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继遭到暗杀,但是大理寺完全没有头绪。据晚辈所知,这些死者死前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一起吃了一桌宴席。”
    林澈似是不可置信,大惊失色,“安首辅是说…”
    不理会林澈的讶异,在李安宁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安云沉继续说道,“虽然命案发生的时间不同,但这是唯一线索,而能把这单子上的菜做出且做对的人,也只有您。”
    他继续躬下身子,“若前辈答应,要求晚辈能做到的也义不容辞,竭力而为。”
    凌云筹揪着自己胡子,眯着眼睛细细思索,他知道这不只是单单让自己做一桌宴席这么简单。他看了看自己身边吓得不敢抬头的小徒弟,揪胡子改为挠了挠,似乎下定决心,正想拒绝。
    “张御厨五年前离京时,晚辈曾有幸得御厨去向的一方锦囊,晚辈虽允诺前辈不会轻易打开,但是师兄弟堪比手足,如果前辈需要。”把自己袖袋里的锦囊拿出来放到手中双手呈到凌志筹面前,“晚辈亦愿违背与张御厨的承诺。”
    鸳鸯并蒂莲,一方普通的荷包,却让凌志筹脚下不稳,几欲摔倒,紧握着小徒弟搀扶着自己的手,他眼中隐约泪光,
    恍惚中,他看到那明明比自己矮一头,却总喜欢师弟师弟叫着自己男子,拿着荷包对他一脸无可奈何,“师弟,你知不知道这荷包样式是你该送给自己喜欢女子的。”这么说着,却把那荷包放到自己怀里,那清秀男子笑得明艳,“不过这荷包你既然给我了,可就不能再拿回去了哦!大不了等你成亲,师兄再给你买一个,你看成不成?”
    那时候的栖梧山,黄花簌簌,落叶纷纷,正值深秋。那时候的栖梧山,有个成天被师傅教训的小师兄,有个爱跟在师兄后面憨傻的壮师弟。
    那时不问世事,只知岁月静好,人世芳华。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大家猜猜师兄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男主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biu!
    ☆、入安府
    天下谁人都知大理寺是安首辅的地盘,但极少人知道安首辅府邸也设在了大理寺。
    只不过大理寺门朝西坊开,安府府邸的大门兹临玄武宫门;这么一看,一在闹市中威严而立,一在皇城中与世隔绝。
    倒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唐云芽和凌志筹是从大理寺后门进到了首辅府邸,被宅子里的丫鬟各安置到了偏院的两间房。
    云芽收拾着包袱里的东西,眼圈通红,一下一下吸着鼻涕,手中的大勺和唢呐被她摆弄来摆弄去,却总觉得摆到哪都不合适。
    “真是烦死人了!”
    手中大勺横在桌子上,唐云芽泄气地趴在桌子上,两个脸蛋跟河豚一样鼓的圆;似是越想越生气,眼圈变得更红,泪水珠子更不要钱是的往下落。
    本来只是叫师傅来的,唐云芽还庆幸自己没再与这几位大人有更多牵扯;可是偏偏方老板过和拆桥,前脚知道凌师傅要走,后脚就要把唐云芽开除另聘高人。
    师傅放不下无处可去的云芽,愣是把她也带上了,任凭唐云芽死扒着门各种做自己一定可以活的很好的保证,就是不撒手。
    半推半就,就到了安云沉府上。
    她和师傅是蒙着眼睛走的,不知道中途经过了哪,还听到了不少凄厉哀嚎声。仿佛一月前大理寺内空气中浓郁不散的血腥与焦肉味又开始围绕着自己,一圈一圈,把她淹没在了无尽阴霾中。
    “噔噔噔。”房间门被人敲了敲。
    伤感被打了断,唐云芽闻声忙攥着袖口擦了擦眼泪,哑着声音询问道,“谁啊?”
    屋内被烛光照得通亮,纸糊的窗户上只有自己的倒影,门外没人回应自己,唐云芽不由得有些害怕。
    下午如幻听般凄厉嚎叫一声声冲击着自己脑袋,现在深夜的敲门声也如恶鬼索命的鼓点。
    伴着心跳,唐云芽举起自己的大勺,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快说是谁!这里可是安大人的府邸!再不说话!我可就要喊人了!”
    她紧拿着手中泛着银光的铁勺,说的话前后没有逻辑,可是话语间下意识的觉得这里是安云沉的府宅,估计就算是恶鬼索命也会考量。
    敲门声还在继续,依旧没有任何人回答。
    脚下越走越软,唐云芽瞪大眼睛,深深大口吸气,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这里是大祈首辅的宅子,没关系的。”
    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把大勺往上抽了抽,唐云芽咬着下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迈着大步伐,把门乍然由里而外拉开,闭着眼睛蒙着头,冲出去就是“呀呀”乱叫地拿着勺乱挥一通。
    “呀呀呀!我和你拼了!”
    勺子绕了几圈三百六十度,左右挥了个弧圆。唐云芽不知道自己将坏人打走了没,但她明确感觉到眼前人影混着院子里的小景开始变得迷糊,而且头脑越发沉重。
    左脚绊着右脚,唐云芽“哎呦”一声跌坐在了门前的木柱子底下,揉着脑袋直喊着“疼”。
    “唐姑娘,这是…”
    安云沉眉梢高挑,对眼前场景很是冲击。退回到他身后的铁面人,少有情绪波动的眼睛里也浮现了几缕涟漪,似是不敢相信。
    唐云芽耳朵尖,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这来的人既不是恶鬼也不是歹人,而是堪比阎罗王的安云沉。
    脸上臊得发烫,她低垂脑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起来,心里头呵斥自己简直是太丢人了!而看到安云沉的一瞬间,心里的害怕亦是涌上心头,更让她手足无措。
    看唐云芽宛如白天出洞老鼠般诚惶诚恐的模样,安云沉没了兴致,侧头对着墨染吩咐道,“去把她带进来。”便兀自抬脚踏进了房间里。
    唐云芽余光瞧道安云沉进了自己房间,心里头叫苦不迭。
    完了完了,这大晚上来找自己肯定没好事!
    她琢磨着定是与小翠与何妈妈的事情有关。那一次莫名其妙放了自己,但是命案迟迟未破,其中嫌疑最大的人迟迟没落网;唯一还与这桩案件有关的一傻一残,唯独她是个囫囵个。
    这一个月过的战战兢兢,爷爷曾经说过,“因果相依相靠,种下了因,没有得出果那便是躲不掉的孽债。”唐云芽觉得这件事就是她的孽债,虽然她也是云里雾里,不大明白。
    没等她做好心里建设,身子蓦然腾空。
    唐云芽“啊!”得赶忙把手圈住了横抱着自己的男人脖子上,诧异抬头。眼前男人面覆玄铁,从怀中望去,只能看到男子浓密的睫毛。
    唐云芽这是打小第一次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她来到长安后向金玉堂的姐妹借了不少话本子看,里面的公子对小姐等云云,皆是这般…
    “哐当!”
    “哎呀!”
    被人像扔大米般朝着地上扔下,唐云芽揉着被摔疼的屁股蹲,脸因为疼皱得像劳苦瓜皮。她右手扶着凳子,左手不忘大勺,眼角都渗出了眼泪水。
    那铁面男子眼神漠然,他朝着端坐在桌子前很自觉地翻看唐云芽唢呐的安云沉行礼,便退到房间门口。
    把玩着手中唢呐,安云沉今日穿着与唐云芽平日里见到的不同,他穿着松垮的红衣,手肘压着桌角漏出半截白皙小臂;红色发带将头发高高竖起,几缕青丝或遮住眼下花纹,余下红色飘带混着黑发垂在脑后。
    唐云芽确信自己瞎了眼,怎么会认为这样一个妖孽能是天上嫡仙。
    她从地上爬起,握着大勺跑到了房间一角,咬着下唇戒备地看着那漫不经心翻看自己行李的男人,局促不安。
    终于放下了唢呐,安云沉上扬的眼角被面前的红烛燃上了红晕,“姑娘不必如此拘谨。既然姑娘是凌师傅的徒弟,那便也是安府贵客,我自不会怠慢。不过…”
    手骨节敲了敲桌子,安云沉话锋一转,“有些事情前面没说清,现如今倒是觉得该和姑娘说道说道。”眼眸里多了冷意,“让我十分好奇的事情。”
    与自己猜想的一样,果然还是为了小翠而来。
    唐云芽吞吞口水,她前面就有了心里建设,早就考量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这么想着,便前走了两三步离安云沉近了些。
    攥了攥掌心,唐云芽终于开口,“如果大人是要问小翠溺亡一案的话…”她眉眼灼灼,似是下定了决心,“那日何妈妈确实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安云沉斜靠在椅子上,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不以为意的撑着脑袋,懒洋洋回问道,“那你说说,她同你说了什么?”
    一月前在大理寺见她,穿着大红大紫的衣袍,哭得宛如巷口里从泔水桶里跑出的花猫;他还觉得李安宁大概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这次想换一下乡野风情。
    今日烛光下这么一看,这丫头倒是十分清秀,一双眼睛唯独眼角弯弯,瞧着让人喜欢。
    这般模样,正是最近长安城公子哥喜欢的,不外乎被卷到风云中的小侯爷还要出来替她求情。
    心里面无念无想,唐云芽照实说道,“妈妈让我把这件事情推到小侯爷头上,还说…还说…”
    她蓦然跪下,惶惶不安捏着自己衣摆,闭着眼睛几乎是对着安云沉吼出来,“还说,如果这次不能扳倒小侯爷,就不能给老妖妇致命一击。”
    没了勇气声音也小了下去,沮丧低垂着脑袋唐云芽带着哭腔告饶,“小女子实在不知何妈妈为何要对小女子说那些话,还望大人明察。”
    “原来是这样。”
    似乎对唐云芽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安云沉拿起竹签挑了挑烧弯了的烛芯,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无妨,这些事情我会命人再下去核实的,断不会冤枉了姑娘。”
    听到安云沉没再追问,唐云芽心里也是舒了口气,庆幸自己有所保留没把前面的“永安调”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今日我来找姑娘确实另有缘由。”
    唐云芽心里“咯噔”,好不容易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不知道姑娘方便告诉我…”红袖一摆,将脚高高跷到桌上,安云沉指尖晃动着竹签,对着唐云芽扯了扯嘴角,“那日姑娘在金玉堂吹的永安调到底是谁教予姑娘的?”
    依旧是大理寺面对着面,眼瞧着眼的那句。
    “能不能劳烦姑娘。”他声音沙哑,凤眼低垂毫无温度地看着跪在不远处的女子,宛如这片黑暗中的王者,亦是不含一丝怜悯,“今晚上再与我奏一遍。”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先前的侥幸变成了噩耗,将唐云芽的脑袋砸的晕晕乎乎;她张大嘴巴,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安云沉看去。
    面前人眼睛下的精巧花样式的刺青在烛光照耀下宛如夜魅下盛开的昙花,有着一瞬即逝的脆弱及妖冶。红衣决决,眉眼如画,是人似妖,像她在金玉堂初见那片飒飒桃花所幻的精怪。
    “唐姑娘,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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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三更半夜,子时之后。一声惊天响的唢呐声把凌云愁惊得从床上坐起,赶忙趴到门上仔细一听,这唢呐声竟然是从不远处的小徒弟房里传来。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忙将外衣随便往身上一披朝着小徒弟房间奔去。
    只见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唯有唐云芽满脸泪痕,站在房间门正对的圆桌上吹着唢呐。
    她脸憋的通红,想哭又不敢停下。一首能惊艳四座的永安调被她吹的断断续续,五音六律要拐不拐,在这寂静的大祈首辅宅院里,吓得有好几个守夜暗卫,失足从墙沿上掉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感情线也要开始了!我们安首辅啊!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大家多多投喂营养液哦~多多留言~
    ☆、悲催催的
    面前遮下一片阴影,安云沉放下筷子抬头看向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男子,有些惊异。
    “墨染这是没睡好?”
    蒙着铁面男子眼里眼白暗黄,瞳孔里还有不少红血丝。听到安云沉的询问,他忙摇摇头,躬下身子朝着安云沉拱手作揖。
    见他这副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安云沉眼里多了笑意,不禁挑了挑眉毛,“不过昨晚上,我倒是睡得极好。”
    额头滴下一滴汗,墨染无语了一把,暗暗感慨他家主子果然不是凡人所能媲睨拟的。
    且不说墨染了,整个安府外带着大理寺值守人员,昨晚上没睡好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唢呐声本就喜庆,音大吹奏的人还吹得极为难听,能入睡才是见鬼了。
    “墨染你又在心里骂我不是人了。”
    墨染:“…”
    今个安府早茶是玲珑汤圆桂花糕,配上几许江南小菜和蒸屉小包子,以南方甜食为主又加上了去腻的酸辣食物。
    当今圣上极为器重安云沉,自然安府三餐也是按照亲王的最高标准来。所以别看我们安大人饭量不大,可是每顿吃得品种却不少。
    吃掉手中瓷碗里最后一颗汤圆,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今早上的饭食倒是比平日里要好吃的多。”
    他接过丫鬟端着的茶水漱了漱口,想起来今早本该和他一起进食的师徒二人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这才又对着墨染问道,“那师徒俩呢?”
    墨染闻声抬头,先用手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二;撑着的二停顿了几分,似是觉得这叫人吃饭的进度忒慢了,他眼神忽然有些狠戾。
    拎过一旁候着的小厮往外面一扔,墨染转身对着安云沉伸手比了个一。
    如此安首辅便很了然,他站起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面对着晨午升起的朝阳笑得灿烂,“也算是我脾气好,要放到别人家,这般不懂礼貌,估计早就被人拉到乱葬岗喂野狗去了!”
    房子的大门没关,里面说的话门外离得近点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等那句“拉到乱葬岗喂野狗”传到被人一路从偏院走到正院来的唐云芽耳里,她昏昏噩噩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所以前半夜吹唢呐,后半夜窝在被子里气得只能啃被角发泄的唐云芽等天边鱼打肚皮了才入睡。不过眼睛刚闭一个时辰,就又被安府的下人挨个轮翻叫醒。
    等到她终于出了门,才知道师傅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只让她给安首辅带话,说他已经去了安府后厨,让安首辅到时直接去找后厨找他便可。
    唐云芽腿脚发软,颤巍巍转过身想着还是打道回府比较好,跟着她后面的五个小厮丫鬟却低着头不让开半分。
    “唐姑娘,大人正在堂内等您。”
    也不知安云沉是怎么训练府上的下人,一个个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半个字,只是将他们主人的话贯彻到底,把唐云芽的软硬抵抗均用沉默以回。
    “好说好说,我这就进去。”
    打着哈哈,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唐云芽哭丧着脸,任由着自己旁边的丫鬟搀着自己胳膊,机械地往那道在她眼里,宛如鬼门关的雕花木门里进。
    房间里的饭食还没有撤下去,安云沉瞧见眼下铁青,面色蜡黄的唐云芽,更是有种阴天散雾见月明的欢愉感。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饭,故作潇洒惊喜,“姑娘终于来了,这都凉了。”说完又是一副极为伤心的表情,“昨日里我特地叫厨房多做了些,还想着能与姑娘和前辈一起用早饭。”
    说完他有好奇咦了声,向唐云芽身后望了望,狐疑问道,“前辈怎么没来?”
    “去后厨了,说大人如果要找他,去后厨找就行。”
    声音堪比公鸭嗓子,耳朵可见的沙哑嘶裂。昨晚上吹了一晚上的唢呐,现在唐云芽嗓子都疼说不出来话,肚子肌肉也酸涨,整个人都虚肿着。
    “前辈有心了。”似是看不见真正饱受摧残的唐云芽,安云沉扼腕,对她努嘴敷衍,“那姑娘快快入座吧,待会饿着就不好了。”
    饿你个大头鬼!
    这句话万万不敢说出来,但觉得其中一定有诈,唐云芽耷拉着欲欲合上的眼皮朝着桌子看了眼。果真不出她所料,残羹剩饭,每一盘子都有被筷子扒拉过的痕迹。
    重点还是某位惨绝人寰,没有一丝善心的安云沉扒拉过的剩饭…
    唐云芽思量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道,“大…大人…我不大饿,还是不吃了吧。”
    “啪!”
    果然是要逼她吃他吃剩的东西…
    听到唐云芽胆子肥了敢对他说不,安云沉面色一下阴沉下来,圆木桌被他这一巴掌拍的有了裂纹,“大祈虽国泰民安,百姓和乐,但阳帝崇尚勤俭。我乃是大祈朝廷的首辅,怎么与圣上旨意相违背,去推崇奢靡之风。”
    “就算是来安府上做客的客人也不能例外。难道姑娘意思是,我特意给姑娘布置的这一桌早饭,是多余之为,姑娘这是打算不领情吗?!”
    “不不不不。”脑袋和手一起摇,唐云芽瞪圆了眼睛,就差跪地上抱安云沉大腿高喊,“求放过了。”
    屈辱的闭了闭眼睛,心一横,“我吃!”
    脑袋当机如唐云芽,坐在圆桌前,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就吃了起来,云吞花糕小菜,没尝出味就往肚子里咽。
    她吃的十分卖力,宛如几天没吃过肉的饿狼,见到了荤腥,全是用吞的。当然也是没发现,这桌上就一副碗筷,自己手里的筷子正好是某人用过的。
    可是站在一旁的安云沉却看得清楚,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感觉这憨傻丫头给了自己心脏致命一击。
    “墨染,待会把这幅筷子给我那石头砸了!”
    不再看给自己添堵的场景,安云沉带着身后半遮铁面的侍卫离开,朝着安府后厨方向走了去。
    唐云芽手中筷子是上好的和田玉造的,为了方便使用还将细细麒麟纹雕刻在了玉壁上,所以这筷子不论是材质还是工艺,均是价值连城。
    墨染看着安云沉背影,拿不定主意。安大人有严重洁癖且认生,这双筷子是他定漠北时就带着的物件,如果砸了…
    “嗝—”
    唐云芽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欲哭无泪。
    门外是石凳碎裂的声音,“拿远点给我砸了!”
    嗝—!这么好的筷子说砸就砸,就知道他说的勤俭之风是诓人的。
    不知道到底是撞了哪放邪神,让这么个大官偏偏与她过不去。如果是自己在金玉堂不小心奏的曲子的缘由,那他大可问个明白,她又没有做亏心事,何惧他问!
    成天这么折磨人…
    气不打一处来,唐云芽拿起汤碗将碗内的汤喝的一干二净,“真的倒了血霉!”
    站在一边眼观鼻子,嘴观心的墨染:那大人的青玉碗是不是也要砸掉啊…
    没了安云沉压制,唐云芽胆子也大起来,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看师傅在后厨干嘛,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
    但是“酒足饭饱思淫欲”,在香四方提心掉胆不敢睡,到了安府,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吃饱了睡意就全提了上来。
    偷偷把碎掉的玉筷子和玉碗捡了大块包在帕巾里,放到了枕头下面。
    这一下没了人打扰,愣是从午时睡到了黄昏。等她再醒来的时,窗外面只留了几许夕阳残影,打着香樟细碎的叶子落到了房内的地面成了水墨丹青。
    拍拍自己脑门,唐云芽忙穿好衣服。一整天没见到师傅,也不知道师傅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她得去瞧一瞧。
    提上鞋子匆匆拉开了门。
    “那这几天就劳烦前辈了。”
    “安大人客气了,能为大理寺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也是大祈子民应尽的本分。”
    唐云芽呆愣在门口,看着安云沉和自己师傅从廊尽头处走来。他两人有说有笑,似是相谈甚欢,像能把酒言欢的老相识。
    她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一定是还在梦里,转身就往自己房间里走。
    “啊呀!云芽你起来了。”见到望着自己的小徒弟,凌志筹快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唐云芽回过神,心里警铃大作,觉得她家小白鼠一样的师傅一定是着了安狐狸的道。
    撺掇掇把凌志筹拉到一旁,眼睛时不时看向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的安云沉,压低声音,“师傅你怎么高兴,可要小心点,这个人我以前打过交道,万不是什么好人。”
    “放心吧。”把唐云芽的手拍了拍,凌志筹嘴角快咧到耳后根,“这安大人不是坏人,今天师兄的信刚寄到,原来师兄早就知道我到京城来寻他了,所以特地叫人给安大人送信,叫他要找到我并好生照顾我。”
    “这么巧?”
    云芽不相信,师傅没见过安云沉手段,她可忘不掉大理寺中堂之上那不过十岁出头女孩的惨叫声。
    “那确实是师兄的笔迹,这哪还能做假。”
    见师傅如此笃定,唐云芽也没法再劝。肩膀被人拍了拍,她一扭头,差点把脖子给闪着。
    “虽然我知道前辈与姑娘感情很好。”他笑意盈盈,端得如玉温良的做派,“不过案件还没查完,还得麻烦二位快些同我一起去大理寺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女主渐渐不怕烫了!安首辅依旧是作死的一天,你以后追妻不成全是你现在这么作给害得!
    ☆、再入大理寺1
    一席桌宴呈满山珍,从鸿鹄到燕尾鱼,从雪莲到千年参。火光冉冉,片片红焰之中一束冷昼白光打在了圆桌中心,使得这满桌珠翠之珍,不像是为人食,更似给冥界贵客准备的晚宴。
    唐云芽跟在凌志筹身后,她一直以为一如永夜的大理寺,唯一存在的白光是从开洞的屋顶照在堂内的阳光。
    现如今才明白,原来是屋顶嵌入了一块冰山寒玉,玉如雪是这无边黑迹唯一光芒,也是一入堂内便觉得寒意入骨的根源所在。
    冷而明亮耀眼,像极了它的主人
    —安云沉。
    “大人,可以开始了。”
    说话声打断了臆想,唐云芽收回视线,忙垂头稳了稳心神。再次来到大理寺,虽然有师傅在身边,可不免害怕自己出错,成了某件刑具下的冤魂。
    得了侍卫回报,安云沉拍了拍手,树在堂内两边的火焰骤然烧的更为旺盛。火光驱除了阴霾,使得坐在圆桌周围的人的样貌逐渐清晰。
    “那些人都是在官员离奇死亡案中死去官员的夫人。”
    见唐云芽不解,凌志筹悄悄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死者夫人。
    对着圆桌看去,坐在圆桌前共有五人。五人中唯有坐在主座的是个与其他夫人打扮较为不同的妇人。她额间一抹凤羽,面色平静,一身明黄褥裙半隐于白红相间处,不被黑暗所侵蚀半分。
    大祈以黄与玄色为贵,普通百姓和官员是不能以这俩种色彩为主而成衣穿与身上的。
    所以这位夫人的身份,一定不凡。
    凌志筹也注意到那名内女子,他定睛一瞧,失声叫道,“长公主殿下!”
    声音不大,但是离得近的唐云芽却听得一清二楚。长公主殿下,那名下二嫁尚书府的李书瑶长公主殿下!
    她虽然从小在渭城长大,但是李书瑶的大名却如雷贯耳。五年前漠北鞑虏犯祈,京都风雨飘摇,出塞商队大多都选择翻越巫山由渭城入关。
    也是那时候在家乡开面铺的唐云芽从商队口中得知,长公主李书瑶竟然再次下嫁于尚书府,成了她先夫弟弟的夫人。亡夫于战场尸骨未寒,她却嫁给了亡夫弟弟,也就是因为是皇家长公主,要是寻常百姓,估计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故事其中的旖旎绮丽,无可奈何,缘由无人得知;但这事传播范围广泛,是五年前盛极一时的大事,所以唐云芽现在还能记起。
    原来她长这样啊,踮起脚间多看了两眼,心中微微惊异。
    李书瑶保养得很好,她为先皇长公主,年岁自然不小,可是现在看上去却不过三十,高贵典雅,甚至比一般二十妇人还要清丽。
    端坐于白光之中,气质极为清冷,倒不像传闻中所说冷情之人。
    被师傅拉拉衣角,唐云芽扭头顺着凌志筹所指方向看去。
    安云沉立于堂边一角,他身旁有五具盖着白布的木板。想起自己堂审时,在自己面前躺着的小翠,唐云芽猜测那些白布之下的大概也是…那些高官的尸体…
    “五位官员,离奇而死。”安云沉指尖把离的最近的一块木板上的白布掀起,飘出淡淡麝香味。
    现在处于盛夏,一般尸体是存不过一个月的,所以布下尸体为了保存,放入麝香,再将腐肉剔除后,只保留一堆白骨。
    “第一个死亡的,尚书大人。”他把白布彻底拉开,抬手扔于布满坚石的地面。
    木板上的白骨彻底露于众人眼底,从头至脚,无一处缺少。只不过与普通尸骨不同,他骨节处发黑,其余地方却比普通埋入地底的普通白骨更加白皙。
    安云沉凤眼流光,“还好多长了个心眼,把腐肉刮完,才能发现离奇死亡的尚书大人,原来是中毒而死。”
    他朝着身后抬手侍卫示意,四张盖着尸首的白布被一齐揭开,皆是白骨森森,在红色火光下被蒙上了一层血意。
    与第一具一模一样,后四具白骨但凡骨节处皆已腐黑,这也是为何几名死者断气皆是突然跪地或倒地。
    “同一种死法,看来这看似无关的案件,果然是出自同一人手笔。”将落于自己肩头的飘带放到自己脑后,“能想出此法,真叫人佩服。”
    “所以安大人叫我们五位手无寸铁的妇人来,是怀疑我们喽!”
    “但凡与死者有接触的,我都怀疑。”
    丈夫不仅莫名而死,死后不能及时安葬还得被人剔肉搓骨,现如今还得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
    扬声质问安云沉的富态官妇惊地跳起,指着那回复的云淡风轻的人破口大骂,“安云沉!你别血口喷人!我夫君好歹也是圣上亲封的户部侍郎!你以案子未破为由不让我把夫君尸首带回家,现在竟然还将他刮肉搓骨!还诬陷我们杀人!你就不怕我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自然不怕。”
    安云沉回头,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慢悠悠朝着圆桌方向走去,眼睛看着那名大骂自己的妇人,冷然开口,“听夫人口气,是巴不得房大人立刻下葬才好。”
    他入白光之中,离圆桌还有半尺才停下脚步。鱼纹白衣长袍与光融为一体,凤眼皎皎,眼下花纹刺青夭夭,彷佛下一刻就能登云离去,羽化登仙。
    那夫人知安云沉近仙似妖,却不知这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更为致命,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么我能不能怀疑,是房夫人故意不愿让大理寺彻查此案,好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向前一步,手指按着一个瑟瑟发抖妇人所坐的椅子,低头凑到她耳边,朱唇微张,“你说是不是啊,范夫人。”
    “啊!”
    那瑟缩在椅子里的妇人被惊安云沉所吓,差点从椅子上跌到地上。她紧捏着椅子把手,不敢回头,只能对着李书瑶开口唤道,“公…公主殿下…”
    “够了。”
    终于出声,李书瑶把摆在自己面前的碗筷推到一旁,抬眼看向安云沉,紧簇眉头。
    耳边白花上结了层薄霜,李书瑶毫不在意,她沉声开口,“安首辅何必拐弯抹角。”不再看安云沉,她直视前方,“这一桌宴,和一月前本宫在府邸置办的一模一样。安首辅若是觉得是本宫这一桌宴杀了驸马和一干大臣,那本宫倒是要瞧瞧…”
    她声音突然变冷,“一桌宴席是怎么做到将五位朝廷命官在不同时间给害死的。”
    “既然长公主殿下这么说。”安云沉毫不退让,他直起身板似很有把握,“微臣不才,偏偏正好认识一位熟知各种食材的前辈。”
    李书瑶敛眉,握着靠椅扶手的手指骨节发白。
    “有劳前辈出来讲解了。”安云沉侧身,对着正瞧着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凌志筹拱手,笑得灿烂。
    见自家师傅要趟浑水,唐云芽想起自己。不论是小侯爷还是长公主,牵扯到皇家宫围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
    衣角被自己徒弟死死拉住,早已与安云沉达成共识的凌志筹还以为自己小徒弟打算帮自己。心想着这徒弟果然没白认,严含热泪,他兀自拉着唐云芽就往安云沉旁边走去。
    唐云芽:“??”
    “大人。”松开唐云芽的手,凌志筹指着那一桌菜,“那些菜食,每位夫人前的两盘菜,只要混合吃一点,则可以要了人性命。”
    “你休要冤枉长公主殿下!”胖妇人拍桌,率先反驳,“先不说尚书大人也在宴席上,那日就连长公主殿下也在。你若是说随意吃两道菜便会要人性命!为何长公主却没事!”
    “这也是草民所认为布菜人的高明之处。”
    唐云芽到了众人视线当中,早就把手缩到了袖口里不敢抬头看。没了小徒弟的牵扯,凌志筹上前,点着范夫人面前两道菜,“左边觅菜,右边甲鱼。虽然觅菜只为摆盘之作,一般人不会吃,可是这桌宴席上的甲鱼却是去壳红烧,极为油腻。左右两边呈上的菜,唯有觅菜这一个素食。”
    凌志筹看向安云沉,继续说道,“觅菜加甲鱼,食者。”
    “必死。”
    范夫人一个激冷,她颤抖着双手,不可思议地看向李书瑶,似是不相信想问个究竟,可是只能哆嗦的说两个字,“公…公主…”
    朝着范夫人摆了摆手,李书瑶眼底不见慌乱,对着胡子大汉低声,“继续说。”
    “领旨。”
    得了公主殿下许可,凌志筹饶了圈,到那气的肉一颤一颤的胖妇人面前,似乎怕这胖妇人一激动打自己,还特地隔了点距离,指着妇人面前的汤说道,“清炖鲤鱼,却放了磨成粉的树豆花。啧啧啧,这两者可是吃多死的快,吃少了…”
    “积少成多,也是必死无疑。”
    “慢着!”房夫人不怒反笑,“我看你这糟老头子就纯粹是在瞎编。”
    她指着面前的鲫鱼汤道,“依你说法,这鲫鱼汤里放了树豆花。可是你那日不在宴上,没尝怎么就知道这里面就一定放了呢?”
    她对着李书瑶行了个官妇宫礼,“公主明鉴,臣妇夫君喜鲤鱼,故而臣妇才会每日烧鲤鱼汤给夫君吃,却万万没有放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香四方方老板买的死猪肉里面明明有毒啊。”
    房夫人扭头看着孤零零站在安云沉不远处的出声的唐云芽,眉头轻碾,语气不屑,“你这毛丫头又是哪里来的?”
    “我…我是香四方做饭的…”
    “她是我徒弟。”见自家小徒弟有危难,凌志筹忙走到唐云芽旁边揽着她肩膀解释道。
    房夫人冷哼,“原来是同一伙的啊。”
    唐云芽瞪大眼睛辩解,“可是确实是吃了侍郎府里抬出来的泔水,那些猪才死的!”
    “什么猪啊,牛啊的!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你这泼妇怎么说话的!”凌志筹护崽子,徒弟被骂,他自然是要怼回去的。
    “夫人不信也无所谓。”
    见他这大理寺快成了西坊小巷,安云沉忙出来打圆场,他便头朝着自己身后侍卫道,“将侍郎府倒泔水的小厮,还有城外养猪的农户,以及香四方的老板全带过来。”
    “让房夫人明白明白,不只是人。”他说话半带着讽刺,“猪长期这样吃,也会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杀人手法全是杜撰的!切勿考究啊!谢谢宝宝们祝我圣诞快乐!我也爱你们!今天第一更,还有一更~
    ☆、再入大理寺2
    房夫人哑然,噙着冷笑看着被安云沉手下押解进来的人,直到看到跟在队伍最后唯唯诺诺男人的脸,笑容才稍有凝固。
    觉得此人十分面熟,她低头思索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等房夫人抬头再看向安云沉,却怎么也挂不住自己那无所顾忌的神情。
    一月前,房侍郎府。
    “记得将这汤拿去埋了,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一桌剩菜偏偏将房侍郎最爱的鲤鱼汤拿出来,还要特地交待要埋掉。
    眼前的女子是大夫人的贴身侍女,阿兴掂掂手中的银子,将鱼汤接过,拍拍自己胸脯,“姐姐您就放心吧,这点小事而已。”
    先开始确实照办,不过时日一长,面上依旧应承,转手却将鱼汤倒入了不要的泔水中。
    为了让自己心安,阿兴将覆在面上的布子往鼻梁上提了提,拿着木棍狠狠搅动着泔水桶,“不就是一碗鱼汤嘛,还能害死人不成。”
    等到桶里的泔水冒了泡,他满意一笑,“这多省事。”,才拉着泔水车往城郊走了去。
    长安城郊有个一木源村,木源村中的老林家是个养猪的,人送外号林肉荣;也是他一直为香四方菜馆一直供应着猪肉。
    方老板极其抠门,对他每次报出的猪肉价格是一压再压,但是香四方每月至少会从林肉荣这里买两头猪,让他每月都有钱可赚,也算稳定。
    红薯叶子贵,猪吃了还长不膘。可若要是给猪喂泔水,猪长得快,脂肪厚,斤数上来价格还愁不好吗?但普通百姓家的泔水油水少,去哪找油水大的呢?
    这时林肉荣想起自己同乡,在房侍郎家做厨房帮工的阿兴,便筹谋筹谋去了侍郎府。
    那些泔水在自己手上也是去郊外倒了,现在每月可以靠这些套个七八纹钱,阿兴得了林肉荣出的主意,自然喜得连连点头。
    二人达成了协议,便以每桶三纹的价格将房侍郎府上不要的泔水卖给老林。
    本来一直相安无事,可是一月前到了该给香四方送肉前夕,他家猪却莫名死了一头!这可急坏了老林,忙去找了瞧畜牲的郎中。
    老郎中一瞧,捻着胡子,“你家这猪是中毒了。”
    林肉荣大吓,“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就中了毒!”
    在家思来想去,通过自己媳妇一提醒,这才怀疑是阿兴给自己拿的泔水有问题。
    他冲到了房侍郎府上,又吵又闹。房夫人是个狠角色,觉得下人这般在自己府上大闹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一怒之下竟将阿兴打了数十板子,赶出了侍郎府。
    阿兴与林肉荣打着官司,闹到了县官那,但事情牵扯到了正五品房侍郎家…所以官司也就一拖再拖,拖到了大理寺查案。
    官司没赢,到了该给香四方送肉的时候,林肉荣焦头烂额,夜不能寐,胆子一大,竟然就把死猪的肉,和中了毒的猪一并送到了香四方。
    而唐云芽做菜时候,看着猪骨头过白,骨筋处还泛黑,说林肉荣给的是中了毒的死猪肉。
    方老板一看,这肉果然色泽不对,这可了不得,所以又把事情闹到了大理寺。
    于是三个看似独立的案子,联系到一起,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事情说的清楚,呈堂供词盖了拇指印。
    晃在自己眼前白纸黑字的铁证,让房夫人腰塌下一截,汗顺着脸颊一滴滴滑下。
    “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安云沉把手中宣纸放到墨染手中,抬手命人将这跪在地上的一串人证带了下去,“如此,房夫人还敢说这事与你无关吗?”
    瘫坐在椅子上,自知已经无法再做辩解的房夫人蓦然大笑起来,她笑的悲泣苍凉,与她以往给人盛气凌人的模样大为不同。
    忽然,她面色阴狠,眼里充满滔天恨意,恨不得食肉寝皮般,“那个男人,是他该死!”
    “牡芳。”
    李书瑶想站起,却只是下意识的开口叫着房夫人的闺字,眼里闪着泪光。
    “公主殿下。”房夫人看向李书瑶,摇了摇头,神色缓和,“殿下不知,那个房子胥他不过是看中了我父亲的权贵,他娶我…”
    闭上眼睛,任由脸上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她颤抖着嘴唇说道,“他娶我,不过是为了…为了步步高升。”
    “牡芳。”
    这种心境,她又何尝不能感受。李书瑶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友,叫着闺友小字,心痛如绞。
    深吸了一口气,房夫人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自己头顶那方寒冰。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已是黑夜,胜似白日。
    泪最后一次滑过脸畔,她嗤笑哧鼻,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再笑年少爱情,变为现在切肤之痛的悲哀。
    “没想到他生时没有被我亲手千刀万剐,死时却被剜肉搓骨!也算上天有眼,让这负心汉不得好死。”
    她起身朝着安云沉,没有一丝犹豫,“这桌子宴是我布的,那日长公主殿下说要在府上宴请,是我自告奋勇愿意替殿下布置这一桌宴席。”
    “没有错,这五名官员均是中毒而死。我与殿下及其余夫人交好,了解他们喜好。”房夫人说地极为平静,“所以这一切,早就是策划已久。杀人偿命,我毫无怨言。”
    站在白光之下,安云沉亦是看着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房夫人,脸色阴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殿内静地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混着那些围坐在圆桌前妇人的啜泣。
    良久,安云沉才绽开笑容。却不是对着房夫人,他手搭在自己面前范夫人的椅子,垂眼看着椅子上抖成筛糠的范夫人,笑得阴翳。
    “如此,这便是破案了。”
    手离开,范夫人椅子一角已碎成粉末散在白光下,碎屑纷飞落在了空气中,洋洋洒洒。
    “可是,现在的情形不大对啊。”
    闻言,房夫人敛住眉头,“我都已经招供,安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尽管问我。”
    “倒不是不明白。”安云沉抖了抖袖袍上的云木渣,“只是为什么在座的夫人,再得知了是夫人您杀害了自己丈夫,却能安稳不动。安某佩服罢了。”
    像是看不到几名命妇的诧异的表情,他啧了声,朝着主座的李书瑶偏了偏脑袋,“长公主殿下,早听闻您与尚书大人是人人羡慕的鸳鸯鸟…”
    安云沉故意一顿,不再继续往下说。
    李书瑶早已经是恨不得将安云沉拉出去砍十次八次的脑袋。她和着恨意往肚里吞,转成忍耐,“泪水早就在得知亡夫去世那一刻流干了,难不成按安首辅意思,我们几名朝廷亲命的官妇,我一个大祈长公主,要像泼妇一样在你这大理寺上哀嚎吗?”
    “公主多心了,微臣断然没有那个意思。微臣不过觉得人之常情中,出现了那么几个特例,所以觉得古怪而已。”
    确实古怪。
    唐云芽早就发现了,那房夫人看上去十分憎恶她的丈夫,而她为命案凶手不过于悲戚也就罢了。可是其余几位夫人再得知是房夫人害死自己丈夫时,也并无过多悲伤。
    彷佛躺在冰冷床板上只剩一副骨架的人并非自己同床而寝的丈夫,极其陌生。
    再者…
    “再者,房夫人怎么一杀,就要杀了五位官员,一个都不放过呢?”
    此话一出,剩下的官妇均诧异的微张嘴巴,除去李书瑶其他三名都是冷汗直冒。
    知道见好就收,点到为止,真要得罪了这个先皇大女儿,他安云沉也捞不到什么甜头。
    他噗嗤笑出了声,“只是跟各位夫人开了个玩笑罢了,既然房夫人已经自首,这案子便已经做了结案。”
    他朝着墨染使了个眼色,墨染点头,指了十名侍卫将那五具骨架抬了下去。
    安云沉拱手,显得谦逊有礼,“各位夫人受惊吓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云沉怎敢将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真的剔了肉,这些不过是我们大理寺的为了探案做的模板。”
    他走到堂上案前,把案上的名帖拿起,“各位大人的尸首已经按圣上旨意下葬了,一切都按职位由礼部亲自操办。只是这一个月不方便告知各位夫人,还望各位夫人多加担待。”
    “安云沉!”
    房夫人恨极,三个字仿佛是从牙根上挤出来。“你竟敢骗我!”
    她能这么容易就坦白,也不外乎是因为看到死后还不得安生的房侍郎解了自己心头郁恨,却没成想那负心汉竟然还以官阶葬了。
    “将她带下去。”
    “是。”
    侍卫上前,用刀柄狠敲了下房夫人后颈。房夫人晕倒一瞬,长公主亦是拍案震怒。
    她是一刻也在这里呆不下去,“既然凶手已经抓到,那我们也无需再呆在这里!安首辅!告辞!”
    李书瑶入大理寺时,侍候的奴婢全留在了殿外,见公主殿下要走。其中吓得最惨的范夫人也忙起身,充当了李书瑶一时的丫鬟。
    衣动人起时,唐云芽的鼻尖耸动了下。
    忽地,她眼前闪过一丝惊异。那是…
    范夫人掺着李书瑶从唐云芽身旁经过,鬼斧神差,云芽竟然伸手握住了范夫人的臂肘,喃喃了句,“铃兰花…”
    范夫人吓了大跳,扭头见是方前作证的小丫头,十分好奇,却又不敢再抬脚往堂外走。
    在安云沉那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这么一个小小丫头也敢拦下她。
    李书瑶脾气再好,也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她现已是气极,顾不得皇家教养,侧身抬手朝着唐云芽脸上呼去,“贱婢,本公主也是你敢拦的。”
    身子一轻,李书瑶指尖从她面前滑过,等唐云芽再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在了安云沉怀里。
    这是第二次被男人搂在了怀里,可是心脏却是第一次跳得想要从胸口跳出一般。
    她仰头看着面前男子发了痴,忘记了挣扎。
    安云沉单手将她护在怀里,危险地眯起眼睛,磁性低哑的声音带着威胁与警告。
    “公主殿下,微臣的人,恐怕是您动不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欺负我们家云芽!不要命了啊!接下来是感情戏!加粗!感情戏渐渐要多啦!
    ☆、小侯爷来晚啦
    咚,咚,咚。
    心跳加快,唐云芽整个人宛如入了蒸锅的螃蟹,头顶冒烟。她半靠在安云沉怀里,低着自己羞通红的脸蛋,结结巴巴,“大…大…”
    “安大人真是把这主审的名头做实了,开堂审讯我们这些副审都懒得知会一声。”
    唐云芽想说的话被突然冒出的人声打回了肚子里。她咬着下唇,心里暗自骂着自己,“唐云芽,你在肖想什么啊!”
    一席官服的李安宁怒气冲冲,他脚底下走得快又急,恨不得将自己脚底下的大理寺石地板踏碎一般。
    “哟~,安宁小侯爷这是刚面见完圣上啊。”
    放开手下揽着的唐云芽,瞧见来人,安云沉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怎么这一出宫,不先回家换一换衣服,倒先来了我这大理寺。”
    眼角高挑,流光溢转,他接下来的话不免蒙上一层冷意,“怕不是哪里来的老鼠,见架势不对,特地在宫门口就侯着小侯爷,好来大理寺救火吧。”
    李安宁走到安云沉面前,瞪着这张永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脸,索性也不装了,“姓安的你少给我阴阳怪气。且不说我是本案的副审,本就有资格来,更何况你抓的人是我堂姐!我就更该在场。”
    “小侯爷可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只不过找到了线索。想将五位官员的夫人请过来核对核对清楚。”安云沉不怒,笑得有涵养,“你看,这不就正好把案子破了吗。”
    “你!”
    “安宁!”
    准备揪着安云沉衣领子开揍,李书瑶却先一步开口制止了他。放下举起的拳头,李安宁只好先对着李书瑶行了宫礼,愤懑憋屈地叫了声,“堂姐。”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李书瑶上前忙握住李安宁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
    心中这股子憋不下去,李安宁还想再说是什么,但李书瑶只是用劲地捏了捏他手,笃定地摇了摇头。
    见李安宁甩袖作罢,她吞下口中恶气,眉梢挂着冷意,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安云沉,放低姿态冷声,“既然案子已破,那敢问安大人,我们这一众女子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自然。”
    安云沉眉眼澄澄,从善如流。
    得了许准,她回过头对着点了点头,低喃“不要再惹事生非了。”这才拉着在她身后将手缩在袖子口,谨小慎微的范夫人和剩下两名涉及此案的夫人扬长而去。
    明黄色的华袍划破大理寺永寂的黑暗,也一并将青梅情谊葬送在了这无边的牢笼之中,谁都逃脱不得。
    踏出黑色玄武岩石大门的刹那,那句,“牧芳,我对你说你。”是一辈子都来不及说出口了。
    躲在安云沉身影背后的唐云芽辨认声音辨别的清楚,小侯爷一向是贵胄中的金疙瘩蛋,对人称自己为“小爷”。这一次张口闭口的我,可见确实有些气的糊涂。
    到了夜晚会变身,上一次在香四方见面的大胖子,现在又是可骗倒一大堆小女孩的闲散侯爷的模样。
    剑眉如星,眉眼如墨,红色官服称得他整个人修如长竹,和妖孽到雌雄莫辨的安云沉站在一起也不跌份。只是他现在看上去很是恼火,眼底的不爽清晰可见。
    感受到打量自己的视线,李安宁循着视线望去,见藏在安云沉身后只敢冒出个脑袋看着自己的唐云芽。他更加不爽,“你怎么在这里?!”
    上一次这丫头牵扯到了一桩命案,还是他好不容易去求了李牧阳让安云沉放这丫头一马,没想到怎么到了这桩案子…这个黑煤炭还在这里!
    “还和他在一起!”
    指着安云沉。背叛感如洪水般滔天朝着自己覆盖,李安宁气地去抓唐云芽,“叫你去小爷府上你不去!跑对头家里你倒是走得快!”
    见李安宁一副抓到自己就要把她吃了的样子,唐云芽下意识的跑到安云沉的另一边紧紧抓着安云沉宽大的鱼纹袖子,低着脑袋。
    虽然不是什么讨喜的举动,但安云沉看到李安宁像是不小心吃了苍蝇的模样心情大好,也就没把扯着自己袖子的小丫头甩开。反而嘴角上扬,挑衅似得看着安宁小侯爷。
    见俩虎相对峙,自己那傻不愣的的徒弟极有可能变成二虎口下的炮灰。
    凌志筹匆匆上前,把唐云芽从安云沉旁边拽到自己身后,朝着自己面前哪一个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嘿嘿傻笑,“她是我徒弟,自然是我走到哪就跟到哪的。”
    袖子没了拉扯的重量,安云沉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而某人娃娃心性,坏的快,好的也快。
    不是自己猜测的原因,安宁心情舒畅了些,他不忘低声腌匝安云沉一把,“我就说这丫头怎么能放弃了一颗香饽饽,去找了一颗臭鸡蛋。”
    算自己占了上风,现在该谈论正题。
    李安宁转身对着脸色不善的安云沉,沉下眼眸,“你知道如果小爷要来,圣上是拦不住的。”声音一顿,他看向亦是一脸严肃的安云沉,“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
    没等到安云沉的回答,李安宁看向突然出声的唐云芽,以为她要替安云沉开脱,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可是…可是我觉得那位房夫人,不像是幕后主谋。”
    鼓起勇气没理会李安宁,唐云芽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安云沉脸色一变,高挑着眉毛等着唐云芽的下文。
    “房夫人…燕学士的嫡女燕牧芳?”李安宁自语,“是她…”
    不顾凌志筹不停拽着自己衣角晃动,半边脸被火把的热气烤得通红的唐云芽,指尖没入手心,自己给自己打着气,看着安云沉解释,“我只是觉得…”
    “觉得…觉得比起房夫人,可能更加精通药理的范夫人更像是能想出这种主意的夫人…”
    “你怎么知道范夫人精通药理?”
    忙活了大半天,腿都站的发麻的安云沉坐着侍卫搬来的椅子,惬意地靠在背椅上,端着茶碗抿了口茶,“难不成你又闻到了什么?”
    这句话在无心人听起来不算什么,但有过安云沉第一次对自己的挖苦,唐云芽自觉把这话当成了是笑话自己的笑柄。
    她突然涨红了脸,却因为不会说谎,所以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尽量耷拉着脑袋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红眼圈,唐云芽继续道,“刚刚范夫人从我身边走的时候,我闻到了铃兰香…”
    “铃兰…”
    想起来在金玉堂姑娘溺死案子的铃兰花,安云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继续…”
    “还…还闻到了芍药的味道。”
    “嗨,小爷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奇怪的,范夫人是范太医的…”李安宁先是哧鼻觉得唐云芽这是小题大做,话一出口,竟然才发现漏掉了这一环。
    他眼前一亮,急忙欣喜地对着安云沉,“你若是抓了房夫人就快些放了,按这么说起来范夫人…”
    安云沉抬手,制止了李安宁接下来要说的话,在李安宁和唐云芽好奇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
    “天宝二年,范太医的独女嫁予了同姓范太医的至交。天宝十年,范太医因莲妃案被处以流放,却因年老多病惨死于流放路上。”
    看着手中的红釉茶碗,他神情漠然,“听闻那时,范大人只顾在金玉堂寻欢作乐,将自己发妻与至交的范太医所不顾。事事苍凉,人心难测,可怜少妻老夫,妻老夫却如弃履而不烦厌。”
    手时间一松,红釉茶碗掉在地上,碗碎茶散,安云沉眼里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倒让人不禁汗毛直竖,“要我,我也会杀了他。”
    唐云芽揉了揉眼睛,好让眼里的眼泪水别掉下来。
    虽然自己未经情爱,虽然安云沉说的并不旖旎动情,可是她还是能感受到得知自己至亲之人时,周围空无一人,只剩自己的悲怯。
    那时候,爷爷去世的时候…
    “所以,你确定这事。”手指尖扣着椅子边,安云沉扬唇,“还要我再继续往下查吗?”
    长公主名号可比小侯爷管用的多,若真与李书瑶无关,她必定力保闺中密友,可惜…
    她不敢。
    别人不知也罢,李安宁一直生活在皇家内城。爷爷,爹爹虽然是礼部尚书,但姐姐嫁予圣上为皇后,姑母嫁予先皇为太后,先皇赐他李姓,为皇族。
    也算和李家分不开边。
    从小到大,生在于李氏宫闱中,李书瑶为何会二嫁予户部,其中的那些凄楚他自然知道。
    何况,他母亲早逝,长公主李书瑶膝下无子,喜欢他便时常召见他,将他视做亲儿…
    “既然已经断案,自然不需要再查。”李安宁一改先前不乐,他像是落汤的凤凰,收起了自己光彩照人的羽毛,“如此…就罢了。”
    被李牧阳召到宫中,经过阳帝提醒,他隐约猜到这事和李书瑶有关,所以才来…
    看着自得的安云沉,觉得再呆下去不过是徒增烦恼,李安宁心气不顺迅速转身,才踏出一步,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唐云芽。
    对着一旁低头不停抹眼泪的唐云芽,本来怨气冲冲的口气有些生硬,“喂!黑煤炭!你要不要同我回侯爷府!”
    听到小侯爷还要带自己走,唐云芽头摇的宛如拨浪鼓,顾不得脸上没干的泪珠子往凌志筹身后面挪。
    “黑…”
    “小侯爷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从椅子上起身,安云沉走到云芽面前。
    他比云芽高了一尺,为了和唐云芽面对面他还特地半蹲了身子,余光时不时瞟向李安宁。
    安云沉凤眼弯弯,瞧着眼前正若木鸡望着自己的唐云芽,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勾手刮了她鼻尖,看见“哄”一下,从脖子根红到脸的小丫头,他笑意不减。
    “这小丫头是个宝,我可舍不得让她被一只会变色的黄鼠狼叼回窝。”
    捏捏云芽的没有什么肉感的脸蛋,安云沉心想着日后得养胖些捏起来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没办法,人和人气死人,我们唐云芽就是喜欢安云沉大大!唉!
    ☆、云芽云沉
    胡萝卜削得只剩个芯,再来两刀恐连指尖肉都要被削掉半个。
    “夭寿啦!”
    夺下对着空气一脸春心荡漾某人手中的刀,凌志筹将她推着往厨房外面走,“小祖宗啊!你还是别添乱了,去去去,到外面玩去。”
    握着手中半截胡萝不,唐云芽扭头想解释,可是头刚转半个她整个人就已经被凌师傅推到了门外。
    “这几天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不是傻笑就是发呆,你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口吧,别再给我添乱了。”
    安府后厨的食材种类比香四方多了好几倍。
    长安位处中原,一些个从苗疆运来的珍果本来就少见,更何况在盛夏天蔬果不好保存的情况下。
    凌志筹上一次做宴席见的多为稀奇的肉食;现在案子结了,安云沉没说让他带着小徒弟离开,但是也不限制他俩在安宅的走动。
    他乐得自在,便成天窝在后厨拿着名贵蔬果研究菜式。
    但,一向是凌志筹得力助手的唐云芽这些天不是打翻燕窝,就是洒一地松茸,今天眼见着差点割到手。
    凌师傅为了让自己能安安心心,只能把唐云芽赶出了后厨。
    “你自己溜达溜达,千万别进厨房了哈。”
    像是终于请走了大瘟神,凌师傅如释重负,一蹦一跳又窜回到厨房里,继续抱着自己的大碗看着食材单加着天南海北淘回的调料。
    缩回打算拽着师傅的手,唐云芽恨恨咬了口手中胡萝卜,“不让进就不让进。”
    这么一说,她倒是又像想起了什么,低头“噗嗤”笑出了声,眼里笑意像是能流出蜜。
    其实唐云芽这几天心情好是有原因的,她来了快三月,平白卷入各种案件中,倒让来长安寻夫君正事耽搁了许久。
    这些天在安府她与下人混得熟了,才知道现在临近端午,长安和长安附近大大小小的官差在端午节都要来长安朝圣祭祖。
    也就是说到了那日,若能有机会在百官上朝必经的玄武门前面摆个摊,把勺子往柱子上一挂!能认出来的人,便就是她唐云芽幼时被指腹为婚的夫君。
    双手一拍,唐云芽眉眼弯弯,很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与她形影不离的大勺,是爷爷临终时交给她的法器。据爷爷说,这是云芽幼时,一位姓青的道士特意找到云芽家,给唐爷爷的。
    勺子一共两把,一把给了唐云芽,一把远在京城内的小公子府上。
    青道士给唐爷爷交待,等云芽十六年华,就让她拿着勺子进京去找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具体便是等百官聚于长安之时,将勺子往玄武门前一方;能认出这个勺子的人,便为是。
    那青道士说得玄乎,讲这小公子能保云芽后半生荣华富贵,安定富足。非云芽不可的原因,则是那位小公子此时需与云芽的姻缘红线,才可保住性命。
    这事放平时大家可能就当做了个笑料浑话过去就过去,偏偏这位青姓道人的另一些话让唐爷爷与唐奶奶不得不信服此事。
    故,唐爷爷和唐奶奶就应承了下来。
    能快点有个自己安稳落脚的地方,云芽自然是喜不胜收,期待着自己未来。
    安府庭院幽深,与安云沉崇尚的俭朴作风相差十万八千里。
    花鸟异兽,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连养着红鲤的池塘,都是汉白玉做的,池底还放了不少南海明珠。
    唐云芽极少到前院来,唯二的两次还是晕晕乎乎看不真切和乌漆麻黑不敢抬头。
    今日听闻安云沉早早上朝去,一时半会回不了,正巧师傅不让她在厨房呆着,倒不如逛一逛。
    安府下人不多,她一个人走着瞧着,赏着美景,胆子也变得大,偷摸着就跑到安云沉平日喜欢到的露台上。
    兀自趴到栏杆上探头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红鲤,唐云芽鼓起脸,笑得开心,顺手取过放到凭栏墩上玉盘子,捻着馒头渣向鱼池里撒。
    “要多吃一点哦,保佑我能顺利找到夫君。”
    手的馒头细软还留着余温,安云沉好洁,故而喂养家中鸟雀动物全都是要当天做好的食材。
    忽然,唐云芽捻馒头的手指一顿。
    手中的白面馒头,是外边一户普通农户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上一口的东西,现在却被用来喂了鱼。
    想到这些,她心情骤然低落,先前欢喜的心情立刻无影无踪。
    唐云芽放下玉盘,没落的垂下了眼睛。
    “鱼儿啊鱼儿,你说为什么同样是人,怎么每个人与每个人的差别如此之大。”
    池中的锦鲤自然听不懂,只知吃到碎屑摆着红尾,在水中跃出了片片涟漪。鱼尾摆动间,几滴水珠溅到了绿色荷叶,旋即顺着纹路一滴滴流回了池中。
    “因为不同,所以不同。”
    身后声音蓦然传来,低哑磁性的声音吓得唐云芽脚下打滑,撑着栏杆的手亦是一松,眼看着就要往水池里跌进去。
    “比如现在,我与你就不同。”
    电光石火间,腰上多出一只手,冰冷的铠甲触到了自己腰间,隔着薄纱霎时传来的一股寒气。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唐云芽打了个激冷,她抬头逆光望去。
    见过他红衣如妖,见过他白衣如仙,见过他狠绝如鬼魅,却从没见过眼前之人一身铠甲的铁血之姿。
    时常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挽在羽冠中,铜色铠甲下凸显他整个人更加英武,挺鼻凤眼,一朵花纹刺青于眼下摇曳生辉。
    安云沉勾唇打趣道,“唐姑娘怎么这么喜欢腿软。”
    扣住手边盔甲,唐云芽眯眼看着这张不论多少次,都会被惊艳到的脸。
    纵然安云沉貌如天姿,亦有倾城佳人模样;也少有人能将他认成女子。久经沙场的将领,身上的血气是掩盖不过去的。
    这也是见证过边疆战事残酷的云芽,最害怕安云沉的原因。
    脚沾了地面,云芽松开手,忙退到安云沉可控范围外,垂头行礼,“大人。”
    心跳声一声声响在耳边,腰间的寒意燃起焯意似要把她吞噬,脸蛋上升起绯色,被人抱在怀里还嫌冷的唐云芽,此刻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到了回炉中。
    热的发烫。
    莫名有些心虚,她把头低得更低,呐呐又低声叫了句,“安大人。”
    “嗯。”
    空落落手垂到两边,安云沉把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池中水,不知这一个嗯到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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