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酉日·西朽(终)
时辰立在原地, 神情淡然,他微垂眼眸, 望着前方的晏日月,一束束阳光从厚云之间透过劈照在众人脸上,甘苏拉着小拾的手,站了起来。
“午仓呢,”甘苏左右环顾, 没瞧见彭越的身影。
“我在这儿。”
众人齐齐向右看去, 只有时辰视线仍旧停留在晏日月的身上, 而晏日月也毫不畏惧地在打量他。
彭越踏在余晖而来, 他用手抖抖身上尘土,站到时辰身旁。
时辰余光瞥他一眼, “清醒了?”
彭越点点头, “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而且……似乎要多活好几百岁了。” 这话说着他叹了口气, 目光沉沉看着时辰,随后又低头看着刚牵上他手的彭纪南, 孩子应该吓坏了。
甘苏担忧看着时辰, “没事吧,你们。”
时辰偏过脸, 看向甘苏,淡淡一笑,没有言语,却在宽慰她。
彭越瞧着这情景, 欲开口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时辰目光又投向晏日月,低沉道:“晏日月,你是时间?” 最后两字咬音极重。
晏日月嘴角弯弯。
晏日月向前一步,姿态也变了,“她不是时间,只是一个我想借着说话的身子而已。”
甘苏听明白了,时间这是附在了晏日月的身上。
时辰冷冷道:“你的这出戏,是要到头了吗?”
“戏?”晏日月挑挑眉。
时辰长吁口气,“让我想想,这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排的,几年前,还是几十年前,还是……几千年前。”
时辰盯着他,目色平静,却十分渗人。
晏日月轻笑一声,“每个人的人生不就是一场戏嘛,或长或短,或喜或悲。”
时辰不紧不慢说:“那我们,都是你笔下轻描淡写的一划么。”
晏日月不置可否。
时辰扫过周遭狼藉,心底把思绪理了个清楚,随后他轻笑了下。
晏日月饶有意味望着他,“是想明白什么了吗?”
时辰缓缓说:“我还道,前任酉日是怎么轻而易举逆转时与辰,逆转之后,又是怎么瞒过日晷中的其他时的,原来还是你。”
甘苏琢磨着时辰这话的意思,又盯着晏日月,不用细想,答案也就明了了。
是时间,还是时间。
除了他,谁能不动声色完成这一切,又掩藏起来呢。
甘苏下意识问:“可是为什么呢?”
晏日月默然。
甘苏不明白,他既然想要治她于死地,又为何要附身在酉日身上逆转时辰,从申寸手中救下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甘苏再次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后头的丑金突然说话,“你就这么好奇吗?”
甘苏吓得浑身一凛。
她回头,望着丑金,他的眼神和往日都不同,时辰赶紧把甘苏护在身后。
柏叶松开了握着丑金的手,有些惧怕他,并且摇着头后退。
甘苏厉色:“你不是丑金!”
甘苏又瞧一眼目光恢复先前模样的晏日月,她苦笑一下,对丑金说:“你是时间。”
时辰冷声道:“你可以选择依附在每一个时的身上?”
丑金慢慢摇头。
时辰皱眉。
丑金笑了下,“并不是每一个。”
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彭越的身上,“太阳,是我碰不得的。”
时辰和彭越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太阳是特别的。
丑金突然问:“时辰,你和午仓,刚才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时辰不语。
丑金仰望夕阳残影:“我刚才本想着,你和午仓一个死了,一个陷入沉睡,时间乱流,这世间又轮回万年前的黑暗,就像一个圆盘,转着转着,终究回到了起点,待万事万物消失殆尽,我便又活成独独守望的模样,那我是否又要一手一团泥,挨个捏出你们的现世。”
“可是,你们没死,和我所预期的不一样,但是,怎么会不一样,所有的时间点都是我创造的,我想要你们变成什么样,你们就会变成什么样,这样才对啊……”
丑金忽地顿顿觑着时辰他们,视线从时辰,望到甘苏,又从甘苏,望到小拾。
随后他又偏过脸,看向远处,甘苏顺着他的方向掠去,什么也没有。
丑金问:“你知道,这外头,是什么吗?”
丑金抬手一点,狼藉被隐去,露出外头的光景。
众人都惊惧。
小拾张大嘴巴说:“寅双,枫叶叔叔……大胡子叔叔……王姨姨……”
声音虽轻,却清晰明了落入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所有时,都在外面,他们神色紧张,面容发愁,应是在想着如何解救他们。
而此时甘苏他们站着的地方,明明与他们就几步路的距离,却像纳了万丈深渊一般,跨不出脚。
时辰:“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没人能进来。”
他刚才和彭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显然大家都感觉到了,但是当他们赶到时,却根本碰不到他们。
他们的时间和其他人的时间就被划分开了,谁也没有察觉。
这不是表面能够触碰的到的距离,而是时间差。
“没错。”声音从晏日月嘴里发出。
时间又回到了晏日月身上。
丑金晃晃脑袋,“头疼……”
甘苏瞧着丑金的模样,似乎时间并不能长时间依附在丑金身上,而晏日月的身体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甘苏启唇:“时间。”
晏日月:“嗯?”
“你是不是发现,你掌控不了你所创造的一切了……”
晏日月轻笑两声,笑着笑着,又变得十分大声。
晏日月:“甘苏,这世上有好人,就会有坏人,而你们既然想要做好人,那我只能来做坏人。”
“有我,就自然会有日晷,有日晷,就自然需要十二个时和二十四个辰,也就自然需要日晷守护者。”
“就如同有亡者,就必须要有引路人一样。”晏日月的视线又看向柏叶。
晏日月转头看着外面的寅双和红枫:“那妖与魅,也有他们存在的道理。”
“这世上,最多的便是人,最难预测的,也是人。”他的语调在这句话上加重。
彭越越听越糊涂,插嘴:“所以你想说什么?绕来绕去,我都混了。”
晏日月凝视甘苏:“你,是不该存在的。”
“我没想到,日晷破裂之后,为了平衡乱流的时间,人世间会凭空造出了一个你,准确说,也不是你,是时间分流者。”
“你成了流出时间的容器,这点是该庆幸,可别人的未来却是你不该偷的,但也怪不得你,这些本就是你无法控制的,这也是我欠你的……”
“但是,也该到此为止了。”
晏日月小小的步伐向前,“甘苏,时辰,让一切回到原点吧。”
甘苏木然。
时辰冷眼道:“原点,还能回去吗,我们偏不回去呢。”
晏日月仰头觑着时辰,“时辰,这场戏该落幕了。”
晏日月拂手转身,“我促使日月刺伤甘苏,怒激小拾,导致日晷动荡,为了的就是太阳能二次重生,让时与辰全部重塑完毕。”
“所以,此刻是你离开最好的时间,”晏日月偏过脸,余光瞥着甘苏,“最后一些流落在外的时间都在你身上,把它们归还日晷,才是真正完整了。”
晏日月长叹:“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之后日晷失衡粉碎的,连我也回天乏力。”
甘苏一言不发。
时辰握住甘苏的手,无声地反抗着。
晏日月也不吃惊:“还无法下决定吗?”
时辰驳斥:“时间平待众人,为什么偏偏是甘苏!”
晏日月转回身,失望地看着时辰,随后看着甘苏:“我安排了你无数次的死亡,可我次次都留有余地,是为了日晷,但也是因为怜惜你。”
时辰难得怒道:“你不是为了甘苏,是为了日晷,为了你自己!”
晏日月看他,苦笑道:“时辰,你知道我重塑日晷,花了多久吗?”
“不知。”他也不想知道。
“千年啊,数千年,本就是眨眼就可以完毕的事情,我何至于耗费精力至此。”
时辰不解:“所以,为什么花了这么久?”
如果早些结束,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局面了。
晏日月负手,“因为甘苏说的对,我控制不住了,人的意志力,我小看了。”
明明都是时间长河里孕育出的草木,却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一次次的未来都被改写,他也只能不断去追上,然后提前写下比未来更远的未来,如此尽快重塑日晷,不让这世间重覆黑暗。
“时辰,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逆转时辰,那你是平待众人了吗?”时间反问。
时辰语塞,他没有,这点他不得不认。
晏日月望着静默的时辰,他的确是历来最强大的日晷守护者,逆转拥有时间分流者的时与辰那么多次,还能安然活到现在,但是,也是最自私的。
晏日月对甘苏说:“甘苏,我救你,救晏日月的原因,很简单。”
甘苏抬眸轻问:“是什么?”
晏日月冲她一笑,忽地,她晕倒在地。
“日月!”甘苏想去扶她。
“她没事。”
后方传来的声音说。
甘苏和时辰回头去看,他一步步靠近,他的模样由模糊到清晰,甘苏讶异,他在不停地在变化,这才是时间的面目么。
他用包容一切的声音说:“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时间育人,我看着这世上每一个孩子生老病死……”
“甘苏,我也很矛盾呐……”时间走到她面前,可面前的脸依旧在不断变化。
甘苏愣愣道:“时间……”
时间转头看向时辰,“时辰,你的寿时钟还剩多少时间呢?”
时辰淡漠:“这不需要你管。”
“你已经没有逆转时辰的机会了。”
时间抬手,在时辰面前轻拂一下,一个连数字都已经残缺的寿时钟出现在甘苏面前。
只剩下在动的三根指针,秒针每动一下,甘苏的心就纠着疼。
甘苏木讷:“这是还有多久……”
时间:“三个小时。”
甘苏耳畔空鸣,只是觑着那个残破的时钟。
一直没有说话的彭越终于开口,他不信:“怎么可能!”
时间看向彭越:“他为了救你,是用生命去承了你的二次涅槃。”
彭越看着时辰:“面瘫,你说话啊!”
时辰手冲着钟表握拳,寿时钟被他收了回去,“我没事。”
攻人先攻心,时间做到了。
时间微微扬起嘴角,甘苏看着他举起手,把手指比在唇间,一个禁声的动作。
而那之后,像是被屠杀过后一般,四周再无声音。
甘苏眼前一片白,耳畔空鸣。
就在这空荡的间隙,一个声音淡淡道:
“既然你们无法做到,那我就来帮你们。”
“时辰,甘苏,你看看四周。”
甘苏和时辰突地回神,视线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场景,他们转动着脖子环顾四周,身体却无法动弹。
“小拾!”
“柏叶!”
“丑金!”
“午仓!”
甘苏大喊,可无人应答,他们全部倒在了地上,闭着眼睛,模样安然。
时间缓缓拂开这时间差,“你们再看看外面。”
甘苏和时辰向外看去,所有人,不止是寅双,王阿姐他们,是全部的人,都像陷入沉睡一般。
时辰皱眉,终于薄怒:“这是什么?”
时间不紧不慢说:“是日晷失衡粉碎后的景象,时间就变成了虚无的东西,没有人会去遵守,也没人能分清白天黑夜。”
时辰慌道:“时间,你究竟要做什么?!”
时间一如既往冷静说:“我还能做什么,我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因为你的执念,不肯牺牲甘苏,那现在,也没有路可以选。”
时辰质问:“这些难道不是你造出的幻觉吗?”
时间轻笑:“幻觉?时辰,你好好看看。”
时辰咬紧牙关,他能感受到,日晷在一点点粉碎,他本就与日晷命系一脉,但他怎么认,认下了,甘苏又怎么办。
甘苏瞧着倒在地上,还在安稳呼吸的人儿,喉咙发干:“都是真的……”
时间觑向甘苏:“我把最后的钥匙放在了你身上,你体内的时间流会引领粉碎的时间重聚,凝造一个崭新的日晷。”
时辰猛地看向时间,眼眶红了,这是在逼他们。
“甘苏,每次都是别人做决定,这次,我把决定权留给你,”时间语气温柔。
甘苏无力道:“如果我给的答案,不够让你满意呢?”
时间笑笑没有答。
时间走到彭越身边,蹲在他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平静道:“我可以依附在所有时的身上,但我唯独不会去碰午仓。”
“那是因为太阳一脉单传,独一无二。”
“每一个被我附身过的时,都会多少受我的影响,而太阳不行,他是时间里唯一仅有的光明……”
时间顿了顿,又说,
“光明普照,时间重流。”
时间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后后退,“现在,天要开始黑了。”
“什么……”
天边逐渐包裹黑暗,时辰和甘苏抬头,刚才扎眼的橙色,又开始被墨色覆盖。
时辰忙问:“你要干什么?”
时间继续向后退去,声音也越来越轻,
“如果你们无法下决心……”
“那么……”
“日晷失衡后的现世……”
“眨眼就要来了……”
甘苏喊道:“那接下来会怎么样!”
“甘苏……我已经说过了……”
甘苏哑然,不分昼夜,人世无晨嘛。
身体可以动了,时辰松开甘苏的手,向前追去:“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可他发现,根本追不上,又被划离了时间差。
“时辰……不要再执着了……”时间叹口气。
时辰大吼:“时间!”
“旭日东升……方能重迎人间……”
时间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再无回响。
*
甘苏望着时辰的背影半晌,随后她缓缓蹲下,抚摸了下身旁睡梦中的小拾,生下来到现在,她都没好好疼过她,小小个人儿,被她逼的自立自强。
须臾,甘苏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唤道:“时辰。”
“嗯?”
甘苏站起来,转过身便拥住他,“天黑了……”
“嗯。”
这一刻,她并没有多想流泪。
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因为前任辰吉告诉过她,她该怎么做。
都说人死时,能看到将来的事,那他死前,一定看到了她今天的结局。
“我还以为我能轰轰烈烈的死,其实死得也挺平淡的,身边就你一个。”
时辰拥住他,轻抚她的发丝,眼里盛满了泪,都悬不住了,也让自己落下半滴,如果他哭了,那他怀里的人儿能哭成什么样。
“就我一个……你还不知足啊……”时辰压制着颤抖的声音。
“知足。”
甘苏从他怀里抬起头,打趣道:“听见没,时间说你只能活三个小时。”
“那这三个小时里,你想干点什么?”
“什么也不干,就想安安静静地坐会儿。”
时辰拉着甘苏的手,向前走到一个长板凳前,这里的一切都被他和彭越给弄坏了,就还有这么张板凳留着,像是特意给他们留的。
甘苏和时辰并肩而坐,她靠着他的肩,看着在缓慢变黑的天空。
“时辰,你说,天全黑了,是不是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大概。”
“那你说,柏叶醒了后,还能送我过往生路吗?”
“能。”
甘苏笑了下,“我都死过一次了,还能呀?”
“不能也得能,我拉着你,他必须送你过去,还必须得和我一块儿送。”时辰一本正经说着。
“好,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甘苏的眼泪顺着眼角沾到了时辰的西服上,说好的不想哭,可是这个男人,为了她竭尽全力,为了日晷也耗尽心力。
她可以死,那他为什么跟她是同样的命运呢?
甘苏坐直看他:“你不委屈吗?”
时辰眼眶红着,抬手帮她擦眼泪:“委屈什么?”
“你不替你自己委屈吗?你做了你可以做的一切,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死!”甘苏想着就气。
“傻啦,我也算是寿终正寝,寿时钟的时间到了,我也没有办法。”时辰环过她的肩,轻拍几下,宽慰着。
甘苏闭眼,不管自己泪珠子怎么落下,这人怎么就这样呢,什么是都一声不吭,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只会皱皱眉头,怎么能让人不心疼呢。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看着墨色把天一点点染上,连风也没有。
甘苏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本书,问:“我们要不要给小拾留点什么?”
时辰:“我的万贯家财?”
“肤浅。”甘苏斜眼看他。
时辰嘴角微扬。
甘苏又从脚边捡起一支笔,用笔轻敲两下书本,翻开首页写——
Life is like a field of newly fallen snow; where I choose to walk every step will show.
甘苏边写边说:“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觉得挺有道理。”
时辰挑眉:“你给我翻译翻译。”
甘苏合上书,亲了下他的嘴角,笑说:“意思是,人生犹如初雪之野,我择路而行之处,步步清晰可见。”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在那么一个白天,追上他,经历了这一切。
时辰:“落款呢?”
甘苏继续写:“当然是爱你的爸爸妈妈啦!”
“好了,搞定!”
时辰问:“这本什么书啊?”
甘苏眨眨眼:“没在意,我看看啊,呃……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英文版……”
时辰笑:“行啊,不错,随手捡的都这么有哲理。”
甘苏撇嘴。
她拿着书跑到小拾身边,把书塞进她怀里,她目光不忍,轻轻地摸她的小脸蛋儿,宝贝的不能再宝贝,最终,她挤了个笑,“要健健康康的,知道吗……”
其他的,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甘苏整理了情绪,呼口气,又回到了时辰身边,重新靠回他肩上。
“我想再这么待会儿。”
“好。”
他像刚才她摸小拾一样摸她的脸,宝贝的不能再宝贝。
……
……
……
天黑了,黑得再也看不见了。
“好像差不多了……”甘苏说。
时辰:“怕疼吗?”
甘苏摇头:“鸣刀应该不疼的……”
“我陪你,不怕。”
倏然间,就那么起风了,吹起了尘土。
“答答答——咔啦——”什么东西最后碎了。
风沙吹过之后,又有什么落在了地上,“哐当——”
鸣刀上染满了血,顷刻间如丧失生命一般,生锈腐朽。
*
不知过了多久,墨色大幕裂了一条缝,一束束光,像是清泉落入旱田一般,落在这地上。
彭越眼皮动了动,微微张开眼。
“醒了?”
彭越失神看着眼前的人,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时间,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们……”
时间自顾自说:“午仓,你必须第一个醒,这样他们才能醒来。”
彭越撑着身体坐起来,“为什么啊?”
时间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只是叹口气,摇摇头,便淡了踪影。
彭越:“你别走啊!”
片刻寂静后,彭越身边的小拾睁眼。
彭越欣喜:“小拾,你醒啦?”
小拾圆溜溜的眼睛呆愣了会儿,随后紧紧抱住身前的书。
“小拾?”
小拾闭眼猛哭起来,吼得撕心裂肺:“妈妈——爸爸——”
*
早春,阳光明媚,柏叶推开末间房的木窗透透气。
小拾双手托腮,盯着拖架上生锈的鸣刀,“柏叶哥哥。”
“怎么了?”
“你真的没有送到爸爸妈妈吗?”
“真的没有。”
柏叶也坐到椅子上,托腮看着她,这个问题,小拾问了无数遍了,他也答了无数遍。
小拾嘟嘴:“那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呢?”
“小拾……”
小拾低头:“那是不是鸣刀不生锈了,变回原样了,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柏叶张了张嘴,又瞧着她沮丧的模样,便轻“嗯”了一声,算是逗她开心。
小拾咧嘴笑,“一定是这样!”
“嗯。”
柏叶跳下凳子,“走吧,哥哥带你去玩。”
小拾点点头,“好呀!”
柏叶拉着她点手,向外走,走出门口,红枫和寅双正双双靠在门两侧,像俩门神,显然刚才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柏叶扫了他们两眼,耸耸肩,拉着小拾便走了。
“这小子……”红枫双臂环胸,瞥了眼生锈的鸣刀,“人呐……怎么跟时间对抗……”
寅双叹口气,望着院子里的孩子,“那妖呢?”
红枫嘚瑟:“反正我没老。”
寅双无奈摇头。
“我们今晚吃什么?”寅双笑着向红枫靠近一步。
红枫伸个懒腰,向院里走:“鸡翅!”
“哐当——”屋里传来坠落声。
寅双回头去看:“红,红,红枫!”
“红红红,你结巴个啥?”
“你快看!”
“哈?”
红枫两步并一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鸣刀掉落了一块生锈的铁疙瘩,锋利新刃破势而出。
寅双嘀咕:“刀毁人亡,可现在这刀……”
两人对视一眼,红枫一笑,轻拍他的肩,“你说呢?”
“真哒?!”
“我还煮的呢!”
“你说嘛!”
“说啥啊?”
“就时辰甘苏他们呀……”
“哈哈哈。”
“你别光笑啊!”
“哈哈哈哈哈……”
……
……
人,能与时间对抗吗?
你现下所经历的,皆为晷针在日晷上画下的记号,
可时间无法掌控未来,所以,眼下,当下,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都会在来年春暖结出花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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