熬成了白发。”

    老夫人的声音有些低沉,神色也有些凝重,很快又回过神叮嘱道,“倾倾,等会儿到了老太君面前,要少说话知道吗?”

    “恩?”季漪不解的望着她,不知是太夫人有何忌讳。

    “今日便是她那几个孩子的忌日,”老夫解释道。

    “我知道了,祖母,”

    季漪立即懂了,乖巧的点了点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问道,“往年老太君也会在这一日去大佛寺吗?也是祖母陪着一块吗?”

    "对,每年老太君都会去大佛寺,我本以为今年雪大,路不好走,她老人家不会来了,没想到还是风雪无阻。”

    “喔,”季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既然祖母每年都会陪着老太君一道,侯夫人她们应该早就知道,那为何往年季萦都没有想跟着一起来上香,搭上辅国公府,怎么今年却例外了?

    虽说之前在熙和堂,她一声没吭,可季漪却知道,侯夫人临时来这么一出,必然是她在其中的作用。

    因着之前二房接二连三出事,老夫人心情不佳,邓嬷嬷一直没敢碰上去触霉头,季萦挪用公账一事便拖在了侯夫人借整顿之名驱走异己之时才揭露出来。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老夫人叫了侯夫人去问话后,季萦竟短短几个时辰内就抹平了账务,季元靖还出面说明了囤得那些粮和物乃是他一位为商的友人所托才会购置。

    既银钱已经补上,事出有因,还要顾忌季元靖这个侯府长孙未来的继承人,老夫人最后也只能说了几句下不为例的话后,就此了事。

    由此可见,季萦手上已经拥有了一批财力,甚至人力,且有可能季元靖也清楚了她的不同,兄妹两人不容小觑。

    这段时日里,有锦月府里府外的探听八卦,她又经常来祖母这里,倒是得到了关于这个堂姐的一些信息,季萦的改变或者说她得到先机的时间,应该是在三年前。

    季萦之前说,她生过一场大病,是真的,不过倒不似她所说的,失去了一些记忆,该是还得到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现在的记忆才对。

    三年前,她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改了原本爱说爱笑的性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过大家都认为是她生了一场病的缘故,长大了懂事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之后,她顺应侯夫人要求,搬离熙和堂后,便开始频繁出府,做了一系列算不得低调的事。

    其中最值得让人关注的就是,她无意中救了对侯夫人恨之入骨的娘家嫡母,靖康伯太夫人,慢慢的竟让靖宁伯府重新接纳了侯夫人和安乐侯府。

    可紧接着,她又卷进了帮靖宁伯庶女逃婚一事里,在那庶女被抓回来自缢后,静宁伯家结亲不成反成仇,安乐侯府和侯夫人便再次成了靖宁伯家恨不得撕碎的对象。

    好在因着这是丑事,靖宁伯府并没有张扬,只是私下交恶了,没像之前侯夫人那般闹得沸沸扬扬。

    原本这事,季漪听了一耳就算过了,毕竟季萦在这上面没捞到什么,还白白损了名声,如此就算她有先知的能力和本事也不足为惧。

    只是在知道季萦帮助的那庶女的私奔对象是未来踢掉静宁伯世子的锦衣卫指挥使徐进后,季漪心里的警戒点才一下到达了极点。

    徐进,那是历史上妖后一党有名的人物,季萦的义兄,帮她扫清了曹孟两家党羽,让她成功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老夫人见季漪低着头沉默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说太多吓着她了,又抬手摸了摸她头,“倾倾是不是有些怕见老太君了,别担心,老太君喜欢晚辈,倾倾又这么乖巧懂事,老太君一定会喜欢我们倾倾的。”

    “祖母,我知道啦,”骤然被摸头安抚,季漪先是一怔,随即心里又是一暖,忙回过神笑着回她。

    这么一打岔,加上季萦也没来成,季漪也就先放开了她的问题,温声细语的陪老夫人说起话来,马车里祖孙两有说有笑,时间倒过得快起来,没多久就到了大佛寺山门脚下。

    大佛寺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有专门的人在正殿讲禅,信佛的人,无论远近都会来虔诚听取一番。

    今日虽下着雪,但礼佛之人讲究心诚,于是佛山脚下,还是热热闹闹的支起了许多香烛摊子,还有那卖热茶,糕点的摊子,从四面八方来的行人,围满了那些摊子,瞧着热闹的很。

    前世,季漪也是来过这香火繁盛的大佛寺的,只是她每次过来,皇帝都会派了人提前来清理周遭人群,并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一时间,十分新奇。

    老夫人见了,还以为她憋得太久,才见到这样的小摊子都看得兴致勃勃,又想到她自回京后,便一直待在府里,也没有出去好好逛逛,心生怜惜,想着老太君这会儿应是在替她那几个孩子点长明灯祈福,倒也不急着上去,便笑看着她道,“倾倾要不要逛逛。”

    “不了祖母,我看看就好,还下着雪呢,挺冷的,我们先上去吧,”

    季漪收回眼神回道,安乐侯府离大佛寺比辅国公府远,老太君定是早就到了,也不好在耽搁,如今她并不是前世没有自由的公主了,想逛这种庙会,什么时候都可以。

    老夫人听了,一摸季漪的手,果然已经冰凉了,忙说道,“那我们先去见老太君。”

    说完就牵着季漪的手准备进入正门,却听到侯夫人那尖细的声音传来,“这么热闹,漪姐儿不打算逛逛了?”

    在老夫人那么下过侯夫人脸面后,她竟然还带着季萦跟了来,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老夫人脸色立时就冷了下来,季漪也觉得不可思议,“伯娘怎么了来了?”

    这时季萦便捏着一把浅紫油纸伞缓步跟上了前来,身姿袅袅煞是好看,季漪这才注意到季萦今日是做过精心打扮的。

    一身鹅黄绣牡丹的交领缎袄,同色的衿带上坠了流苏,头发梳飞天鬓,虽没带步摇,却用白玉簪子压了一串精致的簪花在上面,施了粉黛,妆面服帖,额上还用银粉点了个花钿,明艳动人。

    只是季萦在京中多年,不会不知道,今日太夫人可不会喜欢人打扮得过艳,若是想博得太夫人好感,应是素淡清爽为主,而她的这个装束,倒似来见情人,季漪心中生疑,暗自提了警惕。

    “这不是年后靖哥儿就要下场了,我和萦姐儿便想来为他求只签。”侯夫人一路上骂了个够,笑脸便再次摆了出来。

    人已到寺门前,理由也光明正大,老夫人也不似侯夫人,为达目的半点颜面不顾,也不可能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山寺门前出声赶人,也就只能一同上山了。

    因连日来不断的积雪缘故,原本马车能上山的路,已经有僧人守着,说明为安全着想,让车夫下了马车牵车而上,年老的,体弱的可去乘坐棚外等候的小轿上山,其他人则从一旁清理得干净没有残雪的石阶处步行上山,也可示参佛诚意。

    老夫人这番是来还愿,自然诚心十足,又有季漪在旁陪着,便没有选择软轿,而是领着季漪步行上山,老夫人都步行了,哪怕侯夫人再不愿意,也只得跟着一同走上去。

    等终于到了山门处,一行人已经气喘吁吁,脚下的鞋已经湿透,浑身也落了不少雪水,侯夫人更是形象不顾的靠在了山门上,季萦也是在一旁有些微喘,也就爬过雪山的季漪稍微好些,虽大喘了几口气,却还是稳稳的掺着老夫人。

    这时就有辅国公府的人迎了上来,说是老太君在佛厅等她们,已经派人来看过两趟了。

    老夫人听了,也顾不得再歇息一二,忙带着季漪一行人去专门为香客准备的厢房简单清理一番,换过鞋,去正殿上过一柱香,添过香油钱后,就匆匆赶去了佛厅。

    ☆、遇险

    老太君正坐在大厅上首,她穿了身墨绿绣花鸟圆领大袖,满头银丝梳了高髻,额上戴了个同色镶蓝宝石的抹额,脸盘是带着福气的圆,脸上有着年龄的沟壑,双眼却还明亮精神,眼皮有些微微下垂,不过也只是给她增加了一丝威严。

    见老夫人进了厅,老太君脸上便带了笑,又直接唤了老夫人闺名,“元娘来啦?”

    老夫人笑着应是,到了她身边行过礼,又把季漪拉到了身边介绍,“表姨母,这是倾倾,我那个小淘气孙女。”

    又转头看着季漪,“倾倾,快见过老太君。”

    季漪听话的上前行了个全礼问好,她今日不似平日在府里那般穿着随意,不过因为是来佛寺,也并没有特地盛装打扮,只穿了身月白绣素兰袄裙,披了件白色斗篷,颈上因怕冷,镶了层白绒兔毛,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

    虽粉黛未施,可五官棱角却依然似造物主亲自雕琢的玉娃娃般精致,梳了垂髻,额上一缕发编了个小辫,斜着额角至耳后梳着,发间坠了几粒白细珍珠,盈盈晃动间,一头青丝墨黑又浓密,垂眸行礼时一静一动间都透着美,美而不妖,姝色无双。

    老太君是见惯绝色的,也不由晃了晃眼,又想到她为救父的一颗赤子之心,心里对她的喜爱又升了几分,笑着受了她的礼后就起身把人拉到了身边。

    从她身边一个老嬷嬷手里取过一个刻雕花的精美盒子,拿出里面一只小巧精致的血玉镯子,亲自为季漪戴在了手上,艳红的血玉挂在那皓腕上,更衬得玉手纤纤,白皙剔透,老太君更为满意的笑了。

    “果然美玉配美人,几年不见,我们倾倾已经出落得越发好了,我瞧着这脸盘,有些像元娘你年轻的时候,不过生的却比你还要精致些。”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远近有名的美人,只可惜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也跟着去世,不然也不会被嫂子做主,做了人继室,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磋磨了岁月年华。

    要是说老夫人别的,没准儿她还会谦虚一番,可如今夸她孙女,夸她心尖儿的话,她就半点也不想谦虚,因而也不说话,只是笑容更甚,见季漪望着她询问手上镯子一事,又悄悄的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收下。

    季漪见状便没有推拒,甜甜的道了声谢,又由着老太君拉她坐下,轻言细语的回答她一些问题。

    侯夫人在看到太夫人给了季漪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后,就眼红了,只是老太君一直当没看到她们,也没顾老夫人没提她们,就拉着季萦上前行了礼。

    不过老太君不是老夫人,身份也不同,也不需要维持那么点面子情,连眼睛都没抬下,只淡淡应了声,就没了反应。

    侯夫人心里暗恨,可她也就敢在老夫人面前撒撒泼,真到了这些贵人面前,却是什么都不敢做,只得老实的退到老夫人身后。

    季萦从进了这大厅后,就安静的低头待在一边,被侯夫人拖去请安,也只是施了一礼,没有开口,之后受到冷待,面上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倒是比侯夫人懂事,会看脸色。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她藏在袖中的双手就一直紧拽着,而垂着的眼眸里,暗波翻滚,恨意汹涌,也不知在恨谁。

    这时就有僧人来说,惠明大师有请。

    惠明大师是得道高僧,只天文,通地理,善观命,听他说禅点化一番,人便于困顿中醒悟,是以当今皇帝虽信道,却对大佛寺的惠明大师尤为尊敬,在成历帝后期一心求道成仙时,也依然对他礼待有加。

    老太君听了赶紧起了身,因着惠明大师喜静,也不好多带人,想把季漪单独带上吧,到底不能彻底忽视了侯夫人和安乐侯侯府嫡长女,便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会意的点了点头后,才拍了拍季漪的手,先一步随僧人出了门。

    老夫人在老太君出门后就看着侯夫人她们道,“不是说要替元靖求签,这会儿便去吧,惠明大师讲禅得有一会儿。”

    说完就不再理她们,又转头看着季漪,“方才邓嬷嬷已经去灯楼那边找觉了大师了,等会儿你跟着僧人过去。”

    灯楼,供奉长明灯的地方,季漪让锦月拿着那么大一个包裹,又没打算要刻意瞒着她,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是做什么的,都是做过母亲的人,她也失过孩子,也理解儿媳妇的想法,便在出门前就示意邓嬷嬷去办了。

    “恩,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找邓嬷嬷,祖母,您快去吧,别担心我。”季漪笑着应道。

    老夫人听了,也不耽搁,摸了摸季漪的头,又吩咐守在门口的锦月好好照顾季漪后就离开了佛厅。

    侯夫人见老夫人走了,悄悄撇了撇嘴,心知只有等到老太君听完佛讲才有机会了,便看也没看季漪一眼,带着季萦就走了,她虽然不信佛,但也确实想为儿子求个好签,得个好兆头的。

    季漪见了也没拦,只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锦月,见她点了点头,知道她已经找了护卫跟着侯夫人后,便放下了心,跟着在外面等着的僧人去了灯楼。

    灯楼位于大佛寺西面,从正殿过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而僧人脚程快,季漪她们又不好出声让人慢些等她们,等到了灯楼她和锦月两人都有微喘了。

    不同于正殿上香那边正在听禅讲的热闹,这边人这会儿人并不多,进了殿内,邓嬷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季漪到了,便迎上来说都安排好了。

    季漪点了点头,笑着道了声谢,又说这边有锦月便好,让邓嬷嬷先回去老夫人那边。

    邓嬷嬷想着都安排好了,这边人少,寺里又有众僧巡视,还有锦月陪在身边,应该也没事,而老夫人那边也不能缺了人,便回去了。

    邓嬷嬷走后,季漪从锦月手中接过包裹,“我估计得有一会儿才好,你先去旁边殿里等我。”

    锦月自雪山以后,对季漪的话便是奉若神旨,再无异议,听了季漪的吩咐,只说了声她就在隔壁,姑娘有事唤她,就听话的下去了。

    季漪见她走后才对着殿内的觉了大师说了自己还要替一位亲人点一盏长明灯的请求,又递去了一份供奉钱。

    觉了大师是出家人,不妄打听,只多添了一盏灯。

    供奉了长明灯,又出殿烧了那包娃衣,把佛经也烧给了小季漪后,季漪才和锦月一起离开准备回正殿去看看侯夫人她们。

    经过之前季萦在太夫人面前那般老实的表现,她更是奇怪季萦今日一定要来寺内的原因了,因此想赶紧回去看着,不然心里不踏实。

    “姑娘,您看,那边是放生池吗?好美啊!”

    刚出来香楼不远,锦月突然指着左边不远处叫道,她们方才跟着僧人过来,僧人脚程快,为了跟上,也没空注意别的,如今慢了下来,锦月就一眼注意到那漫着白烟的放生池了。

    大佛寺的放生池有名,便因着它四季都白雾弥漫,四周碧绿成葱,又有瀑布从山涧飞下,恍如仙境,且无论多旱的天,放生池的水位都不会下去,也无论多冷的天,也不会结冰,每年三月,便有许多的香客为祈福过来放生池这边放生,如今天冷,放生池边的温度更冷,倒是人烟稀少。

    季漪怔了怔,脚下不由自主的往那边走去,锦月见了,也跟了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放生池边上。

    为了安全,周围都围了绳网,季漪站在栈桥上,白烟袅绕的池面因为远处瀑布的落下而荡起一层层水纹,耳边都是瀑布哗哗从山顶飞下的声音。

    上辈子,她就是在这放生池边见到了一身白袍却浑身是血的他,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一切巧合的相遇,美女救英雄,都不过是皇兄为了借她之手,笼络到这个年轻却手揽大权的将军而精心安排的。

    “谁在那里!”锦月原本正望着四周看着眼前的景物,谁知却瞥,眼看到一旁松树旁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立即喝道。

    季漪被这一声喝拉回思绪,转过身就见一个长相猥琐的青年男人躲在一侧松柏后面张望,看到她的正脸,眼睛猛地直了,喃喃道,“乖乖,果然没唬我,虽说小了点,却真是绝色……”

    随即他就跳了出来,三两步上了栈桥。

    “你是谁,赶紧滚,再不滚我叫人了。”

    锦月见状忙挡在了季漪面前,朝猥琐男人喝止道。

    猥琐的男人听到后却笑了,露出一排黄牙,“你叫啊,这里吵,声再大也没人听到,又才有巡视的人过去,这边巡视一般两柱香一趟,两柱香的功夫,也足够我把你们这两个小娘子办了。”

    他说着就要扑过来,锦月见状心里一急冲过去一脚踹向了他下面,把他踹得一下蹲在了地上,捂着害处痛苦的嗷嗷直叫。

    “姑娘,我拖住他,你快跑。”锦月喊完就又要去踹他,却被那猥琐男一把抓住了脚。

    “臭娘们,你敢踢我,”猥琐男人怒了,又手上一扬就要洒出手上的东西。

    突然,噗嗤一声!

    是尖刀穿透皮肉的声音。

    男人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已经从后背穿透胸膛的刀尖,又看了眼已经站在他面前神色寒厉的绝丽女子,随后一口血水喷出来就倒在了栈桥上。

    ☆、皇兄魏烨

    季漪上辈子就是因为皇兄意图强迫她,慌乱中被人活活溺死在水里,这辈子又知道了有人要害她,怎么可能不有所防备,加上她夜夜噩梦不断,匕首早不离身了。

    在看到这男人那不掩饰的恶心眼神时,原本面对那种恶事的恐惧和憎恨再次从心头冒了出来,看到锦月被抓住脚后,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摸出匕首冲了过来,一刀刺向了男人后背。

    第一次杀了人,怕吗?

    自然是怕的,她闭着眼睛把刀刺下去的刹那,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心神和精力。

    此时整个人都有些发软,沾满血的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发抖,之前撇开了脸,脖子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喷溅了血,黏糊糊的,带着腥气,恶心得她胃里翻滚的难受。

    可如今,怕已然没了用,她杀了人,不处理好,一旦被传出去,不但闺誉不在,有牢狱之灾,更甚者还会累及家人。

    想到这,她艰难的咽了咽喉咙,捏紧了冰凉的手,看着软在面前的尸体,努力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姑,姑娘,”

    这时,怔愣住的锦月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惨白着脸结结巴巴的唤道,太过惊讶导致她都忽视掉了那恶心的男人溅在她腿上的血。

    突然,她又看着季漪身后睁大了双眼,“蛇,蛇……”

    季漪随着锦月的视线望去,就见有两条女人手腕粗的蛇正趴在栈桥的围栏上,离她们近在咫尺,头像这边支着,正滋滋的吐着信子。

    季漪在行宫住时,曾被新后之女派人把蛇扔被窝里吓过,从那以后,她就怕一切的软体动物。

    此时看着那随时可能冲过来的东西,便吓得本就发软的腿更像是被抽了筋骨,有些站立不稳,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连原本潋滟的唇色都淡了些。

    锦月也怕蛇,站在姑娘身边,脚抖得根本无法移动去护住姑娘。

    “啊……”

    忽然,那蛇像是嗅到了季漪和锦月身上的血腥味,腾地朝她们越来,锦月吓得闭眼大叫,季漪也下意识的闭上了眼,脑子霎时空白成一片。

    “没事了,没事了,”

    就像做梦一般,想象中滑腻恶心的东西缠咬在身上身上的刺痛,只听到一声熟悉却让她更为恐惧的低哑男音,那带着炙热的气息扫过她耳畔的肌肤,让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就是一颤。

    紧跟着一双有力修长的大手就抚上了她的脸,似是叹息,又似缱绻的摩挲着,然后男人又轻唤了声,“我的酥酥儿。”

    酥酥儿,季漪前世的乳名,而会如此叫她的,除了已经过世的昭帝,便只有那一人。

    如今再听到,似又重新回到了那寂冷受着桎梏的宫廷中,加上那微暖却让她头皮都发麻的熟悉触感,季漪猛地睁开了眼,一张陌生却俊美得颠倒众生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是陌生的,只是嗓音语气熟悉而已,季漪这样对自己说,只是她眼里的恐惧还来不及褪去,就听到下一句能炸开她脑子的话,

    “我还是找到了你,阿叶和酥酥儿注定是分不开的,对吧,我的酥酥儿。”

    男人温声说着,又动作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梁,动作娴熟,眼里的占有欲不加掩饰,俨然就是她日夜梦里惊怕的眼神。

    季漪全身都起了战栗,全身的毛孔都似紧缩了,双眼发直,脑子里登时浮现出那个男人满眼发红的抱着她的尸体,低声冲她吼着,

    “你死了,你怎么能死了,哪怕你就是死了,哪怕上天入地,朕也会找到你!”

    随后又是他捧着她的尸体,再次做了他经常对她做的刮鼻动作,呢喃着:“你别怕,火化之后,朕的血会和你相融,到时,谁也分不开我们了,就是你也不行...”

    “登徒子!”

    季漪第一次手比脑子快,在男人即将要搂她进怀的时候,就一爪挠向了他,然后伸手一掌把他推开,拉着还没缓过神来的锦月就飞快的跑。

    男人触不及防的被挠了一爪再被推开,拿开自己的手,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顿时起了几道从眉心到耳根的红痕。

    看着没跑多远的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男人也没去追,更没为她伤了自己而生气,反而眼露兴味的笑了笑。

    随后捡起了她扔在地上的一把粉色油纸伞,收好后,细细摩挲了片刻,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傲然。

    只是很快,在看到地上那具尸体还有几截被他斩断掉的蛇后,脸色就陡然阴沉了下来。

    ——

    季漪拉着锦月拼命的跑,慌不择路,也没管这是离正殿乃至灯楼越来越远的路,她现在只想逃离,甚至都顾不得想杀了人该怎么善后,更顾不得要是被人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该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他来了,他怎么来了,怎么会也来到这个世界,她的皇兄,魏烨。

    魏烨是冷宫罪奴所出,生母难产而亡生下他,被冷宫一老嬷抚养长大,待在冷宫长达八载没人发现。

    一直到季漪六岁那年,因为难过于皇后的斥责,一人独自在宫内游走,误入冷宫看到了正被小太监欺辱的他。

    那时他还不叫魏烨,因生来就不说话,被人叫哑奴,那时季漪还不知道他是父皇亲子,见他穿着一身太监服饰,只当他是冷宫内的小太监。

    想到自己虽不受母亲喜爱,却好歹能在宫内横着走,她一下便对这个瘦弱,浑身是伤的小哥哥心生了怜悯。

    那以后,她就时常去冷宫看他,给他带吃的,教他说话,把自己每天学的字教给他,还给他取了名,阿叶。

    而魏烨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便是季漪的乳名,酥酥儿。

    那会儿,皇后贵妃磨镜一事还未事发,昭帝对这个后宫中唯一的女儿极其宠爱。

    发现她时常往冷宫跑,还嘴边常挂着一个阿叶哥哥,疑心有人利用自己的女儿,派人去查了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没上玉蝶的皇子存在。

    因了季漪对他的看重,昭帝想着不过是多给女儿找条听话的狗,也没多犹豫就认下了这个他自己都不记得的酒后产物。

    后来,皇后贵妃事发,撞破这一事的季漪差点被气得发狂的昭帝活生生掐死,还是魏烨赶到将她救了下来,而他则被昭帝打了个半死。

    之后她不是皇室血脉而是从宫外抱来的身份被拆穿,已经接近疯癫的昭帝便把她当了私有物一般养着。

    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并且听话的,便是魏烨。

    因了他,她努力活着,认真学一切她厌烦的东西,也因了他,她还学会了和昭帝虚与委蛇,讨价还价。

    而他为了她,砖狗洞,忍受别的皇子□□之辱,更为了她拼命学武,讨好昭帝,就想着能够有一日带她逃离皇宫。

    那几年,她们彼此相依,彼此相护,日子算不得多好,却是她最为难忘的一段时光。

    所以,即便在后来,魏烨为了大位,几次三番利用她,她都毫无怨言,甚至她还装作毫不知情,只暗中帮他。

    毕竟她们逃不了,就只得那暗藏血污的深宫中活着,而想要在那里好好活,除了登上那个位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别的方法。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她当作兄长,唯一信赖并为之守护的人,会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打算牺牲半壁江山,只为了让她做个寡妇。

    她也永生都忘不了,在她死后,他亲自把她的尸身化为骨灰,然后以血为阵的禁锢,让她彻底失去了转世为人的机会,更是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世间孤零零的忍受了五年的孤寂。

    若说她活着时,魏烨只是她想避开却不忍伤害的人,那如今,魏烨就是她逃之不及,从骨子里乃至灵魂深处都还恐惧的对象。

    就这样一路跑,两人不知不觉已经离放生池越发远了。

    最后,竟到了后山一座孤僻的禅院处,突然,季漪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连跟在她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锦月都被她带倒在地。

    “姑娘,"锦月被摔了一跤,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爬起来忙去拉她。

    可季漪经过方才的一摔,浑身最后的心力都似被摔了出去,心里被她强压下去的各种恐惧反而被带了出来,顺着锦月起了身,腿却发软,根本站立不稳,很快又软跪到了下去。

    “姑娘”锦月又是一声惊呼,赶紧再次蹲下来扶她。

    就这时,一声清润又沉静的男声传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独处

    姜谌允自小在老太君身边教养长大,几乎每次老太君来大佛寺他都会陪着,他也不信佛,对于听惠明大师讲禅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觉得那在大佛寺后山禅院里,守山顶上那些犯戒僧人的酒肉和尚惠悟挺有意思,每次来,老太君就由安乐侯府老夫人陪着,他则来找了惠悟喝酒。

    几盏酒过后,不胜酒力的惠悟便喝醉了,躺在软榻上歇了,他枯坐了会儿,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打算去正殿看看。

    谁知刚出来就见到季漪再次软跪在地上的场面。

    一身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浑身血污,满头雪花,头发也散乱开了,有几缕被风垂着拂在脸上,显得那肌肤越发白得透明,双眼泛红,眸中晶莹闪着,唇色浅淡略带紫色,比他上次在山洞见到的样子还要狼狈可怜。

    姜谌允不由眉心轻蹙,他知道今日她会来大佛寺,昨日老太君就说过要来见她,还特地精心挑了见面礼,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还只有一个丫鬟跟着,他不是还了季源一批护卫,既如此宝贝他的闺女,还把他当贼一般防着,这出了门怎么不遣人好生护着。

    季漪仓惶抬头,就见姜谌允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一身石青色大氅,清隽熟悉的脸,狭长的双眼,黑漆如墨,幽远深邃,充满睿智,又似能包容一切。

    只一眼,季漪原本死死忍着的泪,瞬间就不受控制的滚落了下来,只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妥,忙又低了头,忍住了泪。

    “姜大人,”

    锦月见着姑娘似摔到哪儿了,正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姜谌允后,就似见到了救星,没作多想就赶紧说道,“我们,我们遇到了流氓……”

    姜谌允闻言脸色微厉,也没顾什么男女之防,直接伸手捞起季漪架在自己手臂上,就朝身后跟着的姜于,姜寒吩咐道,“你们两人去看看,”

    说完又看向锦月,“你随他们一起去,顺便把你家姑娘的备用衣裳取一套过来,不要惊动了他人。”

    姑娘出门都会带上两身颜色款式相近的备用衣衫,放在马车里,以防淋雨或弄脏衣裳不雅用。

    “欸,好,”

    锦月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往回走,却突然想起之前姑娘还杀了人,时下,无论是谁,杀人者被发现都是要受法律制裁,有牢狱之灾的,而姜大人还恰好就是官。

    虽说姜家和季家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可要是被他发现姑娘已经杀了一个流氓,还在逃另一个目睹了一切的流氓,难保他不会秉公执法把她家姑娘给送进去了,于是锦月又站立不动了,看着季漪请示,“姑娘。”

    季漪被姜谌允那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托着,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以及身上浅浅的松香,心竟渐渐踏实起来,虽全身还在止不住的发颤,可人已经稍微冷静了些,略作思索就朝锦月点了点头。

    她如今的样子要是贸然跑去正殿,不止祖母会担心,恐怕还会闹出不小的麻烦,何况她还杀了人,上辈子最后已经和魏烨闹开,想到他后来发狂的样子,她已经不确定他会不会就这件事做文章,便只能希望姜谌允帮忙,把这件事不着痕迹的抹去。

    而目前姜家和二房,关系还算紧密,姜谌允在这事上,于公于私都不会坐视不管。

    锦月见姑娘点头,这才放了心,领着姜于,姜寒往放生池边走去。

    ——

    雪地里,只剩了姜谌允和季漪,姜谌允一手捏着伞,一手扶着季漪,偏头轻声问她,“可还能走?”

    季漪看着那张熟悉却又极陌生的脸,眼里忍不住又是一涩,很快她就低下头抿了抿唇,应了声,“能。”

    说着,她就捏了捏还有些抖的手,深吸口气,从姜谌允温热的怀中退出来,站直了身子。

    姜谌允看了眼骤然失去娇软却已经沾了血渍的手臂,又看了眼站在他面前还不及他胸口,强自镇定的季漪,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抬手把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裹在她身上。

    “这,我不冷……”

    厚重带着温热的大氅让季漪冰冷的身上猛的一暖,她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慌乱的捏着大氅衣襟,想取下来还给他。

    却见姜谌允已经转身往禅院走去,只说了声,“披着,我们先去禅院厢房等他们。”

    季漪只得捏紧了身上拖地的大氅,慌忙抬脚就要跟上他。

    只是姜谌允的大氅实在太厚重也长,季漪本身就脱了力,才走了一步就整个人栽倒在地。

    姜谌允显然没料到如此,听到一声闷哼,转过身来看见这样的场面,人都愣在了原地。

    而季漪再次整个人以这么狼狈的方式摔在地上,也是懵了,随后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崩溃,再次红了眼。

    小姑娘又在他面前哭了,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抽噎不止,而是悄无声息的落泪,那泪珠子就似断线的珍珠粒子,一滴一滴的滚下来,没入雪地里,也不知是泪融了雪还是雪化了泪,直掉进人心坎儿里。

    这哭,还是因了他的疏忽,于是,他大步走了过去,把人捞起后就裹成一团打横抱起,又低下头看她,声音放柔哄道,“别哭了,是我没想到……"

    季漪猝不及防被他整个人裹着抱在怀里,慌乱得正不知如何是好,听了他的话,便不自觉的收了泪,只抬眼望着他,泪珠挂在卷翘浓密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的,欲掉不掉。

    见她这模样,姜谌允眼里不禁染了笑意,抿了抿唇角,抬起头大步朝禅院走去。

    进了厢房,姜谌允把季漪放在软塌上,取了火石把厢房里的碳放在炭盆里烧好,很快,冰冷的屋子里就有了一股暖意,这时他又让季漪在屋内等着,自己又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就一手拎了桶冒着热气的水,一手还拎了壶热茶回来了。

    “先过来擦洗下,”

    姜谌允把水拎进屋,茶盅放在桌上,转身去放下后毡后,拿旁边的铜盆倒了水,放在木架上,才开口叫了季漪。

    还冒着热气的水,化了季漪手上的血渍,很快就有股血腥味散了出来,萦绕在鼻腔之间,而盆里,原本的清澈不见,已经浑浊成一团血红。

    季漪见着,越发用力的反复搓着双手,直至那双白嫩细腻的手被搓得通红,似要破层皮般,都还没停,她只感觉到手还是粘腻着那恶心肮脏的血污,怎么洗都洗不净。

    姜谌允一直在边上瞧着,见她的样子再次蹙了眉,大手一伸,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至一旁,夺过铜盆去倒了水,换了一盆后,拉着她的手亲自给她洗。

    季漪愣了一瞬,下意识要缩回手,只是姜谌允的力道虽不至于伤到她,却也不容她抽离,

    “别动,等会儿破皮了你回去如何和她们解释。”

    季漪听了,又挣脱不开,只得停止了动作,她现在极不平静,心绪翻滚,也没那个心神去计较太多。

    小姑娘的手纤细却又绵软,极美的一双手,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瓷白,而是充血的红了,姜谌允见着,蹙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给她洗净手后,又取了罗帕,要给她将脸上脖颈的血渍擦了,季漪回过神,又是一躲,“我自己来吧。”

    姜谌允听了,这次没反对,将手上的罗帕递给了她。

    季漪接过帕子,或许被制止过后冷静了些,她也渐渐从再次想起那情景时的恐惧中缓了过来,她这次再没失控,把自己感觉到脏污的地方擦净后,就放下了手上的帕子。

    这时,姜谌允又拉着她到一旁矮凳处坐下,递了杯热茶给她。

    季漪接过茶,抿了口,一口热茶下去,冻得僵冷的身子才稍微舒缓了些,她也得以缓了缓心神,身上的颤意也由此止住。

    “谢谢您,姜世叔,”季漪捧着手上温热的白瓷茶杯,主动打破沉默说道。

    姜世叔?

    姜谌眉目一挑,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道了声,“无事。”

    说完就去软榻处取了她之前为方便擦洗放在一边的大氅,给她披上后,又把炭盆移动了下,更靠近了她。

    季漪捏着他再次给她裹上的大氅,犹豫了一瞬,左右也已经给他弄脏打湿了,也就没再褪下要还给他,她身上早被冷汗和雪水打湿了,粘腻腻的冷,难受至极,披着他的衣裳,好歹能缓解些。

    只是抬头见他只着了一件深衣,又想到他之前伤得极重,眼里不由起了几分愧疚和担忧,“您的伤怎样了?”

    “我也不太冷,伤口冻着了,会落下后遗症的。”

    季漪说着人已经从矮凳上起来,掖了掖身上的大氅,又略有些笨拙蹲下身移动了下她面前的炭盆,让它更靠近他,然后又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

    她额头的伤,有爹娘四处搜罗来的创药,祛疤膏,才在前两日褪了痂,如今都还有些微红犯痒,好在锦玉手巧,用了一缕发斜编了个小辫遮住,才不至于显出那道斜长的红痕。而他显然比她伤得重多了,定没有好的那么快。

    姜谌允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盯着手里冒着热气,散着清香的茶水,原本平静无波的眼里染了几分柔色。

    “已经没大碍了,不过是小伤,”

    他没拒绝她的好意,取了凳子在炭盆边坐下,又温和道,“等姜于他们回来,你就回太夫人那里,别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也没问她遇到的事可有被人看到,具体经过是如何,左右等人回来他就会知道情况,何况无论什么样的麻烦,他都会解决好,又何必问她再次勾起她的恐惧。

    季漪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道谢应了下来。

    ☆、警告

    正殿这边,香火鼎盛,人流攒动,侯夫人求完签,竟是难得的挤到大殿去听禅讲了。

    听禅讲的很多,侯夫人和季萦两个人窝在其中,只能看到一个头顶,因都是妇人,那几个护卫也不好靠近,只在殿门外一侧廊上搓手跳脚的守着,时不时过来这边看一眼,季萦冷眼看着,又看了眼已经忍不住悄悄打哈欠的侯夫人,给身边的锦翠递了一个眼神,就从大殿后面的小门出去了。

    她一个人打了把伞,沿着大殿西边小路一路小跑,许久,才在一座有些破旧的禅院外停下脚。

    这禅院是一栋独立的院子,周围都扎了荆棘,上面写着思戒院几个字,早年有犯了戒律的僧人便来此处受戒。

    只后来,大佛寺扩建,有僧人提出,只有在那高山寒洞中,犯戒律的僧人才能参悟,于是思戒院便搬到了后山之上,这院子便空置了下来。

    季萦在门口停下,摸了小铜镜出来整了整妆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确定没有褶皱后,才扣了扣门,她脸上带着有些娇羞的红,眼里散着春意。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便开了,一个一身深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来开的门,他脸上白净,连一丝胡茬都没有,肩背微弯,显然极知礼节,却也表现得不卑不吭。

    季萦见着他,欠了欠身,脸上挂着稍带讨好的笑,“爷呢?”

    男人看她一眼,也没说话,只侧身把她请了进去。

    季萦见状也不多言,只等他关上院门,便跟在他身后,进了一间厢房。

    进了屋内,光线有些暗,却并不影响人的视线,只见一个身穿绛紫大袖锦袍的青年男子,正背对她站着,身材高大,肩背挺拔,气度卓然,周身贵气浑然天成。

    季萦见到他,哪怕还没看到正面,心绪已经不平,一阵悸动,人不复往日面无表情的模样,只痴痴的望着他,脸颊微红,又轻声唤道,“爷,”

    声音清丽婉转,拖了点尾音,充满了女子的娇羞和情意,任何男人听了也会生起一丝自得和怜惜,独眼前的男子是个例外,听到一声唤也没转身,只声音冰寒的道,

    “季大姑娘本事,眼线都安插到了王府,既如此,本王不送你一分大礼,都过意不去了,看看你面前的可喜欢。”

    季萦闻言脸色一变,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她脚下有个大木头箱子,而地上一滩黑渍,显然是从箱子里流出来的,略微一猜,都知道那是什么。

    她慌忙退两步,抬起头,“您听我解释……”

    他说的眼线,是她花了三年才得以收买到的,为他驾车的专用车夫。

    今日之所以会一定要来大佛寺,也是得到了他会来此的消息,却不曾料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也不愧是以后要登大位的男人,这么想着,她畏惧的同时,心里又扑腾直跳,眼里也染了一团火焰,这样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陪在他身边的也只能是她。

    “你不打开看看,是份大礼,”

    男人转过身,郝然就是放生池边上,季漪遇到并避之不及的人,此时,他俊美的脸上,唇角微微掀起,却无端给人一种冷戾之感,令人心生怯意。

    “我,”

    为了得到眼前这个男人,季萦费尽了方式打听他的喜好,琢磨他的喜怒,又怎会不知他这是怒极的表现。

    见此,她心里又怕了几分,脸色微白,退后了两步,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我也是想您了,才会买通了那车夫,想在您出府时,和您能见见,您原谅我可好?”

    “不打开?还是没力气?”

    他似没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既如此,本王帮帮你……”

    说着,他抬起一脚便踢开了木头盖子,随后木头盖子在空中旋转出一个弧度,又嘭的一声闷响掉落在地。

    季萦在盖开的一瞬,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箱子里,突然她瞳孔一缩,一声尖叫,人连连退后了好几步,随后脚相互绊住,人就软坐在了地上,“锦红……”

    箱中,不耽一个车夫的人头,还并排着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人头,人头上,还挂了几条头被斩断的蛇,而那男子恰就是她找去侵犯季漪的那个猥琐男,女子则是她安排去放蛇灭口的,她的贴身丫鬟锦红。

    这是她在老夫人说要来这大佛寺上香时,就开始筹谋的完美计划。

    她都算好了,锦月那丫头,对什么都好奇,爱打听,还总是喜欢和那马婆子,还有大房的一些洒扫丫头聊天,在锦月打听大佛寺要注意哪些,有什么稀奇的时候,她就安排人在她面前特地吹嘘了大佛寺的放生池一番,如此,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又怎么会愿意错过了这一美景。

    至于季漪,她虽还不确定她到底是真没死,如她一样得了机遇,还是换了一个芯子,可依着原来那贱人本来就爱装的性子,必然不会驳了丫鬟的好奇心,会去看一番的。

    之后,她让锦红提前了几日过来把大佛寺僧人巡看,以及换班时间摸了个清楚,再去买通了那山下有名的二流子,甚至若是季漪身边很多人,她该怎么引开跟着的那些人,她都做了安排,为的就是要让季漪受尽屈辱,名声尽毁的死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只需等着季漪的死讯传来,就能看到老夫人和整个二房哭死的惨样了。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

    她没事?他还见到她了?那她们……

    “不是说,你不认识画中人,为何这女子就是你堂妹?还如此迫不及待地的,三番五次的想杀了她,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本王不知道?还是你觉得安乐侯捡回一条命,没被夺了爵位只是你那封信的功劳?”

    他钳住她的下颌,在注意到她额头的那抹银色花钿时,眼里又是一阵厌恶,却没再说什么,只嫌恶的又扔开了她,拿了帕子擦手。

    他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季萦却听得后背发凉,冷汗自额头冒起,她抬起头,双眼已经带了惧意。

    “花楼,花楼的事,是您安排的?”

    原本她就疑惑,她已经提前安排了人看着那老东西,就想避开前世的事,缘何又会临时被那里面的香客绊住,还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事。

    还有,还有那封信,老东西出事后,她就怕事情会再如梦里那般,侯府会被夺了爵位,这次是没有二叔什么事了,可一家子只会更惨。

    还好她从梦里知道,徐潘原来早在之前忍受不了痔疮溃烂之痛,冒险让太医给他进行切割时一命呜呼了。

    只是他的儿子吏部右侍郎徐旭阳知道父亲一死,徐府就被被皇帝趁势连根拔起,便一直瞒着,没有发丧,只向朝中递了折子,说是重病。

    前世,在老东西死后,徐潘便以年老有疾的名义告老还乡了,可惜,徐府机关算尽,这事最后还是被姜谌允捅了出来,徐府也一夕之间轰然倒塌了。

    所以,她才会写了封信,让锦红偷偷送去姜谌允幕僚所住的小院,希望能提前让徐家倒台。

    只是他怎么会连这也知道了,那他又是否知道了她信里所写的内容?

    还有既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了眼中,为何当时她安排人撞死那个贱人时,他没有阻止,反而只是现在了才给她一个警告?

    他就不担心那个贱人当真被撞死在那里?

    季萦看着男子俊冷的侧脸,思绪乱飞,心里疑惧又慌乱,瘫坐在地上都不知道起来。

    男人却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声音愈发冷,透着警告,

    “本王可以容许女人有点小心机,可若是把这心机动在本王身上,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这次便就这样,再有下次,或者她再有丝毫损伤,就不是这区区几个人头这么简单了。”

    话音一落,他就扔了手上的帕子,大步离开了屋子,看也不曾再看她一眼。

    ☆、毁尸灭迹

    季萦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离开,待屋子里只剩了她后,她依然软在地上,只是看着箱子的双眼,盛着滔天的恨意,红得充血。

    就如季漪所猜测的那般,季萦的不对劲是在三年前的大病之后,不过她不是有了预知未来的本事,而是在那一病中,做了一个梦,一梦一生,醒来后,也就意味着重生。

    在那个梦里,她知道了自己父亲会惹到首辅徐潘的子侄,被关进大牢,又因为辅国公府不愿出手相助,最后父亲失了爵位,改由她二叔季源承爵,堂妹最后还嫁给了她一眼见过就喜欢的男人,成了王妃,风光无限。

    而她们一家,却是悲惨至极,父亲被打个半死放出来,没多久就醉死在酒缸里,母亲因为想替大哥夺回爵位,害二叔母肚子里的嫡子不成,被当场抓住,惊慌之下想保住自己,便将她推了出来,把她送去庄子上一住就是三年。

    等她再被接哥哥接出来,却是进宫成了看上儿媳的老皇帝身边的嫔妃,她堂妹的替身,表面上受尽宠爱,实际不过一个任人宰杀的对象,最后她在宫乱中,因刺死皇帝被姜谌允一刀斩杀……

    刀刃斩断她头颅之后,她再次睁眼,却是父亲犯事,噩梦开始的三年前。

    她欣喜若狂,认定上天让她重生就是为了扭转自己的命运,堂妹的一生才是她的一生。

    而那些上辈子对不起她的人,见死不救,为二房牟利的辅国公府,让她长跪雪地的静宁伯府,夺了爵的二房,害她成为替代品的季漪,斩杀了她的姜谌允……

    那些人,她都不会放过,她会让他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重生后,她借着先机,一步步谋算,除了最初手上人脉不够导致的一些算计失误给她造成了一点麻烦。

    之后就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仗着前世的记忆,她得了许多先机,发生的许多事都在她预料之中,她的报复也都在一点点展开了。

    可偏生就在筹谋二房一事上栽了跟头,如今还受到如此大挫败,惹了他的厌,或许还不会再有他的信任。

    不,他根本从来就不曾信任过她,否则又怎么会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他一直就派人监视着她。

    手上艳红的指甲掐进手心,她咬着牙,满眼的不甘。

    这一世她已经先一步认识了他,还在他面前展现了她特殊的一面,得了他的另眼相待,为什么他还是会知道这贱人的存在,还画了那么一副画,心心念念都忘不了。

    可恨,那个贱人,明明都已经断了气,却为何还活了过来……

    季萦胸口起伏不定,忽地一声冷笑,天定之女?

    狗屁,苍天不公,她偏要和天斗!

    没有人能阻挡她,便是他也不能,季萦双眸一恨,从地上爬起来,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屋子。

    至于箱子里的几顶人头,她却是看也没再看一眼,无用之人,她从来不屑多花一个眼神在上面,至于善后,她现在还有用,他会派人来给她善后的。

    确实,在她走后没多久,就有人进了屋,倒了一瓶药水在那箱子里,很快箱子连里面的人头都化了个干净,只剩了一滩污水,用外面的残雪一混,血渍融了个干净,再倒在院外的大树下,几条人命便如此身首异处,成了养分。

    ——

    后山禅院厢房里,季漪应下姜谌允说的话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的待着。

    季漪虽说已经从惊惧中缓过神来,却有太多东西要缓冲考虑,加上不知该如何具体的和姜谌允说放生池一事,便捧着杯子坐在那里发呆。

    而姜谌允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也不善和小姑娘相处,见她如此,以为她还没缓过来,便也没出声扰她,留给她一定时间平缓,端了茶喝。

    在壶中茶将凉的时候,锦月抱着一包衣物和姜于一起回来了,季漪留在房中由锦月伺候着换衣裳,而姜谌允则到了旁边厢房,听回来的姜于汇报放生池一事。

    “放生池那边没有任何痕迹?”姜谌允凝眸看向面前低头汇报的姜于。

    “也不能说全无痕迹,周围虽然除了季二姑娘和她丫鬟的脚印和她们沿途跑留下的痕迹,别的脚印或者血迹都没留下,但我们在栈桥地板上闻到了化尸水的味道,按季二姑娘身边那丫鬟所说,我和姜寒猜测,季二姑娘失手刺死的那人尸首,应是被后面赶来,她们误以为又是一个登徒子的那人处理了。”

    姜于又抬头回道,脸上也有几分凝重,他和姜寒跟随大人已经多年,什么事没见过,查案和侦查手段都不比锦衣司差,可能不声不响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把痕迹清理干净,还用上化尸水的人,在京城怕是也是找不出几个来。

    “那人身份可查清了?”

    “季二姑娘那丫鬟说她当时被蛇吓着闭着眼睛,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等她睁开眼后,季二姑娘已经推开了那人拉着她跑了,姜寒还在那边查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她们还遇到了蛇?”

    姜谌允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这事只怕不是误撞到登徒子那么简单了,想到小姑娘在他说出让她别的事都不加理会的时候,她那欲言又止的表现,姜谌允眉心不由又是一蹙。

    就这时,敲门声响起,姜谌允示意姜于去开了门,却是已经换好衣服梳妆好了的季漪带着锦月站在门口,姜于看了看姜谌允的脸色,便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季漪微微颔首以示回礼后,便走进屋,蹲身行了礼,

    “方才我听锦月说了放生池的事,当时我们看到了蛇,惊慌之下就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帮忙斩杀了蛇,可那会儿过于慌乱,却是把义士也误会了,既然那位义士没有报官,又帮忙处理了放生池一事,想来也不会有别的目的,左右如今我们也没事,这事便这般算了吧,麻烦姜世叔了。”

    季漪低着头,捏着锦帕的手有些微紧,她知道,她那番话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自作主张也不知好歹。

    可如今她也不知该怎么说魏烨一事。

    且她仔细想过,她落在现场唯一的东西也就一把伞和匕首,伞虽是江南带回来的,却也没什么特殊,京城吉庆轩就能买到,至于匕首,也不过最简单的一把防身匕首,各大铁铺都能买到的东西,没什么把柄,就算他之后想做文章也难。

    何况他把尸体都处理了,以她对他的了解,那就说明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浮出水面出什么麻烦了。

    那如今她只需要等着,若那人真是魏烨,他自然还会出现在她面前,那时他想做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自然就会知道。

    姜谌允在她话音刚落之时就扫向了她,黝黑的双目里带了几分审视,只是看到她紧张得双手紧捏的样子后,又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你可认识那男子,”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可又分明的让人感到了一丝压抑的冷意。

    诚然,姜谌允是有些怒的,他虽不过二十五,可经历过的事,可以说比如今早已过而立之年的人都还多。

    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隐瞒了不少事,可能也知道自己遭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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