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5)
的面,她哪怕脸皮厚如城墙,也不好意思散德行……
可是偏偏,她觉得严修筠是故意的。
江晚晴连忙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严天意的表情,看到这孩子正探头探脑地往前打量,连忙给自己裹了一层正人君子的皮。
“有点儿冷。”江晚晴说,“你开车门的时候放进来了冷空气。”
“是吗。”
严修筠探手过来,却不像以往一样捏她的手心,而是用手指贴了贴她的脸。
离开的时候,温热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划过了她的耳珠。
不知道是因为她刚刚受了季绍钧和孟采薇的刺激,还是被严教授迷得荷尔蒙水平超标,江晚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被严修筠手指扫过的地方涌去了。
“是有点冰。”严修筠声音低沉地笑着,“幸而有车可开,回家就让你暖起来。”
江晚晴:“……”
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他这么干扰驾驶员……真的好吗?
严修筠这一句话奠定了江晚晴一路神游的开车状态,幸而她是“马路杀手”中成功率并不高的那一种,思想状态的腾云驾雾,并没影响她安全地倒车入库。
可她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安全把车开回家,而没有一车三命的。
更不幸的是,严教授的“暖起来”言出必行,第二天江晚晴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哀嚎一声。
美色误国啊!她毫无意外的迟到了。
江晚晴两步冲上楼,把赖在床上的严天意一把抓了起来,催命似的把孩子收拾利索,这才一手拎包一手抓孩子,看都没敢看严修筠一眼,兵荒马乱地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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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早晨着实过得像连轴转的陀螺一样,江晚晴趁着办公室里人烟稀少,风一样的卷进了办公室。她坐在座位上发了两分钟的呆,这才揉着朦胧的眼,准备去给自己冲一杯咖啡提提神儿。
咖啡的阵阵香气把办公室都萦满了,江晚晴才渐渐找回自己略显萎靡的精神。
实验室那边,做实验的博士生操作时遇上了点儿问题,已经给她连发了三个微信,江晚晴说了两句,觉得微信里说不清楚,干脆起身准备去实验室看看。
几个项目的实验室都是挨着的,江晚晴负责的实验室在最里面,她走过去的时候,正见到一群物流人员“吭哧吭哧”的往隔壁实验室搬东西。
药学院的搬迁启动在即,所有实验室都会搬到新校区,这段时间,除了一些正在加紧收尾的项目还在运行,其他期限比较长的项目实验室都已经开始着手启动搬迁工作了,每天都有人来拆大型试验设备。
江晚晴没把这些人的活动当一回事儿,避让开搬东西的工人,她径直进了自己实验室。
博士生的实验也确实出了点儿问题,怎么做都做不出需要的数据,江晚晴琢磨了一下儿,调整了一下实验步骤,还列了张单子替她加了两个实验,等到她细致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刚出实验室的门儿,就被吴启思吴副教授迎面堵了个正着儿。
“江老师。”吴博士说话还是一板一眼,“院长说,有些事情需要召集大家商量,正组织开会呢,让我和您一道儿过去。”
江晚晴先是一愣,随后听到“院长”两个字,她就眼皮直跳。
昨天孟采薇和季绍钧的轮番“科普”,让她对平城首富吴哲茂先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以前,她一想起吴先生,就只能联想到电视财经频道里那个笑眯眯的老人,还有银行里堆积如山的钞票;而一晚之间,她的条件反射被强行更改了状态,只要听见“吴哲茂”三个字,只能想起“养小鬼”,“洗钱”,“黑心商人”这些字眼儿,十分激发她的求生欲。
而“院长”两个字,已经要和“慷慨解囊”的吴首富画等号了。
“呃……”江晚晴表情空白了两秒,突然一捂肚子,“那个吴博士……那个那个,我先去个卫生间……院长那边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随后,她就在吴启思看神经病的眼神下,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卫生间。
吴启思一个正人君子,当然不可能尾随青年女教师进女厕所。
江晚晴绣花儿一样的在卫生间墨迹了半晌,打定了主意,准备在里面耗到吴启思走了再出来。
卫生间的气息混合了消毒水和莫名气味的“芬芳”,十分令人作呕,江晚晴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了还是被严天意传染了“见风就卷”的毛病,居然想出这么一个下策。
然而她也不敢出门去看——万一吴启思没走呢?
这一旦撞上了,不仅还得去见院长,就连解释起自己“突然发病”的原因也挺尴尬的。
就在她准备发个微信,把实验室里的博士生召唤出来,看看吴启思还在不在的时候,女厕所门一开,博士生带着一脸疑惑的表情走了进来。
江晚晴像是看到了救星,忙做出“小点声”的动作,一把将博士生扯进最里面,劈头就问:“吴教授走了吗?”
博士生被江晚晴问的找不着北,于是,拿江晚晴当神经病看的人又多了一个。
“吴教授说您不舒服,突然进了卫生间,半天都没出来。他怕您出事儿,让我进来看看……”博士生一脸狐疑,“您在这儿干什么呢?他都已经准备叫救护车了!”
江晚晴:“……”
吴启思的死心眼儿真是名不虚传,让人哭笑不得。
江晚晴接连收获了两个“你没毛病吧”的眼神儿,自己那原本就脆弱的小脸皮已经挂不住了,勉强才能维持住自己的道貌岸然,风萧萧兮地冲博士生笑了一笑,找个理由儿给自己挽了个尊:“没事……我……那什么。”
同为女性,博士生也苦恼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听见江晚晴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哦,这样……那是没法儿跟吴教授说,您带东西了吗,我那有,我去实验室给您拿?”
“不用不用。”江晚晴连连拒绝,“我弄利索了……我现在就出去。”
博士生以为江晚晴尚在体会“每个月都有七天流血不止”的痛苦,对她纠结的表情深表同情,客气地笑了笑:“那……您出去?不行先把吴教授哄走吧,您再不出去,他大概真要叫救护车了。”
江晚晴:“……”
一个谎言总要二百个谎言来圆,江晚晴此番算是有了彻底体会。
院长简直“知人善用”,派吴启思来叫她,就是吃准了吴启思这种让人连拒绝都会有负疚感的缺心眼儿能降服她。
江晚晴叹了一口气,和博士生一前一后的从女厕所出来,一拐弯儿,果然发现吴启思还等在那儿,手里正捏着手机。
三人一打照面,吴启思就是一愣:“江老师……您这是……”
“江老师突然肚子不舒服,误会误会。”博士生笑着帮江晚晴圆了个谎。
江晚晴和博士生互相告了个别,暗中叹气。
她也算意识到,学院里的这件事,靠单纯的“躲避”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她还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调整策略。
听说江晚晴没事儿,吴启思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江老师,院长还等着……我们现在过去?”
“行。”江晚晴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和吴启思一起下了楼,才又问道,“院长说没说什么事儿?”
“我也没听说。”吴启思推了推眼镜,“去了就知道了。”
江晚晴:“……”
吴博士君子坦荡荡,只有江晚晴心有戚戚。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个打听考前重点失败的学生,暗中给自己安排好了“没能力、不明白、干不了”三套车轱辘套路,这才提着一口气,进了学院里的小型会议室。
结果一进门儿,迎面正坐着严修筠。
作者有话要说: 心里有车,哪里都是高速公路……恩……
40、9. ...
江晚晴一抬头, 正瞧见她早晨根本没敢看的那位严教授。
他衣冠楚楚, 风姿绝伦,在这一屋子肉眼可见已步入中老年的教授和院长中间, 显得尤其年轻俊朗, 但是周身的气质已经沉稳下来,不像少年人那般浮躁。
严修筠看见江晚晴推门而入, 也没顾及领导在场, 满是温存地朝她笑了一笑。
江晚晴顿时有一种全世界的花都在朝自己开放的感觉。
不过,到底是在工作场合,江晚晴还是克制住了直接走到严修筠身边坐下的冲动,而是借着帮吴博士开门关门的机会,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儿这个会议室内的座位格局。
椭圆形的会议桌, 两端分别坐了药学院和生科院的二位院长。
以二位院长为首, 他们的右手边依次坐了各自学院的老师,而严修筠自然坐在生科院那一行人中。
而距离严修筠一个座位之隔, 则坐了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和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这是整间会议室中,江晚晴唯二觉得不算眼熟的人, 他们应该不是平城大学的老师。
这女孩子一身Amani的小西装,穿的利落俏皮,妆容明丽干净, 能看出她小美人的底子, 也能看出她家境不错,年纪看上去没超过二十五岁,学生气已经褪去不少, 但是精英的气质还没修炼成功,像是个出校园不久,正在努力适应职场生涯的学生。
和她相比,那个戴眼镜的男青年外貌就逊色的多,格子衫,牛仔裤,头发因为略长,所以显得稍微有点儿乱,整个人透出一种木讷的一板一眼。
男青年原本在和身边的女孩子低声说话,因为被江晚晴推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两个人同时朝江晚晴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青年一看之下,发现来人是个女性,顿了一秒,很快略显局促地把目光挪开了。
而那个女孩子则落落大方,明艳俏丽地朝江晚晴笑了一笑,眼神却没转回到男青年的方向,反而借机朝严修筠那里扫了一扫,停留了几秒,才带着残存的笑意别开了。
鉴于她们家严教授魅力超凡,走到哪里都是女性关注的对象,无端招惹青睐这种事情,在严教授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江晚晴自己都见怪不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被“美”迷掉了魂儿的认栽人士,江晚晴权当这是旁人对她眼光的夸奖。
严修筠不知感觉没感觉到这明显带着欣赏的眼神儿,他只是看着江晚晴,目光连偏都没偏。
江晚晴对此分外欣慰,于是她借着吴博士作掩护,挑了挑眉,不无揶揄地朝严修筠眨了眨眼睛。
随后,她一本正经地严肃下来,和生科院王院长为首的几位教授依次打了招呼,跟着吴启思走向齐院长身边的座位,又和自己学院的几位院长、教授点头致意后,才挨着吴启思依次坐好。
这一行人看来就等她俩,江晚晴和吴启思坐定后,会议室的门一关,药学院齐院长心情很好地笑了一笑,清了清嗓子:“今天咱们开个短一点儿的会,首先呢,我给几位年轻老师介绍一下儿,这是咱们生科院的王院长。”
王院长很随和地一摆手:“齐院长客气啦,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介绍了……吴副教授跟生科院常来常往,小江老师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我们生科院明星教授严教授的夫人,都不是外人嘛。”
吴启思冷不丁被点到名,只好略带僵硬地快速朝王院长那边点了个头。
江晚晴也顺势笑了一笑,眼神转回来的时候,在严修筠的身上落了一下儿。
她对这个会议的意图心里没底,但是看严修筠在座,也稍稍放心一点,但也不免心里提着一口气。
严修筠则对她这个略带询问的表情没有明确表示,只是把眼神往齐院长那边递了一递,示意江晚晴继续听。
果然,齐院长对王院长这样的随和态度很受用,表情越发和蔼可亲:“既然大家都认识呢,我也不多说废话了。”
“最近呢,大家都知道,平城知名企业家吴哲茂先生,为了支持教育和高校的科研事业,特意捐出五千万人民币,在药学院成立了专项资金,希望我们把这笔钱,用于购买现有的、最先进的科研设备,从而推动科研事业的发展。”
江晚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表面上仍然维持着得体的浅笑,交握的手却不由自主紧了一紧,心里也“咯噔”一声。
她现在“谈吴色变”,但是这件事,到底被推到了近前。
首位上的齐院长依然笑意盈盈:“吴哲茂先生这笔钱呢,虽然是捐给药学院的,但是学校的领导和我个人都深入思考过这件事。我们一致认为呢,学校是一个整体,我们各个学院之间呢,虽然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那都是为了更好的做教学,做科研,而总体上,我们应该‘拧成一股绳,劲儿朝一处使’,大家一起努力,共同提升我们平城大学的综合实力。”
说到此,齐院长遥遥向王院长点头致意。
“科研领域的全面提升,不应该只局限在某一个实验室、某一个研究,或者某一个学院。我们科研能力的提升,应该是整体上的提升,让所有相关领域,都能享受到,吴哲茂先生这份支持科研的心意。”
哦。
江晚晴在心里,无声给齐院长的冠冕堂皇做了个阅读理解——药学院拿了吴哲茂的捐款,学校领导怕其他学院眼馋,为了纾解矛盾,于是有关领导施压,让齐院长拿出钱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齐院长的陈词则正说到重点:“所以呢,我请教了一下学校有关领导的意见,综合了多方面的考量和建议,也询问了吴哲茂先生的意见,并取得了他的同意——在做了很多工作之后呢,我决定小小变更一下吴哲茂先生原定的捐献计划。”
江晚晴一顿。
齐院长:“原计划呢,是这笔专项资金到位后,我们立刻购买一台沃特世品牌的液质联动仪,把仪器投入试验。不过我们也考察了一下儿,考察结果发现,虽然沃特世品牌的液质联动仪虽然仍然保持着先进的性能,和稳定的使用性,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技术的不断提升和市场的不断检验,沃特世品牌的液质联动仪,已经没有办法满足我们最先进的科研实验要求。”
江晚晴听到这里一下子掐住了自己的手,心里不由哀嚎一声。
不带这么玩的啊!
说好的仪器呢!
当初她就该先把朱和峰那台抢走再说!
现在呢!完了吧!
到手的仪器两台变一台,这仅存的一台也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江博士一时间分外哀怨,只不过她内心的哀怨根本影响不了齐院长慷慨陈词的激情:“不过大家不要灰心丧气,我们决定不购买沃特世的液质联动仪,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一个功能更全面的产品,这个产品呢,不仅涵盖了原有仪器的大部分功能,更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一次升级,这个升级后的功能呢,不仅能够满足我们药学院需要用到液质联动仪的大部分实验,还能满足生科院几个大型项目过程中的实验需求。”
江晚晴:“……”
好的,这次不仅说好的仪器飞了,新仪器还要靠跟生科院实验室抢才能用上了。
“当然,这个新仪器呢,肯定要比原有仪器的价格贵一点,不过,我们本着‘好钢用在刀刃上’的原则,认为多花这点钱,却能满足两个学院的实验需求,这个钱花的就是值得的!”
齐院长说到这里,突然偏过头,压低声音和坐在他左边的格子衫男青年说了两句,两人含笑致意后,又各自正坐回了各自的座位。
“我刚才咨询了一下儿仪器厂方派来的工程师代表,这位工程师您……”
“我姓郑。”
“嗯好,小郑工程师跟我说,在我们决定购买这个新仪器之前,生产厂家出于对我们平城大学校方的信任,同意先把仪器装在我们的实验室,让我们试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期间,需要使用到这台仪器的实验室、项目组,都可以根据自己实验的进展情况,利用这台仪器进行操作。”齐院长道,“小郑工程师刚刚说,仪器已经装到了药学院第三实验室,调试工作马上就能开始……可能在坐有的老师,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江晚晴一愣——原来她早晨看到的来搬仪器的物流人员,不是来帮药学院搬家的,而是来给厂方送仪器的。
吴启思则十分严肃而配合的,对齐院长点了点头:“确实看到了。”
齐院长笑着环视一圈:“我们首先感谢厂方的诚意!其次呢,请大家一起来开这个会,就是来表示我们作为校方的购买诚意——在座诸位都是两个学院重要实验室的负责人员,这个仪器呢,我跟王院长商量过,买回来以后,主要使用的实验室,基本就是在座诸位的实验室——当然以后,大家谁还要用,我们再另作安排。”
“不过目前,仅就目前情况而言,这个仪器对大家的帮助是最大的,所以我希望大家,本着对自己科研成绩负责,也对学院未来的科研成绩负责的态度,协调安排一下各自的实验期限,共同对这个仪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试用评估,一个月后,我们会根据大家评估的结果,决定是否购买这个仪器。”
齐院长依次看过众人的表情:“大家对此有没有什么异议?民主讨论嘛……有意见都可以提……王院长,您来说两句?”
“见外了不是。”王院长笑容满面,“齐院长说的很到位了,我呢,也就不多说了,在座的都是学院出类拔萃的研究人员,我相信大家的高水平。”
齐院长带头鼓了鼓掌:“谢谢王院长……还有人有意见吗?”
江晚晴:“……”
说的就跟有意见真能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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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人吭声,在齐院长这里就代表了“没有意见”。
齐院长满意地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们有请厂方的代表,给大家介绍一下仪器的基本功能和操作方式。小郑工程师和这位女同志……小同志你怎么称呼啊?”
“齐院长您客气了,我给自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那个俏丽的女孩子爽利地笑了一笑,落落大方地自己站了起来,“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大家好,我叫韩乐雪,是天翼医疗器材公司的销售代表,下面,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最新仪器的功能。”
她说着,眼神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在座的每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晚晴觉得她的目光和自己相接时,她俏丽的笑容微微加深了,而那个尾韵,尤其的深长。
41、10. ...
江晚晴被她这个眼神看得眉头一皱, 立刻警觉了起来。
可是韩乐雪再没露出什么可疑的表情, 只是按照要求,介绍起了仪器的功能。
她条理清晰, 表述精准, 比一般的销售人员多了不止一分的专业性,连几个晦涩的专业用词都难得没有任何错漏, 看得出是真的下了功夫。
等到她含笑说完, 连坐在一边的齐院长都对她的能力表示了欣赏,点头笑道:“小韩同志的准备工作做的够充足啊。”
“齐院长谬赞了,这是我们应该的。”她笑着应承了齐院长的赞美,又故意自谦道, “跟各位领导各位专家教授比, 我的水平实在有限, 各位老师有没有什么疑问,欢迎提出来,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希望能尽力解决大家的疑惑。”
齐院长也跟着一点头:“大家什么意思, 没关系,说说。”
吴启思对购买这台仪器有最绝对的话语权——本来么,钱都是人家叔叔出的, 连专项基金都挂在吴启思名下。
不仅如此, 吴启思察言观色的能力约等于零,做事又严谨认真,丝毫不讲情面, 完全没有其他人“不想难为小姑娘”的心理负担,听到齐院长这么说,他喷薄而出的问题终于憋不住了,急于找个方向泄洪。
“韩小姐,我确实有些问题。”吴启思推了推眼镜,把他刚才奋笔疾书记下来的笔记本儿一摊,一边看儿一边说,“对于一台联动仪来说,衡量其性能最主要的指标包括分辨率,灵敏度、扫描的速度和精度等,但是我们知道,一台仪器不可能在所有性能上都做到完美,在功能上必须有取舍,实际使用中,这几个指标,只能舍弃一些保留一些……这个韩小姐是承认的吧?”
吴启思谈到专业的时候语速很快,虽然他很可能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在旁人听起来,语气上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韩乐雪到底还是年轻,没有修炼到彻底的油滑,被吴启思这么不留情面的”突突“了一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才仍然笑道:“这位老师是专家。”
吴启思丝毫没理会韩乐雪短暂的尴尬。
“我刚才听了一下韩小姐汇报的指标数值,这个数值非常漂亮,漂亮得超过我的想象。”
韩乐雪笑着点了一下头。
“但是这些指标,大多是在比较极端的情况下才能保证的结果,而实际情况中,有些指标完全达不到你们所标示的那个标准。”吴启思低头看了看笔记本,又抬起头,“我举个例子,如果将仪器的速度设定在700赫兹的速度下,为了保证这个速度,灵敏度及分辨率就不可能达到你们所汇报的标准。”
韩乐雪一笑,勉强道:“但是据我所知,现下大部分的实验,根本用不到700赫兹这个速度,很多的实验只需要500赫兹的速度就能达到实验需求,我们这个设定,就是为了考虑实际使用中的需求而特意高设的,这恰好证明了我们仪器的超前性,这也并不会影响实验结果的真实有效性。”
吴启思摇了摇头:“扫描速度决定于不同厂家采用的数据采集方式,现在最主要的该仪器现有的厂家,主要有两大类采集方式,我们所熟知的沃特世品牌,采用的是MSE(均方误差),而你们的仪器是采用DDA(非连续变形分析)。”
他没给韩乐雪说话的机会,又继续道:“非连续变形分析是这种方式非常经典,准确度相对高,但是和现行情况相比太落后了——它设定阈值,还需提高扫描速度,而且对使用者经验要求较高,我们的使用者大多数是研究生和博士生,从经验上,他们并不能正确使用。”吴启思道,“而均方误差这种方式,与你们提供的这个相比起来,不需要阈值,定量好,还能够节省大量时间。”
在专业人士面前,韩乐雪的那点儿功课显然不太够用,这次的反驳就有点儿干巴巴了:“您也说了……那个,我们采用的方式准确度高,我们肯定以准确度为第一优先考虑……”
她话音没落,吴启思已经非常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韩乐雪顿时咬了咬下嘴唇,像是没有料到这个书呆子居然能这么难对付。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格子衫青年显然按耐不住了,起身替韩乐雪解了个围。
“这位老师您说的确实有道理。”郑工程师道,“但是,沃特世品牌的采集方式,也就是均方误差方式,其实是需要有性能更可靠的软件,对获得的谱图进行最终解析的,如果没有这个软件,仪器相当于只承担了一半儿功能,无法得出结果,而在这套软件的报价,加上沃特世品牌的仪器价格,总和是远超于我们公司的仪器的——这一点也希望您加入考量。”
他说完,和韩乐雪一起坐下了。
而江晚晴坐在一边简直要笑出声——郑工程师光忙着英雄救美,大概是没了解过吴启思的身家背景和来头儿。
要首富公子考虑仪器价格,大概跟让英国女王算计买菜钱一样荒谬。
毕竟咱们吴博士,只要品质不要价格,还是个开口就捐六百万、回家一合计觉得捐少了,后续忙不迭凑足了五千万的壕。
在座诸人都知道吴启思开口的底气来自何方,对于郑工程师要吴启思考虑价格的说法,大多一笑置之了。
江晚晴不由打量了一下儿这个叫韩乐雪的小姑娘。
这一看之下,却发现了一点不寻常——韩乐雪除了被吴启思怼的尴尬之余,还露出了一丝很难察觉的不领情,尤其在郑工程师提出要求吴启思考虑仪器价格时,居然露出了和在座诸人如出一辙的表情。
当然,她的表情比其他人都要细微多了,还融合了一些针对郑工程师的情绪,可是这一点细微的表情却让江晚晴无声提了一下心。
郑工程师不了解吴启思的背景,按道理说,韩乐雪是他的同事,对吴启思的背景也不该有多少了解,可是她竟然也露出了这个表情。
……是因为她其实知道吴启思的身家背景吗?
这个认知,让江晚晴觉得有点儿微妙。
所有人都觉得郑工程师的建议有点儿多余,反倒是吴启思自己没意识到这句话里包含了什么令人发笑的逻辑。
他这么听完,居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转而朝齐院长道:“院长,我认为,我们可以同时把购买沃特世的机器和分析软件列为第二备选计划。”
齐院长:“……”
齐院长显然对这台综合性能的仪器是非常看好的,韩乐雪介绍的时候,他的赞美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不料吴启思这个愣头青耿直地顶天立地,专门给人添堵——他突然理解朱和峰以前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关门弟子了。
但是鉴于人家是首富侄子,也不能当普通下属怼回去,于是齐院长脸色一青,顿时有点不上不下。
江晚晴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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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觉得齐院长新搭桥儿的心脏怕是有点儿危险,于是在心里给齐院长默默点了个蜡。
幸而一直作壁上观的王院长还算仗义,这个时候,没让齐院长彻底下不来台。
“吴教授啊,你的考虑有道理,但是呢,咱们做事,该一步一步来……我觉得这个仪器虽然不算完美,但是缺点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事物的两面性,有利有弊嘛。”王院长慈祥一笑,“更何况,人家厂商很有诚意,仪器都给咱们送来,安装调试了。人家也没要求咱们立刻做决定,不是还有一个月试用期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启思被王院长这么慢悠悠地一讲,也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
“哎呦,我们吴教授做事就是认真,年轻人!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汗颜,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王院长“哈哈”笑起来,众人也只得给面子的跟着一起笑。
吴启思不明就里,抓了抓理成板寸的头发。
王院长脸上的笑意没完全褪去,眼神却已经沉下来:“吴教授,其他的计划,咱们可以再商量,至于这个仪器呢,现在已经在咱们药学院的实验室里了,咱们学校的校训就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做人的原则也是咱们评价自己的标准之一,答应好的一个月试用期,咱们不能失信于人。”
王院长看上去笑眯眯的,但是到底是做领导的人,姜还是老的辣,拿“道德”这个标准往吴启思身上一压,吴启思顿时没了声音。
他给齐院长救了火,心照不宣地给齐院长递了个眼神。
齐院长很领情地点了点头,也不提“民主”不“民主”了,管杀不管埋地盖棺定论:“那既然如此,咱们的讨论就到这儿,从明天开始,安排为期一个月的仪器试用实验,各实验室负责人都积极参与,尽快使用,做个系统评估,一个月后交流使用意见!没别的事的话……”
刚才被吴启思怼得尴尬的韩乐雪此时已经恢复了侃侃而谈时的精神气。
“齐院长,齐院长……”
她压低声音,在齐院长“散会”两个字之前打了个岔。
齐院长觉得今天自己流年不利,刚不悦地皱了皱眉,就听到了韩乐雪的连声道歉。
“打扰您说话真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韩乐雪连声道,“有件事儿我还得劳烦您做主,给我安排一下儿。”
齐院长被她无声带了个高帽,气儿终于顺了一点:“你说。”
“齐院长您德高望重,容我小人在前君子在后。”韩乐雪说,“仪器给学校一个月试用期,这是我们领导答应的,绝对作数,但是……我们领导把仪器交给了我,责任也是一并的,在这一个月内,我每天都会来学院报道,尽我自己所能替老师们解决一些问题,同时维护一下这个仪器的日常使用情况,我希望您安排个老师和我一起,两个人也好互相做个见证,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回去我们领导那里汇报,也好给自己留点余地。”
韩乐雪说得非常委婉,实际意思,齐院长一听就明白了。
这小丫头虽然没直说,但是拐弯抹角地表示,仪器如果在试用期弄坏了,她自己赔不起。
她需要找个人和她一起管理,一方面责任共担,另一方面,也是要求平城大学校方别仗着东西免费就可劲儿造,是一种无声的制衡。
这话虽然说得耍小心眼,但她说的在情在理,齐院长没什么可反驳的。
考虑到她一个女孩子,找个男的搭伴不合适。
齐院长顿时把目光聚集到了在坐的唯一一个女教师——江晚晴身上。
他本想一竿子把这差事支给江晚晴,却不料,自己的目光刚递过去,声音还没出,江晚晴“噌”地一下自己站了起来,把齐院长倒吓了一跳。
“齐院长。”江晚晴目光锋利,含笑扫了韩乐雪一眼,又看向齐院长,“我先跟您请个罪,这份工作我暂时胜任不了。”
齐院长:“……”
他迟早有一天被手下这群刺儿头堵得犯心梗!
42、11. ...
“先下手为强”这种道理小孩子都懂, 江晚晴自然有更深刻的体会。
于是她在齐院长一片铁青的脸色下笑了笑:“齐院长, 不是我驳您的面子,按理说, 领导交代的工作我确实该尽心尽力完成, 但是我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吗……”
随后,她摆出了一副“快来问我我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表情, 卖关子闭嘴了。
齐院长在王院长和一众下属面前只得忍了, 咬牙切齿地道:“你有什么情况?”
江晚晴笑了笑,面露为难:“个人家庭情况,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我是从来不愿意跟各位同事各位领导抱怨的, 能坚持我一般都坚持了……但是最近, 我舅舅病了。”
齐院长对江家情况有些了解, 但是和江家诸人的交往不算最深,只知道她们江家随便拎出来哪位长辈都是国宝, 听说是江晚晴的舅舅,齐院长没想别的, 脑子里先给这位“舅舅”安排了一个德高望重老教授的形象。
这样一位老人病了,家里的孩子确实是得上心。
齐院长是个尊老爱幼的道德楷模,自己也上了年纪, 对待同龄人也有这样一种同理心, 因此江晚晴这么一说,他虽然“不高兴”的意思并没过去,但是也没吭声。
但他只是没想到, 江晚晴嘴里的“舅舅”,其实是郎玉堂那个二百五。
郎大夫最近工作强度过大,长期的过度疲劳导致他这种糙汉也免疫力低下了,又赶上流感季,于是郎大夫没抗住,光荣感冒了。
请假休息期间,郎大夫也没别人可骚扰,为了显示自己的柔弱无助可怜,屁大点儿事儿都要给江晚晴打电话,一会儿“嘤嘤嘤人家想喝皮蛋瘦肉粥”,一会儿“呜呜呜我想天意了,你把他送来陪我好不好”,又过了会儿“哼哼哼你怎么不理舅舅,舅舅好难受,舅舅要死掉了”……
……烦的江晚晴恨不得掐死他。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郎大夫四大皆空地显示着“单身公害”的威力,继续以柔弱无助的面貌作威作福,还莫名获得了江晚晴家母上大人的支持。
江晚晴敢怒不敢言,只能挑这种时候在言语上拎他出来过过嘴瘾。
“他没结婚,也没有儿女,脾气也有点不招人待见,给他请保姆他总能挑出人家的不是……从我小时候就是他跟我最好,所以只能我去照顾他。”江晚晴在不说谎话的基础上,三言两语给郎玉堂安排了一个脾气古怪的孤寡老人的形象,抬眼看见到齐院长似乎还有什么意见要发表,于是赶紧又给自己追加了一个砝码,“更何况,我还有个孩子……学校天天五点半下课,咱们五点下班儿,我每次去接他都是争分夺秒啊。”
这一“老”一小,直接把齐院长的“你克服一下”给堵了回去。
江晚晴趁热打铁:“您看,我最近这一天到晚都过得特别慌张,连我实验室里的那些设备,都是分配给博士生和博士后们一人管一样,就怕我自己照顾不到。”
江晚晴一笑,推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再说了,我实验室里那些设备才多少钱,弄坏了或者丢了什么零件儿,我自己掏腰包儿赔都是可以的,但这个仪器价格不菲……连厂方的工作人员都求稳妥,咱们就更该稳妥了。”
江晚晴不爱研究办公室、政、治,但是不代表她随便被什么人都能摆一道。
她最后一句话是故意捎上韩乐雪的,意思也是提点一下齐院长,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其实一直在厂方,不要把自己拖下水。
齐院长被她最后一句话说得一顿,好像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点意思,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王院长的眼神在几个人中间扫了一遍,笑了:“真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啊,小江老师说得有道理,咱们平时的生活啊,很多事情考虑不到,都是夫人在无声做贡献……挺好,既然这样,给小江老师留点时间,让她把家里这特殊时期忙过去算了。”
这句话虽然放过了江晚晴,但是莫名让江晚晴升起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院长下一句话就把目光落到了严修筠身上:“严教授,你最近在做项目收尾,我听说你有几个实验要转到老校区来?”
严修筠一点头:“是这样。”
王院长笑了:“那正好,这一个月,小江老师忙家庭,你替她忙忙事业——每天临走前配合天翼医疗器材的小韩同志,做一下仪器的日常维护,有情况及时反映。”
江晚晴一听就急了,语气却还保持着克制,语速却不自觉地加快了:“王院长!我不好做这项工作,他就更不行了——我们家有特殊情况,您不说让他帮帮我,怎么还给他派额外任务呢?您这可不是让我顶半边天,简直是天塌了让我们夫妻俩自己顶了算了。”
她这话说的伶牙俐齿,但偏偏还是笑着的,谁听了不舒服,也都不好意思跟她明着对顶。
王院长被她噎了一噎,笑了,用手点点江晚晴:“这个小江老师,能说会道,厉害哦……看出来你们家都是你说了算,严教授在家没地位的。”
这一席话说的在座诸人都笑了起来,连严修筠都好脾气地跟着笑,仿佛甘之如饴,也没觉得“妻管严”这个名声丢脸。
江晚晴倒是不怕他们笑,也随着他们笑了两声,才正色下来:“这件事……”
她刚开口,却见坐在对面的严修筠给她递了个眼色。
江晚晴不动声色的把原本更激烈的措辞暂时咽了回去。
严修筠把目光转向王院长,而后接了江晚晴的话:“院长,我在家里当然是没有我没有我们家江老师细致,但是她最近确实安排不开,既然这样,这个工作就先交给我。”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接了下来,江晚晴顿时一愣。
侧眉一扫,还扫到了韩乐雪一闪而过的一丝笑意,江晚晴顿时更有点儿七窍生烟。
别人不知道她对这件事避之不及是为什么,严修筠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应下来,自己的推诿都白费了!
当着外人,她不好意思爆发,脸色只是似笑非笑的,干脆的把笔记本儿一合,抱臂往椅子深处一坐。
王院长成功把这件事推动了下去,满意的笑了:“严教授识大体。”
这话简直是把江晚晴捎上了,话音刚落,江晚晴的目光就看了过去。
王院长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
严修筠却没接这句夸奖,而是话锋一转:“但是,我有个小要求,希望两位院长首肯。”
他接受工作接受地这么痛快,王院长不得不给他台阶下:“你说。”
严修筠笑了一笑:“既然仪器是我们两个学院共同试用,为了沟通畅快,最好两个学院一起配合厂方进行日常维护,我就代表咱们生科院做这件事了,但我同时希望药学院出个人,跟我一起负责。人选我也想好了——吴启思副教授很合适,一来,他对这个仪器非常熟悉;二来,我们两个最近一起在负责项目收尾,下班时间赶得上,您觉得怎么样?”
王院长闻言笑了:“药学院的教授,当然要问问齐院长的意见。”
齐院长没想到这件不大的事情能分出这么多叉头儿,被吴启思和江晚晴一前一后吵得有点心烦,现在终于看到了此事尘埃落定的希望。他根本不想节外生枝,干脆一锤定音:“没问题,那就这样——吴教授,你跟严教授一起,配合厂方每日维护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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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思不是个会拒绝的人,况且他以自己老实人的目光看去,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干脆一口应了下来。
齐院长看了一眼表,发现这么一个破会居然开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竟然都到了要吃饭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的心力交瘁都被饥饿感袭击懵了。
“那行,实验排期你们私下商量着来,我和王院长也不过问了。”齐院长大手一挥,“散会散会。”
他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被王院长眼疾手快的追上了:“齐院长……中午哪儿吃?咱们就别跟小孩儿们挤食堂了,随园餐厅……走走走,咱们随园餐厅……”
……
两位院长步步生风地走了,其他人自行散场。
韩乐雪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伶俐人,赶在所有人离开前,先一步到了门口儿,开始给所有与会的老师发名片儿,发到江晚晴的时候,她还看起来挺友善地笑了一下儿。
江晚晴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拿了名片,谁也没等,转身进了卫生间。
等到她勉强平定了心情,从卫生间拐出来的时候,参加会议的老师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可她一抬头,却恰好看见了严修筠。
严修筠站在会议室门口,不时朝别的地方看一眼,显然是在等人。
他谦谦风度,立如松柏修竹,举手投足都魅力十足。
然而他不是一个人站着的。
韩乐雪站在他身边,不停地跟他搭话儿。
小女孩儿巧笑倩兮,眼底的神色都好像是会发光。
“严教授,您其实可以算是我的学长——我在皇家大学做过一年的交换生。”韩乐雪展颜一笑,为这点“幸运”而骄傲的同时借机问道,“不知严教授中午有空吗?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允许我请您吃个饭,以后大家一起工作的时间还多,我们提前交流沟通过,更利于以后工作的开展。”
江晚晴:“……”
这话说得,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好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是当我死了?
严修筠只是维持风度的笑,没应声,一抬头,恰好看到江晚晴走过来。
他的笑容在韩乐雪眼里发现了质的变化——韩乐雪终于意识到,他刚才那点儿笑容有多敷衍。
可惜江晚晴瞎,或者说,她被愤怒冲昏了头,根本没看出来。
虽然也有可能,严修筠的笑意在她眼里一直是这样的,她一直觉得这样的笑容才是理所当然,根本顾不上观察区别。
严修筠目光看着江晚晴,对韩乐雪,则漫不经心地拒绝道:“不必了。工作的事情,工作时间解决就足够了,不要再占用私人时间。”
韩乐雪赶忙道:“如果……”
严修筠却没听她的话,而是动了一动,目光越过韩乐雪,朝着江晚晴的方向伸出手。
自从江晚晴出现,他就再没往韩乐雪的方向看一眼,直到江晚晴走到他身边和他相携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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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江晚晴江老师。”严修筠说,“如果不介意,我和我太太先一起去吃饭了,我不喜欢让她等。”
43、12. ...
于是, 根本没轮到江晚晴出手, “别有用心”的韩乐雪就被严教授自己解决了。
江晚晴一路高贵端庄地跟着严修筠下了楼,直到出了教学楼, 她回身朝身后看了一眼, 发现韩乐雪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这才拉严修筠在树后站住了, 顺手抽走了严修筠捏在手里没来得及放的名片。
她把名片放在鼻下一闻, 顿时感觉一股幽香萦绕。
“真下功夫啊。”江晚晴笑了笑,带着几分赌气地揶揄道,“严教授魅力不减,风采依旧啊。”
“还行。”严修筠也跟着笑, “毕竟当年靠脸, 才能勉强得夫人垂青。”
江晚晴白了他一眼, 又随手拿出了自己从韩乐雪那接来的名片,这一对比, 更是让她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差别待遇啊,给我们的名片没有香味也就罢了, 我当她是低碳环保节约资源。”江晚晴说着,把两张名片往严修筠眼前一举,“可是连电话号码都不一样, 这过分了啊。”
果然, 这两张名片上的内容差距一目了然。
江晚晴收到的那张,背景素白,用黑色楷体印刷, 上面印了一长串的公司电话、传真、官网、微信公众号,还有韩乐雪一堆不知所谓的头衔。而上面印着的手机号一看就是最新号段,旁边还印了一个带着公司logo的二维码。
而严修筠收到的那张则讲究得多,嗅之暗香浮动不说,名片的背景色是悠悠的浅蓝,整体设计简洁大方,名片前后干干净净,只有艺术字体的名字和电话——跟另一张名片上看着就像骚扰电话的号码不同,这个手机号,则是个让人一下就能记住的“靓号”,除了6就是8。
严修筠看都没看那两张名片一眼,而是低低地笑了。
随后,他笼了江晚晴举着名片儿的手在自己的手里,压低了声音:“我都当众默认自己在家‘不行’了,还不肯放过我么?”
江晚晴一下子就想歪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什么时候当众说你‘不行’了……”
结果话音没落,严修筠就是一挑眉。
这一下,江晚晴想起自己还真说过——刚才和王院长辩论的时候,她确实说过“我不好干这项工作,他就更不行了”,结果招来了王院长一顿借题发挥的嘲笑。
但是——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恩,我懂。”严修筠笑着点头,“我知道夫人是哪个意思。”
江晚晴:“……”
越描越黑啊……不过,难为某些人耍流氓也能耍的如此清新脱俗。
江晚晴假装没听懂严修筠说什么,可是她的气还没消,于是她顺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两张名片一叠都扔进了自己的笔记本儿:“没收!没收!吃饭……哼,吃个毛线!”
严修筠看着她笑,从善如流:“行,不吃。”
江晚晴瞪了他一眼:“不,我要吃!我要吃东院食堂的黑椒鸡片盖饭!”
说完,她自己甩手,气哼哼地走了,严修筠只是一笑,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东院食堂离药学院教学楼的距离,有半个平城大学那么远,江晚晴自己“吭哧吭哧”地走了半天,觉得所有的悲愤都变成食欲了。
然而她一进食堂的门,就要被沸反盈天的学生吵懵了。
他们开会开的太墨迹,导致他们来吃饭的时间赶得不巧,正赶上学生们吃饭的点儿。
这群正当壮年的小崽子们,找食吃的时候犹如饿死鬼投胎,打饭窗口又挤又吵就算了,偌大一个东院食堂,所有的座位都几乎被他们占满了,热热闹闹堪称座无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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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晴勉强找到一个空位,刚想坐下,甚至还没来得及招呼严修筠,低头一看桌子,就发现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位同学吃饭留下的油污。
烧茄子的菜汁、鱼香鸡丝的辣油,还有洒出来的西红柿汤,里面还能看出一两丝飞得十分写意的鸡蛋……
江晚晴只看着桌上的痕迹,就能脑补出这位同学的菜单儿和风卷残云的吃相,她处女座的洁癖瞬间就犯了。
严修筠看着她一脸要上法场一样的纠结,低头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背:“出去等我吧,我去打包,一会儿去我办公室吃。”
江晚晴“吃什么吃”的炸毛终于在“饥饿”的怂恿下,向这一桌子油污做出了无言的妥协,然后,她仿佛连在此处停留都是折磨似得,一声不吭地钻出了食堂。
江晚晴以为严修筠要耽搁一会儿,于是百无聊赖地在食堂门口溜了几圈儿。
看秋风吹落萧萧落叶,她正准备酝酿几句“萧萧寒叶闭书窗”的酸诗,一回头,却见严修筠已经拎了两份儿盒饭,从食堂里挤出来了。
“这么快?”江晚晴想想里面那个架势,倒是真有点儿出乎意料,“你买了什么?随便买的吗?”
“黑椒鸡片盖饭,两份儿。”严修筠一边说,一边躲开了江晚晴伸过来拆包装的手,“别拆了,到办公室再看,油!”
江晚晴果断伸回了爪子,伸到一半儿,又突然抬头,狐疑地看了看严修筠。
严修筠被她一看,反倒笑了:“夫人担心我这是出卖色相换来的吗?”
江晚晴被一眼看穿,也不遮掩了:“那你出卖了吗?”
“我色相是稀缺资源,用来换盒饭太大材小用了——我明明是凭本事。”严修筠笑了,一手拎着盒饭,一手揽过江晚晴,催她快走,“我带的公共课里,有个大三的本科生在食堂打工,这小伙儿一直想考我的研究生,所以看见我去买饭,他偷偷给我插了个队。”
“……”江晚晴被他揽着走,人也暖了,脚步也快了,却仍然暗自较劲地挑了挑眉,“严教授,你这叫‘以权谋私’……我怎么知道你哪天会不会突然涉及到权色交易了。”
严修筠笑着叹了一声:“有心无力啊。”
江晚晴一挑眉:“嗯?有心??”
“毕竟夫人都嫌我在家‘不行’了。”严教授一本正经道,“我只能回家多努力一点,外面当然顾不上了。”
江晚晴:“……”
努力个毛线!
斯文败类!
流氓!
有文化的流氓当然不太在意江晚晴腹谤了什么,两人加快了脚步,趁盒饭的余温还没散去,一头扎进了生科院。
生科院搬迁完成的差不多了,但也还有几个教授两边办公,严修筠就是其中之一,因此他的办公室还保留着,门一关,只有就他自己在。
严修筠把桌子收拾出一块儿利落地方,又从旁边的老师那里多搬了把椅子来,弄完这一切,江晚晴刚好洗手回来。
食物的香气把江晚晴浑身的“不服帖”都平复了,两人无声吃了两口,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一聊,江晚晴居然又想起一件让她生气的事儿。
“不是说好离和吴哲茂有关的事情远一点吗!”江晚晴筷子一撂,“我刚才顶了齐院长,又怼了王院长,就是为了把咱俩摘出去,你倒好,轻轻松松一句话,自己把自己撂进去了!”
严修筠也停下来,把筷子又递给她,示意她别这么大气性,先继续吃。
江晚晴虽然接了筷子,但是仍然看着他,眼神里都是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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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修筠也只好停下来:“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刚有一点想法……还没有理得太顺,所以没和你说。”
江晚晴却是个急脾气:“你说,我帮你一起理。”
“一边吃一边说吧。”严修筠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才重新出声,“这件事来得有点奇怪——按道理说,药学院齐院长,是不会愿意把专项资金拿出来和生科院分享的。”
江晚晴不以为然:“齐院长不是说了吗,校方领导施压了——我猜八成是有人眼红,说三道四去了,齐院长没抗住,所以只能掏钱。”
严修筠却摇了摇头:“态度不对。”
江晚晴一愣:“什么态度?”
“齐院长的态度,和王院长的态度……都不太对。”严修筠道,“如果是你说的,校方施压,齐院长没办法,那么……他和王院长不该是这么友好合作的态度,你没感觉到吗,王院长今天在处处帮助齐院长解围,而齐院长则非常乐意王院长一起‘分享’这件好事,他们两个目标一致,就是希望购买设备的事情赶紧成功。”
江晚晴被他这么一说,才显露出一点了悟的意思。
确实,如果齐院长是“被逼无奈”,那么他和王院长之间不可能你来我往这么和谐,轮不到吴启思和江晚晴扎刺,他们二位就能对此事针锋相对,吵个你死我活了。
更有甚者,齐院长很可能干脆“为了反对而反对”——我自己买不了,那么你王院长提出什么态度我也跟你对着干,大家一起买不了,吵到校领导那里,也是因为“我们彼此都没法儿妥协”,才导致事情黄了,责任上要各打五十大板。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会议上,王院长一直在替齐院长解围,态度甚至是谦恭而讨好的,开完会,齐院长有点小情绪,他还“哥俩好”地拉着齐院长吃饭去了;而齐院长呢,则处处都卖王院长面子,仿佛王院长不是来“分一杯羹”,而是给他带来了莫大好处的。
这背后,是怎么把这二位院长笼络到一起的?
严修筠见江晚晴想明白了,才继续道:“而且他们用人的态度也很奇怪,如果这件事和吴哲茂想入股校办企业有直接关系,那么他们用吴启思是最好的,可是并不,齐院长对吴启思提出仪器有缺陷这一做法,十分不满,但是不好意思发作,用人更是跳过了吴启思……”
江晚晴提到这件事就着急上火:“那你还上赶着去!”
严修筠摇摇头:“不是我上赶着,因为我觉得,这件事……躲避是没有用的,这次躲开了,也还有下次。”
江晚晴一顿——这个想法倒是和她之前的认知不谋而合。
“起码这次,我是有心理防备的,总比下次冷不丁的遇上机会更好,于是我就应下了。”严修筠道,“我答应的痛快,才能提条件,所以为了保险,我把吴博士也带上了——吴博士是个好人,不会算计人,而且他身份特殊,吴哲茂想算计,也不会算计他。”
严修筠这番话倒是说服了江晚晴,可是她心里仍然惴惴:“那……这件事到底会怎么样?”
这话问得有点儿太笼统了,简直是把严修筠当神仙才能指望他答出来,然而江晚晴心里茫然,也并不知道怎么问才叫不笼统。
然而严修筠顿了一顿,一抬头:“你记得那个医疗器材公司叫什么吗?”
江晚晴被问得一愣:“天……天什么,我看看名片。
这会开的乱七八糟,先是吴启思针对仪器的缺陷发表了长篇大论的意见,后是因为江晚晴炸毛,让所有人看了一场“院长吃瘪记”,导致会议开到最后,所有人对那家医疗器材公司反倒印象浅薄……而江老师吴博士这种给自己加戏的,非常喧宾夺主。
“天翼。”江晚晴掏出来韩乐雪的名片,照着念道,“全名是天翼医疗器材有限公司。”
严修筠点点头:“对,你我都不太记得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甚至齐院长也对这家公司不太了解,甚至开会时还要现问销售代表和工程师的名字……而会议上,只有王院长准确的说出过公司的名字,对韩乐雪,也是张口就记住了‘小韩同志’。而这个女孩子,张口就知道,我以前在‘皇家大学’任教过”
江晚晴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严修筠没吭声,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江晚晴眼尖地发现,这个电话是拨给季绍钧的。
“George.”严修筠道,“帮我查查天翼医疗器材有限公司……对,全部都要。”
44、13. ...
季绍钧倒是不负所托, 带着消息来得很快。
江晚晴趁着下班前这段时间, 偷偷溜到严修筠的办公室,准备给严教授进行一番“防火防盗防师妹”的男德教育时, 季资本家已经把天翼器材公司的资料拍到严修筠的桌子上了。
江晚晴看见季绍钧就莫名气儿不顺, 季绍钧自己倒是坦然自若,非常不拿自己当外人, 抬头看见江晚晴进来, 还十分绅士地站起身,代替了严修筠的职责,给她搬来了一把椅子:“弟妹来了?那就一起听一听。”
莫名成了晚辈的江晚晴:“……”
弟妹你个头啊弟妹!谁是你弟妹?!
严修筠坐在办公桌另一头,看季绍钧帮江晚晴搬了椅子, 又微笑着看江晚晴坐定, 这才摆出秋后算账的意思。
他眉目一偏, 对季绍钧道:“叫嫂子。”
季绍钧:“……”
严教授的表情太一本正经,江晚晴实在没忍住, “噗嗤”一声就笑喷了,好奇心驱使之下还歪了个楼:“所以……你们俩到底谁大?”
季绍钧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一下儿, 勉强笑了一声:“我们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而严教授没让他说完,对着夫人,自然而然一点头:“我。”
“那让季总叫声‘嫂子’没毛病啊。”江晚晴故意夸张地看了季绍钧一眼, “他为什么这么不情不愿还苦大仇深?”
严修筠很给面子地伸手朝季绍钧那边比了一下, 意思是“让他自己说”。
季绍钧按捺不住地咬牙切齿:“因为他只比我早出生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好意思提!”
江晚晴的眼睛却亮了——她对和严修筠有关的事情都很好奇:“你们两个人同一天出生?”
季绍钧不情不愿道:“对。”
当年季夫人和严书音女士的预产期前后只差三天,预产期前十天左右,严书音女士准备收拾收拾, 自己去医院待产。
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了点意外——她的羊水破了。
严书音女士登报和傅耀康断绝关系后,就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只有大儿子傅修远偶尔过来看一看。但那段时间傅修远一直在忙一些事,严书音不忍心让儿子奔波,便故意告诉他,距离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
其实严书音自己安排的没什么问题,只是她没想到小儿子来到人世来得这么着急。
这个情况下的孕妇,自己开车去医院,简直要一尸两命。
大儿子一时之间是指望不上了,无奈之下,严书音女士只好求助于邻居。
邻居就是季绍钧的父母。
季氏夫妇俩倒是热心肠的好人,听闻情况立刻上手帮忙。但是当时季夫人也处于临近预产期的特殊时期,季先生不敢把怀孕的夫人一个人放在家,手忙脚乱之下,只好夫妻俩一起,把严书音女士送到了医院。
也多亏了季夫人一起跟来——严书音女士刚被推进产房,季夫人就也感受到了胎动。
于是,严修筠和季绍钧一前一后来到了这个人世。
时间只差四十分钟。
按照这个描述,这已经可以成为一个青梅竹马童话故事的美好开头了,奈何两位腐国长大的主人公不为世俗所扰,在性向上直男得顶天立地,甚至有点幼稚。
“江博士,如果Vincent是个女的,那现在可能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季绍钧没好气地故意找茬儿,“怕你不高兴,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跟他还有‘指腹为婚’这么一档子事儿呢!”
江晚晴倒是意味深长地用眼神地比了比他和严修筠:“哎?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高兴?”
“……”季绍钧“哼哼”冷笑两声,“因为你……”
“因为你没机会不高兴。”严修筠笑容和煦地看着江晚晴,“即使他是个女的,我还是觉得,能和江四小姐相亲才比较荣幸。”
江四小姐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她不仅被严修筠两句话说的身心舒畅,而且作为一个靠征婚条件太苛刻上了微博热搜的网络红人,江晚晴突然升起一种对于自己眼光的自豪感——看看,什么叫慧眼识人!什么叫百里挑一!
而季绍钧:“……”
季总顷刻间就被一大堆槽点淹没了,他坐在原地,一瞬间,甚至有点儿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反口相讥严教授莫名其妙的性别优越感,还是该先对这夫妻俩的“你侬我侬”做出呕吐的表情。
还是严教授一挥手,给这个短暂的沉默做了个终结。
“所以我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严修筠把季绍钧的话还给了他,笑着说,“听George说说有关那个器材公司的事。”
于是,关于“小时候的故事”和“指腹为婚”这一话题偃旗息鼓。
季绍钧拿过自己带来的资料,翻到比较重要的那一页,侧身先指给江晚晴看。
“天翼医疗器材有限公司,是个有十几年资历的上市民企。”季绍钧没有按照资料照本宣科,而是简化了一下内容,“现在这个世道,民企生存困难,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十几年,就已经是非常成功的了。”
江晚晴一边听着季绍钧说话,一边快速浏览了季绍钧递过来的资料。
这个公司在销售仪器时的姿态如此之低,韩乐雪表现出来做业绩的态度也如此明显,在这个前提下,江晚晴以为天翼这个公司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大,可是翻了翻资料,发现这个公司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首先,天翼是个上市公司。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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