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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更爱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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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太懒了, 孕妇才要多运动,”傅荔之用牙咬开线头,手中新裁的衣服已初见雏形, “现在不是都流行孕妇瑜伽吗, 你也该报个班去学学。”

    怀孕的消息常烟没多招摇, 除外戚晓晓只告诉了母亲,她听闻后劲头十足,硬要把以前在女儿身上缺失的在外孙女身上补偿回来。

    初生的小衣服已经做了两大盒子,现在正在准备周岁大小的。

    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常烟往嘴里塞了个车厘子, 浓郁甜味令人着迷, “可是我现在每天都很困啊, 等不及到瑜伽课堂我就睡着了。”

    一整排的会员卡, 新生儿护理课,产前运动课,孕期营养学……大多半都是连迟办了自己去听的,只有那张运动课是给她用的。

    在玄关放着, 几乎蒙灰, 她天天都困得睁不开眼,哈欠连天, 吃饭也是哄着骗着咽几口就要回屋去。

    新来的保姆阿姨见状都忍不住劝道, “小夫人这样生的时候要受罪的,而且你那么瘦吃的还少,孩子会饿的呀。”

    这些告诫她听得耳朵都要磨起茧子。

    怀孕后, 常烟自己也能察觉到脾气的变化,越发的任性独断,许是因为身子累,时常因为弯腰捡个东西的小事就要掉眼泪。

    旁人越劝,她越是叛逆,连迟亲自下厨做的营养餐,最后大多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都说孕妇会变得圆润,可是她却越来越削瘦。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连迟每日仔细观察,耐着心思去哄,好话说尽,事情却没能往希望的方向发展。

    直到常烟再次剩了多半碗饭,香煎龙利鱼堪堪品了几口,食了两朵西蓝花。

    他叹气,缓步走到卧室,常烟已经仰躺在床上打盹,两边脸颊肉眼可见的凹陷,实在看不出健康的颜色。

    将人轻搂紧怀里,他顺着她的黑长头发,“乖,再稍微吃点吧?”

    “可是我胃不舒服,也想睡觉,坐在那儿就睁不开眼睛了。”

    她的孕期反应似乎太过严重,连迟不急,谆谆善诱道,“你看,你现在是两个人吃饭,吃的还不如以前多,时间久了,你受不了,孩子也受不了。”

    这话本来很正常的,常言事后想了想,确实无可挑剔。

    只是那时她整个人犯浑,被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紧绷给骚扰着,总是失眠多梦,坐在沙发上一走神,便又想起童年的灰暗。

    心情不好,听什么都能挑出刺来,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接二连三的掉在被子上印出深色记号,“孩子孩子,你们的眼里只有孩子,我一点都不重要。”

    “我那么难受,还要我吃吃吃,为了孩子撑死我也无所谓是吧,吐的胆都要掉出来了你们也觉得很开心是吧?”

    越说越是委屈,她蒙着被子嚎啕大哭起来,莫名的委屈充斥心头,千言万语也道不明,只得用尖叫来发泄心头的郁结。

    她向来都是书生气的,平日耍脾气,爱撒娇,也都是软软糯糯,遇见委屈就是掉金豆子,沉闷无声。

    连迟从不曾见过她难过至极,霎时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密密麻麻地在上面用尖利的指甲抓挠,从胸口到喉咙闷着发疼。

    他将人抱住,“对不起,都是我错了,不吃就不吃,没关系。”

    过了很久,常烟的眼泪才终于止住,情绪平复,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就像个疯婆子似的,蛮横不讲理,泼辣刁钻。

    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她心底说不出的难过。

    连迟从厨房热了一杯热牛奶拿过来,时间已经很晚,他还没进食,只顾着陪她,却毫无怨言,有求必应。

    “老公,对不起,”她双手接过那杯牛奶,忍着恶心抿了一口,“我可能是病了,疯了,你送我去医院吧,把我关起来。”

    外人听了这话可能会觉得可爱好笑,连迟却因此更加焦灼。

    她可能真的接近产前抑郁症,如此拖延下去,指不定要出意外。

    思索了很久,连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愿意去看看心理医生吗?只是跟他聊聊天,他们有科学的办法可以开导你。”

    摸着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他眼底密布着心疼和怜惜,只恨此时此刻自己无法分担这份责任。

    被子里作鸵鸟状的准妈妈沉默了很久。

    “好吧,但是我想一个人去。”

    她不想再让连迟看见自己最狼狈的一面,也想试着靠自己走出去,作为一个未来的母亲,她也想学着强大一点。

    预约信息发到手机上,常烟用地图辨别了一下,便飞快的叫了辆专车。

    她换上自己亲手做的孕妇裙子,肚子已经渐渐显怀,在镜子里凹凸出圆润的形状,轻轻摸了一下,心情忽然好了一点。

    本来想在出门前吃点叶酸,却发现开封的那瓶已经见底,她绕着屋子里找了很久,都没看见连迟把其他几瓶收到哪里去。

    阿姨也摇头,表示从来没见过。

    眼看着专车就要到了,常烟有些焦急,随手拉开卧室里的每一个抽屉,这些储物格她从来都不用也不会碰,只见过连迟往里面塞了什么。

    直到她看见那些药瓶。

    安眠药,褪黑素,卡马西平锂剂……

    看起来很久没开过瓶,上面蒙了浅浅一层灰尘,所有的药瓶都装在一个不透明的白色袋子里,上面赫然印刷着——康博心理诊所。

    正是连迟介绍给她的心理诊室,司机催促的电话响起,常烟再也顾不得,提着小袋子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康博位于南郊的高档别墅区,依山傍水环境宜人,四周清净整洁,挨个的辨认门牌号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那张不显眼的牌子。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前台穿着护士服的女孩笑容亲和。

    常烟有些拘谨,捏着袖口小声道,“你好,我叫常烟,预约了这里的心里疗程……”

    “在这里!”

    左手侧长长的走廊尽头,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士正笑着挥手,嘴角往上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看起来阳光又开朗,给人很舒适的感觉。

    果然是很适合成为心理医生的人。

    她踱着碎步小跑过去,在引领下进入诊室。

    说是诊室,却没有一丝压迫感,整间屋子都用玻璃围起来,外面便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大片的绿色带来清凉感。

    没想到临市还有这种地方,常烟禁不住感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等待医生开口。

    男士亲自接了杯温水过来,“介绍一下,我是康博,跟诊室同名,算起来,我叫连迟一声大哥,理应叫你大嫂。”

    “只是,你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他笑着打趣,态度亲切不轻浮,很自然地令人放下心防,常烟不好意思地接过一次性纸杯,“不用那么客气。”

    “听说你是自己愿意接受心理咨询的?”

    常烟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心事却已经没放在这上面了,或许昨天的大哭有点作用,她今日心情阳光明媚,早饭都多用了一碗粥。

    又或许是……她心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康医生,我怀孕之后确实情绪起伏比较大,但是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已经好了……”

    听起来更像一个神经病了,她无奈地扶额,果不其然换来对方的大笑,康博显然很理解,“其实你们这样做是对的,有些孕妇心理出现问题端倪的时候及时就诊能避免很多麻烦事,当然心情本身就是晴雨表,今天好明天不好,都很正常。”

    听见他没有生气,常烟重重吐了一口气。

    下一秒心却又提起来。

    “你肯定还有别的想要咨询我吧。”

    不亏是心理学博士,常烟下意识抓紧了裙子,踌躇很久,才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那袋子药品,“其实我想问的是,连迟以前是不是也在你这里进行过心理咨询?”

    袋子上都写着,自然没什么好否认的。

    康博噙着笑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不忘跟她解释,“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我不该透露病人的隐私,但是作为连迟的多年好友,我等你很久了。”

    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常烟想动,却又按耐住,用眼神询问他。

    将水杯朝她推了推,康博松开自己的领带,比刚才更放送了不少,很像是朋友之间的简单对话,“他的心理疾病在高中就已经有萌芽了,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要不是家长引导,谁知道什么叫躁郁症,什么叫抑郁症。”

    “那他是……”

    “是躁郁症,”他将牛皮纸袋解开,里面是详细的诊疗记录,“尤其是他离开家开始创业的时候,生意不好做,每天抽烟酗酒,整夜的失眠,他的躁郁症达到了最严重的阶段,他甚至要靠着去拳馆买陪练来发泄心里的冲动。”

    那时候的连迟真是黑色的,头顶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公交车晃晃悠悠,从城南到市中心,常烟浑浑噩噩地下车,才发现自己站在A大门口,和美院一街之隔,她也很熟悉的地方。

    黄昏将近,她靠白嫩的脸骗过保安,散步到操场上。

    坐在石灰堆砌的台阶上,耳边还回荡着康博的声音——

    “他只能靠我的催眠进行浅淡睡眠,那时候我总是说,想想你人生中最美好的事物,感觉它向你奔来的喜悦。”

    “每次,他都只能想起一个人。”

    “他说那个人叫常烟。”

    夏蝉爬上树杈,发出聒噪声响,身边脚步渐近,袭来熟悉的味道,“怎么不吭声自己跑到这里来的?”

    来者是谁都不必抬头,怀孕后他在常烟的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

    这种极端的坦荡和毫无保留,两个人居然都很享受,常常会做些突袭查岗的幼稚举动。

    长腿弯曲,他坐在身旁,与她的裙摆摩擦,“这里空气倒是很好。”

    新学期伊始,前期体测即将到来,很多少年少女聚在操场上联系长跑,在夏日的晚风下嬉笑打骂,冲到终点时满是青春萌动的嘶吼。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常烟轻轻将头靠在他肩膀。

    五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眼里还是另外的人,而现在坐在阶梯上面,却是一家三口。

    缘分的奇妙无法书写,更无法预知。

    “老公啊,你是不是很爱我。”

    听见她又问起这些幼稚的问题,连迟倒是心情更好,笑着回答,“感觉还是你爱我更多一点,你瞧你连孩子的醋都吃。”

    “瞎说,你就是害羞吧,心里那么爱我却不敢承认。”

    他们喋喋不休地争论,褪去了年少时痛苦的外皮,远处奔跑的青春躯体幻化成记忆的样子,从起点到终点,终于微笑的拥抱了满意的结果。

    比起纯粹的爱情,他们更想要的,是不可取代的占有。

    常烟抚摸着肚子望向天空,“谁也不要离开谁哦。”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撒花

    60、番外:独白 ...

    把成绩单扔在桌上, 轻飘飘的一张纸,没能让太师椅上的人抬眼皮。

    我也无意让他吐露只言片语,总归都是些不好听的话, 将校服随手扔在椅子上, 便沉默着上了楼。

    这个地方连家都称不上, 只是座可以居住的房子。

    房门被轻轻推开,我回头看过去,连逸讨好地笑着,探头探脑,“哥哥, 我零花钱又不够了。”

    外界都说, 连家兄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和这幼小的妹妹,每个月只有五十块的零花钱。

    如同施舍我们一般。

    拉开抽屉,我把赛车挣来的钱递给她, “别净买些零嘴, 到时候吃坏了肚子又要被骂。”

    她乖巧地点点头,视若珍宝地把几张红票塞在口袋里拍了拍, 继而仰着白净的小脸道, “我今天路过高中部看见成绩榜了,哥哥你真厉害,每次都是第一名。”

    说罢她便欢快地离开, 她的天真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慰藉。

    我望了眼刚才掏钱的抽屉,最里面还有一盒烟,拿出来掏了掏,空的。

    书包放在脚边,起身时候不小心碰到我,莫名烦躁的,我直接踢到远处,恨不得将屋里所有的东西砸坏。

    出门的时候,母亲在身后小声地呼喊,“要吃饭了。”

    “不用等我。”

    夏天的夜总是来的格外晚,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天空还是白昼的样子,不知疲惫。

    走进一家便利店,指了指上面的兰州,“拿一盒。”

    我放进衣兜,缓步的行走在大街小巷,用这种放空的办法安置心中的郁结,这时临市的绿化已经很好,空气清新。

    直到我碰见那伙人,那伙赛车输不起的垃圾,出发前拽得二五八万,实际跟个乌龟似的,怕死怕摔,开的小心翼翼,最后输给我,却整天闹着惹麻烦。

    他们将我堵在小胡同里,拿着木棍装大佬,一看就是港片中毒,不知道自己这样可能会蹲局子吗?

    杂乱无章的出拳和甩棍,最重要的是他们真的很怕疼,动不动就要挣扎尖叫,最后冲我放了狠话匆匆离开,看起来很狼狈。

    我蹲在地上吐了口气,起身的时候,发现左臂好像骨折了。

    艹。

    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回家后肯定会被老头子看出来,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顿皮带抽外加大声呵斥,我很不愿意让连逸看见这种场景。

    可老头子从来不管,在他的手底下,我们都是兵,不是家人。

    不想回去的意愿越来越强烈,我摸了摸口袋,只有几十块零钱,其他的积蓄都被我放在学校,要是去医院,肯定还得去拿。

    从后墙翻过去又出来,对我来说轻车熟路,保安对这个角落从来不曾关注,一跃而下时,身体的震动带动胳膊,疼得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我坐在墙边休息,顺手掏了一下衣兜,发现那盒兰州已经不知所踪,只余下最便宜的打火机孤零零的躺着。

    烦躁缠绕打成死结,在心头狠狠勒住。

    将打火机重重扔在脚边,我现在真是心烦意乱,一日比一日的暴躁抑郁。

    “你是想抽烟吗?”

    白色的帆布鞋出现在视野之内,继续往上看便是光洁细长的脚踝小腿,我快速的跳跃到来人的脸上,稚气未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干净的像是一汪雪山泉水。

    她见我不说话,也不生气,慢慢地弯腰捡起打火机,白皙的手摊开递给我,“你的。”

    迟疑地接过,我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有烟?”

    她不像会抽烟的样子,身上也没有烟草的味道,只有夏日里柑橘的味道。

    “本来是给我爸爸买的,”她从包里掏出一盒玉溪,红色盒子把她的手衬得愈发白净,“你是木真的同桌吧,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见我不接,她便主动塞了过来。

    走时她又回头,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橘黄色包装的糖果,“喏,这个也给你,吸烟对身体不好,如果你难过,可以吃糖啊。”

    我假装不想要,别扭的转头,不小心又碰到胳膊。

    她看穿了我疼痛的样子,继而很惊慌地靠近,“你胳膊怎么了?要去医院吗?”

    清新的香味充盈了我的鼻腔,比那伙追逐的歹人还要可怕,我连忙起身推开她,手忙脚乱地接过那把糖,然后随手招来出租车落荒而逃。

    我从车窗回头望去,她黑色的长发高高的束成马尾,在黄昏下熠熠生光。

    下意识的,我将糖放进嘴里。

    甜的发齁。

    修长乳白的脖颈搭在我胳膊上,纤细的手腕脚踝令人想要折断,女孩如同高傲美丽的天鹅在我身上来回晃动,发出暧昧的声音。

    闹钟大响,我猛地睁开眼睛,就只有灰白色的天花板。

    吐出心中的浊气,我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脸,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自从遇见她,我第四天在梦中与她度过不堪的夜晚。

    懒懒地坐在教室里,木真已经背完一篇英语课文,我们两个从来不跟对方说话,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一直跟我较劲。

    所有的分数都要死咬着我,所有的练习量都要与我持平。

    以前我懒得搭理他,只是最近,我开始不自觉地也跟他较劲。

    只要他出教室,我就会跟上,因为每次都能看见他身边的女孩,穿着白色的帆布鞋,眨着高马尾,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她叫常烟,初三,是个美术生。

    这是我拥有的她全部的信息,偶尔我会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她,同时会得到也很热情地回应,“你好呀。”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呀。”

    “要吃糖果吗?”

    我很想笑着跟她聊天,或者学方成明也买来很多零食给女孩,看她张扬而惊喜地笑容,可是每次我都忍不住要冷脸,很不屑地经过。

    因为我总是很小心眼地想,她是来找木真的,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不知道木真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每次她拿着牛奶面包来送爱心早餐,他都会再三警告,“别再来了,我不喜欢吃。”

    然而每次她一走,木真又会偷笑着吃完。

    这种酸臭味,使我更加烦躁,但是我不想去追求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如果她拒绝了或者再也不理我了,那……

    我可能会更加暴躁。

    电视里正在播放青少年心理培养讲座,我听了一耳后,恍然大悟。

    我可能是真的有病。

    “不是吧,你真的不出国啊,那你要去上军校了?”方成明将篮球随手扔在旁边,夸张地大喊大叫,走过来撩我的衣服,“我去,你爸真下的去手。”

    身上密布着青紫色的痕迹,这证明伤口已经快要愈合,我默默地推开他。

    自我很小起,我就发誓绝对不要成为一名军人,老头子每天都在我耳边来回重复,“没血性的玩意,就该去部队练你。”

    于是我就说,我要出国留学,远离这里的一切。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很卑微的愿望,我在家里被打了好几天,每次提起这个话题,免不了又是棍棒伺候。

    “那你去哪?”

    “A大经贸。”

    方成明激动地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好兄弟一生一起走,咱俩又要做同班同学了。”

    我又默默推开他,谁要因为兄弟情受这么大罪。

    上大学后,我的一切经济支持都被停止了,也就是没人给我交学费,我从好友那里借钱炒股,负担自己的生活。

    连逸离家出走,她说自己要当明星,我很担心并且坚决反对,但是她不听我的。

    之后我也很快的跟家里断绝了联系,贷款开始创业。

    我给公司取名“幻影”,他们都笑话我假文艺,装文化,互联网公司就应该取个很高科技的名字。

    但是我不会说,这个名字代表了我所有的心声。

    常烟,常烟,如烟幻影,她不是我的。

    进了A大之后,我活的实在不轻松,要保证学业的优秀,还要支撑自己萎靡的经济水平,方成明入股跟我开公司便当起甩手掌柜。

    我开始整夜的睡不着,抑郁暴躁精神脆弱,在饭局上我用酒精麻痹自己,空闲时间我用拳击来刺激自己。

    没有尽头的人生中,我有一件最美好的事情。

    常烟经常会来找木真,她抽条长高,却还是纤细白皙,那双眼睛不染杂质,她摸准了经贸的课表,按时等在教室外面。

    我总是第一个出门,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她。

    “喏,热牛奶。”

    肯定又是买一赠一的,我嫌弃撇嘴,不情愿地接过来,实际上每次拿回寝室我都舍不得喝,方成明经常笑话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王母娘娘的琼浆玉露呢。”

    我无言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大片的桃花林,那里经常有牵着手散步的情侣,是个很幼稚的地方。

    如果……

    我摇头,拿起外套出门谈生意,当初来A大我怀抱着卑微的愿望,现在既然已经成真,便不要再奢望额外的恩赐。

    时间过得很快,我从A大毕业,听说木真被知名投资公司录取,我也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公司的经营上,我再也没机会见到她,甚至,我痴恋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木真喜欢她,我们都知道。

    所以我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会结婚。

    而我所有的愿望就是,能够在临市的街角遇见她,只需要望一眼,对我来说就很足够了。

    “你这样下去就毁了,”康博抬笔在诊疗记录上唰唰地记录,神情中满是不赞成,“万一她没结婚呢?你也可以主动争取一下。”

    怎么可能。

    我无奈地勾起嘴角,想到她锲而不舍追爱的情形,怎么可能没结果。

    事实证明,我真的很混蛋,而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原来我曾经走过的泥泞,趟过的深雪,身上满覆伤痕,都是为了拥有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

    她真的没有结婚,甚至木真这个傻子娶了别人。

    我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为她遮风挡雨,贪婪地占领她的生活,用卑鄙的手段隔绝她的社交四处树敌。

    可我拥有了她。

    从卑微的一眼的全部占有。

    我看着手术室的玻璃,里面传出她嘶哑的尖叫,她将会生出我们的孩子,永远依赖在我的身边。

    我摸着心口的狂跳。

    那是信仰的声音。

    61、番外:孕期 ...

    “麻辣鸭头, 铁板豆腐,卤鸭肠,小郡肝串串锅, 冷吃兔……天呐, 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常烟拿着一张新开张的麻辣卤水店宣传单看得津津有味, 红彤彤的食物令人食指大动,自从怀孕之后,她的口味变得特别重,无辣不欢。

    可惜家里有个男管家和一个女管家婆。

    连迟刚从新生儿护理课回家,钥匙放在玄关上便看见她舔着嘴唇畅想的模样, 立马义正言辞地阻止, “外面的卤水不干净, 想吃我给你做。”

    这话听上去还算欣慰, 可常烟并不愿意接受,正撇着嘴想要反驳,屋里老佛爷已经出来。

    傅荔之现在三天两头的往这跑,一方面陪着女儿, 一方面简直就是女婿的保护伞。

    她摇着轮椅, 中学教师特有的严肃面孔和气质,稍微皱眉便令人胆寒, “怀孕期间不要吃辣, 不然孩子出生黄疸会生的多,不干净。”

    “胎毒,胎毒你懂不懂, 这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还有你那些奶茶,怀孕期间喝这么多红茶你觉得合适吗?”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高三倒计时一百天时的数学老师,不停地点着练习册质问,“辅助线,辅助线你懂不懂,这时候还没记住你觉得合适吗?”

    太可怕。

    常烟立马噤声,对母亲她还是发自内心的惧怕。

    傍晚连迟亲自下厨,随傅荔之的意思做菜都特别清淡,茭白肉片,清炒莴笋,姜母老鸭汤,总之整张饭桌度看不见鲜艳的颜色。

    这饭的味道倒是很香,可惜常烟只需要瞥一眼便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她悻悻地拿起筷子,假模假样地往嘴里塞,表面上吃的香甜,实际上一小碗米饭还没见下去,筷子夹住十粒米,进嘴前就已经掉了七八粒。

    傅荔之上了岁数,晚饭食量小,只吃了多半碗便放下,自己转着轮椅去客厅缝衣服。

    餐桌立马空了下来,保姆看眼色,慌忙塞了几口就去收拾,常烟见状便连样子都懒得装,筷子一扔就在那老神在在地等。

    等着时间差不多,便假装自己吃饱了。

    知道她心情不好,虽然孕期已经过了三个月,孕吐不再明显,但是她失眠的状态并未改善,肚子比起别的孕妇小得多,但是双脚已经开始浮肿。

    当妈要受的罪太多,连迟帮不上忙,便只能每天言听计从,明哲保身。

    见大家都不在意,他连忙蹑手蹑脚跑去厨房里拿了瓶剁椒豆腐乳,这还是他开农家院的朋友亲手制作的,绝对的安全无添加剂。

    半块白色的腐乳外面裹着鲜红的辣椒碎,隐约还露出辣椒籽的嫩黄色。

    辣味和呛味被埋藏在米饭下面,常烟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下意识往客厅看了一眼,傅荔之正忙着缠毛线。

    忙不迭往嘴里送了一口,这么廉价的食物却拥有梦幻的美味。

    常烟心满意足地吃饱,打了个嗝,都是鲜辣椒的味道。

    傅荔之八点多离开,常烟捶着酸疼的小腿进屋。

    连迟也趁这段时间处理公司事务,等到夜深人静终于要休息的时候,他放缓了脚步,生怕吵醒屋里好不容易睡着的孕妇。

    轻轻捏起被角,他钻进被窝。

    彻底均匀呼吸之后,黑暗中,才察觉到些许异样。

    他忙又坐起身,扭开床头的小灯,果不其然看清楚,背对着他的小女人,肩膀微微抖动着,再往前探头,就看见她泪流满面。

    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轻微闪动,泪却不见堵塞。

    “怎么了,宝贝儿?”

    这一句问话就像打开了怨气的阀门,常烟再也忍不住,支着胳膊坐起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公,我太馋了,我想吃卤水还想喝奶茶,为什么有了宝宝之后我就不能吃这些东西,我心里好难过啊。”

    这样子,实在是太委屈。

    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连迟忙着去擦,都跟不上她流的速度。

    于是那天夜里,连迟先生还是心软带着小媳妇出门去觅食,辣的甜的买了一口袋,顾不得困倦陪她吃到半夜两点多。

    直到常烟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他才安下心来。

    之后的六个月里,幻影上下都流传着一个传说——

    “总裁是不是开卤水店了?怎么每天都一股花椒大料味?”

    “胡说,明明是奶茶店,我那天还看见他叫韩琳去买配方了呢。”

    最终众口一词——

    “幻影的产业版图终于伸向美食界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62、番外:产检 ...

    从海城往临市的飞机落地, 人们飞快地从机舱离开,按照规定的路线,乘坐摆渡车奔往希望到达的地方。

    连迟将外套递给韩琳, 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对面“嘟嘟嘟”忙音了十几声, 直到机械女声提醒他暂时无人接听的现状, 他皱眉,对着屏幕看了许久。

    最终只得又给司机张师傅打电话,“还在医院?”

    接机的车于是飞快的改变路线赶往仁幼,连迟下车,疾步如风地往四楼门诊跑。

    门口迂回的走廊里坐满了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她们有的兴奋有的面露难色, 从诊室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情绪波动。

    扫瞄了几眼, 确定这里面没有常烟的影子。

    他心烦气躁, 正打算直接打电话给妇产专家刘医生询问情况。

    “连迟!”

    人群中一声呼喊将他注意力转移,回身便从洗手间门口看见刚走出来的戚晓晓,她穿着一身牛仔外套,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见此他心终于微微放下来,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你好。”

    分明已经见过很多次,但他对常烟以外的女性永远都是疏离又客气, 戚晓晓也不在意, 娓娓道,“刚从B超室回来,她说想自己进去我就没陪着, 喏,八号诊室。”

    “感谢。”

    连迟言简意赅地点头致谢,便忙不迭往往八号去,轻轻敲门后推开,果然正是笑意吟吟地常烟和刘医生。

    “老公,快来。”

    她招手,心情显然不错,也就意味着产检的结果非常好。

    桌子上摆着四维彩超的结果,也许是因为即将为人父母的紧张感,夫妻两人最近格外关注有关母婴的时事新闻。

    今天有个大脑发育不全的孩子,明天有个双腿发育不全的。

    隔壁的小孩半月板受损做手术了。

    种种新闻令人触目惊心,肠炎因此经常忧心忡忡,半夜还会噩梦惊醒,嚎啕大哭地捂着肚子,非说宝宝出问题了。

    因此每个月的产检都成为他们的定心丹,难得心情放晴的日子。

    刘医生指着结果,说话依旧轻声细语,耐心温和地引导,“总体检查结果是很好的,胎儿发育指标都很标准,唯独就是妈妈的运动量不太够啊。”

    “体重增长不明显,如果你真的想要顺产,可不要再偷懒咯。”

    医生说的话永远都是最科学的,同时也是最露骨的,一针见血直指痛处,原本笑容灿烂的小孕妇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她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又再三确认了自己的身高体重栏。

    还真是,怀孕快五个月了,体重增加了七斤,这也太少了。

    瞬间负罪感便犹如广袤海水奔涌而来,常烟紧紧抿着嘴,明显地愧疚模样,抱着肚子坐在那里,显得脆弱无助。

    当时便有一只大手握住她白生生的小手,作安慰状地轻捏了一下。

    从仁幼离开,常烟连卤味都懒得买,拿着孕检单左右端详,继而闷闷不乐道,“晓晓刚才还说,她当初就是没听医生的话多运动,后来顺产不出来只能剖,特别痛。”

    说完还觉得不够传神,又侧过头,端端正正地重复道,“特别特别疼。”

    到底有多疼,想象力是难以达到的。

    玄关处落灰的那张孕妇瑜伽卡,似乎在这时凸显了作用。

    从那之后,她终于革新洗面,一扫平时懒怠行径,每天定时到瑜伽班打卡,风雨雷打不动,从夏末到冬雪,兢兢业业。

    许是运动量大了,胃口也跟着开阔许多,往日里提不起兴趣的清淡汤水也能多喝两碗。

    每天早上连迟都会亲自送她来护理中心,中午下班又按时来接,叫一同上课的几位准妈妈羡煞不已,常常与她寒暄恭维。

    唯独有一位也经常来的,容貌姣好,身形保持的也出类拔萃,只是脾气向来不大合群。

    听了旁边人对常烟的恭维,她不屑道,“你怀孕时,男人就算再体贴再关心,你生产时他指不定还会痛哭流涕,可是往后的日子里若是吵起架来,也绝对不会让着。”

    风里霎时飘来一股子酸味,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偏当事人压着腿懵懵懂懂,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陷入沉思。

    半晌,慢悠悠道,“这么说起来,我老公还没跟我吵过架,也太无趣了吧!”

    “……”

    什么奇葩毛病。

    迫不及待等到下课后,常烟兴冲冲地回家准备吵架。

    自那之后幻影上下都知道,老板从气管炎变成了超级无敌气管炎,以往都是百依百顺,现今简直称得上卑躬屈膝。

    无奈老板娘还特别钟情于吵架这项娱乐活动。

    作为受害人,连迟表示毫无压力,甚至在许久以后,老婆终于卸货,两人可以干柴烈火一番时,享受着比以前更加软绵绵的身子,柔韧性好的简直可以来他一百八十式。

    不就是吵架吗,洒洒水。

    这个瑜伽课上的简直比想象中还要值。

    63、番外:局外人 ...

    又到十月一, 国庆举国放假,从机关单位到小学幼儿园,大人孩子都得以喘口气, 开开心心地享受七天拥挤的热门景点。

    唯独做生意的人们, 这时才开始倾巢出动。

    连迟自然也不能幸免, 酒店成了每日必去的地方,这还算好,最难受的是,有些老板偏偏喜欢风月场所。

    酒气熏天,脂粉环绕, 他坐在最安静的角落, 用自己鹰般锐利的眼神驱赶走所有想上前搭讪的女人。

    他已经是临市闻名的老婆奴, 几位老总也心知肚明, 他愿意来便是给面子,其他不做多要求,彼此都给个面子。

    清冷地沙发只有他一个人,时不时看着手机。

    偏有那不怕死的端着酒杯上前挑逗, 穿着超短高腰包臀裙, 浓郁的香水气味,扭动着水蛇腰走近, 用甜腻的声音道, “连总,一个人太寂寞了。”

    她好像是这里点台率最高的公主,叫什么名字连迟自然记不得, 只能回忆起她进来时几个老总欢呼雀跃的声音。

    女人最大的利器就是香气和柔软,她在会所八年,从十六到二十四,最年轻天真的年华学会了取悦男性,然后在别人刚大学毕业的年纪看透了世俗。

    越是对她不感兴趣的男人越要去征服。

    可是男人似乎打定主意不看她一眼,甚至很嫌恶地说,“滚。”

    都是些装模作样的纸老虎,最后还不是要拜倒在短裙之下□□,她勾唇笑了笑,反而更加靠近,“听说贵夫人怀孕有些时日了,孕妇辛苦,男人也跟着受罪。”

    “在外面玩玩而已,图个高兴,何必上纲上线。”

    她的声音极尽温柔和甜蜜,惹得旁边已经娇软在怀的何总忍不住偷瞄过来,甚至腾出一只手蠢蠢欲动去触摸她。

    可惜的是,正主仍然没抬头,周遭气息却肉眼可见的便冷。

    几个商场拼杀的人精都看出不对劲来,忙着打哈哈,“你可算了吧,连总对他夫人的感情日月可鉴,你个赔笑的别惹不痛快啊。”

    她不听,还想固执地坚持。

    只见他的手机屏幕适时闪烁光芒,下一秒她就被毫不留情地推开,长腿歪倒在地上,裙底下风光乍现,他却眼神都不给。

    临走前,他说,“要不是为我孩子积德,今晚上就让你下地狱。”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可能要了她的命,但是那阴狠毒辣的表情,让她足以相信,可能真的有求死不能这种事情。

    勇气被磨光,她瑟缩了一下。

    包房里静默渐渐散去,大家又各自开始玩乐,何总憨笑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甚至善良地安慰道,“你不该提他妻子的,也亏得他现在脾气好了很多。”

    在风月场里走惯了的人,脸皮尤其耐打击,她强颜欢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关系,是我逾越了,何总您先喝着,我去下洗手间回来便陪您。”

    说罢便磕磕碰碰地离开。

    包房在一楼走廊最深处,她没有资格使用客人的洗手间,只能走到外面的另一头去使用共用的。

    刚好要经过大堂的透明玻璃,鬼使神差地望过去。

    外面的街道旁,挺着肚子的姑娘正眉开眼笑,温润的面庞如上好的和田玉,轻易便能看出平日里的珍惜保养,她穿着鹅黄色的孕妇装,手落在那人的手中,十指相扣,甜蜜地说着什么。

    汽车在他们的面前缓缓停下。

    方才将她狠狠推倒的男人,此刻犹如捧着一件珍宝,将那姑娘搀扶着上了车,他的嘴角噙着最真实的笑容,意气风发地像个英雄。

    那是他出名的妻子,能让鹰低头不飞。

    听说她以前也欠了很多钱,但是最终因为丈夫的帮助得以偿还,读完了硕士课程,现在虽然怀孕,却已经着手在创立自己的设计品牌。

    可惜,像她那么好运的人太少。

    太少太少。

    64、番外三合一 ...

    番外一:分床

    “我要跟你分床睡!”

    常烟盘腿坐在沙发上, 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塞进车厘子,暗红色的汁水停留在嘴边,鲜艳夺目。

    孕后的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连迟已经习以为常, 顺从地假装同意, 然后用纸巾帮她擦嘴,“咱们家就一间卧室,分房我睡在哪啊?”

    是哦,这房子太小了。

    常烟愣了几秒钟,并不打算放弃这个计划, “那就在书房放张床, 反正你每天晚上都忙到半夜, 刚好别来回挪动了。”

    被驱逐出卧室的男人并不作他想,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做事三分钟热度,等明早醒来就把自己要折腾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这次他还真的失策了。

    隔天他早早回家准备陪老婆共进晚餐, 谁知道等待他的竟然是书房里那张单人床。

    常烟甚至还发动了保姆阿姨换了床上四件套, 深蓝色底纹的床罩,是上次常烟做完帆布包剩下的, 闲来无事缝制了一套床上用品。

    本来说好是留着给以后的孩子用。

    怎么提前成了他的东西。

    倚在门口凝视了很久, 连迟终于还是皱着眉想弱弱地拒绝,“卧室那张床够大了,咱们为什么非得分开睡?”

    正在看幼儿节目的常烟闻言怒视回头, 情绪激动地控诉他,“谁让你晚上老是动手动脚的,而且非要搂着我睡,你瞧我肚子,是能抱着睡的大小吗?”

    明明是你往我怀里拱。

    连迟心里暗暗腹诽,却是不敢出声反驳,内双的眼睛往下无力地耷拉。

    “好吧。”

    还记得刚结婚时,常烟就跟个小鹌鹑似的,他说话声音大点儿,她就要缩脖子躲起来,现在怎么就角色互换了呢。

    凌晨一点半,他百无聊赖地独自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

    揉了下脸颊,猜想是以前自己太凶,所以风水轮流转,老天总要找个理由来整治他,偏这惩罚还让他甘之如饴。

    身边空荡荡的,自然是睡不着。

    他叹气,只能起床准备倒杯酒安神,毕竟失眠的夜晚太漫长,等待天亮曙光太难熬,客厅里已经悄无声息,他打开吊灯。

    到底是放不下,他还是推开卧室门,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却不曾想,被黑暗中抱膝而坐的身影吓了一跳。

    见他走进来,白天还得意洋洋的小女人忍不住嘤嘤哭出声,伸着双手要拥抱,“老公,我一个人害怕。”

    浓重的鼻音,不知道已经偷偷在这里哭了多久。

    连迟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柔声问道,“那怎么不去叫我?”

    “因为……觉得没面子。”

    哪有把人家赶出去又亲自请回来的,常烟红着脸窝在他脖颈间,泪水打湿他的皮肤,感觉到他带给自己的安全感,终于破涕为笑。

    两个人就挨着躺在那,很快便昏昏欲睡。

    良久,黑暗中传来常烟一声气急败坏地怒吼——

    “你又摸哪儿呢!”

    “滚回你书房去睡!”

    番外二:产子

    在做母亲之前,乃至成为未出世胎儿母亲的前几个月时光里,常烟都是抱有恐慌的。

    为人父母是不需要考试的,但是孩子却是单方面被动来到世界,也许他会失望于自己的容貌,或是为智商困扰,运动场上无法矫健争光,舞蹈房和钢琴房都会拒绝没有天赋的他。

    那时候他肯定会想,为什么我的父母没能给我优秀的人生。

    常烟多次从充满质问声音的梦中惊醒,神经兮兮地钻进连迟怀里痛哭流涕。

    直到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住进了月子中心的护理产房,等待着即将呱呱落地的小孩子时,才真正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

    那一刻,他的优异出彩都变得不重要,真正令人难捱的,是每次的畸形排查。

    NT排畸、唐氏筛查、四维彩超、糖尿病筛查、心脏彩超等待,只要能看胎儿健康情况的检查,常烟全都不会放过。

    每次进去前都是双手冒汗,紧紧抓着连迟的衣角,双眼含泪无措。

    等结果时更别提,吓得连迟差点找人把院长找来。

    孩子就平平安安在母亲肚子里待了八个月,等着一个月之后的预产期,常烟这次也不怕花钱了,乖乖住进临市最好的待产中心。

    连迟任劳任怨地往来于城市的两边,每次看见她皮球大的肚子都眼皮狂跳,听说隔壁就有个孕妇,因为太瘦弱,早上起来打了个喷嚏,结果腰间盘突出。

    药也不能吃,电疗也不能做,活生生受着罪。

    夫妻俩还去看望了一番,回来心有余悸,自那之后,本就警铃大作的连先生更是草木皆兵,她拿杯水都要死死盯住。

    生怕呛着老婆。

    小家伙儿其实很老实,鲜少遇见他踹肚皮,每次都要夫妻俩稀罕好一阵儿,常烟喜欢倚在床头上读少儿绘本,放古典音乐。

    这夜里,公司服务器遇到恶意攻击,对互联网公司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

    只是幻影刚拿了公家的业务,此时绝对不能出岔子,连迟实在放心不下,更加上常烟的再三怂恿,终于还是驱车赶往公司。

    距离预产期还有三个星期,他们从未想过,原本安静老实的小孩居然这么憋坏,专挑了这个时间要横空出世。

    阵痛刚开始时,常烟正要起身给自己倒杯温水。

    肚子的疼痛牵扯到大腿,像电流似的窜向四肢百骸,她当即没有稳住,磕磕巴巴跌倒在地上。

    好在地毯足够柔软,她自己也支撑的及时。

    预产期前小孩子总要闹腾几番,吓唬父母,用恶作剧叫人手忙脚乱,她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以为又是虚惊一场。

    便不在意地扶着床站起来,继续着自己的活动。

    只是疼痛绵延不绝,倒是与平时的稍瞬即逝有很大差异,她数着手指头,确定是提前了二十二天。

    来不及恐惧即将到来的生产,常烟深呼吸,拿起手机平静地拨通号码,对方秒接,“老婆,我这就准备要回去了。”

    “我可能要生了。”

    与她如水无波的情绪不同,电话那通霎时传来东西倒地散落的声音,还有员工们阵阵惊奇地呼喊。

    冷静自持的男人再也无法带着面具,此刻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左右翻找了好几圈,最后还是秘书提醒道,“车钥匙在您手上……”

    下一秒,方才还主持大局、带领十几位高级程序员抵御防火墙攻击的男人。

    狼狈逃窜。

    就猜到他会这样,常烟无奈地叹气,接下来便是忍着海浪般汹涌的疼痛,起初是隐隐作痛,再接下来是骨头要碎裂的痛。

    只是还没到时候,她跟产房那边打了内部电话,又自己撑着甚至去洗手间。

    傅荔之和戚晓晓都蹭再三的告诫她,“生孩子没那么快,反正闲着没事干最好先洗个澡,不然坐月子要臭死人了。”

    温热的水淋在皮肤上,常烟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肚皮,仍旧无法置信,时光是如此的飞速,从血肉到单独的个体,小家伙真的要落地了。

    她披上浴袍,坐在洗手间的小凳子上吸气。

    心中奇妙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这是孩子在她身体里的最后一天,至此之后他们就要相见,此时的安静独属于这对还没分开的母子,静谧而甜蜜。

    而冲破这阵甜蜜地不看眼色的男人,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从公司到这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常烟看了眼时间,只花了四十分钟。

    哎,她无奈地摇头,肯定要扣不少分,肉疼。

    “宝贝儿,你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疼,能起得来吗,我抱你吧。”

    “医生呢?护士呢?”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洗澡,摔了怎么办,碰到了多疼啊。”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话痨,常烟被摇的七荤八素,大脑一片空白,还没从跟孩子的专属时刻跳脱出来,也不想答话。

    医生和护士是见惯了的,等到常烟再次拨通电话,他们才到。

    推进产房的时候,连迟吓得腿都软了,紧攥着她的手不撒,两个护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分开。

    躺着目送他渐远。

    常烟忽然泣不成声,因为她将要面临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她和连迟生命的延续将在今天出现在人世间,可她很害怕。

    犹记得前段时间,他们还为此争执了一番。

    “人家丈夫都跟着进产房的,你出门问问哪个没去,怎么我就不能进?”他固执地要陪着她,说要紧紧握着她的手。

    “反正我就是不要。”

    “他们说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疼,我在旁边你也会安心点,可以掐我拧我啊。”

    “说了不要,这件事没商量。”

    后来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不多时又灰溜溜地自己回来,两个人绝口不再提这件事的选择,但是他退步了。

    是因为怕他觉得自己丑吗?

    常烟不觉得,她只是害怕。

    如果自己在生产过程中真的出了意外……

    不能让连迟看着她生命陨落的过程,哪怕只是杞人忧天的幻想都如此可怕,常烟见到产房的大门彻底关上,她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纯白色的天花板,和助产士的闲聊。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从耳边滑落消弭,旁边的小护士看见,还笑着安慰道,“不要担心哦,待会儿只要用力就一定没问题。”

    “嗯,谢谢。”

    常烟攥紧双手,准备迎接汹涌而来的疼痛,汗水沾湿了她的头发,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只有助产士不断地呐喊。

    和她自己仓皇的心。

    “连迟,再跟你说一遍,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之后的两个小时,产房里外的两个人经历了人生最漫长而艰难的时光。

    但是对助产士而言,这是非常顺利的一场生产,婴儿的啼哭响彻产房,她笑着亲自给常烟擦汗,“妈妈很勇敢也很努力哦,孩子很健康,你看看。”

    刚出生的孩子红彤彤又皱巴巴的。

    常烟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手抚摸他,只是在昏睡过去前咧嘴傻笑了一声,便又陷入无边无际的苍茫白色里。

    她被推出去的时候,傅荔之已经赶来。

    若不是傅荔之在,甚至都不会有人去抱抱孩子。因为孩子的爸爸早就跟着推出来的病床不见踪影。

    常烟睡得太沉,反而叫连迟心惊胆战。

    他找医生确认了七八次,直到人家对着他这个大金主也展露不出笑容——

    “她真的只是太累了,孩子七斤多,她身子又瘦弱,难免伤了元气,等睡够了多补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轻轻拂开她脸颊的碎发,连迟脆弱地将她的手放在唇边。

    常烟的脸呈现出气力不足的灰白色,在灯光下更加孱弱,仿佛只要用手使劲捏上一把,她就要碎裂似的。

    她此刻是不是在做梦呢?

    梦见了什么?

    连迟不知道,常烟却知道。

    竭尽全力后的她正享受着睡梦中的松懈安宁,她在昏睡中走遍了前半辈子人生,从初记事时的懵懂到长大后的苦涩。

    她梦见连迟站在操场上,他穿着黑色的篮球服,两条小腿迸裂着肌肉线条,飞越着将橘黄色的球投向篮筐。

    啊,那是她高三的时候,木真上大三,经贸系和计算机系的篮球赛。

    原来在年少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过他啊。

    茫茫睁开双眼,窗外明媚的阳光令她忍不住瑟缩眨眼,还来不及张嘴要杯水,肩膀便被人牢牢箍住,连迟冒着胡茬的脸在眼前放大。

    “你终于醒了。”

    许是错觉,他的眼底竟然有泪,不等往外流,便被纤细的小手轻轻擦拭干净。

    柔和的光笼罩在她周身,那颗心变得无比坚定。

    “对了,我们的孩子呢?”

    终于在她的生命中,除了丈夫和母亲,又多了亲密的牵挂,常烟转动僵硬的脖颈,四处寻找骨肉。

    连迟却显然不悦起来。

    这时候,老婆难道不应该抱着他痛哭流涕或是撒娇喊疼吗?

    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肉团子?

    “他呀,从昨晚上到现在还没看你儿子一眼呢。”

    傅荔之恰好被推进门,怀里抱着弱小的襁褓,布料都是她亲自挑选缝制的,柔软的触感在手上,真是舍不得放。

    就知道他会这样。

    常烟无奈地斜睨了一眼,顺势艰难地坐起身来,伸手讨要,“快给我看看。”

    初生的婴儿哪儿都是软乎的,藕节般的小胳膊四处挥舞着,眉眼还没舒展开,看起来是有点干瘪,但是在母亲的眼里,他是最可爱最漂亮的。

    连迟闷闷不乐地坐在旁边,眼见着宠爱被百分之百的分走,又要生气。

    见逗弄的差不多。

    常烟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勾勾手指对他说,“我生孩子的时候,想的最多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名字?样貌?多少斤重?”连迟翘着二郎腿不悦地敷衍道。

    她霎时狡黠一笑,勾了勾手指道,“我在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那眉眼忽然严肃,像在诉说最端庄的事物。

    孩子的眼睛还看不见这个世界。

    但是犹如心灵感应似的,他望着虚无的空气,无声地咧嘴笑了。

    番外三:情话

    新生儿降生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无比喜悦的事情。

    别说傅荔之每天雷打不动的来看小团子,就连戚晓晓这个还鸡飞狗跳的新手妈妈,都忍不住经常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报道。

    最后一个来的是连逸。

    退出娱乐圈之后,她就安心跟着丈夫满世界飞,经常陪同在加州录歌找灵感,一待就是大半年,只是与连迟不同,她跟家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毕竟是女儿,怎么也狠不下心。

    她新奇地将眉眼舒展的肉团子抱起来,百天后的孩子已经又软又胖又白,跟个发面馒头似的,谁抱着都爱不释手。

    最后下了结论,“跟你小时候长得差不多。”

    说完后脑勺便挨了一巴掌,她吃痛地回头,连迟面无表情道,“你比我晚生好几年,知道我百天什么样?”

    “……我看过照片的呀。”

    没想到自己还照过相片,连迟挑眉,摊手敷衍道,“抱歉,白打了。”

    好气哦。

    连逸委屈地坐在常烟身边撒娇,两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都是性格极好的人,年龄相仿兴趣爱好共通,经常合起伙来对付他。

    这样的场景,自从小团子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断过。

    再也享受不到二人世界的连迟先生对此表示十分的暴躁痛苦,经常有种拿扫帚把这些人堆起来一股脑丢出去的冲动。

    偏那个亲儿子也不叫人省心,彻底地霸占了常烟,吃母乳长大的孩子格外黏人,离开半小时就要嚎啕大哭,雇了月嫂来就像摆设似的。

    他烦躁地挠头发,可怜却无人问津。

    哀怨地望着沙发那头言笑晏晏的聚会,他插不进话,也没兴趣参与,只想让臭小子赶紧睡着,他想跟老婆说情话。

    三个月了,他都没能再听过一句情话。

    以前不论多晚回来,常烟都会等着,亲手煲的滋补汤会用香气充盈整个家,或是他去应酬,醉醺醺的摇晃着进家门。

    这时候常烟会端上一碗醒酒汤,然后在他坐下后,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和后脑。

    柔软的手为他驱散疲惫,在夜里是最好的安慰剂。

    但今时不同往日,无论他何时回家,灶台上的小汤锅里都只有沸水杀毒的奶瓶,或是满地的孩子的尿布玩具。

    再也没人会为他按摩,常烟总是守在婴儿床旁边,柔声唱着儿歌,轻轻地摇着。

    有时候母子俩会莫名其妙对视着笑起来。

    如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却不容他插足,连迟落寞地站在门口好久,终于确定自己无法得到更多的关注。

    只得悻悻地洗漱睡觉。

    好在睡后,他总是还能拥抱着常烟柔软的腰肢,趁着她心情好,可以讨点荤腥,毕竟都是年轻男女,只需要一点火星便能燎原。

    如果那个臭小子不要动不动打雷下雨就更好了。

    时间久了,对于连先生来说,初为人父的喜悦早就烟消云散,更多的是男人之间的敌视,即使对手是个几月大的奶娃。

    小团子大名连曦,意为初升的太阳。

    他实在很好脾气,谁抱都笑,偏生就跟自己亲爹过不去,像天生敌人似的,谁都不能碰对方一下。

    偶尔连迟不小心蹭了他胳膊,下一秒便是哭啼啼地告状。

    对于天生的父子关系,常烟也表示很头痛,有时候自己也会累,胳膊酸疼,偏孩子就是不让连迟抱,撇着嘴就要哭。

    然,作为一名属于父母共同产物的团子,他势必要经历被爸爸看护的一天。

    “两点的时候喂一次奶,温奶器旁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会用的吧,”常烟不放心地又把这些注意事项写在便利贴上,“要不是保姆这些天请假,我真不会难为你的,老公。”

    “尿不湿放在墙角的柜子里,他最近生痱子,先给他晾会儿屁股,半个小时后记得给他穿,如果拉粑粑一定要给洗干净拍痱子粉哦。”

    “给他看动画片,或者听音乐都可以。”

    仔细想了想,常烟确定已经没有其他叮嘱,看了眼时间,尖叫着便把孩子扔给他,匆匆忙忙地要离开。

    临走前,她站在玄关处不放心地回望。

    只见连迟和小团子分坐在沙发的两端互相不搭理,他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眼角慵懒的往下,看起来孤单又疲惫。

    于心不忍,她飞速地跑回来,在他的唇上深深落下吻。

    密码锁的声音响起,连迟摸了摸唇角的温度,难得笑容灿烂起来,连带着看那只傻团子都顺眼了许多。

    小孩难得没有哭闹,也疑惑地望着他。

    继而被电视里幼稚的早教音乐动画吸引去,他还不会坐着,只能翻身好奇地去看缤纷色彩,“呜呜”地叫着,口水流下来。

    傻子,看得懂嘛你。

    连迟嫌弃地用纸巾给他擦干净,转而放心地继续处理公务。

    将近下午两点钟,他作为一个父亲,自然还是没有忘了喂食的责任,起身用温奶器加热,转身要回到客厅。

    从厨房看过去视野足够,于是小团子尿出的那道完美抛物线也清晰映入眼帘。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淋了一沙发。

    啧,好像忘了给他穿尿不湿。

    连迟一手举着奶瓶,大步流星又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手将始作俑者提起来,穿着绿色连体衣的孩子新奇的在空中扑腾手脚。

    英俊的父亲和可爱的儿子就如此沉默地对视了许久。

    直到,小团子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懵懂地眨巴着眼睛,咧嘴讨好地笑起来。

    白生生圆乎乎的脸,和没有牙的小嘴巴。

    竟然能看出几分常烟的影子。

    那时候,连迟的心似乎被什么击中,烦躁的心生出几分亲切,原本的怒气和指责轻飘飘消失。

    他忽然明白——

    这个孩子,似乎也是她说给他的情话。

    盛大而隐晦。

    65、番外又三合一 ...

    (一)早教

    世上总有严父慈母一说, 却又不尽相同。

    比如这条铁律放在连家就不太实用,最主要原因还要归功于连曦的那张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肉嘟嘟的小脸越发像妈妈, 抿嘴哭或是咧嘴笑, 黑白分明大眼睛总炯炯有神地四处看, 开心时弯成月牙形状,不快时便会蒙上氤氲水汽。

    对着这张脸,连迟实在是无法狠心教育。

    常烟刚买的搪瓷杯在地上跌成碎片,烫金边熠熠生光。

    连迟闻声出来,倒吸一口气, 匆忙上前, 确定回天乏力, 这杯子已经跟人世间说拜拜了。

    小团子仿佛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 坐在学步车里划动双腿,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成人听不懂的语言,在客厅拼命地转圈。

    傻子。

    连迟在心里默默吐槽,决定尽人事听天命, 不想再管傻团子死活, 细心地将瓷片都扫干净,确保没有任何会把人划破的隐患。

    因为连曦还没有到能幼儿园的年纪, 夫妻两个也不太想过早把他送到托班, 干脆就约定好共同承担孩子的教育责任。

    大多时候都是常烟在家看管照顾,偶尔因为工作要出门,就要连迟抽空帮忙。

    团子打心眼里开始喜欢自己老爹, 毕竟比起原则性极强的妈妈,他实在太过宽容了些。

    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从文化馆回来,常烟将外套挂在玄关,保姆阿姨正在把晚饭端到桌子上,笑吟吟地脱下围裙,“小夫人啊,我这就去医院看我老伴了。”

    “好呀,对了阿姨,这个你拿上。”

    常烟痛快地答应,从橱柜里拿出一套谷物粉礼盒,“这是我朋友自己创建的品牌,叔叔进食不方便,把这个冲一冲喝进去,对身体也好。”

    两人相互客气了一会儿,阿姨还是美滋滋拎着礼盒离开了。

    连迟恰好将工作短暂结束,从书房出来准备吃晚饭,小团子依然在欢快地滑动着小短腿,徜徉在自己没惹事的假象中,直到——

    “咦,我新买的杯子去哪里了?我明明放在茶几上的。”

    寂静无声。

    正在走路的大长腿顿住,正在划动的小短腿也停住。

    父子俩的警铃嗡嗡作响,团子泪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自己老爹,圆面团捏成的脸蛋红扑扑,可惜换来的只是无奈摊手。

    意思就是——你妈的主意哪能被我左右。

    “连曦。”

    清脆的女声阴恻恻响起,常烟眯着眼叉腰站在那儿,团子立马腿软,怯生生地从学步车上下来,盘腿坐在地上装可怜。

    “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撞桌子?”

    好像是吧,他对着手指头开始回忆。

    “妈妈是不是也跟你说过,不准用手去碰桌子上的东西?”

    说过吧,他小脑袋瓜里开始飞速的回忆。

    左右他是听不进劝告的,越长大越有主意,尤其是连迟在身边时更有恃无恐,常烟压着火,低声道,“今晚上的甜点取消。”

    这话倒是分量足够,立马引来一阵干嚎。

    常烟不理他,起身去摆碗筷,将婴儿椅放好,孩子仍然坐在客厅正中央哭泣,她转身问道,“那你现在是想继续哭还是吃饭?”

    团子不理,嘴张得比谁都大,眼泪却不见掉。

    连迟见状连忙把他提起来塞进婴儿椅,“吃吃吃,当然是吃饭了。”

    却不想把自己卷入了战火里,耳旁传来温柔的声音,“顺便我要问问爸爸,杯子碎了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

    布菜的手颤抖而停顿。

    “吃完饭都给我去面壁!”

    于是晚饭后,他一个统领近千人、涉足五六个行业投资的公司总裁,陪着一岁多的傻团子面壁,并且态度良好的保证以后绝对不帮儿子掩饰罪行。

    当晚,团子哭哭啼啼地入睡。

    常烟其实心疼,但是她心里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确实好,如果再无原则的宠爱,孩子长大了嚣张跋扈,回头总要去抱怨她这做母亲的不称职。

    怜爱地捏捏他脸蛋,房门被连迟推开。

    他端了一杯热牛奶,穿着柔软棉毛衫,轻手轻脚地坐在她身旁,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安慰道,“他长大了会明白的。”

    “所以你不要老是惯着他好吧,”常烟接过,小口啜着,娇嗔地瞥他,“你在外面不是很严厉吗,稍微分出十分之一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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