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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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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 你是徐槿。”

    陆斐这话中的坚定确信之意很是明显, 他看着犹要掩饰的顾初宁道:“一个人的相貌再如何改变,她本身的性子和带给人的感觉也不会变, ”然后声音沙哑道:“尤其是在……熟悉她的人面前。”

    他本想说爱她的人面前,可陆斐怕一时吓到顾初宁,只是说了熟悉。

    顾初宁的心跳个不停,她不信,陆斐又不是陆远,不可能如此熟悉她,她细细的回想先前,陆斐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他怎么会得知。

    顾初宁只是半垂着眉眼,一句话也不肯说。

    陆斐知道顾初宁是还不死心,他将全部都告诉她:“你嫁过来以后,我只觉得你甚是熟悉,却从没有想到这方面。”

    “直到有一天,我来书房借书,竟无意间瞧见了你写给陆远的信,”陆斐缓缓道。

    顾初宁讶然,信,什么信?

    陆斐看着顾初宁:“那信上写道‘我还是徐槿的时候’……”不仅如此,那封信还写了她和陆远从前的往事,都能一一对上,他才因此而确定顾初宁的身份。

    陆斐的声音中竟然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顾初宁的心冰凉一片,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外头忽然有事,信上字迹又未干,她就先去处理庶务了,没成想就在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被陆斐瞧见了。

    顾初宁闭了闭眼睛,良久才道:“所以呢,我是徐槿,你要如何?”

    陆斐如此作态不由得她不怀疑,陆斐到底要如何,顾初宁隐隐有些害怕,不肖陆斐全然说出去,只要让府里的有心人知道了,那就是一场轩然大波。

    听到顾初宁亲口承认,陆斐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陆斐舔了舔嘴唇:“原本我不想说出来的,只要你能过得好,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声音越发沙哑:“可是……你嫁给谁不好,你怎能嫁给陆远,你是他的长嫂啊!”

    陆斐爱顾初宁,爱到了骨子里,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都没有可能同顾初宁在一起,所以他只是在暗处默默地看着顾初宁,他希望她能过得好,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竟会嫁给陆远。

    最开始他安慰自己是因为圣旨的缘故,可后来他知道陆远和顾初宁是真的在一起了。

    陆斐忽然就憋不下这口气,他从前因为身份和伦理只能默默守护着她,因为她是他的长嫂,可现在她的身份变了,竟然和陆远在一起了,这是不是说,他也有机会了。

    顾初宁看着陆斐,她其实对陆斐并没有多少记忆,只是宁国公府里的又一个可怜人罢了,她和陆斐之间的交集也不过是前世的些许往来,许是她过的太可怜了,陆斐偶尔会送些吃食用品给她,再没有旁的,她也因此而觉得陆斐是个不错的人。

    可谁能想到,竟叫陆斐因缘巧合的知道了她是徐槿的事,还用这样的口吻去质问她。

    顾初宁只是道:“我与阿远如何,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论是从前或是现在,我与你也只是说过几句话罢了。”

    陆斐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在手心,疼的他说不出话来,是了,在顾初宁心里,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如何有资格去过问她的事。

    陆斐近乎祈求的看着顾初宁:“可是,可是你是陆远的长嫂啊。”

    顾初宁听出来陆斐的不对劲儿了,她却没有回答,然后抬起眼睛看着陆斐:“如今你全知道了,你要如何?”

    他要如何,陆斐也不知道,他只是看不过刚刚的那一幕,他爱逾性命的女子竟与另一个人相爱亲吻,那都是他求之不得的,所以才负气说了出来。

    说到底,顾初宁还是有些害怕的,若是陆斐疯了一般将这些事捅出去,亦或是以此为把柄要挟她和陆远,到那时要怎么办,顾初宁一颗心荡来荡去,她真的害怕。

    陆斐的力气很大,顾初宁早觉得手腕疼痛,漂亮的眉眼都蹙了起来。

    看到这双漂亮的,精致的眼睛流露出害怕的意味,陆斐觉得他的心脏抽疼,不论如何,他都不想伤害她。

    陆斐松开了她的手,他刚刚太冲动了。

    骤然得到自由,顾初宁退后了两步,她看着自己被陆斐握的肿胀晕红的手,很是吓人,然后轻轻地抚着自己的手腕。

    陆斐一阵心疼,他本意并非如此啊,他只是气不过,他只是想让顾初宁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从不想伤害她。

    陆斐浓郁的眉毛皱了起来:“对不住,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只是我一时没有忍住。”

    听到陆斐的话,顾初宁震惊的很,他到底要做什么,还说他不想怎么样。

    顾初宁是这样的纤弱,她单薄的身子看着那样的惹人怜爱,从前她过的那么苦,如今好不容易欢喜起来,他不想破坏,他只是希望在她心里,他不只是个陌生人,能有些位子。

    陆斐想伸出手去摸摸顾初宁的手腕,可顾初宁却后退了一步,满满的怀疑与害怕。

    陆斐解释道:“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更不会以此为把柄要挟你,你放心好了,就当从没有这件事吧,你还是过你从前的生活。”

    方才的气不过都消失了,罢了,只要她如今开心就好了,就算她和陆远在一起,终至此时,陆斐认清了自己的心,他只是爱她。

    “我……我只是想守在你身边,”陆斐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顾初宁一人在书房里糊涂,顾初宁的思绪转了几转,陆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今天生生揭露了这个最大的秘密,可竟然毫无企图,又说回到从前,那他说出来做什么?

    顾初宁失力的坐在椅子上,她揉着自己的手腕,然后想起了陆斐最后的那句话,他说他只是想守在她身边,难不成他对她竟然有那种心思?

    到了晚间,顾初宁上好了药,然后想起上午的事,饶是陆斐说不会怎么样,可顾初宁还是有些不相信,若是陆斐没有图谋,怎么会说出来。

    顾初宁觉得她的头有些疼,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陆远,陆远那么聪明,一定会知道怎么办的。

    可是想到陆斐可能有的那种心思,顾初宁忽然间对陆远说不出口了。

    顾初宁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默默观察一下,毕竟陆斐从前对她还算是个好人,说不定会说到做到,一旦他有什么异动,再告诉陆远不迟。

    如此下来好些天,府里一派的祥和景象,陆斐一点动作都没有,只除了二房那里越发经常的送些吃食过来,顾初宁明白这是陆斐送的,她觉得不舒服的很,对那些吃食一点不碰。

    顾初宁松了一口气,想来陆斐真的会如同他说的那般,什么都不做。

    …

    陆斐回去后仔细想了好些时候,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与她都毫无可能,不如就这样默默守候在她身旁,如今她是他的四弟妹,住在一个府里,也算是他的求之不得了,以后能时时见她一面就很满足。

    他心里清楚,如今顾初宁和陆远已然是一对真夫妻,如果他不管不顾的嚷出去或是什么旁的,最后受到伤害的都是她,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难过,如今这样生活在一个府里,兴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能这样正大光明的同她说话,给她送东西,已然很好了,更何况,现在顾初宁怕是会一直记得他了,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记得?陆斐苦笑。

    …

    郑氏懒洋洋地倚在软枕上,眉眼秀丽,一旁的小丫鬟正跪在地上给她小心翼翼地捶腿。

    郑氏纤长的手指正在抚着茶碗,神情怅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得一会儿进来了一个老嬷嬷,她穿着藏蓝色的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正是郑氏的陪嫁婆子。

    郑氏挥了挥手,捶腿的小丫鬟就极有眼色的走了,屋里转瞬间就剩下了郑氏和老嬷嬷两个人。

    老嬷嬷弯着腰道:“老奴都查探清楚了,只不过……”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郑氏想起了陆斐这些天的怪异,陆斐自打徐槿死后,整个人就犹如一潭死水,可谓是没有一点波澜,故而纵然陆斐不与郑氏同房,她也放心的很。

    可这段日子以来,陆斐却频繁的以着二房的名目给府里各房送吃食,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是瓜果,有次还送了荔枝,就算府上是一等公府,荔枝也是极金贵的,陆斐这般大手笔,这说明事情定有蹊跷。

    他一定是掩人耳目,想给其中某一个人送,可府里向来相安无事,只除了今年新嫁进来的顾初您,郑氏的神色凌厉起来。

    那老嬷嬷道:“确实是府上各房都送了的,只不过大房那里,去的是二少爷的贴身小厮。”

    听完这话,郑氏的心瞬间冰凉,她想起了顾初宁的容色,漂亮的几乎挪不开眼,陆斐若是起了心思也有可能,可是他不是喜欢徐槿,更甚至六年来从未改变?怎么会忽然改变心意。

    郑氏握紧了手,不论如何,如果有人敢挡她的路……她的声音极度冰冷:“嬷嬷,你继续盯着他。”

    好歹她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外人不敢小瞧,也有一定权利。

    郑氏紧握着茶碗,陆斐,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现有徐槿,后有顾初宁,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这一天是徐槿的忌日,为了确定陆斐的心意,老嬷嬷特意偷偷的跟着陆斐,到了晚间才回来禀告郑氏。

    屋里只燃了一盏灯,灯光幽暗,乍一看郑氏仿佛处身于幽冥中。

    陆斐从来就不喜欢她,而是喜欢徐槿那个贱人,这些郑氏都是知道的,那时她还年轻,不管不顾的同陆斐嚷了出来,她以为他能回心转意,可等待她的只有陆斐越发的冷漠。

    后来她沉住气了,只是默默的等着,还不是下了毒毒死徐槿,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只要能熬得住,没什么做不到的。

    徐槿死后,陆斐就越发沉默,每到徐槿忌日这一天,都会喝得酩酊大醉,写诗悼念徐槿,她从来都知道,她都等了六年了,还有什么不能等的。

    老嬷嬷心疼的看着郑氏,这个她奶大的姑娘,如今已嫁为人妇,却遭受这样的冷遇,然后肃了肃嗓子:“二少爷他罕见的没有喝酒,也没有过去拜祭,而是去了一个首饰铺子,奴婢不好跟的太近,只是隐约看到少爷好像在定制簪子……”

    谁都明白,这簪子都是送与女子的,陆斐他的心活了。

    郑氏的心里一口气吐不出来,她随即起身:“他书房里没人吧?”

    老嬷嬷回道:“二少爷书房里只有几个小厮守着,没什么大碍,”郑氏毕竟是主母,偶然进去书房也是可以的。

    果然那些小厮只是稍加阻拦,郑氏进去后就在书架里各种翻,六年前,她就发现了陆斐对徐槿的不同寻常,后来还是在书房里不小心看见了陆斐私下里写的诗才确定了他的心思,不过这些陆斐都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看出来的。

    如今她又来了书房,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大箱子的纸,这些信里有最开始陆斐对徐槿的心思,有徐槿死后他的悼念,郑氏想找的就是关于顾初宁的那部分,她无比了解陆斐,若是陆斐真的起了这心思,一定会同以前一样写诗。

    翻了一阵后,果然叫她翻出来了,只不过郑氏的脸色却一瞬间变的苍白,她睁大眼睛看着信纸上陆斐的字,怪不得,怪不得陆斐喜欢顾初宁,原来顾初宁就是徐槿……

    徐槿这个贱人竟然还没死!郑氏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老嬷嬷见了差点惊呼出声,立马扶住了郑氏。

    郑氏死死的看着那信纸,一字一字道:“嬷嬷,你把这些信装好,恢复原样。”

    看着郑氏这般模样,老嬷嬷心疼的很,却还是照做,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郑氏撑着身子走了出去,末了还交代:“二爷的书房要些乱了,我过来收拾一下,这点子小事就别烦扰他了。”

    郑氏从前也会去陆斐书房整理,这些小厮不以为然,也就没有告诉陆斐。

    回到屋子里,郑氏一下子就软在了床榻上,她闭上眼睛,可脑海中浮现的也都是那些字,怪不得陆斐会起了这心思,原来顾初宁就是徐槿,徐槿那个贱人竟然又回来了。

    郑氏觉得好冷,她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自己的身上,却还是冷得很,她的牙齿都开始打颤,怎么会,六年前她分明亲手毒死了徐槿,她怎么会回来,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竟能死而复生吗。

    明明还是盛夏,郑氏却冷的要命,她看着老嬷嬷:“嬷嬷,徐槿她……不是死了吗?”

    那毒无形无色,她也是一日日下毒,掌握好了量,才会看起来如同真的生了病,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徐槿她也确实死的透透的,如今怎么会变成顾初宁回来?

    老嬷嬷心疼的不得了,她的心却冷了下来:“她还是徐槿的时候就被咱们毒死了,死了也是一个糊涂鬼,如今也不知道是您下的手,就算她回来了,咱们也能再杀了她!”

    听了这话,郑氏渐渐冷静下来了,嬷嬷说得对,徐槿死了是一个糊涂鬼,重生回来也不知道真相,既然她能毒死徐槿一次,就算她现在变成了顾初宁,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害死她一次,谁叫徐槿挡了她的路,挡她的路的都得死!

    郑氏坐直了身子,声音像是从地狱来的一般冷彻:“嬷嬷,六年前的那毒……还在吗?”

    老嬷嬷摇了摇头:“那毒如此金贵,就是当年咱们也是耗尽了家产才弄到的,当年就都用完了,现在想再去寻,怕是难了……”

    郑氏看着那一点幽暗的烛火,就算寻到了那毒,毒发身亡也要大半年,更何况徐槿这次说不定会怀疑,她得另想个法子,让徐槿立刻就死!

    …

    这厢陆远正在办公,忽然间程临一叠步的走了过来,面色很是凝重,只有短短一句话:“大人,那毒的来源查到了!”

    六年前的毒,一年前才开始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查到了。

    “是谁?”陆远问。

    程临回道:“是……郑氏。”

    陆远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往府里走,一句话都没留下,半路上竟然碰上了陆斐,想来陆斐也是刚回府里。

    陆远知道陆斐对顾初宁的心思,他向来就不喜欢陆斐,可先前只是不喜欢,现在就是厌恶了,程临查到的结果是郑氏,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徐槿的死就是因为陆斐!

    显而易见,当时陆斐喜欢徐槿,被郑氏知道了,才暗中下的毒手,可恨他当时年纪尚幼,竟不知这些。

    陆远现在顾不得这些,他只想回去见顾初宁,然后跟她说这件事,可到底没忍住,他狠狠地撞了一下陆斐稍解怨气,现在陆斐也不知顾初宁就是徐槿,他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这样出口气。

    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原来是陆斐袖中的匣子掉落在了地上,竟露出一个簪子来,陆斐的面色忽变,忽然间福至心灵,陆远先陆斐一步捡起了那根簪子,这是一个羊脂色茉莉小簪,内刻妧妧二字,是她的小名!

    陆斐大惊,喊道:“你胡闹些什么?”

    可来不及了,陆远全都看见了,陆远何其聪明,一瞬间就将所有事都想明白了,这是陆斐打算送给徐槿的!

    虽然前世今生顾初宁的小名都是妧妧,可今生陆斐与顾初宁并不熟悉,不知道她的小名,那么这簪子一定是给徐槿悼念的,六年了,他果然还存着这心思。

    陆远讥笑道:“陆斐,枉你说你喜欢她,可这所谓的喜欢不值一提,你竟不知道她究竟死于谁手吗?”他想叫陆斐认识认识郑氏的画皮。

    陆斐的心忽然跳的很快:“你胡说些什么?”她前世不是因病而死吗。

    陆远的声音像是飘在风中:“她被人下了毒,那背后毒手是你枕边人,六年已至,你竟什么都不知道吗?”他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陆斐静静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匣子,陆远不会骗他,也没有缘由骗他,他想起先前顾初宁曾问过他她的死因,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陆斐拔足就往郑氏房中跑。

    …

    陆远走路极快,很快就到了房中,可屋子里空落落的,顾初宁竟然不在屋里,她从来这个时候都是在屋里的啊。

    珍珠正守在房里,见陆远出现很是惊讶:“姑爷,您怎么回来了?”往常这时候陆远都是在办差的啊。

    陆远问道:“妧妧呢?”

    珍珠回道:“姑娘出去了,说是要出去逛街,她领了珊瑚去,奴婢在屋里守着,”她今儿是小日子,顾初宁体谅她,就叫她在屋里歇着。

    陆远松了口气,那只能等她回来再说了,也是,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陆远顺口问道:“她今儿还是同宋芷一起去逛街了吗?”她和宋芷时常在一处,现在应当玩的开心。

    珍珠笑道:“姑娘今儿没去寻二姑娘,是府上的二夫人来邀约的,左右姑娘没事,也就随着一起去了。”

    二夫人……郑氏,陆远的心坠了坠。

    陆远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毕竟如今郑氏不知道顾初宁就是徐槿,不会害她的,可想起郑氏的毒辣手段,陆远却根本不放心。

    “她们去哪儿了?”陆远的声音都是担忧。

    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陆远转身就往外走。

    94.第 94 章

    珍珠见陆远面色巨变, 心里不由得也咯噔一声:“说是去洛水那边赏景儿了。”

    洛水是环绕京城的一条河, 蜿蜒流长, 人们所说的去洛水一般都是去比邻街巷的洛水旁, 那里有很多摊贩, 周遭的景致也好。

    可陆远听了面色却越发不好, 若是去寻常的酒楼茶馆倒也好说, 那里毕竟人多也安全, 可洛水却不同, 洛水极大, 不只有热闹之处, 更是有极僻静的所在, 那就说明郑氏极有可能同顾初宁单独相处而周遭无人。

    想起郑氏那样的狠辣手段,纵然现在郑氏不知道顾初宁的真是身份, 陆远也不想让顾初宁同郑氏这样单独处在一起。

    陆远想了想又问:“三嫂跟着去了吗?”

    珍珠摇了摇头:“三夫人说是头有些疼,就只二夫人和姑娘一起去了,”她说完后心下越发惴惴不安:“姑爷, 可是有什么不妥……?”

    陆远想了想还是道:“无事, 只是突然寻妧妧有事。”

    毕竟现在郑氏不知道顾初宁就是徐槿, 想来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害顾初宁,索性他就不告诉珍珠了,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还是亲自过去为好。

    他先前在顾初宁身边安插了影卫也好保护她, 可那次顾初宁发现之后,他知道顾初宁不愿如此, 就把影卫给撤了,如今想来却很是后悔,若是有影卫在,顾初宁定然不会有危险的。

    陆远撩开帘子,并没有回头。

    …

    与此同时,陆斐拼了命的往郑氏的屋子里跑。

    他与陆远向来不对付,但他知道陆远的性子,从来不会作假,为人磊落坦荡,何况陆远也没有理由骗他,他想起陆远的神情,想来陆远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顾初宁就是徐槿了,这才将这事告诉他,桩桩件件,都说明郑氏就是凶手。

    陆斐与郑氏好歹夫妻一场,可他向来也只以为是和郑氏性情不投,却从未想到她竟有这样蛇蝎心肠的一面。

    他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竟是死于郑氏之手,可恨他今日才知!

    陆斐在朝为官多年,从来就不是个蠢笨的,徐槿因何而死,郑氏为何要下此毒手,他不用想都知道是因着他,原来他心爱的女子竟因他无辜而死,这事说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陆斐慌不择路,竟一连撞到了好几个丫鬟,那些丫鬟登时就面如土色,抖如筛糠,他却丝毫都没有理会,一路往前。

    此刻他心里仿若有一团火在烧,若不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他的爱慕,顾初宁何必遭此劫难,无辜枉死,最终的源头竟然是他,是他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陆斐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一年他爱上了徐槿,就如同现在这般给徐槿送些吃食帮她,兴许就是这样,叫郑氏发现了他的心思。

    郑氏叫丫鬟们都出去,然后不管不顾的同他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无力和对郑氏的对不住,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是他先认识的徐槿,之后才被迫娶了郑氏,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懦夫,知道对郑氏不住,可他真的做不到不去喜欢顾初宁。

    那后来他还以为郑氏要继续闹下去,可郑氏却没有,他还以为郑氏是放下了,没想到郑氏竟暗中下毒害死了徐槿,这份心计智谋,谁能想得到?

    终于到了正厅。

    陆斐一把推开门扇,却只见一个老嬷嬷,郑氏却不在,他的声音极度的冷厉:“郑氏呢?”

    老嬷嬷一见之下就抖了起来,陆斐现在眼睛都红了,浑身都是杀气,她向来没怎么见过世面,如何能禁得住,因此就颤抖着道:“夫人和四夫人出去了。”

    郑氏知道顾初宁就是徐槿的事陆斐现在还不知道,故而老嬷嬷就如实说了。

    陆斐知道这老嬷嬷是郑氏的陪嫁,郑氏什么事都和老嬷嬷说,因而一步上前就道:“事到如今,你和郑氏还要瞒我?”

    老嬷嬷心一跳,难不成陆斐是知道了郑氏的计划,可转念一想,这不应当啊,因而理直气壮的道:“二少爷说什么呢,老奴听不懂。”

    这屋子从前也是陆斐住过的,西墙上就悬着一把剑,陆斐一把抽出了剑然后抵在了老嬷嬷的颈子上,瞬间就出了血:“你和郑氏谋害了徐槿,还要瞒我?”

    老嬷嬷从来不曾见过这阵势,何况陆斐说出了这样惊天的秘密,她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差点没尿出来,她太过惊骇,竟然说不出话来。

    见老嬷嬷如此情状,陆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剑尖下指:“还不说明白,否则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陆斐的剑不是作假的,那老嬷嬷脖子上的伤痕又深了一些,老嬷嬷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陆斐是真的要杀了她,她额头上冷汗扑簌簌的往下流,二少爷这是什么都知道了,若不然不可能这样来兴师问罪,为了活下去,她都招了出来:“二少爷,不管怎么说,姑娘嫁给您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对四夫人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您啊。”

    不管怎么说,老嬷嬷确实是个忠仆,她还在为郑氏求情:“二少爷啊,自打姑娘嫁过来,满心满眼里都是为了您啊,若非如此,她怎会对四夫人这般呢。”

    陆斐握着剑的手却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四夫人……?”

    也就是说,郑氏知道了顾初宁就是徐槿,若不然怎么会叫四夫人,那这样说,郑氏还要对顾初宁加以毒手?

    陆斐仿若地狱里来的修罗:“郑氏现在在哪里?”

    陆斐提剑离去,老嬷嬷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她失了全部的力气,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

    顾初宁和郑氏走在洛水旁,周遭全是游玩的小娘子和夫人,好不热闹。

    顾初宁看着悦目的景致,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二嫂,三嫂可还好,今天这样好的天气,她不出来可惜了,若不然咱们三个一起更好。”

    郑氏笑了下,眉眼秀丽:“孟氏她还好,只是头有些疼,只略略休息几天便成,待改日再邀她一起来玩儿。”

    郑氏又道:“这里人多吵嚷,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僻静的所在,那里人少安静,景色还更好。”

    顾初宁想着点了点头,洛水周遭就是山林,随便转一转就能寻个清净的所在,那应该是另一番滋味。

    顾初宁含笑,然后跟着郑氏往前走。

    郑氏则是看着顾初宁的脸微微感叹,这样漂亮的一张脸,里头竟是另一个人,先前的徐槿已经生的足够漂亮了,可这张脸还要更胜一筹。

    郑氏从前与徐槿接触很少,不大了解徐槿的性情为人,可这样两张陌生的脸,下头竟然是同一个人,郑氏还是不得不感叹。

    若非是陆斐,她绝不可能发现顾初宁就是徐槿。

    她讥笑了下,就算你有那等狐媚子的起死回生的能力,还不是要折在我手里,六年前我能杀你一次,六年后还能。

    郑氏本以为杀了徐槿就好了,可六年后徐槿竟然又回来了,还变成了顾初宁,又一次勾了陆斐的魂儿,她不能再忍下去了。

    过得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僻静无人之处。

    听不见远处那些人声喧嚣,再配上这里的景致,当真是怡人的紧,顾初宁笑着道:“这里的景致当真好,我从前还没发现过呢,下次再来就来这里。”

    郑氏也笑,她却不经意侧转了头,往近处的林子里看,心下暗暗着急,怎么还没来,现在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过会儿有人来了就难办了。

    顾初宁隐约觉得郑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刚要问郑氏是不是有什么挂心的事,就听见了一阵马蹄声,竟然还是从两个方向传来的。

    郑氏也一惊,她和顾初宁看过去,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竟然是陆斐和陆远。

    顾初宁看着不远处的陆远,惊讶道:“阿远,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他不是该在办差的吗,怎么无故出现在这里。

    陆远立刻下马,然后吁了口气,应该是他想多了。

    顾初宁的神情还带着迷惘,忽然就听见陆远的声音:“妧妧,小心!”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

    顾初宁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陆远松开缰绳疯了一样的朝她跑过来,她也终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了,她的身前忽然多了一道劲风,那是疾驰而来的箭羽带来的劲风,猎猎作响。

    这箭准头极准,定定地朝着她的心脏射来,分毫不差,那射箭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换乱,这箭射完,接着又是几箭射来。

    顾初宁顺着箭羽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握着弓箭的女子站在山林处,眉眼艳丽,头上珠翠生辉,张扬的很,竟然是杜曼珠!

    来不及了,顾初宁心下竟然是一片空荡,只是想如果她死了,阿远要怎么办。

    陆远目眦欲裂,他竭力往前跑,可到底是赶不过去,他离顾初宁太远了,他的心骤然疼的发慌。

    几箭落下,杜曼珠的嘴角挂上了微笑,郑氏的眼中也全是笑意,可下一瞬,她们嘴角的笑都凝固了起来。

    血花飞溅,直插心脏,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可倒下的人竟然是陆斐,顾初宁却安然无恙!

    顾初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是陆斐……帮她挡了箭。

    这时跟着陆远的程临终于来了,他一下就制住了杜曼珠,杜曼珠口中犹自咒骂不已:“顾初宁,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贱人,为什么?”

    她的声音凄厉不已,像是泣血一般,杜曼珠恨毒了顾初宁,先前几次三番让顾初宁逃走,又搭上了自己的清白,她早就不想活了,这才苦练箭术,她吃了那么多苦,才练得这样准的箭术,想要杀了顾初宁,可谁能想到,事到临头竟功亏一篑,竟然还有人愿意替顾初宁去死,这世道怎么这样不公。

    程临听见杜曼珠这样的污言秽语,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好叫她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陆斐倒在了地上,心口嘴角全都是血,俨然已经活不成了,郑氏几乎是傻了,此刻才疯了一样的喊叫,她跑过去:“陆斐……陆斐……”

    她爱他,他怎么能为了别的女人死呢?

    如果不是他,她今天就成功杀了顾初宁了,她是那样的聪慧,她特意查了顾初宁的往事,然后寻来了杜曼珠,到时候顾初宁身死,谁都以为杜曼珠才是凶手,她清白在外,到时候没有顾初宁的阻碍,她和陆斐就能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陆斐会傻到为顾初宁去死啊!

    陆斐却不愿再见到郑氏一眼,他一把推开了郑氏,郑氏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原来你死了也不愿意再见我一面,你竟如此恨我吗?

    郑氏竟然笑了出来,她这一生竟如此不堪,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陆斐的嘴角还在往外冒血,他看着顾初宁,断断续续地道:“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没有他,徐槿就还会活的好好的,顾初宁也不会遭此灾难,如果没有他,那一切都会是好好的,好在,这次他终于帮了她,终于没有再连累她。

    顾初宁觉得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陆斐,然后弯下身子,声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帮我挡箭,可这话她竟然说不出来,开口时她才发现她的嗓音干涩。

    陆斐却忽然笑了笑:“以后,再没有人伤害你了,”他死了,郑氏再也不能伤害她了,她能欢喜的活下去。

    一旁的程临把杜曼珠交给了手下的随侍,然后走到了陆远跟前,犹豫道:“大人……”

    陆远立在原地,他知道陆斐的心思,可从没想到陆斐竟然用情如此之深,竟愿意为顾初宁舍了命。

    一阵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

    顾初宁发现她的面颊一片濡湿,她竟然哭了,泪眼模糊中,她问:“为什么……”

    陆斐又咯了一口血,他的面上竟然带了笑意:“你还记得九年前的那个夏日吗,你初嫁进府里。”

    顾初宁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九年前,那当真是好久远的事啊,那时候应该是她初嫁进宁国公府。

    陆斐说:“第一次见你,是你来正厅见礼,你叫我二叔。”

    “第二次见你,是你在廊庑下赏花,我当时无意中瞧见的,”陆斐的面色温柔极了,像是想起了平生最美好的事。

    “那时节府里都是花儿,你孤伶伶的,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你看着小丫鬟问:‘府里怎么没有桃花啊’,那小丫鬟不懂就只摇了摇头,”陆斐回忆道:“你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若是有桃花就好了’。”

    “我始终都记得,你站在花树下抬头赏花的样子,”他就是这样喜欢上了她。

    顾初宁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娘子,却被迫嫁过来冲喜,她内心深处还有些向往,桃夭就是讲婚姻爱情美满的,可她从没想到,就这样被她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事,竟然一直都被陆斐记得。

    顾初宁喃喃道:“所以,所以府里的那些桃花……”她嫁给陆远以后,就发现府里多了许多桃花,蔓蔓丛丛,地上都是落下的桃花瓣,这些竟然都是陆斐的手笔。

    陆斐用尽最后的力气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我为你种的桃花,”希望你余生欢喜。

    这下,顾初宁该永远记得他了吧,陆斐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真好啊。”

    顾初宁哭着和陆远说:“阿远,陆斐他死了……”

    陆远握住了顾初宁的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妧妧。”

    还有我在。

    95.第 95 章

    汤汤的流水, 簌簌的枝叶, 还有漫天的箭羽, 随之而迸射的血花。

    顾初宁觉得她的心一阵疼痛, 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 她从噩梦中醒来, 熟悉的床围帐幔, 还有熟悉的陆远。

    顾初宁起身抱住了陆远, 紧紧的:“阿远……”

    陆远抚了抚顾初宁的发:“妧妧, 不要怕, 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说话时声音极度柔和,像是怕吓到了顾初宁一般。

    在这熟悉的怀抱和味道中, 顾初宁终于平静了下来。

    陆远的眉头却紧紧拧着,自打那天……过后,顾初宁就时常这样做噩梦, 他甚至觉得她是被魇到了, 寻思着什么时候去寒山寺拜一拜。

    顾初宁闭上了眼睛, 她是第一次见到人那样活生生的在她眼前死去,还是为她而死,故而她夜夜不停的做噩梦。

    陆远想这不是个办法, 顾初宁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人也渐渐瘦了下去,还是得寻个法子, 不能再叫她这样忧心。

    陆远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顾初宁的发:“妧妧,这些天你拘在府里闷的要命,不如明天去寻宋芷说说话?”宋芷性子活泼,有宋芷在,顾初宁说不定会好点儿。

    顾初宁知道陆远是在担心她,陆远的朝务这样繁忙,还要这样为她担心,她就笑着道:“好,我都听你的。”

    第二天上午,顾初宁就和宋芷去了从前爱去的那家茶楼。

    正是夏日的时候,风景醉人,顾初宁看着茶壶前袅袅而起的茶雾,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

    宋芷眉眼低垂,很是羡慕的样子:“唉,自打被诊出了身孕,我就再没喝过茶了,瞧瞧这味道,真是幽香,”说话间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顾初宁特意拿着茶杯在她鼻子前晃了一晃:“唉,他家这茶,真是好喝极了,待你生下孩子,我给你包上一大包送过去。”

    茶楼二楼是个大厅,只用了轻纱隔绝,因而周遭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只听一旁有个小娘子惊讶的声音:“你们听说没,承恩侯府的杜曼珠竟然杀了宁国公府的二公子,二夫人竟然也跟着二公子去了,真是……”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显然是震惊极了的样子。

    另一个小娘子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显然是嘴里的茶还没咽下去,嚷道:“这么大的事,满京城都传遍了,我哪儿能不知道,说起来,这二夫人真是个痴情的,竟随着陆二公子一起去了,啧啧。”

    “哎,你说,那杜曼珠与陆二公子向来没什么往来,怎么就无缘无故的闹出这起子事来。”

    “谁知道了,杜曼珠从前就那样高傲,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我看啊,她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我可听说承恩伯府的上宫里去求太后了,说是要饶了杜曼珠一命。”

    “可别提了,承恩伯府真是不要脸,陆二公子可是朝廷命官,这般殒命岂有放纵凶手之理,若是太后敢应了,那就要起民愤了,现在杜曼珠就在天牢里压着呢,日后肯定是要处斩的。”

    说完这话,俩人就没有再说话了,都是千娇百宠养大的小娘子,几时见过人命,此时听了也要吓死了。

    这边,宋芷恨恨地瞪了那俩个小娘子一眼,她虽然也不知道其中究竟,但显然顾初宁对此在意的很,没瞧见此时都失魂落魄了,她暗暗后悔,早知道不约在这茶楼了。

    宋芷干笑了一声:“初宁,你上回说给我家娃娃缝制的肚兜可缝好了没有?”

    顾初宁笑了笑:“都缝好了,就等着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出生了,”她虽然如此说,可面色到底苍白了,那犹如噩梦一般的几天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陆远就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前世她并非病死,而是郑氏下了毒,这次又是郑氏作怪,勾搭上了杜曼珠,之后就是陆斐替她挡箭。

    顾初宁的心砰砰直跳,她从不知道,郑氏的面皮之下竟是这样狠的心肠,若非是陆斐,她就要再次枉死了。

    陆斐身死,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毕竟这可是宁国公府嫡孙,杜氏哭的眼睛像核桃一样,不依不饶的,最后求到了皇上面前,杜曼珠这才被压入天牢等待处决。

    整个府里都安静的可怕,就在陆斐要出殡的前一天,郑氏被发现死在房中,死因是服毒,据说她死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笑的。

    阖府的人都感慨郑氏的痴情,也不免伤心,顾初宁和陆远虽知道内里,却不欲揭穿,纵然郑氏做了再过分的事,但人死如灯灭,就让她这样安安生生的去了吧。

    待办完了丧事,顾初宁还感觉她在梦中,这样短的时间,两条命竟然都没了,她不免感慨,然后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前世将死之时,整个人也郁郁起来。

    好在杜曼珠被绳之以法,陆斐在地下也能闭上眼睛了。

    宋芷低着头皱眉,显然是还在为她担忧,顾初宁想起了陆远这些日子都在为他担忧,她忽然间很是后悔,活着就已然很好了,她竟然还郁郁寡欢,让周围的人为她担心,她真是太不对了。

    顾初宁忽然间就想通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下走,她不能一味沉湎于过去。

    顾初宁笑了下:“这肚兜缝完了,我得再缝些软乎乎的鞋子,好叫未来的小侄子和小侄女知道我疼惜她。”

    宋芷也搭上话:“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

    俩人又说了好些琐事,然后才回府。

    …

    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夜了,屋里的烛台上挑了一盏灯,灯光很昏暗,屋里的小丫鬟都静声屏气,低头看着脚尖,生怕打扰了什么的样子。

    顾初宁倚在小榻的软枕上,昏昏沉沉的,她好像是做了个梦,可梦里光怪陆离的,她什么也瞧不清楚。

    陆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盈盈灯火旁她细白的脸,睫毛纤长,双眸闭阖,嘴唇嫣红似花瓣,似乎正在打盹的样子。

    他小声的走过去,然后想要抱她到床上去睡,可他的手刚搭到顾初宁的腰,她就醒了。

    顾初宁骤然从梦中惊醒,半睁的双眼十分迷茫,脸颊粉嫩,真是说不出的可爱,陆远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唇。

    顾初宁竟然反过来吻了吻陆远的唇,她的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颈窝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阿远,我好像梦见你出去办差了,这次你走的时间特别远,我在家里等啊等的,你总是不回来。”

    陆远的心瞬间软的不像话,他反手抱住了顾初宁,两个人紧紧依偎。

    顾初宁想起了梦里的伤心,闷闷道:“阿远,我从现在就开始想你了,”她真的离不开陆远了,她想永永远远的和陆远在一起。

    陆远的心中升起浓浓的不舍,他同时也讶异的很:“怎么这么巧,刚刚皇上吩咐我要外出,这回回来你就做了这样一个梦。”

    顾初宁马上就问:“这次又是什么差事,还是从前一样吗?”

    陆远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这次的差事有点不同,是北边的瓦剌寻衅滋事,皇上派我去。”

    顾初宁心中一凛,瓦剌……她虽是内宅女子,却也知些国家大事,瓦剌是周边的一个部族,还没归顺,时常犯上作乱,在边界寻衅滋事,偶尔也会两兵交战,不过大多是小战役。

    可就算如此,那说不好也是要战起来的,陆远到时候可就是身处战场中了!顾初宁担心的问:“那不是有驻守的将士吗,要你去做什么。”

    陆远解释道:“边界自然有驻守的战士,可我是皇上钦派去的,算是鼓励战士的作用吧,”他安慰顾初宁:“你放心,现在也时不时的有这样的战役,基本都是瓦剌战败,这次只不过是皇上气不过,这才派了我去教训他们一下,一点危险都没有的。”

    这点顾初宁倒是知道的,这瓦剌也不是成心要打仗,只是时不时的寻衅,可次数多了,皇上估摸着是气不过了,这才派陆远去,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可就算知道没什么危险,顾初宁还是十分的担忧,她委屈的道:“自打我和你成婚,你就日日忙着朝务,要不就是出去办差,一走就是一个月,这回更是要去打仗,你又要把我扔在家里多久?”

    陆远也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十分对不起顾初宁,可皇上已经下了命,他只能道:“对不起,妧妧,等这次回来,我就再也不这样了,我每天都守着你。”

    顾初宁竟然委屈的哭了出来,她捶着陆远的胸膛:“我不信,我这次又要一个人在家里待多久呢?”

    陆远被顾初宁弄得都不想走了,可皇命难为,何况北边还有那么多百姓,他只能狠下心肠:“妧妧,等下次,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了,你别哭了……”

    顾初宁哭着声噎气短,最后还是道:“那好吧,我就再信你这一次。”

    陆远心疼的去吻顾初宁脸颊上的泪水,然后吻到了顾初宁的唇,待顾初宁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远已经埋进她的身体里了。

    陆远将她的腿分开,一下一下,用尽了力气。

    顾初宁声音娇媚:“你什么时候走?”

    陆远又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三天后。”

    顾初宁忽然起身使劲儿咬了咬陆远的肩膀,竟然留下了牙印:“你答应我的,要尽快回来。”

    “嗯,以后我们都好好的。”

    …

    战事向来时长,怎么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而宁国公府现在还是死一般的沉寂,陆远也怕顾初宁受欺负,就张罗着把顾初宁送回了济宁侯府,那是顾初宁的母家,一定能照顾好她。

    临走前,顾初宁站在她未出阁时的院子里,抱了抱陆远:“阿远,我等你回来。”

    陆远在她耳边轻笑了下:“我得快些回来,可不能叫谢祁和宋芷的孩子比咱们的孩子大太多。”

    顾初宁红了脸,这个没正形儿的。

    回了济宁侯府,顾初宁真是过上了公主一般的生活,宋老夫人思虑周全,送过来的每一样都是极好的,济宁侯也时不时来看顾初宁,给她带各种新奇的玩意儿,毕竟当时济宁侯就觉得嫁女儿太早了,正好现在回来了,卯着劲儿的哄顾初宁开心。

    真是吃金咽玉一般的生活,可顾初宁还是觉得像是有什么缺失了一样,她控制不住的思念陆远,甚至在想若是当初叫他把自己一起带上就好了。

    可这到底是妄想,这般过了一个多月,顾初宁还是不能习惯。

    月悬中天,帐幔随风轻拂,架子床上顾初宁正在熟睡,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似乎身处一个黑漆漆的祠堂,屋子里空荡的吓人,只有一个案几,一丝光线都没有,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顾初宁蹙了眉。

    下一刻,菱格槅扇被轻轻推开,刺眼的光线照亮了祠堂,很快又归于黑暗。

    进来的那人穿了一身玄色暗纹的斗篷,眉眼极俊秀,不是陆远是谁,瞬间,顾初宁就想起来了,她曾经做过这样的一个梦,一般无二,不过那梦里她只是个旁观者,还窥不清梦的全貌。

    顾初宁立在祠堂一头,静静的看着,她的心砰砰直跳。

    陆远俯下身子,他极尊贵的斗篷拂在地上,俊秀的眉眼阴郁,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地下冷,你下去陪她吧……”

    言语间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冷彻。

    顾初宁的脑子炸了开来,没错,她曾做个一个一模一样的梦,只不过当初在梦里只看到了陆远,却没有看见同陆远说话的人。

    此刻,顾初宁转过头去,她终于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案几旁坐着一个女子,她衣饰皆乱,头发松散,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她也不顾衣衫都散在了地上,对着陆远笑:“徐槿死了,确实是我害死的,你就算杀了我,她也不能活过来了!”

    陆远忽然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指骨分明,像是地狱里的罗刹。

    那女子眉眼间都是恨意,扭曲的变了形,但依稀能看出往日的秀丽,不是郑氏是谁。

    就这一瞬间,顾初宁就全都想明白了,她确实为郑氏所杀,难道她看到的竟是她没有作为顾初宁回来时的情景?

    若是没有她,那么徐槿就是彻底的死了,按照现实的时间线,在她死后的第七年,陆远依旧会查到那毒的来源,也会知道郑氏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陆斐挡箭,也不会郑氏殉死,郑氏会作为凶手被陆远捉住,然后会发生现在的这一幕。

    顾初宁终于确信,如果她没有成为顾初宁回来,眼前的事就会上演,这是另一种事实。

    时光被拉扯,画面转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山谷中,漫天都是风雪,安静的很,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顾初宁转过身,果然看见了熟悉的红色的雪,那是遍地的尸体染就的血海,尸体摞着尸体,在冰雪地里无知无觉。

    顾初宁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说这些都是会真实发生的,那么说……陆远会……死。

    顾初宁疯了一样的跑过去,她穿过了重重尸海,还是看到了那熟悉的玄色暗纹的衣角,顾初宁颤抖着手将他的尸身翻过来,落入眼里的就是那个几乎要辨不出颜色的吉祥结,她给陆远的……

    目光渐渐上移,顾初宁看到了陆远的脸,他白皙的脸上挂了些血迹,俊秀的眉眼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初宁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满手的冰凉。

    在这一刻,顾初宁作为梦中的旁观者,终于有了知觉,她感受到了这无边无际雪谷的寒冷,冷彻心扉。

    她的阿远该是多么冷啊,顾初宁想。

    96.第 96 章

    梦醒过后, 一片冰凉。

    顾初宁睁开眼睛, 只觉得眼眶酸涩, 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竟然一片濡湿, 指尖沾到的泪水滑落, 迅速地溶于被褥间。

    顾初宁隐约听到外头小丫鬟的声音, 低低的, 像是怕吵醒顾初宁一般:“这天凉了啊, 转眼就到了秋天了, 再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

    “可不是, 冬天下雪虽美, 可咱们这些小丫鬟可就要受苦了。”

    冬天下雪,漫无边际的雪谷, 还有雪谷里冰冷的陆远,顾初宁忽儿的一下就想起来了,梦中陆远身死于雪谷当中。

    从前做这个梦时她只以为是胡思乱想, 未曾当真, 可现在细想, 却觉得十分有可能,桩桩件件都能对上,如果是真的, 陆远将战死于冰雪之中。

    想到这里, 顾初宁疯了一样的下床穿鞋,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得告诉陆远,尽快告诉陆远。

    外头的珊瑚和珍珠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忙不迭地往屋里走,就瞧见顾初宁只穿着寝衣,连鞋子也未穿上的往外跑。

    珍珠一把拉住了顾初宁,惊讶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珊瑚则是去拿了件厚实的外裳披在顾初宁的身上,她心疼道:“姑娘,这天儿这么凉,您怎么能连外裳都不披呢,”这可是秋天了,不比夏日。

    珍珠眼尖的发现顾初宁面颊上未干的泪痕,她向珊瑚使了个眼色,然后道:“姑娘,您穿上衣裳再去忙,左右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顾初宁却不管不顾,她只道:“我去书房有事,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叫旁人进来。”

    顾初宁说完就往书房跑,珊瑚和珍珠相视一眼,然后守在了书房门口。

    顾初宁谁也没叫,只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然后研磨提笔,她将自己的梦详尽的写了出来,尤其嘱咐他不要在风雪天里出战,梦里他死于下雪的山谷中,又说了自己的诸多猜测。

    末了,顾初宁发现她的手还在颤,她写:“阿远,你千万记得。”

    待写完后,顾初宁才发现信纸上的字迹凌乱,墨迹深浅不一,足以看出写信人的着急担忧,她将信纸合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陆远现在离她太远,目前能让陆远知晓此事的方法就是写信了,寄信是最快的,陆远看到信以后就应当会小心一些。

    顾初宁的指尖蜷缩,显然是怕极了,她害怕真如梦里一般……不会的,好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

    距离下雪还有一段时日,也就是说这期间陆远是安全的。

    顾初宁向窗柩外看了一眼,今年的雪越晚越好。

    …

    顾初宁寄完信以后才缓缓恢复,她心知现在做什么都无用,只是祈祷陆远能看到那封信陆远若是看到了必会警醒一些,如此才有希望逃离那个噩梦。

    珊瑚和珍珠见顾初宁恢复原状以后放下了心,方才顾初宁那模样真是吓坏了她们,好在在书房里待一会儿后就好了。

    北方的边界离京城颇有些远,寄一封信的时间怎么也要三四天。

    顾初宁开始等回信,这几天她都神思恍惚的,可等啊等的,到了第四天她也没有收到回信。

    顾初宁坐在书房里看着陆远从前的来信,她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信纸上,怎么会,竟然到第四天还没收到来信,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浓浓的不详感。

    顾初宁去见了济宁侯,济宁侯颇得皇上的看重,对朝政也了解的更多,她过去的济宁侯正在伏案处理公文,很是专注。

    济宁侯耳聪目明,自然发现了顾初宁的到来:“芜姐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他对待顾初宁当真是好的不像话。

    顾初宁就发现济宁侯紧锁的眉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松开了,她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朝务上的难事?”

    济宁侯让顾初宁坐下:“哪里有什么难事,”他发现顾初宁一张小脸煞白,像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就道:“是不是在担心阿远?”

    顾初宁点了点头:“自打阿远走后,每四天同我书信一封,可这回到了时间,却没有回信……”

    济宁侯轻轻摸了摸顾初宁的发:“你安心,阿远不会有事的,应当只是在路上耽搁了,若是那边战况有什么变化,朝上早就有消息了。”

    陆远身处战局,自然忙的不可开交,但这毕竟是国家大事,一旦那边有什么情况,立时就会传回朝里的,现在朝中无事,陆远也不会有危险的。

    顾初宁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她的心总是不安,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最后只是低头默默。

    济宁侯舒了一口气,自打他寻回了女儿,才知道养女儿的不易,就比如现在,他叫丫鬟端来了甜点,希望女儿能放宽心。

    …

    翌日,顾初宁又做了一宿的梦,她挣扎着起来,然后叫来珊瑚拿过衣裳。

    顾初宁觉得她的身子十分的疲乏,她拢紧了衣襟,站在廊庑下看着簌簌的枝叶,这时节的花几乎都开败了,院子里落了一地的花,小丫鬟们正在打扫。

    珊瑚看着郁郁的顾初宁,十分忧心,姑娘自从那天做噩梦以后就这样,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不敢问,只能静静地服侍顾初宁。

    就在这时,院门口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他身量高大,走起步来飞快,他神色焦急,看着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一样。

    珊瑚心中一乐,这小厮就是寻常时候送信过来的,他这回来应当是送信的,珊瑚心想这回顾初宁就该放心了。

    可待那小厮走到跟前,珊瑚却发现那小厮手中空空,哪里有信,他这是来做什么的?

    顾初宁也看见了双手空空的小厮,她的心一跳,声音竟然颤抖起来:“信……呢?”

    小厮登时就跪在了地上,声音中全是惊慌和不知所措:“夫人,这回没有信,奴才没收到信,”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顾初宁一眼:“说是大人领兵作战,两军交战,死伤惨重,而且,大人竟然……失踪了,”他说到末尾时尾音上挑,骇人的很。

    顾初宁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失踪了,那就是说生死未卜……

    珊瑚惊叫了一声,就见顾初宁晕倒了,她拼了命的抱住顾初宁,然后喊道:“快去寻蒋大夫,”说着又道:“这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就悄悄的请来蒋大夫。”

    现在毕竟是在济宁侯府,若是顾初宁晕倒被宋老夫人和济宁侯知道,那就是一场轩然大波,不如先瞒下来,待顾初宁醒了再说。

    小厮浑身直冒冷汗,只会呆呆的应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往外跑去请大夫。

    顾初宁觉得她置身于一片黑暗当中,这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她的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然后忽然想到,现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陆远还没死!

    终于,顾初宁幽幽醒转,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眼睛哭得和核桃一样的珊瑚,另一旁则是发须皆白的蒋大夫。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晕了过去,然后挣扎着要起来,珊瑚瞧见立马就把顾初宁给扶了起来,嘴里说个不停:“姑娘,您刚才简直要吓死奴婢了。”

    顾初宁现在已然清醒了,就问:“这事没旁人知道吧?”

    珊瑚愣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奴婢吩咐过了,您晕倒的事一点都没传出去,”她知道顾初宁的性子,这才拦下。

    顾初宁点了点头,这样很好,她不想宋老夫人和济宁侯为她担心。

    蒋大夫收回了诊脉的手,然后沉默不语,珊瑚看的心惊肉跳的:“蒋大夫,我们姑娘怎么了,您好歹说个话儿啊。”

    珊瑚先前没有使人告诉宋老夫人还有一个原因,她猜想顾初宁应当是一时惊悸悲伤,这才晕了过去,想来应无大碍,可现在蒋大夫这般不言不语的,她就慌了神儿了。

    顾初宁抿了抿嘴唇:“蒋大夫,您直说。”

    蒋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方才晕厥只是一时之症,并无大碍,紧要的是……你腹中胎儿已然一个多月了。”

    若是寻常时候得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蒋大夫方才也听见了陆远生死不明的传闻,现在这种时候来了孩子,一个不妥就是要命的事啊,但凡顾初宁一个想不开,那孩子还能有好?

    久久的无言,顾初宁好半晌都没能接受这个消息,孩子……怎么竟然这个时候来了?

    珊瑚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先是惊喜,而后变成担忧,两种神情变化,古怪极了,她一向能言善道,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定定地看着顾初宁。

    顾初宁面色雪白,红唇也没了血色,整个人看着虚弱极了,她的手落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竟然有孩子了。

    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她和陆远的孩子,她忽然有了为人母的喜悦,然后问:“蒋大夫,依你来看,我这一胎怎么样,可平稳吗?”

    顾初宁实在担心,她的身子一向弱,最近又时常烦心,她担心这对孩子不好。

    蒋大夫道:“这孩子的脉极稳,是个健康的,只不过你最近身子受损,还是服一些安胎药为好,待坐稳了胎,就无恙了。”

    顾初宁点了点头:“那就好,”然后郑重的看向蒋大夫:“那就劳烦蒋大夫替我抓药了。”

    待蒋大夫出门后,珊瑚泪眼婆娑:“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啊?”

    顾初宁的肩头单薄,可现在却仿佛有了能承受一切的能力,她喃喃道:“会好的。”

    …

    陆远失踪的消息到底是传开了,济宁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了,宋老夫人和济宁侯原本还想瞒着顾初宁,可瞧着这阵势也是瞒不住了,最后还是决定委婉的告诉顾初宁。

    顾初宁没哭也没闹,只是问:“父亲,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现在陆远失踪,显然要重新选将士派遣过去,当初谁也没想到这样无足轻重的一场战事竟然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顾初宁也听闻,瓦剌那边显然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兵力要比从前多上好些,部署也周全,若非如此,陆远怎能陷入生死不知的境地。

    济宁侯沉吟道:“现在还没有拿出章程,当地有将士驻军,还能支撑一阵子,可到底还是要再派去将士的。”

    顾初宁抬眼看着济宁侯:“那阿远……他现在还有消息吗?”

    济宁侯只是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消息,”他如实说道,谁都明白,这时候没消息是当真凶多吉少,或许是一时寻不到,也可能是……死了。

    他的女儿才嫁过去不到一年,怎生能一年就丧夫,他安慰顾初宁道:“芜姐儿,你放心,阿远他不会有事的,他武艺高强,人也聪明,怎会为这点小事受伤,想来这其中定有缘故,你就在家安安生生的等着,一定会没事的。”

    济宁侯也不只是安慰,陆远确实能力出众,他觉得这有可能是陆远的手笔,不过离得太远,一切确实的消息都得不到,谁也说不准。

    屋子里陷入了静默,宋老夫人让顾初宁靠在她的肩头上:“芜姐儿,你要是难过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些,这样积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宋老夫人怀抱温暖,身上是熟悉的香味,顾初宁终于卸下了全部的压力,她眼眶微湿,可到底没有哭出来,她对宋老夫人说:“谢谢祖母,芜姐儿什么事都没有。”

    济宁侯在一旁舒了口气,这个时候他就是家里最大的依靠,绝不能露出任何疲态,朝上波谲云诡,谁知道太后党会以此做出什么要挟,他还有他的女儿要守护。

    宋老夫人摸了摸顾初宁的发,这孩子实在命苦,前十五年过的清苦,嫁了人又遭了这事,她一想起来就心疼。

    顾初宁从宋老夫人的怀里出来,看向济宁侯,坚定的道:“父亲,我觉得阿远一定还活着,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缘由。”

    济宁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沉吟道:“为父也相信阿远,可眼下这等情况……”到底是难解啊。

    顾初宁半垂着眉眼,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她想起方才的决定,然后道:“父亲,我想去找阿远。”

    登时,屋里静的吓人,济宁侯反应过来后直接摇了摇头,面色坚定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远去千里,还是那等危险之地,”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何舍得,如何放心。

    宋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芜姐儿啊,你爹说得对,那里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边儿可是在打仗,旁人逃都逃不及,你如何要过去,再者说了,那边不安全啊,你若是过去了,指不定遭到什么事儿呢,”她说着叹了口气:“祖母知道你和阿远两情相悦,可这种时候,你哪里能逞强。”

    济宁侯也是这个意思,那边多危险,一个不好就危及人命,更何况,就算顾初宁过去了,能不能找到陆远还两说呢……

    顾初宁的唇瓣紧抿,她想起了那个雪谷的梦,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远去死,现在陆远失踪了,定然没有收到那封信,也就说明他还是很危险,现在还没下雪,他还没死,可再拖一拖,就说不定了。

    所以,她得亲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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