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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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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亮光转到了这处,她看清了对面男人脸的全貌,清瘦的下颌,眉眼极清俊,修眉薄唇,像是工笔画画出,根本不像是能在酒吧这种地方能看到的人。

    只是一双眼,淡漠的看着她,冷得像在冰水里浸透过一般。

    竹吟一个激灵,酒顿时都被吓醒了,她扔了酒杯,跳下椅子。

    好在她今天穿的是双柔软的平底鞋,竹吟一路狂奔到门口,像被鬼赶着一样,脸白了,头都不敢回,出门就抬手拦了俩出租,上车,迅速报了地名。

    “师傅,快点。”她催促,喘息声还未平息,小脸涨得通红。

    司机忙发车,闻到她身上酒味儿,“好嘞。”

    她这才敢回头,隔着窗户,看了一眼酒吧大门,没有人出来,她仰躺在座位上,长长出了口气。

    心情难以形容的复杂。

    这么多年,她梦见过他……不过,都是在一些,咳,略微荒唐的梦里。

    成年人正常的生理需求,竹吟也没多想什么,毕竟,越沂是她第一次的对象,又哪里都无可挑剔,欲求不满时,想起他,很正常。

    她靠在椅背上,怔怔的想。

    女人身上清浅的香味似乎还残余在座位上。

    暗沉的灯光里,高脚凳上,搁着个米色的包,侧面还吊了个小猫挂饰,落在凳子上,扎眼得有些滑稽。

    他俯身捡起。

    身份证,护照,银行卡……工作吊牌,内容丰富,应有尽有。

    名字都是一个,赵竹吟。

    五十四

    人一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竹吟回家,都洗完澡换好睡衣了,临时整理第二天上班要用的东西,才发现自己包不见了。

    浑身上下,重要物品就只剩了一个手机。

    也不知道是扔酒吧里了,还是出租车上,哪里都有可能,那包她刚买不到一个月,也就算了,问题是她的身份证银行卡,护照什么都都在包里,要把这些一件件都补办起来,光是想想,简直都麻烦到炸。

    第二天竹吟去上班,提前到了公司,借的同事的卡刷进门。

    一大早,她刚来得及申请补办工牌,主编开始催她出采访,采访对象是个昆曲大家,住在城南,从报社开车过去就得两个小时,竹吟早餐都没吃,直接匆匆出门。

    上午十点抵达,等她完成采访工作,已经下午三点,老人家很热情,要留她吃饭,竹吟想着还等着自己的一大堆破事儿,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她打算先回报社拿工牌,等明天做完工作,缓口气,再一一去补办那一大堆证件。

    竹吟打车回报社,坐在车上,正在看刚拍下的照片,接到个电话,一看屏幕上名字,她没好气接起,“又怎么了?”

    那边传来年轻男人清朗的声音,腔调懒洋洋的,“来接你,去吃个晚饭。”

    “没空。”

    “啧,我到你家破报社门口了。”出租车在报社门口停下,竹吟钻出车,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名字。

    高大的年轻男人,倚门站着,冲她挥了挥手

    竹吟走过,磨了磨牙,重重在他背上一拍,“在部队里混了这么多年,没教会你站好?”

    司凛直起身子,有些戏谑的笑,俯身看他,“怎么站,都比你高。”

    他穿着便装,成熟了很多,五官俊朗,眉目间有股英气。

    因为常年在部队,少年时,脸上那股玩世不恭的神情淡了很多,不说话冷着脸时,看着居然也像模像样,只是笑时,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原来的神态就回来了。

    和司凛第一次联系上是在大概三年前,他在部队,很忙,竹吟也忙,又隔着一片海,联系便也只是断断续续。

    直到她今年回国,司凛请假出来见了她一面,他现在在南方军区,驻扎地离宁市很近,于是开始经常隔三差五过来找她。

    六年过去了,竹吟逐渐也想通了,韩芸和赵默成那些破事儿,怪在司凛头上是没道理的,甚至韩芸的脸,在她记忆里也都开始模糊了。

    司凛也变化了很多,加上他和她见面时,司凛对那两人绝口不提,她也就不再能时时刻刻把他和韩芸联系在一起。

    第一次见面时,竹吟略有些僵硬,倒是司凛,对她的态度,和六七年前基本没什么区别,依旧动不动嘲笑她,多是戏谑熟稔的语气,仿佛那六七年间的空白都不存在一般,竹吟也就开始逐渐放松,甚至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好像也跟着幼稚。

    “帮赵微树看着你。”司凛说,“别让你被路边随便一个谁骗走了。”

    竹吟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臭丫头。”司凛懒洋洋一笑。

    “要你看着我干嘛,我哥估计巴不得我早点带个男人回去。”

    赵微树现在还没结婚,竹吟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他可以早点给她带个嫂子回来,一直落空,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兴趣。

    竹吟回忆起,好像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没见他和哪个女孩子热络,竹吟有段时间几乎以为他喜欢男的,可是后来发现,好像也没有。

    可能就是个极端的工作狂性格吧,她只能这么想。

    偏偏他又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竹吟几年前随口说了句,我以后也不结婚算了,赵微树脸色特别难看,吓得她接下来几天都给他赔罪,说是只是开玩笑,好几天,才把他给哄顺气了。

    司凛不置可否。

    她出去采访,把头发扎成了个小揪揪,圆圆的,束在发顶,看着怪可爱,司凛低头琢磨了下,忍不住伸手揪住,搓了一搓。

    竹吟发丝很光滑,团子毛绒绒的,手感很不错。

    “弄坏了,你帮我扎喔。”竹吟甩下他的手。

    “行啊。”司凛想到了什么,笑出声,“只要你敢顶着我扎的头发出去。”

    “你进去拿你的东西,晚饭我订好了。”他说,“最近我休假,心情好,白请你吃几顿饭,你赶紧抓住机会。”

    竹吟和他一路拌嘴,司凛说是要在外面等她,可是实际上,脚步没停,依旧一路跟着她,进了报社。

    好在报社同事大部分都认识他了,之前也有人问过,竹吟嫌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自己和司凛这一头包的关系,也不想再提起赵默成和韩芸,索性直接都说是哥哥。

    不远处,马路边。

    丁辰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了眼越沂眼色,咽了咽口水。

    那位……看起来,有男朋友了嘛,感情还挺好。

    他也不知道越哥怎么回事,只是在酒吧里被邀请喝一杯酒,见了一面,难道就看上人家了?

    他在心里腹诽,长得是好看,可是那种泡酒吧,还能随便请陌生男人喝酒的女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配不上越哥好不好。

    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好男人,偏偏都会被这种坏女人吸引?

    男人清隽的面庞笼罩在阴影里,平静的看着那两个背影一起进了报社门,几分钟后,并肩出来,她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以她的性格,漫长的六年间,耐不住寂寞,去找别人,多正常。

    越沂抿着的薄唇松了,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六年里,无数个日夜,他想她,思之如狂,甚至想过,只要她回来,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赵竹吟没有,依旧杳无音讯,六年里,她过得很好,无忧无虑,有了新的朋友和男人。

    被留在阴影里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你进去。”越沂淡淡道,“留个号码。”

    “写你的名字。”

    竹吟昨晚连夜整理好录音,第二天,整个上午都忙进忙出,忙着写稿改稿,把初稿定好后,她松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才发觉已经到了中午,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竹子,辛苦了啊。”隔壁林一禾在吃外卖,见她弄完了起身,探身冲她笑。

    她那天在酒吧不告而别,后来打电话给林一禾解释,她倒是也没介意什么,还帮她联系了clarity工作人员,可惜没有看到她的包,说是估计被别的顾客捡走了。

    竹吟揉了揉揉眼睛,“还好,就是明天还要去补那些证……”一想到这茬,她就脑袋疼,愁到不行。

    “对了,昨天下午有人找你。”林一禾忽然想起,“你和你哥走之后,大概五六点的时候。”

    “好像说是捡到了你的东西,你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捡了你的包。”

    竹吟本来无精打采,懒洋洋听着,听到这句,一下来了精神。

    兴奋之余,她却恍然想起一个人,缩了缩,小声问,“一禾姐,找我的那个人……男的女的?多大岁数,什么模样?”

    “年轻男人。”林一禾想了想。

    竹吟,“……”要是是她想的那个人的话,她还是老老实实,一件件去补办那些证件算了。

    又听她补充,“不高不矮,大概一米七多点,长得一般,就普通人模样。”

    竹吟顿时松了口气,肯定不是越沂了。

    她想酒吧里那么多人,也不一定就被他捡到了,说不定,他现在对碰她的东西根本一点兴趣没有,看到了也不会捡。

    “他给我留了电话。”林一禾递过一张便笺。

    字迹很潦草,丁辰,155xxxxxxxx

    竹吟吃了午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声音,糙糙的,有些不耐烦。

    “您好,我叫赵竹吟,昨天,我同事说是您捡到了我的东西,留了这个电话号码。”

    那边声音变了变,热情了不少,“哦哦,是的,我前天晚上,在酒吧捡到了一个包。”

    “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看起来是怕她冒领,丁辰声音有些警惕。

    挺谨慎靠谱的好心人,竹吟抿唇笑了,流畅的报出了一串数字。

    “我现在手里还有点工作,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自己过来拿吗?”丁辰声音有些模糊,似乎在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

    竹吟忙回答,“可以的,不好意思再麻烦您跑一趟了,您给我地址,今天下午方便吗?我大概三点可以过来取。”

    过了一会儿,丁辰应好,“那就今天下午三点吧,地址是……”

    他报出的公司地址,在宁市市中心,最好的地段。

    竹吟按地址找过去,看名字,是家金融公司,怪不得,能用得起这种地段的办公楼,她在心里暗自吐槽。

    大厅很整洁,前台接待小姐姐问了她姓名,领她进了电梯,语气很礼貌,说丁先生在十五楼等她。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竹吟顿下脚步,想了想,还是给丁辰打了个电话。

    “我现在在忙,你等我一下。”丁辰说,“你到了十五楼是吧?直走,拐弯,右手边第一个门,对,你在那等我。”

    竹吟按他说的,一路走过,果然找到了那扇门,门没锁,虚掩着,她推开,打开灯,里面面积不小,陈设却很简单,书柜里搁着书,黑色的长沙发,一张办公桌,布置得精致整洁,却一股子性冷风,看着却格外冷清,唯一有点生气的地方,只是桌上摆着的一盆文竹。

    显然是被精心养着的,叶片翠绿,姿态优雅。

    她在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那盆竹子。

    走廊传来脚步,门轻响了一声。

    竹吟从桌上竹子收回目光,“丁……”她站起身,看清进门的男人的脸,声音被吞回了嗓子里。

    落锁的声音,门被锁上,窗帘拉着,屋内只剩下他们俩人。

    男人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白衬衫,深色领带,被他穿得很好看,一丝不苟,和少年时代一样,黑发白肤,以前那股出挑的洁净感,在这么多年间,一点没去。

    睫毛浓长,覆在清冷狭长的眼睛上,他垂眸淡淡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好,好久不见。”竹吟声音有些颤,脸上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纤长的手指握成了一团,刺得掌心有些生疼。

    竹吟退无可退,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她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她半夜跑去他床上,少年吐息灼热,清冷的眉目间明明已经沾染了浓重的情/欲,却依旧克制,只是轻而珍重的碰了碰她的脸颊。

    越沂面无表情。

    他贴得很近,整洁的领口散发出清淡的香,不是什么香水,是很久之前,他身上就有的味道,竹吟腿不争气的发软,耳尖通红,身子有些颤抖。

    “前晚,不是才见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冷淡,克制。

    桃花眼冷淡的看着她,眼角狭长,微扬,像淬了冰,竹吟看着,却只觉得依旧有股要命的勾人味道,她当年眼光很不错,他长成男人之后,果然,比少年时代,甚至要更加勾人。

    竹吟想起那晚,在没认出他来,把他当成了陌生人的情况下,邀请他喝酒的事情。

    她眼圈发红,长睫毛卷翘,耳尖,雪白的面颊,都蔓上了层深深浅浅的红,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

    越沂以前很好哄,只要她一卖可怜,他虽然不说,却什么都会替她做。

    而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竹吟手腕被扣住,动弹不得,越沂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削薄有力,手指和以前一样冰冷,贴在皮肤上,有股奇异的触感。

    “之前是我不对。”她被他一直这样冷冷看着,不说话,却也不松开她。

    之前都没有过这样。

    竹吟心头也蔓上些许火气,她抿了抿唇,“睡了你,但那回不也是你情我愿?你也不亏,之后爱找谁找谁,有问题么?”

    她粉嫩的唇,微微翕动,说出来的话,嗓音糯糯的,竟然有几分理直气壮。

    竹吟话未说完,唇上一痛,男人柔软冰冷的薄唇,竟然就这样贴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唇。

    竹吟“唔”了一声,难以抑制的睁大了眼睛。

    五十五

    背后贴着的是坚硬冰冷的墙,无处可退,双唇相贴,竹吟恼怒的想挣开他,他居然得寸进尺,撬开了她的唇,长驱直入。

    清清凉凉的薄荷味道,很干净。

    竹吟忽然想起,在她最后睡了他离开那次,好像都没有和越沂这样接过吻,说起来也好笑,睡都睡了,他那时居然还只满足于亲亲她的脸颊,或者只是碰到她的唇。

    回想起来,莫名其妙的,纯得不像样儿。

    而现在……竹吟脑子糊成了一团,杏眼里水光涔涔,被亲得双腿发软。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那个,只要她抱抱,就会红到耳尖的纯情少年已经彻底消失了,这六年里,鬼知道他这样亲过多少个女人。

    竹吟回过神来,硬下心肠,推不开眼前男人,便狠狠一咬,很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男人薄唇沾了血,却毫不在意。

    他生一张极清俊的面孔,形状好看的薄唇,颜色原本很浅,沾了血,留着她的咬痕。

    衬着白皙干净的肤色,加上那双动情后的桃花眼,浓长的眉睫,垂眸淡淡看着她,有种奇异而矛盾的魅惑感。

    竹吟不敢再看他,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包都不要了。

    “欠你的,还清了。”她站在门口,拧着门锁,竖起细眉,努力硬气道,“别再来找我了。”

    竹吟被他亲得意乱情迷,一把小嗓音还沙软着,说起来,倒是没半分气势。

    她睡了他一次,现在,他又强行亲了她一次,虽然睡和亲并不对等,但是从少年时代开始,她在这男人面前占便宜惯了,自然而然,觉得自己不欠他什么了。

    越沂没拦她。

    女人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了走廊。

    他独自一人在房间正中站了很久,坐下,闭了闭眼,薄唇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原本……没想过要做这种招人厌恶的事情,听她那么说,说只是和他玩玩,之后,爱找谁找谁,再也无法抑制。

    不过,既然赵竹吟还敢回来,再被他找到,那么即使只是玩玩,她也别想,再去找别人。

    第二天一大早,竹吟出门,刚到公司,就接到了快递员电话,“小姐,您有个快递”,她下楼拿,是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打开一看,是她的包,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里面什么也没少。

    越沂还是没有仗着这点,再骗或者威胁她上门,竹吟怨念倒是稍微平息了一些,却忽然又想起,那当时,他为什么还非得让她去跑一趟?

    就为了那么亲她一回?

    想到那,竹吟脸微微红了,把证件收好,不再想这件事情。

    月末的时候,姜欣打电话给她,“竹子,上次给你说的高中同学聚会,定在了这周末,你抽空来一下呀,大家都很想见你。”

    竹吟出国这么多年,同学聚会也从没参加过,听说她回国了,这次筹划同学会的主办人立马联系了姜欣,叫她一定要叫赵竹吟过来。

    竹吟坐在家里,正在吃葡萄,努力咽下一个葡萄,“我下周,可能……”

    姜欣明显有些失望,“就一个晚上,不能挤出时间吗?”

    当年高中时代,她和竹吟关系最好,后来出国,她根本没告诉自己,姜欣虽然没说,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失落的。

    现在俩人好不容易又到了一处地方,大家拜托她出面邀竹吟,要是又被这样拒绝,她不仅没面子,心里说实话,也不会太舒服。

    竹吟知道她的心情,“还有谁去啊?”她只能再问。

    “这次到得很齐,除了几个从来不来的。”姜欣答,又笑道,“宋婵都和时旸订婚了,婚礼就在今年,你也很久没见过婵蝉了吧。”

    竹吟忽然想起,之前姜欣和她说过,越沂是从来不参加同学聚会的,以他向来寡淡不合群的性格,再正常不过。

    她回了宁市生活,也不可能再为了个男人,活得躲闪又畏缩。

    同学聚会在何书家的的产业,七八年不见了,何书看起来比起读书时开朗很多,沾了点生意人的圆滑,见谁都笑。

    “竹子,你居然回国了。”

    “啧啧,你当年厉害哦,保密真好,说都不知道你跑哪去了。”

    “你这,比当年还漂亮啊。”

    竹吟刚露了脸,反响很热烈,好在她从不怯场,一一应对过去,脸上一直露着笑。

    竹吟和姜欣坐在一桌,虽然她话少,但是,长那么一张脸,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都足够惹眼。

    “班长又没来?”眼见饭要开局,坐在对面的一个女人问,往门口又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失望。

    “廖亚雪。”姜欣知道竹子肯定早不记得她是谁了,于是俯身,在竹吟耳边小声提醒。

    廖亚雪……好像是当年的语文课代表,是暗自对越沂有意思过吧……反正,有事没事经常过去找他。

    竹吟笑笑,冲姜欣点了点头。

    何书笑,“大忙人嘛,请不动。”语气有些暧昧。

    “他现在是不是在做金融?”有人问,“不是……听说当年还学校给他报的志愿,报这么好?”

    当年越沂高考完之后的异常,也有不少人听说过,只是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他这人身上可以谈的八卦太少,于是这点陈年的小八卦,自然也被当做重要谈资。

    “我听说他家里挺好,那个继爹,是不是就做这个的?”另一个人说。

    越沂这么年轻,事业做大了,自然也少不了这些暗地里乱七八糟的议论。

    “他本科学的应用数学,金融是双学位。”时旸在了一边喝酒,皱眉,实在听不下去那堆人胡扯。

    他和越沂大学挨得近,之后也一直有联系,从他本科时被拉去创业,到一步步做到现在,都是他亲眼见证的,后来越沂一边工作一边读硕,过了那段颓废期后,他好像在用什么麻痹自己,那几年,几乎每天都熬到深夜,话也越来越少。

    缜密,擅长计算,冷静,少有情绪波动,他天生适合做这一行……只除了在一个人面前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对面的赵竹吟,女人面颊雪白,一双杏眼灵动水润,正抿着小嘴啜果汁,不时侧过脸,和人说话,声音甜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似乎完全没听到对面谈论的内容,或者毫不在意。

    她是不知情?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越沂真是被她害惨了。

    越沂之前有多喜欢她,时旸一直都看在眼里,结果呢?就是这样一直被耍,然后说都不说一声,就一别六年,杳无音讯,是真的狠。

    饭局开始没多久,何书接了个电话,眼神一下亮了,起身,“我出去接个人。”他神秘一笑,“等下给你们个惊喜。

    竹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放了筷子,“欣欣,我想先走了。”

    不等她离开,脚步声回来。

    何书推开门,满脸笑意,“大忙人来了。”

    竹吟僵硬的搁下了手里酒杯。

    休息日,他穿得简单,深色衬衫,薄风衣,都是很暗,原本该是很不起眼的深色调,可是衬着他出色的眉眼,漆黑的发,冷白的皮肤,更加显得斯文清疏,气质格外出挑。

    他刚一进门,廖亚雪眼睛一亮,她旁边座位还空着,正想开口问他要不要坐这边。

    越沂已经在时旸身旁落座。

    竹吟看着那边一大堆和他搭讪的人,冷冷收回了视线。

    他们没关系了,就当是两个陌路人,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怕他?她想起自己之前被骗到他公司里,被按在墙上强吻的事情,心里冒出一股火气。

    斯文败类,衣冠楚楚,不干人事。

    看他在对面坐下,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竹吟在心里暗骂。

    她低头,沉默着吃饭,直到饭局过半,旁边一个男生忽然满脸通红站起来,“竹子,我当年,高中时,其实暗恋过你,是在那次文艺汇演你跳舞之后……”

    赵竹吟那么漂亮,成绩也好,还会跳舞,他当年是个还没长开的小豆丁,也就是默默仰望,从来不敢说出。

    竹吟有些意外,抬眼看了下那个男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可是她真一点印象没有了,更加不记得这个人曾经暗恋过自己。

    “干一杯嘛。”旁边有人起哄。

    这种多年后的同学聚会,表白多年的暗恋对象,再续前缘,是他们最爱看的戏码。

    男人很紧张,竹吟站起身,接了那杯酒,“……那就,谢谢你喜欢了。”她回答得落落大方,伸出一只纤长的手,和他握了一握,男人似乎也是终了一桩心愿,心满意足的坐下。

    越沂只是淡淡喝酒,垂着睫毛,似乎没看这边,没看到俩人交握的手指。

    “我去下洗手间。”饭局快进行完,竹吟吃了八分饱,不想再吃,想先去洗手间整理一番妆发,待会儿再直接离开。

    “你……”她意识到身后有人,猛然回头。

    越沂已经走近,握住她的手指,刚才被那个男人碰过的地方,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却冰冷刺骨,握住她白皙柔嫩的手指,在冰凉的水下,一根根,冲洗干净。

    “你是不是疯了?”竹吟语气里带了惊恐。

    男人面庞苍白,只一双眼睛清而黑,淡淡看着她,浓长的睫毛低垂着,那么一副干净清冷的模样,握住她的手指,却丝毫没有卸力,冲干净后,给她依次擦干,肌肤相触,动作很轻,却激起她身上一阵战栗。

    和少年时代的他相比,竹吟从没见过,他这种病态,占有欲的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重重抽回手指,“我说过了,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虽然不会和赵微树说,但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在美国时,也有人追过她,竹吟也试过,强迫自己试着和他们去约会,只是她根本毫无感觉,甚至一想到要和那些男人牵手接吻上床就犯恶心。

    后来,为了不耽误他们,竹吟还是直说了,她想,虽然自己挺想要个小孩子,但是,在这种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和人结婚生小孩,是对小孩的不负责。

    她如果以后要小孩,一定会要保证,给他或者她提供一个父母恩爱,美满甜蜜的家庭,否则,宁愿不生,也不想要带着小孩子来世上受罪。

    仔细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心动,可能是高中时代那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最后,因为他那个初恋掰了,可是现在,连他也变得这么陌生,陌生到让她琢磨不透,甚至有些害怕。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越沂眼神很淡漠,“我以前想干什么,现在也一样。”

    男人脸上神情无波无澜,“而且,你已经告诉过我了。”她不喜欢他,以前就这样,过了这么些年,他也不觉得她会发生什么变化。

    竹吟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她紧抿着唇,甩开他的手,匆匆出了洗手间。

    “越哥,你上午不在的时候,有个男的来过……”上午,越沂出门不在公司,他刚回公司不久,丁辰就匆匆来找他。

    他们公司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像之前那个姓赵的男人那样的,上门毛遂自荐拉投资的,每天几十个没有,十几个是有的,原本都要被拦下的。

    只是听秘书说,那男的说他认识越哥,所以就先把资料收了起来,现在到了丁辰手里,

    在开会之前,随便先花个几分钟看完,丁辰是这么打算的。

    有人先到了会议室,好奇捻起桌上资料,随意翻看了几下,小声道,“这,完全达不到投钱的要求啊。”

    “上年度报表简直没眼看,利润都是负的……连续亏空好几年了吧,怎么撑到现在的?”丁辰也在看资料,啧嘴,“现在冶矿本来不景气,不早点转制造,还留在上游,一个劲儿投钱,不是等死?”

    那男的给的资料,大部分都是一些花里胡哨的照片和宣传册,避重就轻。

    薛成凯把资料扔回桌上,声音还有些宿醉的沙哑,“信用评级也没达到我们要的最低标准,不用看了。”

    他抬手,就想把那些资料扔进垃圾堆,他都看不上,别说越沂了。γ′⌒`ヽ

    (T?X′?ω?)

    し─○

    越沂松开领带,在会议桌前坐下,没说话,面上神情淡淡的,他没扔手里那份资料,随手翻开,看到最上方,公司注册人的名字,

    赵默成。

    五十六

    眼前男人上了年纪,可能确实近来光景不太好,坐在对面沙发上,双手在膝上交叠,有些紧绷,头发里也夹着白发,神情疲惫,

    越沂想起上次见到他时,在赵家在G市的别墅,那时候赵默成尚在中年,意气风发,说话做事都很有气派,和现在眼前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看着对面男人的脸,或许是因为神情太过于衰颓,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太多竹吟的影子。

    “小越……”赵默成明显有些局促,撞见他的眼神,改口道,“越先生。”

    “没事。”越沂撞见他目光,淡淡道,“您就叫我越沂吧。”

    他用的是见长辈的礼节,赵默成拘谨的神情明显松了松,他把那叠资料摆在桌上,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越沂安静的等他说话,他见赵默成手指摸到外套兜沿,有些神经质的搓了几搓,口袋里,露出了灰白色的烟盒一角。

    他叫丁辰进来,送了个烟灰缸,搁在中间茶几上。

    “我平时不抽烟。”越沂起身打开窗户,“您自便。”

    丁辰瞟了赵默成一眼,在他桌前搁下了一个打火机。

    赵默成明白他意思,“多谢。”他点燃一根烟,神情明显松下来很多。

    “这几年生意不景气。”他深吸了一口烟,苦笑,“是叔叔自己不争气,人家都在做大,只有我,连续亏空了好几年,今年好不容易拿下个新项目,资金又掉链子。”

    越沂只是沉默听着,神情平淡,赵默成抬眼看了他一眼,琢磨不透他意思,心里七上八下。

    他和沈让有交情,但沈让说他现在基本上也管不到继子,赵默成别的路子实在是都被堵光了,走投无路,才想到这茬。

    越沂以前和吟吟是高中同学,两家关系最好那段时间,沈让夫妇和他吃饭时,开过玩笑,说以后要不干脆结个亲家,要吟吟嫁给他家越沂算了,赵默成当时也只是笑。

    不料,沈让后来又和他说起,说他在家偶尔提起过一次这玩笑话,平时少言寡语,万事淡漠的继子竟然没有反对,居然还问他,竹吟知不知道。

    确定沈让说的是玩笑话后,好像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般,越沂再没说起过这件事,甚至再被被人提起时,有几分难得的愠怒。

    沈让对赵默成说这话,完完全全是觉得早熟的继子很少露出这种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很好玩,赵默成心细,当时却记在了心里。

    隔着一层朦胧轻飘的白烟,他看到对面年轻男人清俊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咬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吟吟这几年在国外……和她哥哥,花销也很大。”

    说到女儿名字,他抬眼,小心观察越沂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似乎在认真——听他说下去。

    赵默成心里本来悬着,此时有了五六分底,“吟吟妈妈去得早,我就她一个女儿。”他抖去烟灰,“父母,自然都是希望孩子过得好,家里现在这情况,吟吟也不知道,我现在就指着,到时候没办法破产,不要牵扯到孩子。”他苦笑一声。

    “我现在就怕,我破产,那些债主找上他们兄妹。”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部分是是些琐事,

    “你要多少?”越沂静静听他说完,问。

    赵默成眼睛亮了,抖下一蓬烟灰,嗫嚅着唇,试探着说了个数字,言毕,他忐忑不安的打量越沂,年轻男人垂着长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合同下月签,你先回去整理好公司账目,下周叫你们财务来我这里一趟。”他说。

    赵默成连声应下,喜气洋洋,“哦哦,好,下月,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叫上吟吟一起?他犹豫着加上后半句。

    “不用了。”不料越沂一口回绝,“这件事情,别告诉她。”

    她现在肯定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别说是这种关系,越沂也不想他们之间的感情掺杂进这种多余的因素。

    见他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很认真,赵默成一头雾水,还是连声应好。

    出了门,回想起越沂最后的话,赵默成心下有几分奇怪,他琢磨着,年轻,长得好,学历高,挣得也多……没哪里不好,听他语气,好像和他家竹吟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他这样是图什么?赵默成无法理解。

    不过那丫头,从小脾气也乖戾,放着条件这么好一个男人不要,不知道还想找什么样的。

    “竹子,外面有人找。”这天下班时,同事进门,见竹吟正准备离开。

    “谁啊?”竹吟问。

    “上了点岁数。”同事说,“一个男的。”

    竹吟纳闷,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来找她。

    她出门,外头落着细雨,报社大门口,站着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背略微有些佝偻,扫视着报社门口往返的人,见竹吟出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犹豫了片刻,“吟吟。”他收了伞,几步上前,目光欣喜。

    竹吟在认出他的一瞬间,顿时浑身紧绷。

    “长成大姑娘了。”赵默成上下打量她。

    出落得这么漂亮,眼角眉梢,可以见到当年风华正茂的乔韵影子,甚至还要更加精致漂亮,确实有让男人追逐的资本。

    “吟吟,爸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赵默成在这些年间,衰老了很多,大衣褶皱不堪,头发竟然花白了一半,半边肩膀被雨漂湿,看着莫名狼狈可怜,“你们对我有怨气……爸这几年特别想你们。”

    竹吟沉默着,这几年间,她没再见过赵默成,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赵家父子决裂的事情,被赵默成掩盖得很好,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她也羞于向人提起自家这种龌龊的丑事。

    乍一见,她才发现赵默成已经衰老成了这幅模样,和小时候那个陪着她,给她当马骑,肩膀宽厚的男人几乎已经判若两人。

    赵默成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他们出了国,每年给他们打钱过去,只是在三年前也断了,那些钱,竹吟一分没动,都存在了一张卡里,现在正在她包里。

    她和赵微树,早就根本不需要再用动他的一分钱了。

    “你找我有事?”她问。

    赵默成,“坐着慢慢说。”

    下班晚高峰,报社门口人来人往,很多熟悉的同事朋友都看着这边,赵默成一口一个爸爸,他们都纷纷侧目。

    报社旁的一家餐厅。

    “不用再点菜。”竹吟淡淡道,从包里摸出那张银行卡,搁在赵默成面前,“这是这几年你打给我们的钱,都在这张卡里。”

    “爸这段时间,生意不景气。”赵默成垂着头,“但是,给你们用的钱,就是你们的,爸也不会想拿回来。”

    竹吟手顿了一顿。

    “记得,这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菜。”赵默成叫服务员过来,流畅的报下几个菜名。

    竹吟硬邦邦道,“你自己吃吧。”

    赵默成知道女儿脾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吃软不吃硬,他资金的事情暂时解决了,看女儿,越看越顺眼,目光很怜爱,“喝酒吗?”竹吟拒绝了,他半路倒是又给自己叫上了个小酒。

    没一会儿,脸通红,说话间都带了酒气。

    赵默成脱了外套,话也越来越多,“吟吟,爸这次公司的事情,能顺利解决,还多亏了你。”

    竹吟停下了筷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赵默成慢悠悠道,“越沂,你还记得,你有这个同学吗?”

    竹吟神色有些僵硬,“怎么?”

    赵默成问,“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他给竹吟夹了一筷子菜。

    竹吟淡淡道,“没了。”她不知道赵默成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提起越沂来,怎么想,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

    她原本以为,六七年不见,赵默成会关心起她和赵微树现在的生活……或者提起乔韵,至少,说声抱歉,或者给她解释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赵默成情绪很高,不停的喝酒,很快有了几分醉意,“这次爸的公司能有活路,都多亏了你,你那同学,已经答应了给我投,这个数……”赵默成一比划,冲竹吟笑。

    竹吟紧抿着唇,“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平时没事,多去和他交流下,联络联络感情。”赵默成笑,“不要老是不理人家。”

    “越沂叫你来说这些的?”竹吟面色苍白。

    “用不着他说出来。”赵默成醉醺醺的点头,眯着眼睛,“有时候,女孩子,不要太端着,趁还年轻的时候,早点找个好男人,喜不喜欢都无所谓,等以后你们年纪大了,都会知道,感情这些,都不实在。”

    “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陪他吃个饭,出去玩玩。”赵默成说,“女孩子性格,还是要温柔听话一点。”

    他说得越来越露骨,几乎就差直接捅破那页窗户纸,叫她听话,赶紧去陪越沂上床。

    他没说完,竹吟已经刷的站了起来,端起手里杯子,把柠檬水兜头泼了他一脸,赵默成头发,脸颊都湿着,水珠滴滴答答的顺着头发丝滑落,嘴半张着,呆呆的看着她,看着滑稽又恶心。

    竹吟气得浑身发抖,把那张银行卡对他碗里一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

    “越哥,嫂子之前过来找你了。”周五下午,越沂没去公司,回到家后,忽然接到丁辰电话。

    他反应了半秒,知道他话里嫂子指的是谁,皱眉,“别在她面前乱说。”

    丁辰应声,又说,“没找到你,就问了你家地址,我给她了。”他嘿嘿一笑,笑得有些促狭。

    越沂刚放下电话,听到外面一阵门铃声。

    他起身去开门,第一次,有些犹豫。

    竹吟站在门外,似乎等久了,有些不耐烦,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见他开门,她弯唇冲他一笑,她睫毛长长翘翘,杏眼水润,半边清透雪白的面颊,在灿烂的日光下,上面浅浅的绒毛都被照了出来,生动又鲜妍,

    重逢以后,他没见过她这种模样,冲他笑,让他想起高中时,晚间的教室里,少女坐在窗台上,半边脸躲在窗帘后,弯唇冲他笑,眼波流转,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不让我进去?”她见他在门口,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不让她进去。

    越沂这才打开门,把她让了进去。

    他家里没有女式拖鞋,只能给她找了一双新的,竹吟脱了鞋,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脚踝,踩在他拖鞋里,愈发显得玉雪玲珑。

    越沂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房子很大,却很空旷,装修很精简,没有什么人气,和少年时代时,他独居的房子风格没有区别,竹吟穿着拖鞋,脚步细碎,哒哒的走过,他目光追着她,在她看过来前收回。

    “喝茶?”他问。

    竹吟摇头拒绝。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在茶几对面坐下,“下个月就结婚,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那个姓赵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给他再多钱,也和我无关。”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别以为睡过了,就能睡出什么感情。”她倔强道。

    “给你个请帖,下月,要不要来喝我喜酒?”她抽出一张大红色的帖子,搁在茶几上,话音里在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见面前男人,清俊的脸上一分分失了血色,竹吟心里涌起一阵报复般的快感。

    这些年间,越沂真的变了,竹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前的他,会这样和赵默成勾结,用这种俗套又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她,只可惜她早和赵默成无关了。

    是她瞎了眼,这辈子唯一喜欢上的,居然是个这样的男人。

    说完后,她不再看他,起身,“开门。”竹吟站在门口,回身,那扇门,莫名其妙,在里面,居然打不开了。

    越沂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漆黑得过分,透出浓重的阴霾,隐隐的绝望。

    竹吟撞到他的眼神,死死咬住下唇,背抵上冰凉的大门。

    “你干什么?”那扇门紧闭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竹吟被他拦腰抱起,离了地,心里陡然惊恐。

    “变态,败类……你放我下来。”她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带了哭腔,胡乱骂着,在他肩上狠狠咬下。

    男人浓长的睫毛垂着,无论她如何挣扎,纹丝不动,“乖,在这里先待几天。”他声音沉沉,抱着她,打开了一间房门,一直走到床边,把她在床上轻轻放下。

    竹吟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嗓音都嘶哑了,刚落在床上,立马抱住膝盖,缩去了床头,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死死看着他。

    男人半边面庞隐没在黑暗里,客厅里透出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眉眼干净出挑,和隐没在黑暗里的,宛如不是同一个人。

    他没再碰她,她缩成了那么一小团,眼圈红着,大眼睛湿漉漉的,肩细细瘦,看着格外纤弱。

    越沂俯身,冰凉的唇,在竹吟面颊上轻轻碰过,像在安抚。

    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抚怜爱……从很久之前,一直到现在,见她伤心害怕时,就一直想这样。

    却从没有被接受过,他没有资格。

    肌肤上起了细小的颤栗,男人气息清冽,柔软冰冷的触感,连着他的手指,黑暗里,失去了视线,别的感官尤其清晰,陡然回过神,竹吟抿着唇,拿手背,在被他碰过的地方狠狠擦过。

    和之前何其相似,越沂唇角牵起一丝凉薄自嘲的笑。

    他不可能再让她去找别的男人……自私也好,无耻也罢,他惦记了她那么多年,一直克制,她却要先招惹了他,那么一辈子,也别想再放手。

    那扇门再度被关上,他修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她的手机和包,都不在身边,只听到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居然就这样,被关了起来。

    五十七

    她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梦里,好像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围起来,这应该是越沂住的房间,他的被子,他每晚就睡在这张床上。

    大灯关着,室内光线昏暗,竹吟左右摸索了一圈,发现,除去这盏床头小灯外,室内竟然找不到大灯,整个房间都被浸润在一片昏暗中。

    竹吟被困在室内,她从小怕暗,一晚上没睡着,脑子昏沉,她赤着脚,从床上跳下,踩着木地板,房间收拾得整洁,很清冷,没有丝毫多余的布置……都是独居的年轻男人住处的陈设,不见半点女人气息。

    晚上的时候,他进门,竹吟缩在床上,抱着自己膝盖,警惕的看着他,中午送进来的饭菜,她一口没动,就这样一直坐着,不时昏昏沉沉的睡,捱到了现在。

    “吃一点。”越沂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低沉。

    他刚从外面回来,刚脱下西装,端了个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男人刚在她身边坐下,竹吟极其抗拒,想打开他的手,差点把托盘掀翻。

    越沂沉默着,不知道扯过了什么,她双手被缚,很快,被一个长而柔软的东西束住。

    竹吟讽刺的一笑,下颌忽然被一双冰凉修长的手卡住,随后,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一点濡湿。

    竹吟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条件反射般一咬,没等她狠狠咬下,越沂已经从她唇舌间离开,随后,是一勺温热的粥,甜滋滋的,她很久没吃饭,筋疲力尽,手被束着,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咽下。

    “不想让我这样,就多吃点。”他声音微哑。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斯文清俊,衣冠整洁,只是衬衫领口松着,露出一弯清瘦精致的锁骨,黑眸很温润,这样认真的照顾她——然而黑暗的一侧,她坐在床上,手被他刚扯下的领带捆着。

    被这样强行喂下一碗粥,竹吟喘息平息,恨恨的看着他,“你还想怎么样?”

    “亲得很有感觉是不是?”她讥讽的一笑,“有本事,做到底呀。”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能自然而然的感觉到,他亲她,靠近她时,身上细微的变化。

    男人只是沉默着站了起来,给她解开了手上束缚,门再度被合上,室内恢复了一片黑暗。

    越沂拾起之前被她扔在茶几上的那张喜帖。

    红得扎眼,翻开,居然还弄得有模有样,他紧抿着唇,一行行看下去,第一页并排着两个名字。

    司凛……

    他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查一下他现在的号码和住址。”他拨通了丁辰电话。

    司凛接了个奇怪的电话。

    对面坐着的男人面庞清隽,面无表情的把那个红色的喜帖给他递了过去。

    司凛目光落在他脸上,有几分狐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又有点想不起来,他翻开那张帖子,一眼看到俩人并排的名字,和将于下月结婚的字样,一愣,唇角扯了扯,神情复杂,“……这臭丫头。”

    什么意思,逗他玩呢?

    他了解竹吟,飞快想明白,估计是弄了个假喜帖骗人,怕麻烦,又想弄逼真一点,所以就把他名字写上去了,反正,到时候被找上门,也有他兜着底,陪她演戏做荒唐事。

    他看着对面年轻男人,眉眼有些熟悉,长得挺好,他不情愿的承认。

    越沂抬眸看他,淡淡说,“你们是兄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结婚。”

    他记性极好,见过一次的人,基本不会忘,小时候,和竹吟住在一起的两个男孩,一个和她眉眼很像,另一个,就是这个叫司凛的,她的继兄,包括后来,上高中时,他再次见到他在竹吟身旁出现,很亲密。

    司凛把那张帖子扔下,挑眉,“早不是了。”他本来懒洋洋的神情松了下去,眉目间划过一丝阴霾,“都八百年没回去过了。”

    越沂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眉心微微蹙起,他想起之前,竹吟情绪激动时说的话。

    我和那姓赵的早没关系了。

    “你是竹子高中的男朋友?”倒是司凛,看着他,终于想起来在那见过他,是竹子高中时交的初恋男友,甚至还和他回过家,心情顿时更加复杂起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越沂抿了下唇,没答话,司凛当是他默认了,仔细看他,更是越看越不顺眼,当年上高中时,竹吟没说过,但是能看出来,她很喜欢他。

    从小到大,司凛没见过没心没肺的她对别的男生那么上过心,一直到之后出国,也再没有。

    竹子这么多年,在国外,再也没有交过男朋友,甚至,连关系稍微亲密一点的男性朋友也没有。

    赵微树虽然没说,但是一直很担心,他心重,在照顾妹妹这件事情上,容不得自己有一丝闪失,他也找竹吟谈过,可是竹吟一直不愿意和他认真谈论这件事情,要不开玩笑糊弄过去。

    司凛当时想着,她要是一直不结婚,大不了,他也陪着。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再迟钝,却也差不多认识到了,自己和她之前到底是什么感情。

    司凛难得沉默了,“你当年,和她谈恋爱,你后来干什么去了?”他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怒火,从心底燃起,“竹子已经够惨了,你要和她谈,就认真谈,别他妈的耍人。”

    越沂微皱起眉,“你什么意思?”他声音有些奇怪。

    司凛在心里憋了多年,没和一个人说过的秘密,就这样,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年那个漆黑的晚上发生的事情,包括赵家十几年前的辛秘,就这样,通通说了出来。

    “很丢人是不是。”他声音低了下来,往椅背上一靠,脸上挂着讥诮的笑,“知道自己妈,是个这样的人,这家里,藏着这种龌龊的事情,我们都被瞒了十几年。”

    竹子也才知道自己敬重的父亲,是个这么肮脏龌龊的男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出生,都不过都是一场骗局的产物,家也没了,一晚上,分崩离析,什么都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越沂一直安静听着,抬眸问,紧紧看着他。

    司凛皱眉,回忆了下,“大概我高二升高三那会儿。”事发之后,他被强行转学回了G市,印象很深刻。

    竹吟比他第一级,那时候,应该是十六岁,高一升高二的时候。

    越沂手指略微收紧,高二文理分科前,竹吟大病了一场,他去她家看过她,随后,她态度开始变化,对他抗拒疏远,再然后,她改了文理文科志愿表,去了文科。

    可是看她情况,当时,对别的男生,似乎依旧可以正常来往,为什么只有对他一个人?忽然这样抗拒?

    想到一个可能的答案,他心里一跳,像是溺水多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浮木。

    “谢谢。”见越沂起身,竟然直接要走,司凛觉得有些莫名,他拦住他,问,“竹子人呢?你们现在什么关系?”他语气有几分暴躁,“我告诉你,你要敢玩她,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对面男人修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门再度洞开。

    竹吟缩在床上,一双大眼睛,抗拒的看着他。

    越沂没有关门,表情复杂。

    “我不知道赵默成和你说了什么。”他手指落在她脸颊上,轻轻抚住,低声说,“你应该是误会我了,我没有半点,想威胁或者逼迫你的意思。”

    那老畜生,他想起那天会面时,赵默成说的话,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说得那么像模像样,完美扮演了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角色。

    越沂回想起来司凛说的话,她当时也就才十五六岁,骤然得知这种事情,心情可以想象。

    从小时候刚认识她开始,越沂印象里的她,就该是被捧在人手心里呵护,被精心照顾,过得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他见不得她伤心难受的模样,如果当时竹吟不那么倔强,愿意告诉他真相的话,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竹吟微微怔住,昨天在盛怒之下,她没多想,如今回想起来,赵默成是什么人品,他说的话,做的事情,能相信几分?

    她还是习惯性躲避他的触碰,越沂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收回手,而是把她轻轻从床上抱起。

    “你不关我了?”竹吟紧抿着唇,见他打开门,习惯了室内昏暗的灯光,骤然回到客厅,让她有些不习惯,皱起了眉,越沂伸手,给她遮了遮光。

    他没答话,漆黑的碎发落下,遮住了清隽的眉眼。

    “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了。”竹吟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语气硬邦邦,“你也关了我这几天,我们扯平了。”

    “顺便告诉你,赵默成不是什么好人,给他投钱,就是有去无回。”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是你人傻钱多,就当我没说。”

    她脚步有些虚浮,手臂被拉住,她努力想甩开他,越沂却没有松手。

    “你哥哥今天告诉了我,你家的事情。”他缓缓道,直视着她的眼睛。

    竹吟一愣,反应过来后,整张脸瞬间都红了起来。

    像是被剥光了全部衣服,在他面前露出了最不堪最不愿意回想的一面,她在越沂面前,还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其实也很幼稚而自私,只希望,他可以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也不是这样狼狈脆弱的自己。

    “现在赵默成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她紧咬着唇,“我过得很好,也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你同情。”

    她眼圈红了,死死咬着唇,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孩子气的倔强和稚气。

    “不是同情。”他轻轻握了她手,“可以,和我试试吗?”

    他本来长得好看,一双素来清冷内敛的桃花眼,此时不加掩饰的,直直看着她,勾人得有些过分。

    五十八

    知道他素来感情内敛,说出这样的话很不容易,竹吟咬着唇,揉了揉手腕,之前,被他捆住的地方,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竹吟沉默不语。

    “我要回家。”半晌,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轻轻瞟了他一眼。

    越沂面上看不出太多神情,没有失望,也没有不悦,黑眸很温润,“嗯。”

    外头日光明亮,越沂开车送她回去,一直到楼下,竹吟把手机开机,关机几天,一下涌进一大堆未读消息。

    “报社那边,我已经给你请了假。”越沂见她摆弄手机,没回头,看不清他表情。

    竹吟扯了扯唇角,果然是他的作风,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缜密,一丝不苟,好像什么都能算计到,从他学生时代就已经初露端倪。

    竹吟都懒得去思考,他是怎么找到司凛,又是怎么找到她工作地址,用什么借口给她请的假。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见到一大串同样的未接来电,都来自一个人,她现在的房东,余皎。

    竹吟没来得及回电话,车子已经在她公寓大门口停下。

    竹吟回过神,“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现在住在哪吧?”

    男人抿着唇,没出声,给她拉开了车门。

    竹吟淡淡瞟了他一眼,跳下车,浅浅吐出两个字,“变态。”

    以他的智商,和这种略显病态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以后谁当他女朋友,简直不要太可怕,怕是浑身上下,什么都瞒不过。

    她往公寓门口走去,顺便给房东回了个电话,大厅电梯门刚开,见余皎已经急吼吼跑出来,和她撞了个正着。

    “你可回来了。”余皎还在大喘气,“竹子,你房子都快被水泡化了,楼下都快疯了,水漫金山见过没有?人现在天天在我门口索命。”

    余皎是竹吟大学同学,宁市某房产公司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俩人都是宁市人,在国外碰见,脾性相投,关系一直不错。

    竹吟刚回国,找了宁市晚报的工作,和她之前的住房不在一个区,每天赶早班太远,又不知道这份工作会做多久,于是琢磨着,暂时想先租个房子住着。

    余皎家正好有一套房产出租,离报社只有十分钟步程,竹吟就顺理成章搬了进去,成了她家租客,说是租客,可是余皎都没拿她钥匙,家具也都是竹吟自己新买的,基本上,已经算是这房子的大半个主人了。

    打开大门,客厅都已经蔓满了水,她的布艺小沙发,吊篮,藤条茶几,全都泡在一片汪洋里。

    “怎么办?要不要找师傅看看。”余皎随着她一起进去。

    竹吟绝望的看着还在不断一股股涌出的水,“我先进去看看是哪儿坏了。”

    “从你家浴室里满出来的。”余皎站在水里,踮着脚,观察灾情。

    竹吟把那扇门打开,浴池早满了,顿时又涌出一大股水,仔细看,好像灾厄的源头是浴室里最大的那个水龙头,她过身,拼命一扭,根本关不上,水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冒出。

    “让我看一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竹吟没想到越沂会跟上来,犹豫片刻,还是给他让出路。

    他俯身,仔细看了看汩汩往外冒水的地方,“有没有扳手和胶带?”

    余皎愣愣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一搡竹吟,“你男人?”她暗地,把那男人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颜好先不提,从内到外透露出的,那股子清冷内敛的气质,如冰似雪,更加惹人心痒痒。

    怪不得,竹子这几年在国外,清心寡欲,不近男色,原来是在家里,藏了个这样等级的。

    “屁。”竹吟紧抿着唇,声音提高,“家里没有。”这句话是对越沂说的。

    “我有我有。”余皎举手,在帅哥面前格外殷勤,“你等我一下。”

    她飞快溜去自家,不久搬了个小箱子回来,里面一应俱全,“还要什么吗?”

    越沂接过,粗略看过,淡淡道,“够了。”他脱下西装外套,搁在背后沙发上,挽起袖子,从箱子里捡出一个扳手。

    讲道理,就修水管,这样一个毫无美感的工作,被他做出来,也有种行云流水的漂亮。

    男人侧颜清俊,握着扳手的手指修长干净,包括挽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小臂,因为用力,微微绷起,线条都格外好看。

    “理工男啊。”身后俩人站在水里,看他忙活,余皎感慨,“居家,靠谱。”

    还贼他妈的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钱,不过就算没钱,冲他这张脸,余皎觉得倒贴都无妨。

    “文科男,谢谢。”竹吟说,“大学蓝翔,专业修水管。”

    她浅浅瞟了余皎一眼,“嫁了,不怕影响后代智商?”

    余皎视线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拂过,轻飘飘的,似笑非笑,“哦。”

    “可是,能睡到这么帅的老公,而且想到以后我儿子,也能长这么帅,蠢一点也无所谓了。”她慢悠悠道。

    竹吟没话说了,心情很坏的看了眼越沂背影。

    臭闷骚,她就知道,从高中时代开始,他走到哪,都特别会勾引人。

    水流不久被止住,可是房子是没法住了,

    “我去你家借住几天。”竹吟收好几件衣服,淌水出来,对余皎说。

    “宝贝,抱歉了。”余皎一耸肩,“这几天,我有贵客来家,怕是不方便收留你。”

    说得语气暧昧,对她一眨眼,竹吟一下明白过来,肯定是她又有哪个蓝颜上门,顿时小脸一垮,愤愤道,“那我去住宾馆。”

    家里这一摊破事儿,她打电话约了家政公司,估计等全干再能住人,至少得半月以后。

    “去我家吧。”越沂听她打完电话。

    竹吟弯起眼睛,“再去,被你重新关起来?”

    明亮的日光下,她一双大而清澈的杏眼,被映衬成了浅浅的琥珀色,像流了蜜,眼角微眯,似乎含着笑,话明明是在嘲讽,可是她目光明媚澄澈,透着淡淡的妩媚,直直的看着他,

    他白皙的耳尖微红了起来。

    “不会关,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男人移开了视线,声音微哑,“你不放心,我可以出去住。”

    竹吟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用。”顿了半晌,她有些僵硬道,“别和我睡一张床就行。”

    重新进门,她扭头,“约法三章。”

    “不要碰我,不要亲我,也不要进我房间。”竹吟板起小脸,“我付你租金,待十天,可以吗?”

    越沂轻轻笑了,“嗯。”很好听的嗓音,沉而磁,似乎毫不介意。

    见他答应得那么爽快,竹吟倒是觉得莫名有些狐疑,重逢后,她只觉得越沂哪里变化了,具体哪儿又说不上来,反正,危险了很多,不再是少年时代,那个一望见底,碰一碰就脸红的模样。

    越沂现在住的地方离报社很近,她上下班都很方便。

    平心而论,越沂是个无可挑剔的同居对象,话少,整洁,生活作息很有规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上班都比她晚,下班都比她早,有空亲自接送她,竹吟真不知道,他在公司都具体负责什么,这么闲。

    晚上,竹吟蜷在沙发上看小说,搁下小说,觉得有些口渴,喝水回来,见自己前面,茶几上搁了一盒奶油草莓,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水果。

    越沂在对面沙发坐着,笔记本屏幕亮着,手指正在键盘上敲打,应该是正在工作,神情很专注,光影落在他脸上,睫毛浓长,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出来,黑发上还带着湿气,越发显得干净清俊。

    竹吟端起那盒草莓,已经洗过,绿色的叶蒂都已经被去掉,干干净净,她沉默了半晌,侧过脸,咬下了一个草莓,甜滋滋的,很多汁。

    她随意拿过手机,扫过网页,看到一则新的财经新闻,某大型金属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正式宣告破产的消息。

    她飞快读了一遍,原本就经营紧张,说好的投资忽然吹了,几天前,好几个股东同时宣布撤资更是火上浇油,现在已经将厂房,原料和机器都变卖,依旧资不抵债。

    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更加快,赵默成没接受采访,只有记者拍到了他一个萧索的背影,被债主簇拥着。

    “越先生。”竹吟起身,摸到他身边,将那网页在他眼前一晃,语气很温吞,“你干的好事?”

    “你会不会怪我?”越沂侧过脸,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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