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瑞雪兆丰年
堆积如山的书籍,熟悉军中事务, 任何可疑的人或消息, 还有晏帝时不时的暗中传召。
这些都忙的谢诣每天脚不沾地。
可即便如此, 放下笔的一刹那, 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所做的梦。
女郎容貌艳绝, 笑着同他说话。
可怖的是,这女郎竟是刘唐幻化而来。
更为可怖的是,他竟如被人下了降头般,痴迷执着的认着这一点。
从幼时到现下, 他不停的在记忆中翻找着对方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态。
而他对刘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龙阳之好。
若刘唐当真为郎君, 那他们便依旧是兄弟,今日所想不过是他的荒唐一梦,一笑而已。
若刘唐为女郎,那他不过是提前知晓这事罢了。
无论怎样,都算是解了心头的困惑, 不再像现下这般, 心中眼中想的都是这人, 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谢诣预感, 如果真由这般放任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疯的!
有好几次,他都站在刘家门外,听到里头热闹的响动, 伫立良久却没有进去。
松枝站在一旁直搓手,真搞不懂自家郎君是怎么想的。
这般冷的天气,在这外头一站便是一个时辰,可是什么都不说,刘家郎君又怎么能知道他的心思呢。
跟在三郎身边久了,对于他的心思,松枝隐约也能猜出点。
在他看来,想来想去,还不如直接开口问呢。
直截了当,直通终点。
刘家书铺。
柜台前,她翻看着前些日子借来的一本书。
里头内容有些晦涩难懂,基本上每一页都有不太理解的地方,她都一一做了标注。
最近冷得厉害,书铺门前也挂起了厚厚的布帘,阻挡外头呼啸的寒风。
里面烧着炭,适宜的温度,舒服的让从外面进来的人不禁喟叹。
天气冷,大家都愿意待在家中,书铺的生意清淡的可怜,上门的更多的还是帮别人跑腿,一口气就带个十几二十本的。
她也乐得清闲。
虽说小杏仁表达了他万分想跟她一块出门的意愿,但是李妈妈还是狠心的没有同意。
他前几日刚退烧,还是别出来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窝着比较好。
门帘掀开,风顺着缝隙呼啸,外头进来一位清隽俊逸的郎君。
披着黑色大氅,领口处那圈雪白的狐毛领子格外的显眼,走动间露出里头玄色描金的衣摆。
刘唐起先专注于书上,尚未注意到有人进来,还是等到来人咳嗽了几声。
“是你?”
“正是在下,难为郎君还记得。”
来人是那日站在谢府外面同她对话的郎君。
刘唐笑着合上书:“龙章凤姿,过目难忘。”
“刘郎君过誉了。”
她摆手,想了想,将手中的书放下,从柜台处走了出来。
“书都在后院,不知郎君喜欢哪种类型的?”
司马闫将大氅解开,搭在手肘处,身形清瘦高挑:“辜负了郎君美意,今日前来,是想同郎君商量一件事。”
刘唐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
先前在后院挑书的学生,掀了帘子,手里拿着三本书。
见前铺里的这两人,左右瞧看,玩笑的说了句:“刘师兄,这位是你兄长吧,长得挺像的。”
说完,便付了钱,笑着和等在外面的同伴勾肩搭背而去。
“刚刚那句话,郎君不必放在心上。”
她有些尴尬,不管是谁,总不会愿意无缘无故多个兄弟。
司马闫摇头:“不,你我相像,岂不证明你我有缘。”
说话间,两人到了内院,在外谈论容易让人听了去。
小火温清酒,差不多火候时,她将茶壶从炉上提起,替对面的人和自己各自倒了杯。
从前年岁尚小时,她对酒类无甚兴趣,如今却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美酒,闲暇之余品上一品,饮上一饮,倒也无伤大雅。
“刘郎君好兴致,茶壶温酒,不拘一格,妙。”
“请。”
司马闫抿了口,这酒虽比不上宫内御酒醇香浓厚,唇齿留香,但胜在自带淡淡的花香,一杯入口,竟是多了点甜味。
“刘兄可是在里头加了斗雪红?”
“一口便能辨出,果真是识酒之人。”
酒是李妈妈在春初酿的,到了冬日挖出,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忽然搁下酒杯,朝着刘唐微微一笑,双目明亮。
“我还未向郎君正式介绍过自己。”
“在下司马,名闫,字安,说起来,我应当比你年长几岁,你便唤我安兄吧。”
早在他说出司马闫三字的时候,她便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的人。
置于膝上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然后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
心跳加快,她忍不住开口:“你......”
司马闫替她斟了杯酒,动作流畅优美:“从前我有个妹妹,若是长到如今,怕也有你这般大,她名字中尚也带着一个‘棠’,只不过,可惜了......”
刘唐深吸口气,从方凳上站起来,退后几步,脚步稍微踉跄,恭敬的行礼。
“刘唐见过今上,先前对今上多有冒犯,望今上见谅。”
司马闫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手腕上一道丑陋的疤痕一闪而过,这才笑着:“子悠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刘唐眼尖的捕捉到那道疤,心下更是翻腾,复杂难受的厉害。
她收拢衣袖,重新坐回到桌前:“多谢今上。”
“怎么还唤我今上。”
语气间颇有微词。
她顿了会儿,低低的喊了声:“安兄。”
“子悠不妨猜上一猜,我今日来所为何事?”
“是与谢家兄弟相关吗?”
“是,也不是。”
司马闫赞赏的看着她,放下瓷杯,以手代笔,沾酒,在桌面上端正的写了个字。
权。
慢条斯理的拿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他指着桌上水痕未干的字。
“对这个字,子悠可有什么看法?”
从知晓他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刘唐便早早的想到了现下这般状况。
如今在她面前的,是南燕尊贵的今上,是十几年周旋在天下与阴谋中的今上,不是当初那个瞒着所有人偷偷跑来看她陪她的人,不是她记忆中温柔稚气的人。
是司马棠的兄长,却不是刘唐的兄长。
“刘唐醉心学识,寄情山水,无心权谋,枉费安兄跑这一趟了。”
“无碍。”他表现的落落大方,话语一转,“子悠可否知晓,谢端之死并非意外,如今谢诣已在调查他兄长的死因,相信过不了便能给出一个答案。”
听完,刘唐有些讶异。
她虽对谢端之死有所怀疑,但却从未深入想过。
“南燕表面上昌盛繁华,可内里却日渐衰败,我身为晏帝,手中可见的权力其实并不多。”
“放眼望去,如今不管是朝中重臣,还是新入朝的年轻官员,皆为世家子弟。”
“王权式微,世家独大。这南燕,可以说是世家的天下,寒门子弟难有出路。”
她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同子悠你这般能拜入荀名士门下,享誉建康的少之又少,更多的还是籍籍无名,埋首于诗书,终其一生都作为不了的寒门子弟。”
“他们虽才学丰盛,但却永无出头之日。”
“子悠身为寒门子弟,可愿助他们一臂之力?”
的确,南燕朝堂大多为世家所垄断,寒门子弟除非跟着军队上战场,挣得军功,否则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进入朝堂,更别提为国献计献策。
但偏偏南燕重文轻武,得力的武将少之又少,谢端便是其中一个。
名士大家通常也多出自世家大族,因为资源丰富,所以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甚至是眼界都要比常人开阔。
胸中笔墨浓厚,作出来的文章,自然要比寒门子弟强上三分。
这样循环往复,南燕自然便是世家大族的天下了。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南燕天子,想要打破这个循环,将朝堂重新洗牌。
如此浩大的一个工程,她心下已有了几分思量,不过并未急着回答。
“容今上再宽限几日,让刘唐仔细想想。”
“子悠慢慢想便是。”
外头的风声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传来孩童们的欢呼声。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刘唐推开窗子。
书铺的后面是条少有人踏足的小巷,如今覆盖着一层白。
六角雪花从她面前晃荡着飘下,纯洁无瑕,晶莹剔透。
她伸出手,雪白落在手心,轻飘飘的一片,毫无重量。
丝丝的凉意传来,不一会儿就融化成了一滴水。
空中飘着大片大片的雪,将人的视线重重挡住,鹅毛柳絮般,轻盈的落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近处,远处。
都蒙上了一层雪,纯洁的不可思议。
偶尔有孩童跑过,在地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脚印。
好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一块玩抓雪,小手在空中握紧,然后伸到自己面前,小心神秘的打开看。
有的甚至仰着头,还张大嘴,想要尝一尝这雪是什么味道。
“下雪了。”
她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哪个小天使收藏了作者菌的丑文,真的是太美妙了。
司马闫:当着妹子的面,我说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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