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宿碧没说话。
脚步声又响起来。
片刻后她眼前突然一亮,像是他手里带一阵清风把盖头给吹开。宿碧闭着眼让自己适应房里的亮度——其实并不亮,也许荣妈帮她打点好下楼时关了一两盏灯,此刻房间里只有莹润暧昧的光在亮着。
宿碧慢慢把眼睛睁开,入目是男人一只手将盖头轻飘飘搁到一边。她缓缓抬眼看上去,正好对上他倒映着晕黄灯光的一双眼,深邃的让人心慌意乱。
他忽然勾唇一笑,挑了挑眉俯下身来,一手扔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抬起来凑到她脸颊旁边轻缓摩挲。
“果然是件精美的礼物。”
淡淡酒香萦绕周围,宿碧自己明明滴酒未沾,此刻却也醺醺然了。
“你…你喝酒了?”
床边上坐着的小姑娘白天在他脑海里还是白玫瑰的模样,晚上换了嫁衣,水光氤氲的眼,肤白且细腻的剔透,菱唇上点一抹红,似乎脱胎换骨成一朵蔷薇。
乌发,雪肤,红唇。
美人。他的。
摩挲她脸的手指忽然加了几分力道,他凑近几分又笑了,“尝尝?”
尝什么?
她迷迷糊糊刚这么想,就有热烫温度与蒸腾酒气扑面落下来。只能不得已仰着脖子露出雪白细颈,男人的手紧跟过来,先揽住后颈再将五指没入发间。
宿碧只觉得嘴唇酥酥麻麻的,脖子也是。他手指伸进自己头发里不知在摩挲什么,细细的颤栗攀上头皮,她想缩脖子躲一躲,起初大概躲掉片刻,但他很快又追上来,愈发深入的辗转起来。
她觉得舌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只因他一直紧追不舍。
发髻上的发钗不知是否是没簪稳当,竟随着她后仰动作滑落出来轻轻落在床上。但两人没有一个顾及到。
这个吻和从前的都不同,不同的让宿碧有些紧张。可她越这样面前男人便越按捺不住欲/望,手里的腰盈盈一握,小姑娘眼里全然是迷蒙雾气,再夹杂几分迷离的水光。宋怀靳稳着呼吸微微退开一些,目光落在她胭脂都花了的嘴唇上。
“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问。
宿碧看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脸已不能更烫了。
他又问,“怕不怕?”
几乎像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宿碧终于忍不住轻轻说道,“…怕。”
她不必说宋怀靳也知道回答了,只因她眼里露出那种有些紧张与胆怯的神情,看样子似乎还想往后躲,不过终究忍住。
他轻叹一声看着她的眼睛,真想告诉这小姑娘不该这么回答也不该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过他一个字没说。
这么久,他也忍耐到极点了。
宋怀靳的吻再次落下来时宿碧没撑住身后那只手,男人便顺势抱着怀里的少女倒在床上,没想到下一秒宿碧却惊呼一声。
“怎么了?”他微微退开。
宿碧皱着小脸撑起身子一点,这才转头看着自己身下——一支金钗正端正躺在那里。
她有些委屈疑惑的嘀咕一声,“什么时候掉的啊?”
宋怀靳一手撑在她身侧,一直低头打量她神情,见状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她可爱至极。
宿碧听见他低而清朗的笑声,有些疑惑的转过去,“你笑什么?”
男人摇摇头没说话,笑声却没断。片刻后伸手抓住那金钗往地毯上一扔,接着将就着这只手开始解领结和衬衣纽扣。
宿碧看着他手上动作,又发现他目光一直沉沉盯着自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你……”一句话又被淹没在唇齿里。过了会鲜红描金的袄裙上衣被扔到一旁,正好盖住那地毯上孤零零的金钗。
……
浑身酸疼。
这四个字充斥着睡意朦胧的脑海,宿碧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
窗帘隔绝光线,她打量几眼实在推测不出时间,但又觉得许妈还没来叫她起床的话时间大概还不算晚。
宿碧想再躺一躺,翻身时身子却突然僵住了。脑海里闪现两个念头:这不是她的卧室?谁抱着她?
腰上手臂又收了收。
“醒了?”他嗓音有些微的沙哑。
宋怀靳微微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脸通红的埋进被子里,一个字也不肯说。他懒洋洋眯着眼,手里揽的还是细腰,于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宿碧泛红的耳尖。小姑娘躲得更厉害,蓬松发丝抚过他的脸,痒的厉害。
“躲什么?鸵鸟?”他埋首在她肩颈,传来少女清清淡淡的香味。
宿碧想往前一点好能离他远一些,因为她能感觉到他们两个都没穿好衣服,衣衫不整四个字算形容的温和保守。至于昨夜她根本不敢回忆,她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是骤然发生这样亲密的事宿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特别是昨晚他简直像变了个人……
不像她脑海里对他所认识的任何一面。
猝不及防揽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用力,宿碧被迫从被子里抬起头再埋进他怀里,脸颊贴上一片结实有力的温热,心跳一声声的钻进她耳中。
自己的心跳更快。她僵着身子半天没动,慢慢的忍不住,于是悄悄抬头去看他。
结果被抓个正着,他微微低着头看她,得逞似的勾了勾嘴角。往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如同主人一样懒散松懈,有些凌乱的散着。
这是宿碧头一回见他没戴眼镜的样子。鼻梁高挺则愈发显得眼窝深陷,眼睛此时半睁半闭,看得她心跳愈发快了,赶紧又想埋下脸,即便面前是男人赤/裸胸膛也顾不得了。
宋怀靳却抬手放在她额头,微微使一点力将人往后推,她只能往后仰一些,露出的下颌线条精致漂亮。他喉结动了动,问她,“不想起床?”
将她往后推,揽住她腰的手却不放,宿碧只觉得这个姿势别扭不已,便勉强抽出一只手拉了拉被子遮了小半张脸,眨了眨眼,“要起的。”
他哑然失笑。也是,这小姑娘这方面单纯如同一张白纸,指望她听懂自己言外之意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只是有心逗她,“那怎么还不起来?”
宿碧的确想起来,两人这样紧挨着她不好意思且不自在,可她难道要当着他的面起身穿衣什么的,这……她张了张嘴,“你,你先起来?”打商量的语气,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他忍不住一笑。
可惜宿碧看不懂面前这人噙着笑意的眼底是怎样蠢蠢欲动。他上身动了动,宿碧原以为他要起身,下一刻宋怀靳便将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滑进被子里悄无声息落在她裸/露肌肤上。
宿碧睁大眼看他,想躲却退无可退。
昨晚情景仍历历在目,但此刻落下的吻却很轻缓。男人的吻克制温柔,宿碧很快就融化似的迷糊起来,不敢睁眼,心里却像有如蜜浪潮层层翻涌上来。于是忍不住一点一点抬起手臂最终搭在男人后颈。
直到宋怀靳一把掀开被子,搂着她贴紧,吻也倏尔变得激进。宿碧只觉得空气似乎都被夺走,只能可怜兮兮被迫承受一切,换来他得寸进尺。
她筋疲力尽倒在他怀里时连脸红的力气也没了。宿碧怎么也想不到白日里,还是刚醒来的清晨竟然就又……
“还睡不睡?”
她使劲摇头。还睡?家里还有佣人,大家会怎么想,估计现在已经不早……
“抱你去洗个澡?”他笑道。
宿碧撑起身子瞪他一眼又匆匆埋下头重新趴着,脸颊红晕尚未消散,“不要!我自己来。”末了又说,“你快起。”
宋怀靳语调里透着懒散的一股子满足劲,“那你抱着我做什么。”
怀里的人立刻裹了被子滚到一边。
他失笑,起身走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的声响清楚落在她耳朵里。于是宿碧赶紧起身,先穿好衣服,又简单收拾几下。地毯上两人散乱的衣物也忽视不了,她抿着嘴动作飞快的捡起来分别挂好,多少消除几分卧室里暧昧的狼藉。
直到都收拾完终于无事可做,她只能在沙发上坐下。本来手软脚软又忙活一阵,她只好深呼吸几回尽力去忽略不适。但到底又因为某处隐隐的痛感变幻几次坐姿,最后投降似的靠在沙发扶手上。
过了会浴室门开了。宋怀靳刚迈出步子出来,就看见沙发上的人立刻坐直身子,假装四处专注打量,仿佛后知后觉似的镇定转过头看他,“……你洗完啦。”
好不容易消了热度的脸又烫了起来。浴室门口的男人头发湿漉漉,裸着上身站在那里。
她抓起衣服就往浴室走,临到头被宋怀靳一把抓住,“都是夫妻了,害羞什么。”
宿碧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用了些力气抽回手,鱼一样的钻进了浴室,“咔嗒”一声落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 写扑也不坑,拉宋哥掉马为止,毕竟还等着打脸呢
☆、第 19 章
“要我说,你还是该趁早抓住一个才好嘛。”
陈仙玲讲话一口吴侬软语嗲声嗲气。房里灯给的暗,眉眼间却还飞来飞去的递出妩媚颜色。不知给谁看。杜红音瞥一眼,垂眸盖住眼里的鄙夷与冷嘲,倒一杯酒给喋喋不休的她。
“上回那个冯老板就不错呀。”陈仙玲捂着嘴笑两声,“他一直找我约你,起先我说杜小姐是留过洋的高岭之花呢,没想到人家就偏爱这个,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入不了他的眼。”
杜红音点一支烟放进嘴里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冯裕华?”
“是呀。”
陈仙玲见她模样冷淡,便放下杯子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说到,“做明星也是吃青春饭,能得意几年呢?当然,你的背景我们都知道嘛,宋先生肯捧你。不过现在宋先生也结婚了,家里一位正房太太,难不成你要上赶着去做姨娘?”
杜红音将杯子重重一放,冷冷一眼看过去,“学你?”
陈仙玲笑了,“就是不应该学我呀。”
“我累了,回家睡觉。”杜红音起身拿着包便走。
陈仙玲坐着没说话,等人走远了才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她最近跟杜红音走得近,她家那位又跟冯裕华交好她想趁此机会挣个表现,谁愿意来看脸色呢。
什么留过洋,姓杜的女人她娘跟了个洋鬼子罢了,跑去国外比一般交际花还玩的开。
陈仙玲心里边暗暗冷嗤,一边起身在桌上放了小费慢悠悠离开。
……
出了店被冷风一吹她便后悔了,万一被报社拍到照片一定又乱写,揣测她为何在宋怀靳新婚夜醉酒晚归。她自己愿意让这些东西见报,可她不能。
杜红音遮了脸赶紧上了车,司机都已等的昏昏欲睡。
她靠在车窗上,脑海里思绪纷飞。
宋怀靳一定不会娶什么姨太太进门,他父母不会同意,他自己也得顾及宿家颜面。或许这些都不算最重要——他随性惯了,游戏人间纵情欢场,自己与他也不过是露水姻缘。
她从前与他是同样的人。但不知何时自己慢慢变得贪得无厌。
陈仙玲这人她不待见,话却说的算有几分道理。
见?不见?
“开快点。”她吩咐司机。司机赶紧应是,又踩了油门。
……
“等我今天把事情都处理了,明日起就专心陪你。”宋怀靳边说边低头去扣袖扣,扣完抬头看向双手交握身前站的端端正正的小姑娘。今日阳光与昨日明媚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照在她身上透出一股娴静意味。
乌黑长发乖顺整齐的别在耳后又滑落肩头,她眨了眨眼笑了,“好。”
语气里三分雀跃,脸颊与耳尖泛起粉红。
他便顺着心意抬起手,手掌落在她头顶,接着落下一吻。蜻蜓点水大约是不可能的,嘴唇一贴紧便伸舌挑开她唇齿,游走纠缠好一会才放开怀里已气喘吁吁的人。
“乖乖在家等我。”
宿碧抿了抿嘴,红着脸站在原地看宋怀靳坐上车,司机很快发动车子驶出大门。隔着车窗,男人低头翻看着什么的侧影越来越远。
整个上午宿碧就跟荣妈聊聊天,再慢悠悠给庭院里的花草浇浇水,如此打发时间。下午她的行李被人送来,东西搬上楼之后宿碧便亲自将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好。一些是衣物,另外便大多是书本、琴与文房四宝。
箱子打开却发了愁,宿碧不知该把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荣妈想了想,说,“要不等先生回来了问问?”
宿碧点点头,“好。”
晚饭后大门外才响起汽车声,宿碧放下书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过了一小会宋怀靳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目光落在宿碧身上,漫不经心笑了笑,心情颇好的模样。
“吃过饭了吗?”她闻到淡淡的酒香。
他嗯一声,脱了外套。宿碧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便伸手去接。
往常这些事都是荣妈来做,换了个人他自己也愣了愣,觉得有意思,顺从的把外套放进小姑娘怀里。等他走到沙发旁倒水时,又听见她在自己身后小声问荣妈衣服应该挂在哪里。
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见他一杯水喝完宿碧才凑上去问,“我一些东西送了过来,书和琴什么的,放在哪里比较好?”
他想了想,“给你单独一间书房?”
她惊喜,“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先挑一间客房吧,改天让人来改一改。”
指尖触感细腻柔滑,很容易便让人心猿意马。他收回手微微一笑,期待起夜间活动,于是抬脚往楼上走。
“你要去做什么?”宿碧下意识问。
宋怀靳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看她,“洗澡,要跟来?”
宿碧立刻摇头,脸通红退两步,“我去找客房收拾东西。”说完就两三步跑开,噔噔蹬几步上楼,比他动作快得多。
关了门宿碧还觉得害羞。虽然他们已有夫妻之实,可习惯到底还需要时间。摇摇头摒除杂念,专心致志的收拾起东西来。
三楼留有一间不大的客房,这层宋怀靳独享,所以也谈不上给谁用。于是宿碧来回一样样将东西搬过去。一把琴,两套茶具,还有文房四宝跟一些书籍。书暂时没地方好好放置,她便专心擦拭起茶具和琴。
于是宋怀靳推门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幅画面。少女长发披肩一身白裙,手腕纤细且动作秀气,仿佛对待无上珍宝一样细致小心。拍下来大概是一张难得好照片。
他内心躁动隐隐熄灭了些,下一刻复又有重燃势头,且来势汹汹。却不动声色靠近,“收拾到什么时候?”
宿碧这才惊觉有人进了房间,吓了一跳,缓过神笑了笑,“快了,今天先把这几样擦一擦摆出来。”
素白十指抚过琴弦,他扫一眼目光落回她脸上,“喜欢弹琴?”
“现在喜欢。”说着宿碧忍不住笑了笑,微微侧着头回忆,“不过小时候很讨厌,因为爷爷总逼我学,每天都要弹,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怀靳在沙发上坐下,懒散靠着看她,第一次听她讲小时候的事情,竟也有了几分耐心与兴趣再问,“弹给谁听过?”
“只有教弹琴的先生、爷爷还有家里的下人。”爷爷让她学琴并非为了炫技,只为修身养性而已。宿碧老实答完,看见宋怀靳饶有兴趣打量自己的目光,心里突然生出莫名勇气,“你想听吗?”
几个字说出来却又忐忑了,他常年生活在国外,传统的东西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然而话已出口,只能站在原地等他答复。
“你…你要是想听,我弹给你听试试…”
她站在琴旁边直勾勾看自己,一脸颇有些眼巴巴的神情,宋怀靳怎么忍心拒绝,眉一挑,“好啊。”
宿碧忍不住笑起来,将长发别在耳后,坐在椅子上再郑重的抬起手拨了几下琴弦。
不知为什么,竟比受先生检查布置的作业时还要紧张的多。大概他是除了家里人和先生外唯一一个听她弹琴的,她也希望他是第一个这样特别的人。
明明已经练过无数次,准备弹的也是平日里胸有成竹的曲子,可还是怕弹错。然而随着开头温润如珠玉落盘的几个琴音响起,她便渐渐忘我的投入起来,专心致志的拨动起琴弦。
房间里暖色灯光静静垂落,勾勒出恬静一双乌黑眉眼,红润菱唇微微勾起唇角,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在白玉似的脸上洒下一片细小阴影。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灵活拨动琴弦,身上简单一条素白长裙仿佛是什么礼服似的惹眼。
他靠着闭上眼,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轻敲打着。节奏和缓。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宿碧意犹未尽停下,朝沙发那边看过去时,宋怀靳正好也懒洋洋掀开眼,她脸上神色一览无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轻轻笑了声,“好听。”
见她一脸笑意,宋怀靳站起身走过去,“不过我就是个门外汉,外行看个热闹。我二婶倒是喜欢这些,下回你们见面估计有的聊了。”
“二婶?宋叔叔的妻子吗?”
他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还喊的那么客气?该跟着我叫二叔。”
说完一手撑在她身后椅背上,俯身凑在耳边问,“准备收拾到什么时候?今晚不打算睡觉?”
☆、第 20 章
一想到夜里同床共枕,宿碧就有些紧张。
“也,也可以明天再收拾。”
“嗯。”宋怀靳心满意足直起身,盯着她勾唇笑了笑,“走吧。”
越靠近房间,一些昨晚的回忆就越鲜明,偏偏宋怀靳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半步,宿碧险些觉得自己连走路也不会了。
昨晚是新婚夜才…今晚应该不会吧…?
门“砰”一声利落关上。
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她赶紧移开目光,跑进更衣间随意挑一件睡裙,淡淡的杏色。接着看似镇静的对宋怀靳道,“我先换衣服。”说完赶快关了门。
但凡他再恶劣几分就会让她不必换,何必费功夫多此一举。然而想想她羞涩放不开的模样又觉得该大发慈悲。反正总归是难逃罗网。
她在他回来之前就沐浴过,在更衣间开门出去之前磨磨蹭蹭,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再洗一次,这样等她出来他已躺在床上,自己只需要悄悄走过去跟着躺好,如此度过新婚的第二夜,能避免她不少局促与不知所措。
可惜他并不给她机会。宋怀靳手指轻轻将睡袍腰间打的结一挑,“过来。”
宿碧看着睡袍敞开露出赤/裸胸膛的宋怀靳,脸腾的红了,不由自主退了两步,目光也飘忽不敢再看。
美食当前,他稍稍失了些耐心,几步就走到宿碧面前,一把将她手握住,人一面凑近一面拉着她的手探入自己敞开的睡袍里。
触手温热,宿碧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紧绷,像是在忍耐什么,线条结实有力。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好把脸埋进他怀里。男人两只手顿时得寸进尺的拉着她的再往里凑,环在结实劲瘦的腰间。
带着热气的吻胡乱落在她耳畔和脸颊上。宋怀靳不满足于此,声音有些低哑,“抬头。”
宿碧像被诱惑,迷迷糊糊就要抬头,小腹却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她觉得不对劲,恍然间想起来,这几天她月事本就该来了……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一口气。
“等等。”她抽出手抵着他胸膛,“我……”
“什么?”他勉强退开一点缝隙,唇齿间含糊挤出两个字。
宿碧垂着眼低声说了。
宋怀靳一愣。
“我…我去看看。”她说着就挣扎着往后退。宿碧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月事来了,而她待会才发现的窘境。
那就真是没脸见人了。
宋怀靳怔愣之后神色复杂的松了力气,宿碧便像条鱼似的溜走。倏尔他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退后两步往后仰倒在床上懒洋洋躺着,片刻又微微抬起头睨向下身还蠢蠢欲动的某个地方。
这时浴室门忽然又打开,宿碧快步走出来,下意识往他那边看过去,看见某个“情景”顿时愣住。下一刻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脸烫的能煎鸡蛋,撇过脸鸵鸟似的钻进更衣室,怀里遮遮掩掩抱着些什么似的出来,最后又目不斜视的钻进浴室。
宿碧靠着墙忍不住捂住脸。这……
如果可以,她但愿能在这里面一直躲着。
好一会,浴室门才慢慢打开,垂着脸的人一点点磨蹭过来走到床边,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去。
“是月事来了……”
蓦然传来几声笑声,宿碧抬头看过去,发现宋怀靳靠在床头手背搭在眼睛上,低低笑了会,然后才移开手臂,眉一挑,眉梢眼角带了几分无奈与咬牙切齿。宿碧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竟然忍不住也想笑,嘴角一翘又被她忍着给压下。
“还敢笑?”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宋怀靳直起身一把把人抓过来,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故意来给我不痛快的?”
宿碧摇摇头,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这回笑的十足明显,眉眼弯弯,露出整齐皓齿。
看的他愈发想做些什么,却又知道美食当前,只是不能吃。手上一用力便把人拉的躺倒在床,宿碧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等扑进软绵绵的蓬松被子里才缓过神,耳尖红红的想往里缩。
宋怀靳一伸手攥住她脚踝往外拖了拖。宿碧跑不掉,只好扯过被子蒙住脸,活脱脱掩耳盗铃状。
躲自然是躲不掉的。一吻毕,眼见宋怀靳还想再来一次,宿碧忙可怜兮兮捂着嘴,瓮声瓮气道,“我肚子疼。”
他一皱眉,手落在她肚子上,“怎么回事?”
掌心温度微微高于她小腹,宿碧觉得仿佛好受了些,仰脸答道,“我每个月都是这样,大概因为有些体寒,不过早前爷爷找中医调理过,已经好多了。”
又说,“只有一点疼。”
宋怀靳只觉得她招人疼。于是躺下把人搂进怀里,又把被子掀过来把两个人都盖住,“那就早睡。”
免得她总让他按捺不住。
宿碧缩在他怀里偷偷笑着。昨晚太荒唐了,结束后她力竭眼睛都已睁不开,只知道朦胧间他揽着自己。哪里像今天这样,靠在他胸口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安宁又甜蜜。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太早睡实在浪费,绞尽脑汁要找个话题。
宋怀靳早看到她睫毛一颤一颤,半点睡觉的意思也没有,于是揉了揉宿碧头顶,“还不睡?”
正好宿碧想到一件,便摇摇头,“睡不着。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她声音不大,软而轻柔,“我想去读女校。”
“女校?怎么突然想去?”
宿碧摇头,发丝蹭的他掌心发痒,“不是突然想去,我想去很久了。最初提过一次爷爷没同意,后来虽然松口,但那时候已经临近婚礼……他就说,结婚后我就该问你的意见,跟你商量了。”
宿老爷子说的话有些地方似乎颇合他心意,不过……宋怀靳低下头盯着怀里的人,手指捏了捏宿碧秀气的耳朵,放轻了声音,“不能不去?”
干净漂亮的一朵睡莲就要开在专为它搁置的水缸里才好,安安静静只为家里主人开,十足赏心悦目。开在别处或放养总不太合心意。到时候染一身淤泥或烟火气,那可就无趣了。
“你……不想让我去?”她有些迟疑的问。
“现在局势不太平,但凡有什么事,学生们最易被利用。”他也没说假话。若她去了学校又被人得知了身份,能利用且大做文章的机会太多。
“可是,我不想什么也不懂。”宿碧总觉得自己跟他差的太远,这句话说完这个理由便被匆匆带过,她不想多提,“我过去总去听讲学,譬如庞先生的,觉得他懂得多又让人敬佩。每回去立华礼堂看见那些学生,又都很羡慕。”
说着宿碧翻了个身,趴着看着他认真道,“让我去试一试好不好?入学手续我可以去让爷爷帮忙,不会麻烦你的。”
宋怀靳闻言目光沉了沉,眼里神色难辨,“让你爷爷办入学手续?”
宿碧点点头,“是啊。爷爷之前说,如果你不…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他。”说到中途她发觉自己险些说漏嘴,连忙改口。说完掩饰似的笑了笑。
然而宋怀靳又怎可能不明白。宿老爷子是让自己孙女与他商量不错,但却又给了孙女保证与承诺。无非是借着宿碧敲打他,只要宿碧想,他老爷子就会促成这事。
他唇角也跟着勾了勾,不过眼神却似笑非笑。
“都有了丈夫了却还想着找娘家人帮忙,舍近求远?这么傻?”
“我才不傻!”她反驳,末了解释,“只是怕麻烦你。”
“我是你的丈夫,你不麻烦我还应该麻烦谁?”他看着她,抬手捏了捏她下巴,“你要记住,往后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宿碧被他沉沉目光凝视,有些羞赧起来,不再撑着身子,趴下身去将脸埋进自己臂弯,也没听出他话里任何不对,小声答道,“知道啦。”
☆、第 21 章
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宿碧才发觉昨晚关于她去女校这件事到底也没有定论。自己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只隐约记得他后来好像起身要去哪里,她被惊醒问了一句,他只让她安心睡,说是工厂有紧急事件要去书房处理。
她梳洗好下楼时,他已经坐在餐厅里,手边一份报纸被大致翻页浏览。
宋怀靳抬眼看她,“睡好了?”
宿碧点点头,坐下来之后又问,“你起的很早吗?”
手一顿,他忽然似笑非笑看过去,嗯了一声,“起来洗了个冷水澡。”宋怀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得用这种方法,觉得有些好笑。
“冷水澡?虽然是春天了,但是也不算热……”她自顾自说,“小心感冒”四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咽进肚子里。
宿碧回想自己哪里说错,试探问道,“…怎么了吗?”
宋怀靳意味深长看她,一言不发。对峙的沉默里宿碧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垂下眼端起水杯喝一口,水杯里腾起的热气与她脸颊上的相比完全小巫见大巫。
过了会,宋怀靳合上报纸喝一口咖啡,慢悠悠道,“下午的火车。去上海。”
“上海?”宿碧一愣,想起昨天他说要陪自己,今天却又说去上海,不免失落酸涩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听就知道她误会,故意问,“你不想去?”
“我?”宿碧再一联想便知道自己误会闹了个乌龙,下一刻便雀跃起来,“真的?”
他云淡风轻瞥她一眼,“假的。”
她笑起来,歪了歪头,“我才不上当!”
傻的可爱。他轻笑一声。
宿碧正开心着,突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担忧的问道,“可…不用再去拜访叔叔阿姨吗?而且…三朝回门的习俗洪城现在也还有。”
这句话里宋怀靳接连挑出两个问题,慢条斯理先问其一,“还不改口?”
宿碧愣了愣,依旧半天憋不出。可也不能怪她,此时夫妇两个不在,她再喊一遍算什么呢,奇奇怪怪的。
“我下次记得。”她乖乖回答。
宋怀靳闻言勉强放过,又问第二个,“三朝回门?”
她解释,“就是第三天得回娘家一趟……虽然婚礼是西式,可是旧习俗爷爷大概还是希望保留的。”
宋怀靳眉头一挑,“是我疏忽了。”说着眉心微微皱起来,曲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火车票不好改,能不能回来再拜访?到时再给爷爷赔罪。”
“我想…今天能先跟爷爷亲自说一声。”有一分迟疑,但她到底说出来,“一定不耽误什么,我可以一会就过去。”
“算了,既然这样就提前回去。”他放下咖啡杯,起身往客厅走去,“你一个人回去算什么?”
宿碧忍不住笑起来。
“那……爸妈还需要见一面吗?”
自从双亲逝世宿碧就再没有喊这两个称呼的机会,此时蓦地喊出口,有些生涩与不习惯。
“昨天不是也没见他们来?”他漫不经心道,“他们才不会闲的来破坏二人世界。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等我们从上海回来再见面不迟。”
宿碧听他说“二人世界”时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那我去收拾东西。”说完兴冲冲快步上楼。
去上海待不了太久,春季衣物与冬日比又算轻薄,因此要带的东西不算多。她只收拾出一只小皮箱。
收拾好行李,两人便去了宿宅。
宿青山这一两日不习惯极了,婚礼那日在车上他说的轻松,实际却对少了孙女后空落落的宅院半点提不起精神来。然而这日宿碧回来,他见孙女笑脸盈盈,红晕染在两颊,便知道她过得好,也就放下心来,觉得自己该知足了。这把年纪看见至亲晚辈有了好归宿,他不知伤感个什么劲。
三人气氛温馨的用了饭,末了趁着只有他跟孙女两人时问,“他对你好不好?”
看她神情便知道回答,可老人还是忍不住要问一次。
“很好。”宿碧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宿青山颔首,不过想到宋怀靳其人,虽然总对自己彬彬有礼,可大概是作为娘家人的挑剔,总不能彻底放心满意。于是叹道,“日久见人心,往后也要对你好才行。”
“爷爷,我知道你担心我。”宿碧挽着老人的手臂撒娇,“你别总操心,再这样就又变老啦。”
“老什么老,我硬朗着呢。”宿老爷子瞪了瞪眼。
“是是是。”宿碧笑起来。
两点一刻的火车,此时赶过去正好。宿青山站在宿宅门口送这对新婚夫妇,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抬起来朝孙女摆了摆,“一路顺风。”
宿碧趴在车窗处跟爷爷挥手,直到车早已开远了才默默转过身坐好。垂着眼嘴角微微向下耷拉,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了?”宋怀靳问。
宿碧又看向窗外,“有点…舍不得。”
他蓦地一笑,“婚礼那天没有舍不得?”
“那天也舍不得。”宿碧回答之后觉得两人绕来绕去像绕口令,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稍霁。
在牧师面前宣誓时她眼角红红,由此他便能推测那一日的“舍不得”程度比之今日大概多多了。
“回来还能见。”他手轻轻摩挲她脸颊,“开心点。苦着脸小狗似的。”
“我才不是小狗。”她瞪他一眼,想了想,问,“往后我能不能…不时回去看看爷爷?他一个人住着,孤孤单单的。”
车正好行驶过路旁一排行道树,树荫透过车窗在他眼里投下一片阴影,宿碧背着车窗看不清他神色,有些忐忑。
“当然。”他微微一笑,收回手。
到底还是怕晒,宿碧便戴了一顶环着系了一圈丝带的宽沿帽,穿一身淡绿色洋装长裙,手里提一个竹编小包。这样与西装革履架着金边眼镜的高大男人走在一起,十足吸引往来行人的目光。
火车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宋怀靳皱了皱眉,揽过宿碧的腰,“跟着我。”
“嗯。”她点点头,乖巧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暖融融的。
不远处站着个高挑女人,旗袍披肩,戴着墨镜更显得神秘。看样子本该坐进旁边那辆车里,却蓦然盯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停了动作。攥着披肩的手缓缓握紧,墨镜后的双眼目光冷然。
“红音,你做什么还不进来?小心被拍到!”有人在车里忙提醒。
杜红音没回答,收回目光坐进车里,有人帮她把车门“砰”一声关上。
车渐渐开远,不远处的一男一女也隐没在人群中。
……
“会不会不舒服?”他忽然问。
什么?宿碧没反应过来,疑惑看向他,蓦地明白他指的是自己来月事这回事,脸险些又发烫,“不会。”这几年她体寒的毛病被调理的七七八八了。
他嗯一声,领着她走到火车车尾。
这一节车厢上印了个“I”,宿碧不大明白那个字母所代表的意思。从前她坐火车时也只坐过中间的车厢。走进去后宽敞亮堂,地上铺有精美地毯,坐下座位时才发觉是鹅绒铺成,周身绵密软绵。宿碧一对比中间车厢,后知后觉明白这大概是头等车。
爷爷一直崇尚不铺张浪费的道理,这点宋怀靳与他不同。宿碧想了想觉得不能让爷爷知道,想着想着又莫名想笑。
爷爷大概会佯怒训斥她“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一路跟着他们的阿恒没有坐下,而是问宿碧,“少夫人要喝什么?”
月事还没结束,她心里叹气,对阿恒说到,“一杯热水就好,谢谢你。”
“少夫人不必客气。”
不一会阿恒端来一杯热水和一杯红茶。宿碧嗅到从鼻尖飘过去的那一抹茶香,诧异又有些眼巴巴的问宋怀靳,“车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红茶?”
“阿恒带的。”
宿碧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飘过去。
“想喝?”他挑眉。
她目光里带了点委屈看他,“那个…不能喝。”
明白了“那个”指的什么,宋怀靳却忽然心情颇好似的一勾唇,“是吗。”接着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喝一口。
过分。难道不是借此机会报复她?
宿碧默默取下帽子,抬起手理着被弄乱的发丝。
宋怀靳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勾了勾她下颌,“生气?”
宿碧摇头,“没有。”
“小气鬼。”
她转过身说到,“哪里小气?你问我生气没有,我明明说没有。”杏眼睁的圆圆的看他,说起话来煞有介事。
“你说了不算。”他看着她,深邃桃花眼里带一抹笑意,凑近了捏了捏她小巧耳垂,温热呼吸也落在耳边,低低的嗓音近在咫尺,“我说了才算。”
宿碧赶紧拨开他的手,回身往身后看了看,阿恒却不在包厢里,也幸好是在包厢里,才没让这样的亲密举止落在大庭广众下。她不明白,最初相处时他明明是温润又绅士一样的人,怎么越来越仿佛变一个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二人世界
大概,差不多,能露一点狐狸尾巴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 22 章
等火车抵达上海已经是夜晚。
夜幕降临,车站的人们依旧行色匆匆。车早已备好,两人在夜风里走到车旁坐进去,阿恒则坐在副驾驶。
汽车缓缓驶入长街。
宿碧以前从没有来过上海,即便上海距离洪城不算太远。此刻她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街边林立的商铺楼宇都挂满霓虹灯,灯光融成光晕落在她眼底。入夜的上海滩依旧繁华热闹,不远处刚从黄包车上下来的女人笑倒在一位男士怀中。
跟洪城算得上有很大不同。这里穿旗袍的女人更多,洋人风格的建筑也更多,即便此刻都被笼罩在纸醉金迷里。
“我们现在去哪里?”她转过头问。
“先去饭店放了行李休息一会。然后,”他看着她,“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汽车缓缓停下,司机跟阿恒分别到两边开了车门。宿碧下来时看见不少洋人与国人相谈甚欢的从饭店门口进进出出。
西式的建筑上挂着镶嵌着霓虹灯的几个大字:礼查饭店。
“走吧。”
闻言宿碧上前两步,想了想默默挽住宋怀靳的手臂。后者唇角勾了勾,一边与接待的侍应生说话,一边捏了捏她的手指。
阿恒提着行李跟在后面,侍应生在前面带路。
饭店内部的拱券与廊柱高大恢弘,天花板上布满了彩绘与水晶吊灯,是洪城少有的装潢风格。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恭恭敬敬跟客人们低声交谈,大厅里衣香鬓影,充斥着各种语言。
侍应生很快将他们带上三楼客房。一共预订了两间,自然是她跟宋怀靳住一间,阿恒单独一间。他将两人行李放在客房门口,说到,“先生,东西我稍后送来。”
宋怀靳嗯一声,将行李提起来,推开门对宿碧道,“进去吧。”
“送什么东西来?”她边走进去边问。
他暂时松开领带,解开一颗扣子,“给你的礼服。”说完坐下靠在椅背上,转了转头活动有些僵硬的颈部。
“为什么需要礼服?要去什么地方吗?”
他看着她,“一会带你去吃饭。”
需要礼服的用餐场合…宿碧放下包,拿出几样东西跑进化妆室。然后描眉,又往嘴唇上浅浅涂一点唇膏。
这时门被叩了三下。宋怀靳看一眼化妆室,起身去开门。门外阿恒拿着一个不算小的盒子站在那里,“先生,都在里面了。”
宋怀靳应一声,将东西接过。关上门便走向化妆室,走到门口看见宿碧正低着头收拾包里的东西,几缕发丝从肩头滑落遮住她一点侧脸。灯光下少女细颈雪白,眉长而弯,唇上透出嫣红血色。
他目光沉了沉,再走近,脚步声便惊动了她。宿碧抬起头来,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疑惑。天真又多几分妖艳姿色最吸引人,他忍不住将盒子随手搁在一边,上前将人揽在怀里。
又是炽热一个吻。
她双手往后撑着梳妆台,低着头轻轻喘气平复呼吸,双颊绯红像涂了胭脂。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身向身后镜子看去,果不其然嘴唇周围染上凌乱嫣红。
“都花了。”她小声嘀咕。
镜子里能清楚看见他直直盯着面前背对他的少女,闻言上前一步又把她圈进怀里,手环抱过去落在她嘴唇上轻轻揉了揉,那些颜色便沾染在他指尖。
宿碧实在没能镇定到对着镜子看他的眼神与动作,便勉强转过身,手抵在他胸口,“你出去好不好?我重新涂。”
宋怀靳又意犹未尽吻了吻她才放开,然后将盒子递给她,“这个也换上。”
宿碧点点头接过,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抿着嘴去推他,“快出去。”
背后力道轻飘飘的,像一只柔软的猫爪,宋怀靳便半推半就出了化妆室。出去后身后的门利落的关上并上了锁。
宿碧呼出一口气,这才慢慢把盒子打开。
一件旗袍。
宿碧拿着它的手顿住。
青玉颜色,花样是水墨晕染似的素淡花卉图,立领下嵌一条墨绿色斜襟。
她靠近自己身上比划一下,长度大概能到她脚踝,可侧面开了一条岔,不算太高,可于从未穿过旗袍的宿碧来说也不算低了。
这样年纪的姑娘天□□美,她从未穿过也不代表她没有过穿的心思。从前是怕爷爷说自己,现在远在上海,穿一穿也无妨?
更何况这旗袍是宋怀靳准备的,她也舍不得不要。再说不穿这个,她又去哪里找合适的礼服?
总之不论什么借口都是为了穿它。宿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抿着嘴笑。
她接着低头看盒子里,里面还有一个首饰盒跟一个纸盒,她蹲下将纸盒打开,里面是一双有些跟的白色皮鞋。
宿碧回想起前两次类似经历。一次是去马场骑马,一次是婚礼前送来的婚纱。
总是这样周到的惊喜。
……
宋怀靳对着穿衣镜重新整理衬衣领口的扣子和松开的领带,刚将领结推上去时,身后传来门开关的响动。
他手一顿,转过身去。
身后站着个玉青色旗袍裹身的丽人。旗袍裁剪合身,现出比平日更明显的窈窕曲线,四肢纤细修长,头发挽在耳后更露出修长脖颈。一对珍珠耳坠莹莹挂在耳朵上,却不能使她肌肤暗淡分毫。
宿碧有些忐忑紧张,也有些不自在。
“…奇怪吗?”
他一言不发、慢条斯理的走近。
她忍不住退后一步,开衩裙摆微微分开露出纤细白皙的腿。
“要不然不去了?”他低笑一声,“就穿给我看?”
美人雪白脸颊上染一抹红晕,像沾了胭脂的羊脂白玉。
宿碧察觉他意图,先一步把嘴捂着,瓮声瓮气道,“别!一会又花了。”语气里带一点抱怨。
她这么一说,宋怀靳倒是又想起来,这几天他都要面对一盘珍馐却不能下口,至多能勉强尝一点味道,还要日夜忍受扑鼻香气。
现在一点味道也不让尝?
“就一下。”他盯着她,诱哄,“不会花。”
宿碧最终扛不住松开手,一个吻便立刻炙烫的印在唇上,他退开时口中溢出一丝隐忍的叹息。
“走吧。”说着将手环在她腰间,顺势捏了捏。
宿碧垂着眼理了理耳边垂落的发丝,不经意碰着自己的耳朵,发现温度比指尖更高了些。
两人走到一楼,宿碧以为要离开饭店,宋怀靳却把她揽在怀里往出口反方向走。
“不出去吗?”
“前面就是。先吃点东西。”
进了餐厅,侍应生领他们去了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霓虹闪烁、热热闹闹的夜景。
她坐下时小心的用旗袍前摆遮住腿,免得一不小心裙摆下滑,腿就都裸/露在外面。即使桌布长而精致厚实,垂落下去能将她的腿遮个七七八八。
火车上坐了一下午,宿碧隐隐有些疲倦,所以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也不想在他还没用完餐时一个人坐着等,于是就慢慢的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宋怀靳却看几眼就发现,问她,“不合胃口?”
宿碧摇摇头,“不是。只是火车上坐着有些累。”
他喝一口杯里的酒,看向她,“那回去休息?”
“不用了,不是太累,晚上睡一觉就好。”
宋怀靳便让侍应生端来甜食给她。大概是真的合她胃口,宿碧就多吃了些。
吃完早餐,宿碧被带着往另一边走,她早已被礼查饭店的布局绕晕,只能茫然的跟着他。好在他手总是环在她腰间揽住她。
走到一扇棕色的门前,那里站着两个侍应生,不断祝走进门里的客人们“拥有愉快夜晚”。
经过这么一会,宿碧好歹不会再像刚穿上旗袍时那样不适应,得到宋怀靳的“肯定”也给了她些信心。不过这时她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穿旗袍极为好看的人来。
“先生,夫人,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侍应生一句话打断她思绪。宿碧礼貌的笑了笑,跟着宋怀靳一起往里走。
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宿碧以为今晚,即她踏进这扇门之前所见景致已是独特且华丽的装潢,人们往来纷纷的景致也能窥见上海滩的繁华,可这些念头都在踏进这扇门后烟消云散。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无数西装革履、华服加身的男人女人,或挽着手臂慢悠悠跳舞,或各拿着一支酒杯低语笑谈。热闹人声与歌声上笼罩一片彩绘玻璃屋顶,且仿佛还嫌不够华丽似的挂着几盏华丽巨大的水晶吊灯。
“孔雀厅。”男人突然俯首贴近耳边,“整个上海最负盛名的舞厅。”
在宿碧还没反应过来时,宋怀靳已经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站远两步,像他们头一回约会时在电影里看的男主角那样,微微弯腰伸出右手。
“这位小姐,不知是否有荣幸邀请您共舞一曲?”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我在蹭玄学(哈哈哈哈苦笑)所以很晚的时候(凌晨)会更新一次章节,但是不是上传新章节,而是改旧章,所以如果让你们误以为凌晨更新了抱歉啦。
然后我就在想要不要等我晋江存稿箱里剩下这几章发完之后,直接改为凌晨发新章节?还是我依旧凌晨只是修旧章(最多改个标题,内容不变)你们自动忽略只看每天下午发的真·新章就好了?
你们觉得哪种时间比较好?(听你们的嘿嘿)
还有一点关于正文的题外话。这个礼查饭店是真的民国就存在的,最近两年才不准入住,装潢真的好好看,那个孔雀厅也是真的
感谢网络哈哈哈哈哈
☆、第 23 章
两人走进孔雀厅时就已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议论,原因无他,实在是外貌登对惹眼,打扮举止也不像普通人。这会宋怀靳伸出手邀请之后议论便更多了些。
宿碧察觉到周围人目光,有些不习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再加上宋怀靳电影情节似的举动,她都要怀疑大厅里灯光是否华丽眩目过头,否则她也不会晕晕乎乎,反应都变迟缓。
她垂下眼复又抬起来看他,最后抬起左手慢慢放在他掌心。男人掌心干燥温热,她手甫一落下便立刻被牢牢攥住了,哪有半点绅士意味。她忍不住笑,抬头正好看见他挑了挑眉,深邃一双眼睛落了光晕进去,显得有几分尽在掌握的得意。
仿佛知道她跑不出手掌心。
“我不会跳交际舞。”她仰着脸看他,悄悄地说。有些后知后觉的窘迫。
他不甚在意,“跟着我的步子就行。”
好在她也没到四肢不协调的糟糕地步。细腰上横卧一只手臂,旗袍勾勒柔软身形,她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很紧他,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反观他简直轻松过头。好整以暇看她一直紧张着生怕踩错步子,不时还俯首贴在她耳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热气吹在耳畔,好几回宿碧差点乱了步子。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
宿碧松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学会交际舞之前不再跳。这么想着便回过头去问宋怀靳,“回去后能教我怎么跳吗?”
男人沉吟片刻,看着她慢悠悠说道,“视报酬而定。”
“什么报酬?”
“这几天不用想,这报酬你暂时给不了。”
见他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宿碧再一想“这几天”便明白他指什么。有些羞恼的瞪他一眼,最后别过头去。
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里又是别样风情。
出其不意的有金发碧眼的高大洋人来搭话,宿碧听不懂,只能默默看着宋怀靳跟他你来我往几句,最后笑着走了,走开之前摇摇头,颇为遗憾的模样。
宿碧忍不住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他夸你漂亮,后来本来还想邀请你跳舞,我说你是我太太,替你拒绝了。”
宿碧听见赞美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听见他说太太二字,抿嘴压下笑意,刻意不看他。
他一笑,抬手碰了碰她戴着珍珠耳坠的耳垂。
几句话将这插曲揭过,但宿碧却又想到学英文的事。
默默环顾整个大厅一圈,宿碧问道,“这次回来之前,你还有什么时候回来过?”
宋怀靳几乎没怎么吃力回忆,因为他回来的次数少的可怜,有且仅有一次。他答,“不到十岁的时候。”
“那你怎么对什么都这么了解?洪城就算了,上海的孔雀厅你也知道。”
宋怀靳抓过她的手在手心把玩,“自然是有人介绍。”说完不等宿碧再问,捏了捏她的手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就是那位。”
一个洋人端着酒杯慢慢走过来。
“宋先生?”中文竟然字正腔圆,十分标准。
宋怀靳伸手礼貌的微微颔首,“你好,威廉先生。”说完看了一眼宿碧,介绍道,“这位是我太太。”
威廉跟面前的宋怀靳握了手之后,有些惊艳与赞赏的看向宿碧,同时也伸出右手,“宋太太,你好。”
宿碧微微一笑,回握,“你好。”
“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中国女性。”
她早听说洋人赞美起女性来从不吝啬溢美之词与夸张说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宿碧只好谦虚的答道,“您过奖了。”
威廉的确是真诚赞美,却也不知道他的话在宿碧的耳朵里没什么可信度。
两人又寒暄几句,宿碧站在旁边听着倒也猜出始末来。大概是宋怀靳回国前通过一位在美利坚有联系的传教士认识了威廉。威廉已在上海待了好些年,所以对中文很精通。
她发觉宋怀靳此刻仿佛又变回了他们最初认识时风度翩翩,又极为绅士的模样。实在是这个男人有多面性罢了。
两位男士大概意犹未尽预备谈些正事,宿碧便趁着说话空档微微一笑道,“你们先聊吧,我去那边坐一会。”
“宋太太是一位贤内助。”威廉看着美人窈窕背影感叹。
宋怀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她端庄模样,又想起平日里宿碧羞赧可爱的样子。
他倒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觉得颇有意思。
……
宿碧默默走到大厅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有侍应生走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洋酒,被她轻声拒绝。
这样的舞厅里从来不乏美艳动人的交际花,她们是孔雀厅的常客,早已对这里的一切有了敏锐嗅觉。宿碧落单,只因是同性,她们几乎不会放下身段去谈话结交,更何况她刚才身边站着的男人才最诱人。
宿碧并未一直将目光落在宋怀靳所在的方向,只是偶尔余光扫过,但也能清楚看见短短一会就有好些女人上去攀谈。却被一一回绝。
宿碧垂下眼,手指握上透着温热的一杯柠檬水,玻璃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熠熠光彩。
本该松一口气,心里却仍隐隐泛酸。
戒指碰上玻璃杯发出一声轻响,她稍微回过神,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是夫妻,宋怀靳无疑是吸引女人的,若都要在意起来,她恐怕要累个半死。
有人忽然在她身边坐下。
宿碧下意识看过去,那人也正好转过脸看她。笑眯眯露出一口整齐白牙,不等人说话便先说道,“这位小姐,不知是否有荣幸跟你交个朋友?”
男人一身白色西服,眉目俊朗。
宿碧愣住,看见面前人的笑容莫名觉得充斥一分稚气,活像半大少年。她还是第一回碰见有人这样搭讪,按捺下局促却没道理的想笑。
她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妥当,如果只是想邀请自己跳舞,她倒还能以身体疲倦的借口礼貌拒绝。
然而在宿碧沉默着没答话的空档,这人已发起第二次攻势,“你怎么不说话?……那,我能不能先请你跳一支舞?”
总算是她能招架的问题,宿碧笑了笑摇头婉拒,“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是坐在这里休息等我先生的。”
“先生?”那人难以置信,“你结婚了?”
宿碧点点头。
青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上戒指,目光一顿,沉默半晌,似乎在消化令他碰壁的讯息。过了会隐隐有些不甘心的道,“那,不跳舞,交个朋友聊天总行吧?”
宿碧哭笑不得,不知道为何又回到原点了。有些为难的不知要怎样摆脱仿佛无休止的对话,最后只好说,“抱歉,我不想让我先生误会。”
谁料身旁的人竟然赌气似的说到,“我叫陈水章,你呢?”
若不是这赌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意味,宿碧都要觉得他简直是个流氓无赖,可这会她心里的感觉到底也离这两个词不远了。她有些不安,面上板着脸道,“这位先生,你再这样纠缠,我就要喊人了。”
“别啊!”他急了,“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阿碧。”
听见熟悉嗓音,宿碧赶紧抬起头,果然宋怀靳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自己。余光还扫过坐在旁边的人。
“过来。”他说。
宿碧赶紧起身走过去,宋怀靳不紧不慢将人揽住,接着慢悠悠向还愣愣坐在沙发上的人看过去。
“这是谁?”
宿碧侧过头看他一眼,摇摇头,“不知道,就…突然过来说邀请我跳舞,我拒绝了。”
宋怀靳一言不发,刚才跟威廉的谈话正好告一段落,转过身便将这男人紧追不舍和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尽收眼底。
周围不少人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窃窃私语的看过来。宿碧不想引人注意,于是低声道,“我们走吧?”询问的句子里多几分迫切的意思。
宋怀靳收回目光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陈水章坐在沙发上没动,愣愣的看着两人走远,眼底仍残存几分惊叹。木头似的杵了半天,忽然回过神来就匆匆起身朝大门走了过去。嘴里还不停的神经兮兮念叨“画笔”。
路过的人见他神思恍惚,也听不清他嘴里念叨什么,正怀疑着想找来侍应生,却见他从裤袋里掏出礼查饭店的房间门卡,这才打消了念头。
☆、第 24 章
两人走到稍微清净的一处坐下。
“威廉先生呢?”
“他有事先走了。”宋怀靳说着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看着她,“或许只是为了不打扰我们的借口。”
说到后面他刻意放低嗓音,宿碧微微红了脸,看了看他,没说话。
他得逞似的勾了勾唇角。
“陈水章那小子哪里去了?”
“谁知道!稍不留神就没影了。”
“整天就知道画他的破画,亏我好心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七哥,他在上海充其量就算个落魄公子,你何必这么紧着他?”
“你懂个屁。”
几个男人从不远处经过,对话声隐隐约约传进宿碧耳中。陈水章?这名字怎么有几分耳熟?
不就是刚才那个纠缠不放的人?谁知这两个名字是不是正巧撞了同音。
大约这里跃跃欲试的女人们都因看见宋怀靳身边又多了个宿碧,且前几个去的都吃了闭门羹,没讨到半点好处,因此直至他们离开也再没有人来搭话。宿碧的心情也因此而好了些。
晚上睡前,宋怀靳照例抱着怀里的人耳鬓厮磨,忍的难耐时停下,又喘息着吻了吻她耳垂,“明天想不想出去?”
宿碧被困在他怀里,小脸红的像要滴血,既不像在化妆室时那样有一分清清淡淡风情,也不像在舞厅时穿一身旗袍亭亭玉立。只有一番娇媚羞赧模样供君享阅,独属他一人美景。宋怀靳心更被勾的发痒,却不能真的吞吃入腹。
“去哪里?”
“大世界。”
“大世界?”有些奇怪的名字。
“明日就知道了。”
总是这句吊她胃口。宿碧鼻音似的小小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
翌日清晨,宿碧被三声叩门声与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身边床一轻,起身的人轻轻走到房门口将门打开,低声问,“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能隐约听见“大使馆”、“中午”几个词。
“知道了。”门又合上。
宋怀靳走回来,打量一眼床上的人,轻声道,“被吵醒了?”
宿碧仍因睡意而不大清醒,含糊的嗯了一声,又摇摇头。男人见状笑了声,捏了捏她的脸,宿碧下意识就往被子里躲。
“阿碧。”他喊她一声,沉吟片刻道,“今日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宿碧睡意消失的七七八八。她将蒙着脸的被子扯下来,发丝有些凌乱,“…怎么了?”
“临时有些公事要处理。联系上了英国驻上海大使馆的人,今天我需要过去一趟。”他大致说了说。
宿碧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问这样一句,大概是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清楚,“你……来上海其实是为了忙公事,对吗?”
顺便陪她?
宿碧没说,但宋怀靳不难猜出后一句。
若按往常有女伴这样问他,他一定没有耐心应对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于他而言这些事界限分明,一定分得很开,所以过往女伴也识趣不多问。
但此刻大概因为宿碧语气温和,亦或是因为她与别的人都不同,不管是于他而言她的身份还是她本身,所以宋怀靳只是笑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如果是这样,我何必带你来?”
说完叮嘱一句“接着睡吧”,然后便进了浴室。
宿碧愣愣躺在床上,仿佛还未回过神来。
半晌她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不明白此刻应该埋怨自己问的无理取闹不合时宜,还是应该接着介意。
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感。她知道联系上驻华大使并不容易,而玩乐的时间改一天也无伤大雅。
宿碧默默闭上眼,她想让自己再睡一会。然而直到浴室水声停下她依旧毫无睡意。
没一会浴室门便打开,男人走进更衣室穿戴整齐后又慢悠悠走到床边。他俯身下来,轻轻掀开一点被子,露出宿碧睡的白里透红的脸,“还不高兴?”
宿碧摇摇头,“我刚才随口一问的。你去忙吧,明天再陪我去也是一样。”
若非必要他大概不会主动去联系大使馆,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总要考虑更多更全面一些。
“乖。”他勾唇笑了笑,低下头吻了吻她嘴唇,“要出门让阿恒陪你,他在隔壁房间。有什么想买的让他结账就是。”
“嗯。”她点点头,想了想忍着笑意问,“万一钱花光了,或者阿恒身上的钱不够怎么办?”
“我至于那么落魄?”他凑近,装作恶狠狠地问。
宿碧一面往后躲,一面忍不住笑出声。
笑闹后宋怀靳直起身走到穿衣镜前,拿起准备好的领带。宿碧见状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我…我来帮你?”
宋怀靳有些诧异的挑眉,“会系领带?”
她坐在床边轻声道,“刚学的。”
“偷偷用了我柜子里的领带?”
宿碧脸红了红,默默点头。
他低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过来。”
宿碧立刻雀跃的小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领带,仰着脸比划一下,结果发现他太高,不方便用领带绕过他后面衣领,只好提醒,“你头低一点。”
宋怀靳从善如流的低下头,温热呼吸扑在她脸颊上。
宿碧紧张的简直想屏住呼吸,但,想想也明白不可能憋那么久。只能红着脸默默将领带慢慢打好。或许太紧张,或许她真的尚且不算熟练,所以手法动作显得生疏。
终于,“好了。”她退开一步。目光却还盯着领带,眉头皱着,不大满意的模样。
宋怀靳被她可爱模样逗笑,站在镜子前打量几眼发觉领带系的大体不错,便揉了揉她头顶,“要求这么高?”
“第一次系,怕系不好。”她又道,“不然你还是重新系一次吧,毕竟今天的公事很重要。”话这么说,眼里神情却染上几分沮丧。
他勾了勾唇,“就这样。”
宿碧没说话,可又开心又纠结的模样骗不了人。
她站在门口送他出去。男人低下头给依依不舍的她一个深吻,然后便捏了捏她的脸让人进门去。
门被关上。宿碧转过身靠着门板,忍不住抬起手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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