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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8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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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朋友,我把许璐的简历发给了他,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优秀。他手下有全奖的名额,如果许璐愿意,她可以按照流程申请去他名下读研究生,顺利的话,明年秋季拿到毕业证以后,她就可以直接入学了。”

    江晚晴一愣,没想到他安排得这么周全,等她彻底理解了严修筠的意思,便欣慰地点了点头,可是头点到了一半儿,她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她妈妈怎么办?”江晚晴说,“朱和峰被抓,于敏达在药学院的主要培植势力垮台,但是如果他们还想为朱和峰铤而走险,抓住许璐的妈妈完全可行——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想诱骗许璐把她妈妈送去做实验对象!于敏达的实验……我总觉得这里面……”

    “她可以跟许璐一起去英国,她会作为一个项目的研究对象,接受系统而安全的治疗,绝不存在人体实验的违规行为。”

    江晚晴对这个安排很感兴趣,正要细致地问,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江老师?您在这里吗?”

    江晚晴应了一声,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是药学院的一个大四女生,今年通过行政保研,进了系教务处。

    江晚晴一看她,就心里有数了,朝严修筠做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随后朝女生笑了笑:“小李啊,有什么事?”

    “陈主任找您呢。”小李说,“他让我看见您,通知您上教务处去一趟。”

    “行,我知道了。”

    小李通知带到,又笑着和严修筠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把身上披着的风衣一扯,往严修筠手里一挂,一副要上战场的风萧萧兮:“行了,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出儿……得,我去了,严教授您老人家在这儿好好为你夫人我祈祷吧,祝我装傻充愣成功。”

    严修筠被江晚晴逗笑了,目送她推门走了。

    严修筠无意停留,挽好手中的外套,也要出门,准备把她的外套送回办公室。

    他抬步欲走,却有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部传来——是江晚晴落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一震。

    他莫名顿了一下,一种直觉让他探手,将手机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只朝屏幕上看了一眼,严修筠就皱了眉。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那是一个问句——

    “这个故事精彩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差一个尾巴。

    29、28 ...

    严修筠在原地站了一站, 动了动手指,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条来历不明的短信已经消失了。

    显然, 一直有人想把一段已经编辑成功的故事捧到江晚晴面前, 让她“不经意”地发现这段故事的始末。

    可江晚晴自己,才是故事原本的主人, 她才是有权去理顺故事的人, 而不是一个被讲故事的人去强加认知的旁观者。

    只可惜,江晚晴暂时无法理清这一切——当年她在英国遭遇车祸后侥幸生还,有一件事情,她自己一直并没有意识到。自她从凶险的手术中转醒的那一刻起, 有些记忆就永远的在她脑海里消失了。

    他既希望她想起来, 又希望她忘了。这样, 他们也总算有一个安宁的余生,可以一起到老。

    思及此, 严修筠的眼神顿了顿,无意识地用手摩挲了一下儿江晚晴的手机。

    随后,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她的口袋,像是从来没有听到过那声震动一样。

    ++++++++++++++++++++++++++++++++++

    几天后,朱和峰被警方逮捕的消息不胫而走, 为了顾及影响, 只要警方一天不发布正式的境况通告,平城大学方面就打定了主意要保持缄默。

    平城大学的高层尚能沉住气,但到底堵不住悠悠之口。学校里多年没有出过这样惊动警方的案件, 而朱和峰本人,之前还和一起轰动网络的“艳照门”有直接关联,这一系列的事情夹杂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平城大学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李教授为代表的一系列人员闻风而动,每天在各个学院办公室间走南闯北,行程十分忙碌。

    江晚晴居然也不幸成了这“谈资”中的一环——朱和峰被警方带走的当天,“有人”看见教务处陈主任坐立难安地在办公室转圈儿,而当时,他办公桌对面就坐了一个和他形成鲜明对比、堪称不动如山的江晚晴。

    一时间,校内风传,朱和峰“被整”,是因为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江晚晴当年进入平城大学任职时候的那点儿“波折”,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被无限放大,几乎演绎成了一部平城大学版宫斗。

    在陈雅云因艳照门事件自杀之后,朱和峰的名声本就已经一落千丈,但是彼时,朱和峰的行为还只停留在生活作风方面,而他的学术成就依然还像一面旗帜一样,在药学院里立着,学校里的各方人士都心里有数,只要朱和峰能扛过学校调查组的隔离审查,再见面,依然要笑脸相迎地称他一声“朱院长”。

    而警方的介入让这件事情完全变了性质。

    许多人原本准备藏在笑脸后的那份“不齿”,终于拨云见月,渐渐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至于传说中那个让朱和峰狼狈现行的“始作俑者”,则享受到了另一种微妙的待遇。

    江晚晴这几天去学校时,总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儿怪怪的,不仅带着一种探究,还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崇敬?

    不过江博士对自己心里有数儿,她是做了一点儿微小的工作,但是这完全担不起众人的心理预期。不过,那天和陈主任你来我往装傻充愣的过程中,她到底做了一点儿让步——作为朱和峰被捕的知情人,只要学校和警方不先发声,她就不能透露哪怕一个字的案情。

    虽然,江晚晴一直宣称自己“因为本来就不知道,所以根本没什么可透露的”,但是,装傻都装到这个份儿上了,江晚晴自己也不能打脸,面对大伙儿的旁敲侧击,她自始至终都是无可奉告的态度。

    她虽然在众多搞研究的书呆子里莫名其妙成了英雄,但是在行政方面人员的眼里,江晚晴简直是一块儿烫手的山芋。为了不让这块儿“山芋”到处散发烤熟了的芬芳,教务处陈主任艰难地薅了一把自己所剩无多的头发,给江晚晴安排了个“查看新校区教学楼搬迁进度”的活儿,暂时把她远远支到了新校区,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安排倒是让江晚晴十分舒心。严修筠早就常驻新校区,她跑到这边儿来,正好能天天目睹严教授的风姿。不仅如此,她准备趁这个机会打土豪分田地——总之,不管以前的格局是怎么安排的,既然现在新校区搬迁是她在坐镇,她已经打定主意,把她垂涎已久的几套大型实验设备,全都搬到自己实验里。

    这天,临到中午吃饭之前,她刚刚指挥着工人把刚抢来的液质联用仪安装上,工人走了,她自己美滋滋地站在实验室里测试灵敏度。这套设备以前只有朱和峰实验室里的是最新型号的waters uplc-ms-ms,其他实验室是老型号不说,还是好几个实验室公用,每次去和其他实验室协调实验排期的过程,都让江晚晴头秃,这次总算舒心一回。

    这时,门外隐约有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嗒嗒嗒”敲了门。

    江晚晴是被“流放”到新校区的,除了严修筠根本没人来找,她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严修筠来叫她吃饭,头也不回的摆弄着液质联用仪的操作面板:“来来来,快看看这沃特世的仪器,我这屋里的设备早就都配齐了,就差这个,以前我跟系里申请了好几次,都告诉我朱教授的重点项目要用,我连摸都没还摸上,就给我撅回来了,明明他们那边有时候都用不上!!宁愿放在那儿喝风,这次我算是……”

    严修筠没应她这一串儿幸灾乐祸的小心思,低低“咳”了一声。

    江晚晴听这动静不太对,扭过头去一看,这才看见严修筠不是自己来的,他身边还占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人一米七五上下,四方脸,宽眉毛,戴一副黑框眼镜,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塌不挺,嘴唇微厚,带着一副忠厚相,如果单独看去,还有几分眉目周正的意思,但是往严修筠这一米八七玉树临风的帅哥身边一站,从身高到长相就都显得有点儿惨不忍睹,属于“货比货该扔”的那个范畴。

    这人就是之前朱和峰派给严修筠的项目顾问,吴博士,吴启思。

    江晚晴看了一眼,心里对自己“呸”了一声,暗搓搓地把自己那没有一百斤重的小身板儿挡在了实验仪器前面,笑着客气地打招呼:“吴博士。”

    她是客气了,但是吴启思这人天生不太懂什么叫客气,听了江晚晴这句招呼,也没应声,视线直接越过江晚晴这活色生香的美人,看了她身后的实验仪器一眼,直愣愣地道:“这不是以前系里批给老师实验室的那台吗?江博士你让让……我记得编号。”

    江晚晴:“……”

    白挡了!

    江晚晴瞪了在旁边露出笑容的严修筠一眼,讪讪往一边儿躲了躲,看着吴启思蹲下身去找仪器的钢印编号,凉凉道:“呃……这不是……”

    江晚晴原本想说“这不是朱和峰已经进去了吗”,但是话没出口,就见严修筠往这边微微递了一个眼神儿,轻轻摇了摇头。

    吴启思这人,虽然脾气横冲直撞很不讨喜,但是不是个坏人,甚至是个十分厚道的好人,谁有困难他都愿意帮。

    他也是个相对单纯的人,在朱和峰案情还没公布的当下,如果说平城大学还有最后一个人相信朱和峰是“暂时配合警方”,那么这个人就是吴启思。

    高等教育没提拔他的情商,让他连“尊师重道”的方式都十分认死理,朱和峰说什么他信什么,在他心目中,朱和峰是他老师一日,他就不会讲朱和峰的一句不是,他是信奉“哪怕全世界人都说这人是个坏蛋,但是他对我好,我就认”的那种人。

    虽然江晚晴觉得,朱和峰对他也并不怎么样,不过以吴博士这感人的情商,他大概也没感觉出来。

    但是考虑到他的性格和心情,江晚晴也不想和一根筋的吴博士较真儿,看到了严修筠的表情,便立刻会意改口:“这不是朱教授的项目暂时停了嘛……”

    她说完,又欲盖弥彰:“机器这东西放着落灰就不灵敏了,这样,这套设备先装在我实验室里,什么时候朱教授……呃……回来了,我立刻让人把这一整套设备都搬回去,绝不耽误朱教授项目。”

    江晚晴大言不惭,她敢这么说,当然是知道朱和峰这件事已经立案起诉,没几年是出不来了,就算出来,平城大学也不会继续聘用一个有案底的大学教授——她把这话说出来纯属耍赖,实际上,仪器她已经完全不打算还了。

    吴启思则站起身来,拍打拍打因为寻找仪器钢印儿而蹭了灰的手,一板一眼的拒绝了江晚晴:“不行,实验做到一半理儿中止,就前功尽弃了,这仪器还是装回老师的实验室里……我看工人还没走,我去叫人。”

    江晚晴不情不愿:“哎……那个……工人该去吃饭了。”

    吴启思在这方面倒是挺随和:“也是……体力劳动者辛苦,那就下午,我过来一起帮忙,省得他们不知道怎么拆精密仪表。”

    江晚晴:“……”

    她在内心磨了磨牙,最终还是又叹了一口气:“waters uplc-ms-ms要是能再多一台就好了。”

    吴启思闻言,面露迷茫:“设备不够用吗?”

    “不够啊!”江晚晴叹道,“老型号的早该淘汰了!而且吴博士你知道吗,需要用到液质联用仪的实验都排期到明年开学了……”

    吴启思于是露出了“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样啊……”

    江晚晴已经跟他聊不下去了,往严修筠身边一站一耸肩,不太高兴也不愿意给人摆脸色,只好说:“可不。”

    “我记下了。”吴启思说,抬手推了推眼镜,“我一会儿给我叔叔打电话,让我叔叔再给系里捐助两台。”

    江晚晴:“……”

    她顿时不好意思不高兴了,却也不好意思太高兴。

    什么叫首富公子的气度!

    waters uplc-ms-ms!

    市场价一台三百万的仪器!

    吴博士开口就要捐助两台!

    江晚晴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吴博士是个好人了——试问谁不喜欢和土豪做朋友呢?

    她倒是不怀疑吴启思一言九鼎,只不过,新仪器什么时候买来还是个问题。

    江晚晴眼神亮了一亮,并不贪心:“那……新的装到朱教授实验室,这台旧的我就先……”+阁(

    吴启思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行,两回事。”

    江晚晴:“……”

    如果这个土豪再知道变通一点儿就更好了。

    不敢跟壕讲道理的江晚晴彻底蔫了,而站在一边的严教授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江晚晴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暗搓搓咬牙切齿:“你怎么把吴博士带来了?”

    严修筠闻言,渐渐敛了笑容:“吴博士说他有事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waters uplc-ms-ms

    沃特世品牌的液质联用仪,主要应用于药物代谢及药物动力学研究、临床药理学研究、天然药物(中草药等)开发研究、新生儿筛选、蛋白与肽类的鉴定、残留分析、毒物分析、环境分析-公安、环保、食品、自来水、卫生防疫等行业。

    不用了解它是什么,只要知道这是个很贵的仪器就可以了。

    30、29 ...

    严修筠的表情给了江晚晴一个直觉, 这个直觉告诉她, 吴启思找她谈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吴启思把六百万的设备谈在了事儿前, 看在设备的份儿上, 江晚晴不得不接待他。

    三人转到了严修筠的办公室,拉了三把椅子, 环绕坐下。

    吴启思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 一丝不苟地擦了擦,复又带上,沉吟了一下,这才组织好了语言:“我师妹——就是陈雅云, 她在自杀前两个月, 跟我一起吃过一次饭, 就在学校的‘随园餐厅’。”

    学校里这群研究人员,无论是首富家的公子, 还是市长家的千金,在学校里打转儿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接地气, 扔在人堆里就能浸染上知识分子们如出一辙的穷酸。

    个别时候,有两个讲究人实在吃不下去食堂的地沟油全餐,就会找个上档次一点儿的饭馆改善一下生活, 但是六星级酒店米其林三星之流一律都是没有的, 学校里的随园餐厅,已经是他们就近能找到的最好地方。

    师兄妹之间,凑巧了搭伙一起吃个饭, 似乎也是挺正常一件事。

    但是这不像陈雅云的一贯性格——首先,陈雅云和吴启思之间的“师兄妹关系”,实在是她人生堵心的一大源头,她应该对跟朱和峰有关的一切人事都非常生理性厌恶。再者说,就算陈雅云真的能对事不对人,把吴启思和朱和峰之间的关系割裂开来单独对待。只说她那个冷到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性格,也并不是能和吴启思这种直肠子坐下来吃一顿饭的人。

    吴启思说完这句话抬起头,就看见了江晚晴微微蹙眉满脸犹疑的表情,低低叹了一口气,神色显露出一种沮丧之余的悲悯:“江老师只听我一句话,就能感觉出来我师妹不对劲儿,可惜我认识我师妹十几年,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滟”

    江晚晴没吭声。

    吴启思属于天生共情能力比较低的那种人,他哪怕再多认识陈雅云二十年,他可能也猜不透陈雅云怎么想的,而他一切的情感认知又太后知后觉了,他像个反射弧超长的远古动物,陈雅云用针戳了他尾巴一下儿,他直到将近三个月后的今天,才在脑海里拨开当时的迷雾。

    而如今,朱和峰被捕,陈雅云已死,吴启思为什么要特意来找江晚晴,诉说这份早就该过期了的疼?

    江晚晴看了身边的严修筠一眼,视线相接,心里突然闪过很多念头,却一个字也没说,只等吴启思给她揭晓答案。

    “当时我们就是很正常的聊天,期间,聊到了梅嘉裕老先生过世的事情。”吴启思说,“梅老过世之后,他在平城大学任职期间留下的实验资料和研究档案,被他的女儿梅若女士无偿捐赠给了药学院,老师是梅老的学生,所以这些资料都归到了老师手下做分类整理。可他日常太忙了,这个工作就落在了师妹和我头上,不过,我这段时间在新校区比较多,所以一直都是师妹在主要负责。”

    “梅老在平城大学工作时,已经是快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办公还没有电子化,留下来的很多资料都是手写的,无论是整理还是保存起来,都比较复杂。”吴启思的眼神虚望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师妹把梅老的手写档案扫描成了电子版,录入了学校实验室电脑,不过系里一直在嚷嚷着搬到新校区办公,实验室管理一直都是几个新来的研究生做,小孩儿毛手毛脚,弄得乱哄哄的,导致实验室的电脑也总出故障,她怕整理出来的这个电子档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误删了,所以她制作了两套备份,一份自己留下,还有一份,存在移动硬盘里,给了我。”

    “我拿到移动硬盘后一直好好保存,也没有连接过电脑,怕病毒把文件误删了。”吴启思说着,侧了一下身,把他刚才随手挂在椅子背上的背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摸出一块儿移动硬盘,“当时她给我的就是这个移动硬盘。”

    江晚晴和严修筠同时看了他手里的硬盘一眼,双双皱了一下眉。

    “师妹去世后……还发生了很多事。”吴启思神色黯了一黯,显然是想到了朱和峰,不过他没有提起有关这件事的一丝一毫,而是继续道,“总之,在这些事发生之后,梅若女士觉得,由老师再负责整理梅嘉裕老先生的资料不合适,为了保证这些资料不荒废,梅若女士提出,希望转由我们的师叔负责这项工作。”

    “交接工作理所应当就由我负责了,我本来想给师叔省点事,移交纸质资料的同时把电子版也给他。可是老师的实验室被关闭以后,不知是谁操作失误,还是电脑确实出了点儿问题,师妹存在里面的电子版资料都不见了,师妹那边……肯定是再也找不到备份了。”吴启思摩挲着手里这块移动硬盘,“我这才把它想起来。”

    “我连夜把硬盘找了出来,准备先看一看,确认里面的资料无误再传给师叔,结果我打开硬盘后,出现了点儿意外的情况——”

    吴启思说着,站起身来,朝严修筠的办公桌走去:“严教授,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严修筠也和江晚晴一起起了身,闻言点头道:“请便。”

    电脑本就开着,吴启思接上了数据线,硬盘文件夹很快就弹了出来。

    江晚晴和严修筠一左一右地凑过来看,却发现那本该满是扫描文件的硬盘里并没有太多文档,只有一个文件夹孤零零地躺着。

    移动硬盘有4T内存,而这个文件夹只占了十几个G,让这移动硬盘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这个文件的文件名是“请在必要的时候,交给合适的人”。

    江晚晴看了一眼,就觉得无比愕然,仔细回想了一下儿吴启思说的前后因果,觉得汗毛都起来了:“这……这是什么?吴博士你看过了吗?”

    吴启思摇了摇头:“没有。”

    江晚晴更愕然了:“你竟然没看?!还是这是加密文件?你打不开?”

    “应该没有加密,但是我没看。”吴启思说着,摇了摇头,用鼠标指了指屏幕上文件名的那一行字,“‘合适的人’——显然我不是,师妹……她这样做必有她的道理,她把文件交给我,是她对我最后的信任,我不能辜负她的遗愿。”

    江晚晴默然——她从没发现,“死心眼儿”这件事也能让人如此敬重。

    陈雅云大概也是看准了吴启思是这样一个无欲则刚的人,才会大胆的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甚至连他是不是会偷看都毫不担心。

    半晌没出声的严修筠却在这时开了口:“陈老师生前,有没有明确说过,这份文件是要给谁的?”

    吴启思摇了摇头,停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江晚晴都被他弄糊涂了,他才又出言道:“师妹原本的生活圈子就很简单,现在就更简单了,她没有家,也没有别的朋友了……”

    江晚晴知晓其中内情,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难受。

    吴启思抬眼看她:“我思索过很多次,‘合适的人’到底是谁——肯定不是我,不然,她不会这么大费周折的找借口留给我移动硬盘,而是会直接提示我看。直到昨天有人跟我说,老师被警察带走是因为得罪了您,我才有了一点思路……江老师,听说师妹自杀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您的?”

    江晚晴一时不知道该该盛赞吴博士人格的磊落,还是该吐槽他传谣的“直白”,所以她只能避重就轻,就最后一个问题,点了点头。

    吴启思却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没找错。”他说,“这东西,我想不到比您更合适的接收者了,您慢慢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可以联络我,无论什么时候。”

    他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江晚晴愕然拦了他一下:“等……等等……”

    其实她也没想好拦住吴启思要继续问什么,她只是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懵了,下意识地要挽留。

    没想到,这一拦还真拦住了。

    吴启思突然回过身来,顿了一顿,在江晚晴探究的眼神里,又走了回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提个要求……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江晚晴不明就里:“你说。”

    “我想要这个移动硬盘。”吴启思说,停了一秒,又为自己解释起来,“文件我不会看的,但是这个硬盘……我想留作纪念。”

    江晚晴没反应过来。

    吴启思却以为是她不同意,略显急促地再次补充道:“这是师妹……唯一的遗物了。”

    江晚晴一怔,严修筠却已经站起身来,朝他一点头:“当然,请给我们两天时间,里面的东西腾出来,硬盘自当奉还。”

    吴启思不再多说,匆匆一点头,应了一声“谢谢”,这下拿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快得江晚晴根本没来得及再拦。

    江晚晴追了两步走到门口,也只目送他的背影孤零零地走过生科院新教学楼仿佛没有尽头的连廊,背脊笔直,却无端落寞萧索。

    不知为什么,江晚晴这才恍然想起,这位刚刚轻飘飘一句话捐了六百万的首富侄子,是个三十六岁高龄的钻石王老五。

    而他方才索要硬盘时的表情,在江晚晴眼前一闪……

    江晚晴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飞速掩了门,回到严修筠身边,没开头没结尾地道:“吴博士……他是不是……呃……”

    严修筠的眼睛落在电脑屏幕上,头也没抬:“他一直用的是‘师妹’称呼而不是姓名,因为连名带姓太疏远,只称姓名太亲昵,都不合适;他叔叔是平城首富,他自己是平城大学的科研人员、高级知识分子,下个月职称立刻就会变成副教授,家底儿和事业都很拿得出手,而他有长达十年的时间,身边没有过伴侣,甚至一次都没有去相亲过——这是他自己说的;而也正好是在差不多十年前,陈雅云保研到朱和峰名下读研究生;而他明明也说过了,他想要移动硬盘的原因,只因为那是陈雅云的遗物——他一句谎话都不屑于说,这一点你心里有数;……所以江博士,你问他是不是?我觉得是的。”

    江晚晴牙疼一样的往严修筠身边一坐——她生平第一次觉得,“注孤生”这个调侃,让人一点儿都笑不出来。而说不出口的爱恋,很容易有一生那么长。

    她无声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无解地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严修筠已经一目十行地看起了陈雅云留下的“遗物”了。

    江晚晴凑过去看了一眼,本以为陈雅云留下的东西会多么惊世骇俗,却不料,只看到了一张手书的扫描。

    江晚晴看了两眼,完全不知所谓。

    对方的连笔太狂草,她甚至有点儿没看懂。

    “这是什么玩意儿?写的这么乱。”江晚晴问,“医院大夫开的药方吗?要不要去找我小舅看看?”

    严修筠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他一目十行的将这一页扫描看完,微微蹙了眉,侧过脸看到江晚晴不明就里的探究表情,他才浅浅呼了一口气。

    “这个文档是连贯的,应该来自同一个笔记本内页的扫描,笔迹一致,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严修筠说,“这是一本日记。”

    31、30 ...

    “X年X月X日, 学校的工作穷极无聊, 实验毫无进展,设备购买遥遥无期。每天只知道开会, 开会, 开的是什么狗屁东西?一群废物研究员只知道溜须拍马,一群白痴学生连最基本的药学原理都听不明白!蠢材!蠢材!”

    江晚晴坐在严修筠旁边, 听他“翻译”这天书一样的日记, 结果第一篇就是日记主人的破口大骂,日记的时间是四十年前。

    江晚晴听着就笑了,原来四十年前的老前辈跟现在的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抱怨起学生来也能这么七窍生烟鸡飞狗跳。

    这日记的内容没有那么沉重, 反倒让她放松了戒备, 听了下去。

    “X年X月X日, 昨晚一夜大雨,今天也没停, 平城的妖风实在令人讨厌,黏黏腻腻的阴雨天总让我想起阴森森的伦敦……老头子逼我做院长就罢了, 还要我以后带··研究生!这些蠢材学生能研究出什么鬼东西?!拉头牛来都比他们聪明!”

    江晚晴莫名一顿:“这是谁的日记?梅嘉裕老先生的?”

    严修筠,退出读图文件,翻找了最初的几页后, 摇摇头:“暂时没看到署名。”

    江晚晴皱了皱眉, 见严修筠回到刚才给他翻译的那页儿,扫视着看了两眼,往后翻了两页, 才再次读出声来。

    “X年X月X日,系里分给我的研究生来报到了,他们这是招了个什么人来?脑子像榆木疙瘩一样死,看到漂亮女人就两眼放光,像狗一样流着哈喇子,却还不如狗听话,连试管都刷不干净,没收拾完试验台就跑的没影。听说高考时还是省状元?该省的出题人该换了!再见到老头子,我一定告他一状,最好开除他。”

    “省状元”三个字让江晚晴愣了愣,随后她想到了什么,后背瞬间绷紧了,整个人也坐直了,皱着眉仔细去辨认那她几乎看不懂的字迹。

    “X年X月X日,梅是之这个迂腐的酸儒!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跟我讲‘人权’,跟我讲‘道德’,人权和道德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这些无用的东西严重阻碍了学科的发展!不去证明一样成果有效,不去实验成功的概率!怎么能做出突破性的进展?这伪君子被猪油蒙了眼!另,傻子研究生为了讨好我,给我订了我一直感兴趣的国外期刊,系里嫌贵,一直不肯批报销,傻子大概是没钱吃饭了。这份情我承了,日后还回去。”

    江晚晴心里乱的很,张口就问:“梅是之……是谁?梅嘉裕老先生?那这傻子研究生是谁?期刊,又是什么期刊。”

    “是之,是梅老的表字。”严修筠眉毛紧绷着,扫了一眼那个日期,“这天已经是三十六年前……三十六年前,是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四年,如果日记的主人是平城大学药学院的人,当年,只有一个人,收过一个研究生。”

    江晚晴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她并非不明白,她只是想暂时装一会儿糊涂。

    三十六年前,那个已经在时光里褪了色,却依旧鲜活在此人笔下的年代。

    名满天下的梅嘉裕老先生曾是个迂腐的研究员。

    锒铛入狱的朱和峰还是个要省下吃饭的钱讨好导师的穷学生。

    而日记的主人,则是朱和峰当年的导师,药学院的院长,于敏达。那时候他似乎只是个情感过于丰富的愤青,在他的叙述里,其他人不是蠢就是傻,实在是“众人独醉我独醒”式的精明。

    “X年X月X日,开会开到脑袋疼……”

    “X年X月X日,又是开会!不想听。期刊来了,全是英文,字又小……混蛋英国佬的鸟语。”

    ……

    这中间有很多页毫无意义的抱怨,于敏达的愤青程度简直是无法形容,是一个头脑发达的超时空中二病,从日记中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愤世嫉俗,厌恶规矩道德,认为人类世界的一切秩序,都是对科学的束缚。

    江晚晴透过这些因为扫描而失真的字迹,联想到了于敏达的“光荣事迹”,很快在脑海里缓缓拼凑出了一个孤僻怪异的科研疯子的雏形。

    严修筠又把日记往后翻了几页,大量无聊的抱怨被他略过不提,直到一句话吸引他的注意。

    “X年X月X日,这傻子学生总算做了一件对事,我决定放过他!!!!!!期刊真的太棒了!!!!!!!!!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发明!!!!!!!!!!!!!!!!!”

    内容并没有多少,而字里行间的感叹号之多,已经要跳出电脑屏幕,在江晚晴和严修筠眼前挥舞着宣示于敏达当年的兴理奋。

    期刊——是了,朱和峰省吃俭用,给于敏达订了一份儿他十分感兴趣的期刊,这份期刊是全英文的,也正是这份期刊,挽救了朱和峰险些被莫名其妙开除的命运。

    严修筠眼角儿一跳,他想到了郎玉堂的老师夹在江晚晴病例里的那一页儿纸。

    同样是英文期刊,同样是几十年前的事。

    严修筠翻页的手连忙慢了下来。

    “X年X月X日,我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这个发现!梅是之跳出来阻拦我!我不会妥协的!”

    “X年X月X日,实验,实验,反复的实验,我联系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他们同意我每周可以去两天!”

    “X年X月X日,只是观察和记录,对确认结果没有任何帮助!我需要招募两个志愿者!”

    “X年X月X日,志愿者到位了,只需要给钱,就可以开始后续事宜……该死的梅是之向老爷子告了我一状!”

    “X年X月X日,老爷子把我的项目砍掉了!而我想砍掉梅是之!志愿者家属愿意私下作为我的研究对象……我得去搞点资金。”

    “X年X月X日,这个女人出现的真是时候,而且她还真是财大气粗,她让她在平城的亲属直接给了我援助……项目总算可以继续了,我要避开梅是之。”

    “X年X月X日,怎么会出意外?!?!怎么会这样?!?!”

    “X年X月X日,也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四十年前的日记到此处戛然而止,后面的内容,都是一些不知道什么具体指向意义的数据,连严修筠也看不懂了。

    根据时间算一算,这日记的背后,好像完整记录了于敏达当年被开除的始末。

    他从朱和峰替他订阅的英文期刊里了解到了一个重大科学实验,他在复制印证这个实验的过程中,因为实验涉及人权道德问题,遭到了以梅嘉裕老先生为首的一些正直科研人员的阻拦,当时的领导作出决定,中止了这个疯狂的项目。

    于敏达不死心,私下联系愿意作为实验对象的志愿者,还争取到了不明社会资金的援助,将这个试验偷偷进行了下去……结果出了意外。

    这段实验被彻底禁止,于敏达的经历成了封存档案,而他自己受到了处分降职的惩罚,随后离开了平城大学。

    “几十年前的重大发现?”江晚晴说着,随手掏出了手机照下了那个日期,“我有朋友在这个期刊的编辑室工作,我托人去查查当年这个时间段发行的期刊,上面有没有什么进展发现。”

    严修筠顿了一顿,却拦住了她:“不用查了……能猜到。”

    江晚晴愕然:“这你都能猜到?!你是神仙吗?”

    “许璐。”严修筠说,“你记不记得许璐说过,她妈妈是什么病。”

    “精神分裂。”

    “对,精神分裂。”严修筠点点头,“几十年前,于敏达就在为了一个重大发现,寻找符合条件的志愿者,有没有可能,他在上一次实验失败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同一个实验的志愿者?”

    江晚晴一愣:“你是说,她要找的‘志愿者’,很可能一直是精神分裂症病人?”

    “对。”严修筠说,“而最近几十年,关于精神分裂症的治疗,争议最大的突破性进展只有一个,我觉得你听说过。”

    江晚晴一愣,脱口而出:“额叶切除手术!”

    严修筠无声点了点头。

    江晚晴的脑子飞速转了转:“如果他们一直在实行的都是这种……实验,那么朱和峰的实验室,就一直作为他培养的一个‘据点’,在帮他们打掩护。陈雅云把这本日记的扫描留给了吴启思,她一定知道什么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这个东西我们得交给警方,逼朱和峰开口,让警方往下再挖一挖。”

    严修筠却摇了摇头:“可能来不及了。”

    江晚晴一愣,立刻抓起了电话——

    ++++++++++++++++++++++++++++++

    与此同时,看守所中。

    朱和峰垂头丧气地听到了打铃的声响,强打着精神,排着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食堂”打菜吃饭。

    作为顶级科研人员,享受锦衣玉食多年,朱和峰觉得看守所的伙食实难下咽,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再嫌弃这饭菜,也总要活下去。

    看守所里的生活刻板而单调,跟他关在一起的,有好几个注定有罪但还没宣判的重刑犯,这些人麻木、凶狠,短暂的看守所生涯还没彻底磨去这几个人身上暴虐的戾气,和他们视线相接,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朱和峰一直都下意识躲着这几个人。

    可是这天,队伍人赶人,朱和峰莫名走到了这几个人中间。

    警察就在旁边,贸然出列换位置,无疑要遭受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朱和峰被关押以来,对这种没有尊严的训斥十分憷头,因此,他只好强忍着,夹在前前后后的“别有用心”的凶光中,一点一点儿的跟着队伍往打饭的窗口儿挪。

    可是越小心越出错——朱和峰端着托盘,打了一份他不怎么感兴趣的饭菜,回身就要找个地方坐下吃,然而一回身,后面的人恰好也抢了一步儿,一盘的饭菜脱手,整个扣在了后面那人的身上。

    那人揪起他的衣领破口大骂:“他、妈、的老王、八、蛋,你找死!”

    朱和峰被这句话也骂出了火气,然而跟这凶恶之徒骂街也实在不是他的长项,一把抢回了自己的衣服,转身去捡掉在地上的餐盘,嘴里嘟嘟囔囔:“你……你这个眼神不好的野蛮人!”

    那人眼神一沉,冷哼一声,跟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喂!”

    朱和峰一抖肩,站起来就想甩脱,却不料那人力大无穷,捏着他的肩膀让他被迫转了个儿。

    朱和峰被迫和那人面对面站着,正要理论,却听那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有人让我转告你,什么都不能说。”

    朱和峰一愣,又是一喜,正要压低了声音多问两句,那人却突然抽了手,不知从哪变出一柄短刀,猝然朝他的肚子攘去。

    七八刀快得让人毫无招架,剧痛也是一瞬间的。

    尖叫声、惊呼声、暴动声、警察愤怒的镇压声同时朝朱和峰涌来,而他手间一片血红,脑中一片空白。

    ++++++++++++++++++++++++++++++++++++++++

    机场里,飞往英国的飞机即将关闭登机口。

    许璐急着先去把母亲送到英国治疗,所以未等事情尘埃落定,便要先行前往英国一趟,严修筠为她打点好了联络人,并负担了这次往返的行程。

    因为许母情况特殊,要走特别看护通道,上了飞机也要隔离而坐。为了避免麻烦,登机前,许璐带着情绪还算稳定的母亲,去了一趟洗手间。

    平城机场的洗手间在一个深深的拐角处,这一处洗手间比较偏僻,少有人来,分男左女右。

    许璐扶着母亲往里走时,却恰巧和一个英俊的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一笑起来神采飞扬,还有几分桃花眼,满目都是风流。

    他和许璐一对视,那肆意的多情就立刻漾了出来,看的许璐无端紧张。

    她对男性有难以说出口的敌意,可是面对这个人,她却觉得对方无端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许璐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望之间,她就发现,这男人没有走。

    他就站在原地,看到她回过头来,不仅加深了笑容,还伸手比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他做完这个动作,竖起食指,对着许璐“嘘”了一下,随即动了动嘴唇,无声地道。

    再见。

    许璐一愣,背脊一僵,下意识低下头,扶着母亲快步进了女洗手间。

    许母去方便,许璐则在洗手池边定了定神,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洗了洗手。

    洗着洗着,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猛然想起了这个男人的眼熟来自何时。

    ——这男人,分明是她折回酒店找床单作证据时,那个要吵架投诉的客人!

    许璐心里一惊,飞速折回走廊。

    而那里空荡荡的,像是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注:

    额叶切除手术:(以下来自百度百科)

    大脑每个半球分为四个叶,额叶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大约占1/3体积,切除以后人会失去很多功能,包括很大一部分的性格。这在现在看来绝对是极端不人道的手术,可是当年手术的创始人莫尼兹却因此获得了1949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并且此手术被广泛用于治疗不听从管理的精神病患者。

    宝贝们的评论太整齐了,给你们跪了_(:зゝ∠)_,挨个给个么么哒吧(~o ̄3 ̄)~

    32、1. ...

    严修筠的“来不及”, 一语成箴。

    朱和峰尚未定罪, 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看守所里,死前被卷入了一场囚犯斗殴。

    那个捅死朱和峰的囚犯本就是因为抢劫伤人致死进来的, 案底累累, 追查下去更是发现他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严重的反社会人格。

    两个人没有过节, 仿佛你死我活真是只因为一言不合。

    平城大学校方考虑影响, 本就不想把此案案情公之于众,朱和峰一死,立刻有人托关系和警方协商对话,最终将这件事控制在了不发酵的情况里。

    江晚晴那些隐隐约约的猜测至此死无对证, 陈雅云辗转留下来的那本于敏达日记, 也彻底没有了用武之地。

    许璐去了英国, 暂时落下了脚,看她打电话回来时表露的意思, 短时间内也并没打算回来。

    此事两个当事人一死一远走,事情着还承受来自校方的压力, 因此,无论是表面还是隐含的真相,都注定只能笼罩着重重迷雾, 带着众多可疑的痕迹, 勉强尘埃落定。

    直接罪犯已经死亡,严修筠立刻看明白了校方和警方的态度,在没直接证据的情况下, 他也没打算顶着校方的压力将此事折腾个天翻地覆,经过和江晚晴商议,他们决定不交出那份日记,而是在他们手里暂时保留,以备今后。

    江晚晴倒是因朱和峰之祸而得福的意思——她终于结束了流放生涯,重新回到了老校区的药学院办公。

    而她回归以来,迎头赶上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一件“喜事”。

    几天前,江晚晴特意买了几个u盘同时备份,又把陈雅云留下的文件彻底清空。

    而那个移动硬盘本身,由江晚晴亲自交还到了吴启思的手中。

    吴博士拿到移动硬盘后一激动,当场致电他叔叔吴哲茂先生,谈妥了捐赠设备的事儿,江晚晴拦都没拦住。

    虽然吴启思许诺的时候,江晚晴因为蹭到了设备沾沾自喜,但是事后越琢磨,越觉得她自己这事儿做的欠妥。

    买设备的这个钱,对吴博士这种首富公子而言,可能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人家有多少钱是人家自己的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我穷我有理,你富你活该”的道理。

    考虑到吴博士是个实心眼儿的好人,江晚晴本心里,并不想让吴博士做这平白无故的冤大头。更何况,如果以后其他人都摸准了吴博士这散财童子一样的脾气,谁缺个三瓜俩枣的都上吴博士这里来打秋风,时间一长,把系里人的胃口养叼了,她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而且从实用性的角度来说,系里实验室虽然确实很缺液质联用仪,但是一下儿弄来两台,就又显得有点儿奢侈浪费,完全没必要。

    江晚晴试着跟吴博士反应了一下儿自己这个意见,本意是想让吴启思给他的首富叔叔省点儿钱,或者把这件事循序渐进地办,不要一口吃个胖子。

    但也不知道吴博士回去怎么跟吴哲茂先生表述的,这件事不仅没按着江晚晴“省钱”的初衷走,反而剑走偏锋,发展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平城首富吴哲茂先生本身就是做医药设备发家,他积攒了原始财富后,前后赶上了“房地产”和“互联网经济”两拨儿市场热潮,这两个好时机,让哲茂集团成为了平城首屈一指的上市公司。

    吴哲茂父母早亡,他也是全靠兄嫂——也就是吴启思的父母照拂,方有今天发达。

    后来吴哲茂先生的兄嫂双双因意外去世,他对吴启思这个侄子,也是真的看重。

    起初,吴哲茂很有想培养侄子作接班人的意思,可是吴启思这个人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儿,只知道一心钻研学术。吴哲茂几次劝导不成,只好听之任之,任劳任怨地为吴启思的科研铺路。

    原本朱和峰在的时候,吴哲茂为了指望这位学术成绩颇好的导师成为吴启思的学术资本,没少往朱和峰的项目里砸钱,可现在,朱和峰一死,这些钱算是打了水漂。

    吴启思本人又是个不会钻营的,他其实急需一个新的学术资本,但是这个资本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立刻找得来的。考虑到吴启思正处在评副教授职称的重要关头,吴哲茂先生琢磨了琢磨,觉得“捐设备”是个好机会。

    他借着捐赠设备这个由头,干脆以吴启思的名义,捐助成立了一个专项基金,专门为平城大学药学院提供实验设备和仪器。

    资金方面的条件给的更是优厚——吴哲茂在六百万两台仪器的价格基础上,又自掏腰包添了四千万四百万资金,凑足五千万,专门用于支持药学院各项目实验设备的更新换代。

    这个资金额度,跟平城大学常年动辄上亿的各大项目研究经费相比,虽然勉强能算是一个大数目,但是又实在不算一个特别大的数目。

    可是设立这个专项基金的用途,就可比其他项目的经费奢侈多了。

    在吴哲茂先生这一通操作之下,吴启思博士的副教授职称肯定是稳了。不仅如此,这个事项一敲定,整个药学院都与有荣焉的沸腾了!

    隔壁学院听说了这个消息都闻风而动,打着前来看热闹的幌子,顺便惋惜自己学院没有招收到吴启思这样的“人才”。

    朱和峰的事情牵连甚广,他一死,学院里很多跟他有关的项目彻底进行不下去了,项目被砍的被砍,草草收尾地草草收尾,很多相关科研人员要么求着关系转进别的项目,要么只能暂时赋闲,等待新项目立项。

    那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学校里的权力斗争虽然不像所谓江湖里那样赤、裸、裸,但是朱和峰的死亡,到底代表了学院内领军人物的一次重新洗牌,在这个洗牌的过程中,有人受益有人倒霉。而无论是受益者还是倒霉者,对江晚晴这个始作俑者的态度都很微妙——前者对她敬而远之,后者对她怨而无奈。

    无论如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学术豪门平城江家的女儿,不敢得罪她,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江晚晴夹在这两种态度中,倒是没有什么自处方面的忧虑,只能在哭笑不得之余,嘻嘻哈哈地装糊涂。

    但是吴启思捐赠设备这件事一出,学院里的人对待江晚晴的态度居然齐刷刷的变了——

    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说吴启思成立专项基金捐赠设备这件事,背后其实是江晚晴在积极推动,如果不是江晚晴夫妇和首富公子交情过硬,学院里谁也沾不上这种便宜。

    总之,这个接近谣言又不完全是谣言的消息一出,江晚晴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儿鸡犬升天的意思——吴博士其人性格板正得一丝不苟,直眉楞眼,全无体察人心这一功能,一众想要巴结热捧首富公子、顺便给自己讨点儿便宜的人,都在吴博士这等性格下铩羽而归。直到有人恍然发现,此事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江晚晴,这些人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转而一窝蜂地把江晚晴当了神明。

    实验设备的先进与否直接决定了科研进度,科研进度是科研成绩的直接保证,科研成绩又是他们这种科研人员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的唯一踏板,谁都想借这个专项基金,多搞点儿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江晚晴可以理解。

    可是一来,江晚晴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根本就不像坊间传闻中那么大;二来,她也真是受够了学院里这些祖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两幅面孔,于是她准备再次使出装傻充愣大法,赞美照单全收,正事儿装聋作哑。

    然而这次没成功。

    朱和峰死后,药学院的齐院长自觉恢复的差不多,带病复位,继续组织学院里的工作。首富专项基金的阵仗闹得虽然大了点儿,但是对药学院的工作开展有利无害,齐院长总体的态度是乐见其成的。

    齐院长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江晚晴在促成专项基金的设立方面“做了一点儿微小的工作”,总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并没甄别传言的真实性,直接一个电话儿把江晚晴召到了办公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讲晚晴的“深明大义”使用了排比句形式的最高赞扬。

    ……赞扬得江晚晴生不如死。

    齐院长的高帽不是白给她带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江晚晴面对齐院长的盛赞,战战兢兢地用光了“我不是、我没有、您过奖了”这三板斧,终于黔驴技穷。

    齐院长见铺垫的差不多了,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吴哲茂先生为了侄子吴启思的前途也算下了大功夫,设立专项基金,只是吴哲茂先生宏伟蓝图的第一步。随后,他会利用自己强大的资本实力,和平城大学药学院开展一系列的商业活动,针对一些有远大前景的项目和团队,哲茂集团会斥巨资扶持,交流磋商工作已经在有关人员的安排下展开了,进展十分顺利。

    哲茂集团在平城商场历经过几番大浪淘沙,几十年能够屹立不倒,足够让它成为一个风向标和先行军,以他们在市场的影响力,必定会带动一批有眼光的投资者关注平城大学药学院的研发领域。届时,药学院会迎来一个与资本合作的“蜜月期”。

    齐院长未雨绸缪地看中了江晚晴在设立专项基金事件中展露的“忽悠”天赋,觉得以后接踵而来的这些商业活动,江晚晴一定能以优秀青年学科带头人的身份,挑起这个名为“接洽活动”的大梁——江晚晴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才造成了这种不怎么美丽的误会。

    若不是齐院长这人生来严肃,江晚晴一定认为他是听多了梁静茹的歌儿。

    勇气这东西歌声给不给的了再说,江晚晴觉得自己快被这根天降的“大梁”压死了。

    而鉴于这个工作暂时只存在于“未来可能”,齐院长画了一个圆满的大饼后点到即止,也没说要给江晚晴安排多大的任务,反倒弄得江晚晴连拒绝都无从拒绝。

    临近下班儿时间,齐院长才结束了自己慷慨激昂的规划,大手一挥,放江晚晴走了。

    江晚晴如蒙大赦,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如果她闲的难受,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和齐院长再周旋五毛钱儿的,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有事儿——严修筠这几天在做项目的阶段性收尾,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八点以后,而他们家的天才儿童严天意所在的学校,五点半下课。

    江晚晴看着手表掐着点儿,赶着去学校接儿子,紧赶慢赶地到了目的地,也还是晚了十几分钟。

    学校大门前的交通实在堪忧,她开着车一路挤到了校门口,四下一扫,发现全然没有严天意的身影。

    江晚晴立刻就急了。

    她匆匆弃车凑到近前去找,刚走了两步,猛然一顿,终于在学校大门一侧的树后瞧见了他们家宝贝儿子。

    严天意却不是一个人待着的。

    一个衣冠楚楚、五官英俊得过分的男人半蹲下身,含笑和他平视,说了两句什么,还伸手捏了捏这孩子稚嫩的脸。

    捏儿子脸一向是江晚晴的专利,连严修筠这亲爹都没有这个待遇。

    所以……这是哪来的变态胆敢对我儿子动手动脚?!

    江晚晴立刻就炸了。

    可是令她惊奇的是,严天意居然没躲也没闪,甚至十分有求生欲地伸出了隐形的小尾巴,对着这个男人讨好的摇了摇。

    男人对这个态度很满意,挑了挑嘴角,十分狷狂地笑了笑。

    严天意不仅没炸毛,连个污染空气的气体都没敢放。

    男人于是笑意更浓。

    言语间,也更有得寸进尺的意思。

    他挑了挑眉,捏着严天意的脸,笑得活色生香。

    “乖,叫爸爸。”

    江晚晴:“……”

    33、2. ...

    爸爸?

    这也是在大街上能随便捡一个的吗?

    一瞬间, 江晚晴看过的所有狗血小说情节, 在她眼前精彩纷呈的罗列出了各种各样的排列组合。

    什么狗血虐恋带球跑啊,什么两男夺妻玛丽苏啊, 什么我爱的不是你所以婚内出轨初恋情人啊……

    总之, 江晚晴那一瞬间的脑内风暴简直难以描述,她在觉得严修筠脑袋顶上的毛儿根根都绿的同时, 已经帮严修筠想好, 如果要争夺儿子的抚养权该去找哪个律师了。

    而不远处的严天意战战兢兢的挣脱了这英俊男人的咸猪手,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之间,他那原本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微笑”的小脸瞬间鲜活了,像是终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他用逃命般的速度, 甩着两行宽面条泪直接朝江晚晴奔了过来, 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委屈而控诉地喊了一声:“妈!”

    江晚晴一把捞住了儿子,沉下了脸, 微微抬头注视着不远处那英俊过分的男人。

    严天意跑的太快,那男人怀里一空, 微顿了一下,抬头才看到,严天意奔去的方向, 站着江晚晴。

    他站起身来, 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自以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笑了一下儿,随后抬步, 和严天意一前一后地站到了江晚晴面前。

    这人身材修然挺拔,和严修筠的身高相近,但是透出来的气质可比严修筠这样的知识分子凌厉得多,带着一种精明的冷峻。

    面对这样的人,江晚晴不由自主地站直了。

    那人微微笑了一笑:“你好,我是……”

    江晚晴冷冰冰地先下手为强:“我国《刑法》第262条规定,拐骗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脱离家庭或者监护人的,应当立案,只要将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带走使其脱离监护人,原则上已经构成拐骗儿童罪了(注1)……这位先生,在我报警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人被江晚晴这长篇大论的法条噎了一瞬,半晌,哑然失笑:“这位女士,你见过长成我这个样子的人贩子吗?”

    江晚晴不苟言笑:“没见过。”

    那人耸了耸肩,做出一个“当然了”的姿态。

    而江晚晴紧接着说:“但是我现在见过了。”

    “……”

    此人大概也读懂了江晚晴的眼里的敌意,不准备出声了——避免越描越黑。

    他干脆放弃了和江晚晴讲理,那双深邃而精明的眼睛向下一瞟,目光落在了严天意脸上。

    严天意暗搓搓地躲在江晚晴身后,明里卖萌,暗看热闹,被这人用眼神儿一盯,瞬间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隐藏的小尾巴又要露出来了。

    “天意,告诉你妈妈,我是谁。”那人说,“如果我被你妈报警抓走,后果……很·严·重。”

    当着我的面儿威胁我儿子,我敬你是条汉子!

    江晚晴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全然不受这种威胁。

    她脑子里还充斥着各种狗血猜测,也并不准备让这人把“爸爸”这身份坐实,于是她抢在严天意出声之前,已经抓起手机已经按下了“110”。

    而她们家那智商超然节气不足的儿子见风就卷,看到江晚晴的动作,连忙蹦起来扒拉江晚晴的手,顺势捂住了江晚晴的手机键盘。

    “妈……妈……误会,误会……”严天意连蹦带跳,面对江晚晴居高临下的眼神,他内心小小哀叹了一下——难得有人肯替他怼人,但情势所逼,他也只得说,“自己人自己人——他是爸爸的朋友……季叔叔。”

    江晚晴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鸡叔叔狗叔叔”的问题,眯着眼挑了挑眉:“那他让你叫他‘爸爸’是怎么回事?”

    严天意被问得一堵,随后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在两个剑拔弩张的大人中间坦白从宽:“……他是我的godfather,教父。”

    江晚晴一脑子的狗血念头突然之间偃旗息鼓,八卦烟消云散。

    她想,哦。

    虽然她并不知道严天意还有这么一个教父。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孩子得有两个父亲才行(注2)。”那位姓季的教父像是读懂了江晚晴的疑惑,微微一笑,自我感觉良好,“Godfather总归也是个father,四舍五入让他叫我一句‘爸爸’,不过分。”

    江晚晴瞥了严天意一眼,终于把手机收回来,嗤笑一声:“四舍五入来的爹,您的数学可能学的不太好。”

    “有吗?我觉得还行。”那人像是没听懂江晚晴的讽刺,自报家门道,“MIT数学系的硕士,沃顿商学院的PHD,虽然不是特别突出,但是当个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被“绰绰有余”了的老师江晚晴博士:“……”

    和这人说话,一分钟总要原谅他二百五十次,才能把对话勉强进行下去。

    江晚晴闷着一口气,这才抬起眼来,用略带审视的目光和这人对视,这一看之下,突然发现这人其实有点儿眼熟。

    严修筠的朋友,严天意的教父,姓纪?还是姓季?

    江晚晴突然想起了自己和严修筠结婚时,那个只送了礼金,而没参加婚礼的“普通朋友”。

    这人是炙手可热的新贵,风头正盛的投资人,金融圈里最年轻的一代传奇……还是孟采薇的老板。

    “你……你是那个……”

    江晚晴磕绊了一下。

    “季扒皮。”

    “季绍钧。”

    江晚晴:“……”

    季绍钧:“……”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严天意夹在两个脸色铁青的大人中间,已经要笑抽过去了。

    ++++++++++++++++++++++++

    严修筠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打车去了江晚晴发来的地址。

    这是一家私房菜,开在平城最中心的城区,位置不好找,环境倒是别具一格,很符合季绍钧的品味。

    在服务员的接引下,严修筠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包厢,一关门,顿时感觉到了室内气氛的剑拔弩张。

    包厢内只有一张直径两米的圆桌,季绍钧和江晚晴各自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虚左以待,桌子中间似乎自带楚河汉界,而那个分界线,就是不偏不倚地坐在正中间的严天意——这孩子乐极生悲,此刻只能在教父和后妈电闪雷鸣的眼神中间,用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吃一杯像是这辈子都吃不完的冰淇淋。

    严修筠一左一右扫了一眼,忽略了严天意“我的爹啊你可来了`●)”的表情,从容地往江晚晴身边一坐:“怎么都不点菜。”

    “减肥!”

    “不饿!”

    那两个人异口同声,同时说完,各自愣了一下儿,又同时把眼神移开了。

    严天意隔着桌子,频频朝他爹发送“秋天的菠菜”,企图严教授赶紧领会精神,把这八字不合的二人组各自撸顺了毛,救救孩子……然后就被江晚晴瞪了一眼。

    严修筠到底比严天意多修炼了几年,在这尴尬的气氛里仍然不动如山,果断招来服务员点餐,连报了几个菜名儿,虽然不算出彩,但都是江晚晴喜欢的。

    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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