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阿莨?”帝君晃了晃她肩膀, 可趴在身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帝君内心百般滋味……看来是醉倒了。
在两人吻得缠绵不舍,他正要搂着她翻身时,她好巧不巧趴在他身上, 呼呼大睡去了。
可转念想,好在中途刹住, 否则今晚他无法保证会停下来。在她尚不清醒下夺了她身子,极为不公。虽说他可以用神力复原她身子, 可这做法委实欠妥, 丑了说便是可耻。
帝君望着床顶默思, 想来她的婚事必须加快了。
***
灵虹应帝君所托, 日夜在步莨耳边念叨招夫君的事。
步莨被念烦了,一句话把她堵成了哑巴:“再念我明儿个就去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去!”
灵虹一听要嫁人,吓得不敢再吭声,抱着虎纹猫坐在石屋外愁眉苦思。
帝君当初让灵虹假扮遇难丫鬟时将虎纹猫带在身边的, 只交代这是一只猫妖。同是妖族倒是令灵虹不由自主亲近, 却不知这是妖界的落魄帝王。
这些年除了晚上睡觉时, 娄晟会趴在步莨房门口守着, 其余时候都是灵虹带着它。
“帝君交代的任务没做好,怎么办?要去山上问问他吗?”灵虹把猫抱在腿上, 手指梳理它的软毛。
娄晟十分享受地微眯双眼,说道:“既然她不听你的话,你就将这事传达给能让她听话的人,就成了。”
“能让她听话?”灵虹沉吟思索:“除了帝君和漆伯……她好似不太会听别人的话。就连魔帝许多时候也拿她没辙。”
娄晟睁开眼,瞟向她:“笨!如今她是凡人, 这寨子里就没有能让她听话的长辈?”
灵虹幡然领悟,两手伸入他腋下将他抱举起来:“哈哈!你可真是只聪明的猫妖!”
娄晟猫毛下的老脸一红,咳了咳:“将吾放下。”
***
于是在灵虹声情并茂的劝说下,本就有此意的李惠夫妇毫不迟疑地去当起了说客。
夫妻二人一直期盼有个体贴好郎君可以照顾步莨,这也是步胜临终时的嘱托。毕竟步莨如今一个人,即便她从四年前病好后,一把扛起寨子重任,从未将苦挂在嘴边,可他们心里头明白,她定然会孤单。
最终也确如娄晟所言,步莨招架不住李惠夫妇夜以继日的口水征战。他们从荣国历来恩爱夫妻的典范,谈到那些孤苦伶仃可怜的人,老了无依无靠没有子嗣,晚年凄惨心酸……
步莨最终同意招婿。
可她没甚心思去谈情说爱,便把此项任务交代给李惠,反正找一个他们觉得合适满意的夫婿便是。
步莨想,过日子嘛,找个品行端正的郎君主内就是了,反正有她管着寨子。日后再生个娃,将来继承这个大山寨,一生便圆满。
***
李惠夫妇兴高采烈地召集大家商榷寨主招赘事宜,众人个个兴致高昂,眉飞色舞地讨论。
唯一亟待解决的问题便是,谁愿意入赘雁清寨?
曲婶瞧了瞧众人,笑开眼道:“为何一定要寨外的人?寨里的年轻男子不可吗?”
大家一听,神色百态。
李婶掩唇一笑:“怎的?你想让巧思嫁给阿莨啊?”
这话说出,众人哄堂大笑。毕竟是寨主,若步莨自己没这个心思找寨中男子,大部分人还是希望找个最为般配的男子。
曲婶脸上尴尬一红,她扫了大家一眼,说道:“我家巧思哪里差了,又会武功又有手艺,家底也厚,怎的就不行了?”
杜若明摇摇头,极不赞同:“先不说家底,寨内财务均按劳分配,家家差不离。况且雁清寨都是阿莨的,我们给她选女婿就不会看中钱财。”
“杜将言之有理。”多人附和。
李惠点点头:“确实如此。阿莨长得如花似玉,总归也得是个相貌堂堂、品行优良的俊才郎,又有些功夫可以在危机时不拖阿莨的后腿,如此为佳。”
曲婶却笑:“这么好的男子肯定被达官贵人的那些个小姐选去了,怎会甘心来山寨。”
一片沉默,恰有人提议:“那就将合适的人都抓来,总会选到心仪的!”
李惠捋捋胡子,眼尾的褶子皱得愉悦:“是个好法子,我们毕竟是山寨,抢个压寨夫婿倒也符合传统山寨习俗。”
就这你一言我一语,这掳夫婿的事便敲定了。
掳人团队总共二十五人,分为五组,每组五人,每组任务掳一人即可。选定好对象后,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不答应,于步莨十六生辰那日直接掳来寨内!
站在屋顶的北霁帝君垂眸看向下方陆续从清方堂出来的人。方才屋里的话他是听了个明白,事情也如他所想地发展。只不过……他没料到竟然要抓五个人来?
万一步莨没选他呢?!
他倒是想自信满满,却又怎知她的心思。毕竟到那时五个人都是同她初次见面,她这世看男人的眼光会不会跟以前一样?
直到曲婶走出来,帝君目光稍微在她身上凝了会儿。脚边的娄晟察颜观色,他可也听到了这女人方才的话。
娄晟朝她脚下吹了口气去,只听曲婶哎呀一声,楼梯踏了个空,直接摔趴在地上,狼狈得很。
帝君转身睨了娄晟一眼,却甚也未说,嘴角浅浅的弧度泄露他一丝悦色,冲淡了眉宇的愁色。
***
今日寨内灯火通明,堂内堂外落座的人们更是觥筹交错,载喜载悦。
是为庆祝寨主生辰,也是寨主挑选夫君的大喜日子。只待步莨选中,即刻在堂中拜天地,直接将新郎新娘送往山上石屋。
而坐在上座的步莨有些懵——不是说找一个来吗?怎的是五个?
酒过三巡,李惠拍拍手,堂内瞬间安静,堂外的人也个个堵在门口仰着脖子看热闹。重头戏要来了,怎不好奇欢快。
“接下来,便有咱们的寿星来挑选压寨夫人吧!哈哈!”李惠站起身宣布重事。
这话一出,下边坐着的几个男子面色俱黑。而唯一一个轻松自如饮酒的便是北霁帝君。
大家一听,笑哈哈:“李哥,是压寨夫君啊!”
李惠一拍脑门:“哎呀哎呀,我今儿个高兴喝多了,把嘴皮子也喝糊了。对对对,咱赶紧请寨主来选吧!”
步莨头疼地伸手要揉额头,这才发觉自己戴着面具。这面具是灵虹给她买来的,是个凶神恶煞的鬼面具……
灵虹给她面具时振振有词:“寨主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这荣国都找不到比寨主美的女子,若直接被男子看了真面,保不齐会冲着您的美貌,如此便失了真心。”
其实这话这面具都是帝君吩咐的。
步莨戴着面具颇有些自嘲,她要来挑选夫君,还不让别人看她真面,还真是有几分都城内那些个高官显贵们强取豪夺的意味。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喊着节拍中,李惠同徒弟使了个眼色,穆向南起身走到步莨旁边,同她细声介绍。
由左始第一位是名秀才,身高七尺五,精通诗词绘画,写得一手好字,生得眉清目秀,武功一般。
第二位是个员外的二儿子,身高七尺七,仪表堂堂,武功尚可,擅长骑射。
第三位是个侠士,身高七尺九,高大威武,剑法不错,由副将亲自拿下。
第四位从邻国来探亲,恰好在救济路边穷苦百姓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是个少年将士,身高七尺五,气宇轩昂,耍得好枪。
“这第五位……”穆向南略作停顿,接道:“是个隐居的不明身份之人,身高八尺二,无论相貌或是武功都是最佳的,舒平同他比试过,竟一招就被轻松制服。舒平觉得此人不可错失,欲掳来,说也怪,他可半分未反抗,还说定会准时前来,都不用咱们出手。”
步莨听完,目光恰落在最后方那第五位男子身上,却被前面几位,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他侧身。
步莨起身走下来,挺立身板,两手背在后边,踱着步子朝那五位男子走去。
她在第一位秀才身前停下,居高临下,视线由左往右一个个慢慢掠过去。
几人被步莨凶恶面具下的眼盯得毛骨悚然,又想到将他们抓来的人威胁的话,下意识就对她添了七八分惧意。
强行掳人当夫君,还不敢以真面示人,定然是丑到难寻良偶。又是个山寨女大王,行事不端正,综合一琢磨,几人实实在在如坐针毡,心里头更是像挑着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祈愿自己千万别被看上!
“强行掳夫,你这寨主名声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开口的是那位高大的侠士,声色粗沉,颇有勇气。
另外三人一听,本惧怕的心霎时提上了三分胆,不约而同附和点头,纷纷表达不满。
步莨缓缓走到他面前,突然抽出身旁穆向南腰上的剑。其他三人立马闭上嘴,莫不敢吱声。
侠士咽了咽喉头,仍强装镇定:“士可杀不可辱!”
步莨举着剑,剑锋从他衣襟缓缓滑下,直到他胯。下之处,侠士顿时倒吸一口气,声音打着抖:“你……你要做甚!”
步莨挑着剑,笑道:“我这个寨主呢,有个喜好。就爱听话乖巧的男子,若是不乖,出言不逊呢,就得留下点玩意让我高兴高兴,你想留点什么给我?”
寨中众人一听,拍腿的拍腿,捶桌子的捶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那四人面色是白得赛面粉,沉得如草灰,战战兢兢。就连那颇有勇气的侠士也被扼住了命脉,瞅着胯。下那剑,额头冷汗直冒。
却有一人低头攒悦地给自己续斟一杯酒。步莨目光微侧,许早便注意到他,没想说出威胁的话来,他依旧神色自若,从容不迫的模样足像个熟客。
步莨把剑递回给穆向南,视线定在那白衣青年身上。细看之下,白衣如羽翩然胜雪,簪绾墨发垂披如绸。
忽而他抬头望来,唇角微扬,朝她温和浅笑,再缓缓举杯饮酒。
步莨霎时愣住,她曾几次梦到过一位白衣男子,却看不清容貌,此刻莫名有种同梦中身影重合完整的错觉。
好似那人走出了梦境,来到她身前。
步莨这才端详他五官,长眉如黛岫出云,双眸似清月覆水,鼻挺如峰,樱釉点唇。
俨然如穆向南所言,容貌极佳!
步莨走在他面前,低身伸手,轻握他下巴抬起他头。近睇下,仿若明亮烛光敛入他眼中,熠熠生辉,这是双漂亮的眸子。
愿 卿
“你不怕我?”步莨开了口。
帝君探睇她面具下的丽眸,眉眼淡笑:“姑娘钟灵毓秀、俏丽可人,又何可怕?”
旁边四人一听此话,均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胡言乱语了,醉了不成?
步莨动作一顿,从来没有哪个人当着她的面如此直言不避地夸赞她。
“你怎知我容貌?难不成你眼睛还能透过面具?”
帝君道:“姑娘音色犹如风铃,清脆悦耳,听闻姑娘每年施善行德,又力撑偌大山寨,于我心间,斐然佳人。”
此话一出,那四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暗叫好,为他竖起大拇指,这般看来,此人委实能将他们解救于水火之中。
寨中之人却是乐不可支,直夸这人眼光好啊!嘴也甜。
李惠捋着胡子,醉红的脸上春光满面:嗯!此人甚优!是个俊夫婿!
步莨怔然看着他,这种话若从纨绔子弟口中说出,定会让人听着几分轻浮,有些戏弄。可他眼中清澈濯亮,竟让她恍觉,他是认真谨慎道出这番话来。
步莨蓦觉面上微热,好在面具遮住了羞意。松开他下巴,呵呵两声,讥讽一句:“花言巧语!”
就在大家以为她对这人不满意时,步莨转身对穆向南吩咐:“白衣的男子留下,其他四人备点小礼送回去吧。”
大堂内外顿时沸腾,欢呼雀跃。
一片片庆贺声中,那四人在离开之前,俱对被选中的帝君拱手行礼,表达感激之情!
清方堂笙歌鼎沸、鼓乐声声。
穿上婚服的两人拜了天地,李惠急急高喊:“送入洞房!”这才是重点,拜堂就是个形式。
几人一拥而上,新娘子本该由李舒平这位哥哥将她背上山上石屋,新郎则由众人抬轿上去。
帝君弯腰,直接将步莨抱起来。步莨惊得搂住他脖子,他顺势搂紧她颠了颠,笑道:“夫人这么轻,由我抱着回家就是。”
转头看向大家,颔首礼道:“就不麻烦大家了,我同夫人先回屋,诸位继续畅饮。”
说罢,在众人惊讶呆愣的目光中,帝君抱着步莨走出宴会堂,朝山上走去,步履稳健自若。
“这郎君好有气魄啊!”有女子赞道。
李惠一巴掌拍在李舒平肩膀:“你小子做了件大好事!看人的眼光挺精准。”
李舒平抿唇一笑,不动声色揉了揉腰部。那名男子功力真是高深莫测,初次见面只是过了小招,腰部酸痛仍未好。
***
屋内,已褪去婚服的两人坐在床沿,帝君坐在床头,步莨坐在床尾。
鸦雀无声……
步莨捏着衣裳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这同意成婚是一回事,可把人带回了屋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真要一起睡?
她忽想起灵虹前日给的一本书,说是婚前读本,利于婚后夫妻和谐,让她在屋子里认真细致地研究。她当时出于好奇,翻了几页,却吓得直接把书扔到了床底。
步莨脑中突然就闪现那一张张画面,脸不由烧红,忐忑地想:洞房就要这样那样?
“夫人要戴着面具睡吗?”
一旁的问话霎时打断她的思绪。步莨微微侧转头,就见他正看着自己,依旧自然而然的浅笑。
从刚开始接触到现在,他表现得就像同她认识许久一般,语气神态全然是熟络的感觉,没有一丝拘谨和陌生。
他性情本就不认生?即便成亲如此大事,也随意得像家常便饭?还是他根本不在意?毕竟他是个隐士。
一揣测他对这场婚事许是抱着无所谓的随意心态,步莨莫名有些不痛快,有什么堵在心口,憋得慌。
忽然床微微一动,步莨下意识朝他看去。见他走至自己面前,弯膝蹲在她面前,长臂一探,轻松摘下她面具。
步莨未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愣在当下。
帝君仰头看着她桃红般的脸,害羞了吗?他帮她将乱在肩头的长发捋顺,说道:“夫人如我所想般貌美姿丽,不该遮掩。”
步莨本就因为脑子里甩不掉的读本图片而羞红了脸,这会儿心脏更是被他温柔的话语和手指的动作撩得怦怦乱跳。
帝君握住她搭在腿上的手,说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开口问就是,别藏在心里。既然你我已是夫妻,就当坦诚相待。”
他手掌温热适当,大小刚好裹满她的手。步莨却忙抽离出来,如此亲密,她心口咚咚快受不住!
步莨暗暗敛了敛呼吸,估作冷淡,倾身勾住他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他缓声道:“曦华,天光晨曦、一现昙华。”
天光晨曦,一现昙华。本是唤醒清晨的朝阳晨光,却要形容一瞬消失,听着怎有些寂寥哀凉。
曦—华,她心底默念两次。倏然冷声问:“整晚瞧着你是浑不在意、无动于衷的样子,真的晓得抓你来是做什么吗?”
怎会无动于衷?心里早已欢腾似群鱼跃湖,飞溅朵朵浪花。强行让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狂喜。
帝君笑道:“都已经成亲了,如何不晓得来做什么?”
说罢他起身,走到衣架旁宽衣解带。步莨愣然看着他只着内裳朝自己走来,牵着她手将她拉起来。
“今日月正圆,春宵好时莫等闲。”
说着,帝君帮她褪下外裳,步莨惊回神,掐住他手腕:“做…做什么!”
“夫妻洞房花烛夜还能做什么?”帝君伸手探在她脑后,扯开金簪,乌发披散如瀑。他将她肩膀长发捋至耳后:“成亲生娃不是吗?不洞房可生不了娃,夫人不会不知吧?”
一本正经的话听在她耳中却变得几分害臊,步莨委实无法反驳,这掳男人来不就是为了成亲生娃吗,他诚然没说错。
步莨退了两步,两腿抵在床沿,又绕了个大弯快步走到衣架旁。
提高音调,强撑脸面道:“既然把你抓来,我怎会不知如何生娃!只是今日有些醉有些乏,这生娃的事又不是急迫之事,缓些时日有何不可!”
她迅速利落脱了衣裳,又绕个大弯避开他,回到床上,直接跳上床,被子一裹,缩在里边。
帝君哭笑不得看着她仅仅露出的黑黑后脑勺,无论哪个时候,同她圆房都不太顺利啊。他就这么无法激发她些微欲望吗?
帝君摇头自嘲笑着,熄灭烛光,拉下床幔,掀被躺下。
将步莨拥在怀里时,察觉她抖了下,他直接断了她挣扎的念头:“同房不肯,夫妻睡觉还得疏远得像陌生人吗?”
既然把人抓来,还是得对人负责的。这般想,步莨逐渐松了身子,闭眼睡去。
安静无声中,越发能感受到肌肤相贴,薄薄的内裳根本隔离不了热度的穿透。
许久,步莨是越睡越热,睡意全无。也不知是他的胸膛温度太高把她后背给熨热了,还是自己身子本就热。
“夫人好似出汗了?要不把衣裳脱了?”帝君诚意劝道。
“不用!”她赶忙拒绝:“我喝了酒就出汗,睡着就好了!”说完两手拽着衣襟,生怕他直接给扯了。
“既然我出汗,你就远离些,免得惹你一身汗。”就在步莨觉得找到了好借口时,身子却被他搂得更紧了。小小身板全然贴在他身前,像老鹰护小鸡似的。
“出汗易着凉,为夫会暖好夫人的,莫担忧,安心睡吧。”
我就是不想你暖啊!步莨两眼泛黑,真想直接热晕了去。
长久的静默,步莨酒意上来了些,正昏昏欲睡时,听得淡淡话语飘来:“夫人唤我一声名字可好?我想听。”
名字?步莨微微掀眼皮,回想他的名字。
就在帝君以为她睡着了,有些低落时。步莨口中嗫嚅了会儿,启唇唤道:“曦…华…”
帝君倏然睁眼,轻轻两字如洒在他心头的冬阳春暖,瞬间熨得温热。这一刻,他等了许久,太久,终于从她口中听到。
“不过……”步莨闭上眼,迷着脑子含糊着:“应该叫天光晨曦、寒木春华。”
帝君黑眸瞬亮,隐隐流光。他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谢谢阿莨,睡吧。”
阿莨……他这般唤她,温柔的音色绕在耳畔,像玉壶山上润软的紫玉。
好听极了。
***
新婚第三日,步莨就带着夫君熟悉雁清寨中各项事务,作为寨主夫君,也不能吃白食,需得选个差事。
到训练场时,大家蜂拥围堵,起哄道:“寨主新婚就该同夫君恩爱些时日,怎能如此严苛。”
还有人说着暧昧羞话:“只要郎君每日服侍好寨主,咱们养着他也是可以的!”
被步莨一一瞪眼骂回去。旁边的帝君却顺着话就道:“我既能服侍好夫人,也能做好事务,两边心力皆足,不碍事的。”
直把大伙儿逗得乐呵呵,哈哈大笑。
步莨面皮薄,可受不住这含沙射影的腔调,拽着他直奔采玉场。
“算了,我看你还是采玉或者学做玉器吧!”步莨边走边说道。
跟那群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寨兵们待着,指不定没多久他得被带歪成什么样。
帝君瞧着她耳根泛红却鼓着脸气呼呼模样,抿着笑:“一切听夫人安排。”
步莨紧握他手腕,快步走在前头。她握不满,他其实轻松就能挣开,却任由她牵着。默默走了一段,她突然没回头地说道:“阿莨……”
帝君愣了一瞬,忽明白她的意思,眼底尽是宠溺:“好,阿莨。”
细看之下,她侧脸的嘴角似勾起些微弧度。帝君反手将她五指拢在手心,喜见她越发红透的脸颊。
***
最终帝君同步莨说自己原本就喜爱制作些东西,便选了雕琢玉器的工作。
不过他曾经制作的都是些仙器和法器,雕琢玉器于他而言确是简单。
但他有个要求,他制作物件不喜被打扰,希望在山上石屋开间屋子供他雕琢玉器使用。他定期到工坊挑选打磨好的玉石。
步莨倒不反对,同曲师傅商议过后,说道:“你这几日在工坊做一件玉器,若得到曲师傅认可,日后直接在家里做就是。”
***
是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步莨下了床,穿上外裳离开屋子。
她只说这几日做好就是,哪知他在工坊待到深夜也不回,大家早就歇息了。
可当步莨走到石梯正要下去时,却见一道白色身影在下方隐隐约约,缓步上来。
步莨眯着眼,可月光照不到那儿,瞧不清,她试探唤道:“曦华?”
那身影停顿了稍刻,随即加快步伐拾阶而上。
直到他显露在月色下,步履轻盈,身姿挺拔,融融月光在他雪白长裳倾洒出淡淡水色,又像薄薄雾绕,几分缥渺似仙的姿态。
步莨目不转睛看着他,他还真像个画中仙,隐世不出,却被她抓下尘世。
他走至她身前,站在石梯下,步莨依旧端看他,问道:“怎么这么晚?”
“多做了几样东西,便耽搁了。”帝君将外裳脱下,披在她身上,帮她拢了拢衣襟:“阿莨一直在等我吗?”
步莨别开视线:“没有……只是刚刚醒来睡不着,见你未归,顺便出来看看。”
他身上有股别样气息,像是淅沥春雨后山林的清新,又像是一夜冬雪后的沁凉。被他衣裳包裹,仿若被这清新环绕般。
步莨拽着衣襟,不由自主低头吸了吸鼻头——真好闻。
“既然暂时睡不着,不如陪我赏会儿月吧?”帝君提议道。
步莨未出声,却是点点头。
得到应诺,帝君弯身将同抱起,见她眨眼疑惑着,他道:“我今日发现一处赏月的好位置。”
说罢,他抱着步莨一跃而上,沿着山路,直奔山头的老榆树。
不多会儿,两人落在榆树上。帝君靠坐在树干旁,仍将她圈抱在怀中。
“你的轻功比我爹爹还厉害许多。”步莨转身夸赞道,寨中之人无人有如此好轻功,飞檐走壁,穿林掠树,而且不带喘。
她眼中流露几分崇慕,好奇问:“你是有什么练功的秘籍吗?”
帝君笑着伸手刮她鼻头:“今晚先好好赏月,你瞧……”他指向天空。
步莨些微失落地撇撇嘴,顺着他手指望去,情绪瞬间抛去,惊叹眼中映着的皎洁皓亮的满月。
视野无尽开阔下,幕空披星戴月,争相交辉,美得惊心。
步莨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呢喃着:“我好似许久之前见过这般月色星空,但记不太清了,隐约记得那时天上星星连成了许多小动物,有兔子、有猫狗,有飞鸟。”
又摇头自言自语:“星星怎么会连成动物呢?一定是我小时候做的梦。”可那梦却那么真实。
帝君默默听着她言语,没想到她一岁时的记忆仍在。那些动物是他经常半夜将她抱出来后,在她眼前施法幻变的,许是当时正对星空,幻变的动物都是闪亮光影,她便记成了星星。
良久,步莨不像最初那般僵硬,早已软下身靠在他胸膛,整个人以舒适的姿态窝在她怀中。凝望远空光景,心间豁然许多。
帝君忽然展掌摊在她面前。步莨低头瞧看,一串紫玉手链?
“看看喜欢吗?”帝君问道。
步莨霎时一愣,犹豫反问:“这是给我的?”
“嗯,送给你的。”
步莨心口微跳,惊喜不已。他今晚迟回竟是帮她做这个?她将手链拿起,对着月光细致端详。
手链总共雕琢了十二朵小梅花,花瓣精致,边缘光滑,形态逼真。g w每朵梅花均由两片花瓣末端雕刻的活性扣结合,如此保证配戴的舒适和灵活度。
“喜欢吗?”他追问,平缓的口吻下却是隐藏紧张的期待。
“喜欢!很漂亮!”步莨笑开颜,不吝夸赞:“工匠们若是做手饰,镯子做的最多,工序不复杂,容易出货,女子皆喜爱手镯。边角料就会拿来做珠子或吊坠。你做的这手链当真是独有的宝物,日后定会比手镯更受欢迎。”
帝君从她手中接过,帮她戴上。手链同她手腕恰好贴合,不松不紧。他低眸深凝:“此手链仅做一件,只送你。”
步莨怔然望着他盈满繁星的黑眸,心口就好似落霜即绽的梅花,一瓣一瓣,片片绽放。
“还有一样。”帝君变戏法似的,手中突然现出一支紫玉簪,簪子很简单,只是首部雕琢了一朵梅花,同她手链上的一模一样。
“簪子的玉料颜色稍微深些,配戴在发上不会显得过于突兀。我帮你戴上。”
步莨转过身,微微低头便于他梳理头发。可当他手指细细拨弄理顺她发丝时,埋在阴影下的脸不由红了些。
“为何对我这么好?”她未思索便问出。
帝君手指一顿,唇角微扬:“因为你是我妻子。”
“可我们成亲不过三天,认识也不过三天。”
“哪怕只成亲一日,你也永远是我的妻,我们会相伴一生、陪同一世,怎会对你不好?”
相伴一生、陪同一世,八个字份量极重,落在她平静了四年的心湖,激荡百浪。
这些年,李叔李婶他们小心翼翼照顾着她情绪,担心她沉浸悲痛走不出来,又怕她太寂寞,每晚都会有人轮流在石屋外守着,其实她都知道。
她一开始经常会做噩梦,直到灵虹来陪伴,情况好了许多。可一到夜晚,四周静下来,那种融入黑暗的寂静无声仍会滋生浓浓的孤寂。
此时此刻,她实实在在感受到,身边有了亲密的人,她的夫君,如同父母,她的家人。
相伴一生……会有一生吗?比爹爹娘亲他们还久吗?
待他将发簪戴好,步莨望着明月烁星,眼里透着坚毅的光辉,“我会护好你!”短短话语,是她许诺的誓言。
帝君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心口划一丝疼,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两下:“嗯。”
步莨倏然退出他怀抱,转身跪在他腿间,锁着他视线,眉头皱出几分严肃认真:“你不会食言对吗!相伴一生!”
帝君指尖揉开她眉间拢起的小山包,承诺:“绝不食言。”
“若食言呢!”她追问,盯着他,却又不等他回答,强势定下违背的后果:“若你食言,我便一纸休书送你!我还会另娶夫君,不只一位,总有人信守承诺陪我一生!”
虽是略显孩子气的话,她毕竟对男女感情尚懵懂,可听在他耳中断然无法冷静。
他本将她一生会娶八位夫君的事扼杀在摇篮中,让步胜从小严格叮嘱她一生只能一夫。做好重重预防,可不能在中途出了差池。
帝君倾身靠近她,手指从秀眉滑在她脸颊,“我觉得此刻应该将你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从脑中移除,最好不复存在。”
在步莨越瞪越大的眼中,他的脸渐渐映满了她眼眸,直至四唇相贴。
步莨呆呆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时,他已轻轻含住了她双唇,细细亲吻。她脸颊顿时像被炉火烤过般的红,直红到脖子。
可她不排斥,甚至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愉悦。
就在她缓缓闭上眼时,他舌尖试探地在她齿间滑过,一遍又一遍。步莨只觉百骸被雷电扫过,颤了颤,下意识启口,那舌瞬间滑入她口中,毫不犹豫勾起她小舌,玩耍般交融嬉戏。
步莨心跳越发凌乱,咚咚敲鼓似的。一股莫名燥度在她心间腾升,渐渐延伸至四肢,似乎连血液也被引燃,欢快地沸腾着。
步莨缓缓起身,两手颤颤地捧着他脸,身子一推,将他压在树干。
她忽而热情似火,不留余力地吻着他,手指一勾,将他腰带扯开,抛至树下。急迫地拉扯他衣裳,吸取他口中令她舒悦的气息,近乎粗鲁地勾缠。
帝君察觉到些微不对劲,即使体内的火势被她燎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仍是忍耐着打断她的热情,握着她肩膀将她推开。
这一看,帝君愕然万分,陡然被浇了一盆冷水般,从头灌到脚底的那种。面色霎时凝重,哪有半分方才的情迷。
只见步莨半敛的眸眼泛着淡淡暗红色泽,额间隐隐现出暗红色的圆圈。
他见过如此模样的人——魔界前任魔帝祟缨!
他曾同祟缨交手过数次,而她每次施法出杀招,便会呈现步莨此时的诡异容貌,但比步莨此刻的颜色要深许多。他那时以为是祟缨所练功法导致的,后来发现浑沦之力的暗红色特征,那应该是每次使用浑沦之力的外显。
可步莨怎会显露此特征?她的浑沦之力当初从她娘亲身上全数转移至她魔心,出生时就将她魔心取出封存起来,她身上难道一直残留着浑沦之力?
可他同魔帝明明施法查验过她身子,并无半点异状。
“曦华?”步莨疑惑地看着他,咬着下唇,不满地将他手拉下,凑在他眼前。眉眼尽散魅惑,眸光流转媚媚春。情。
“你怎看着突然不欢喜了?”她问道。
帝君打量她,她眸眼颜色虽有变化,却依旧清明,她并未失去理智,她暂且未被夺去心智吗?
突然,步莨两手搂着他脖子,眼梢笑出几分俏皮和得意:“那我亲到你欢喜就是了!”
说罢低头就要亲去,谁知被他一指猝然点中脖颈昏穴,步莨将将碰在他唇上,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帝君看着怀中之人额头的印记慢慢消失,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未想出解决办法,又怕继续下去会不会让她的情况失控?只得出手暂时停止。
想来她体内残留的浑沦之力很微弱,也只是在特定时候会显现,暂且还能在可控范围。
***
抱着步莨回屋后,帝君思度着,方才她突发的热情高涨定然是受了浑沦的影响。醒来应当不会记得被他弄晕的事。
可他大错特错……
步莨记得当晚所有的事,醒来后虽有些讶异,当时就像被迷昏头脑依着本能驱使,可羞着回想一切后,发现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回,最后竟被他打晕?!
不过是个压寨夫君,这才几天,胆子肥了啊!
对此事很在意很记仇的步莨几日未同他讲过一句话,对他的话也是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忽略。
帝君终于想明白她为何生气时,很认真地问道:“是因为你要亲我,我把你弄晕的事吗?”
步莨冷冰冰地剐他两眼,他当晚就收到了惩罚,睡觉时被严厉警告不可越界半寸,否则立马休了他!
帝君躺床上,默然注视她后脑勺,怀中没有平日的娇软身躯,空落落的。头一次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的棘手。
她这么在意被他弄晕的事吗?其实他只是点穴,下手有控制力度,应该没有痛意。
而完全偏离了步莨生气真正原因的帝君,实诚地想:下次直接施法弄晕她吧,这样她就没感觉了。
***
五日后,眼见红霞火云连天布,星月显现,外出办事的步莨仍未归。
一个多时辰后,打听消息的娄晟三两步跃上石屋,还未落稳,对在屋外小桌旁饮茶的帝君急急就说:“回来的人说,步莨带着穆向南去了城里的月虹楼。”
“月虹楼?”一旁温茶的灵虹疑惑:“那是个什么地儿?”
娄晟道:“都城的青楼之一,也是最气派豪华的青楼。”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色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消失。桌上哪里还有帝君。
灵虹愣愣看着桌上洒落的茶水,那茶杯眨眼被碎成了粉啊!
娄晟晃晃脑袋,坐下慢条斯理舔着爪子,缓缓道:“那月虹楼是雁清寨这两年新的玉器合作商家,该是办正事去了。”
灵虹瞟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